第20章
杜嬷嬷说汗阿玛生了病,必须要跟额娘亲亲抱抱,睡在一起整整一个晚上,病才能好。
要不然太医伯伯就会在汗阿玛的身上扎针,还会煮酸酸苦苦的汤药给汗阿玛喝。
一喝就得好多好多天。要花好多钱钱不说,还会惹得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也跟着担心,难过得睡不着觉。
是以,在听完杜嬷嬷的话后,自诩是个乖宝宝的小保清,哪怕再不舍得额娘,也只能忍痛让了出来。
……反正,就一个晚上,再多可是没有的!
他自顾自地安慰完自己,又给了叶芳愉一个甜蜜蜜的亲亲后,便乖乖跟着青缇姑姑回到了自己的暖阁玩耍。
不多时,青缇姑姑过来跟他说浴室里已经放好热水了。
小娃娃便很是自觉地放下玩具,自个儿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衣柜里搜寻了半天,最后扯出来一件白色的、绣着小鸭子图案的中衣,紧紧抱在怀里,朝浴室走去。
浴室中,青缇见他进来,打算伸手帮他脱衣,结果却被他摇摇脑袋制止,“我自己来哦。”
说完,鼓着小脸,伸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摩挲了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脱下身上的小衣裳,手脚并用地爬进浴盆时,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专属于自己的肉肉脸,顿时又委屈地叹了好几口气。
做个乖宝宝真的好难啊。
可是能怎么办?
杜嬷嬷说了,等再过几个月,过完了年,他就是四岁的大宝宝,再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大宝宝想要学会保护额娘,就得先从照顾自己开始。
可是才刚独立不到一日,小崽崽保清就深切感受到了,做大宝宝是一件好辛苦好辛苦的事情。
他都有些后悔了怎么办?
想跟额娘睡觉,想跟额娘贴贴……
呜。
奶白奶白的小娃娃盘着小肉腿坐在浴盆里,不洗澡,反而先用肉肉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胖脸颊,随后连叹几口长气,满目忧愁。
那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可乐!
青缇静静站在不远处屏风旁,原本还在万分警惕地盯着浴盆里的小娃娃。
等看完他的动作……
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终究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缇姑姑?”
她的笑声惊动了浴盆里的小娃娃,只见小娃娃用手扶住浴盆边边,好奇地探出来半个小身子,“青缇姑姑你怎么了?”
青缇憋着笑,“大阿哥勿怪,奴婢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什么事情呀?”小娃娃有些好奇,想听故事了。
青缇只得现场给他编起了好玩的小故事,听得小娃娃暂时忘却了不能跟额娘睡觉的小烦恼。
一场澡足足洗了等有十来分钟,最后青缇意识到不对劲,快步走上前,把手往浴盆里一探,“呀,水都凉了!”
“真的诶,可是我不觉得冷啊。”小娃娃嘟囔了一句,看见青缇姑姑想去提热水,伸手拉住她的袖口,“姑姑我不洗了,你抱我出去吧。”
“还有……那个衣服,我就不会穿了,姑姑帮帮我呀。”
他甜滋滋地朝青缇笑,笑得眉眼弯弯,像个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似的。
青缇明显被他萌得心肝胡乱颤,忙不迭点了点头,拿起一边的棉布,给他擦干净小身子,复又用棉布把他包裹两圈,抱至床上塞进被子里。
“阿哥先暖暖身子,奴婢出去叫人进来收拾浴室,等回来了就给您穿上衣裳。”
“好的呀。”小娃娃又甜腻腻地答应了一声。
随后在被子里艰难地蠕动几下,又艰难地把两条肉胳膊解放出来,拨弄起了枕头边放置的玩具小猫和玩具小狗。
不多时,青缇姑姑去而复返,手脚快速地帮他穿好小衣裳。
他又重新窝回被子里,浑身上下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用一双乌漆麻黑的圆眼睛看了青缇好几眼,最后甜甜地说道:“青缇姑姑,我要睡觉了,晚安好梦哦。”
他要快些入睡,快些去到梦里,给额娘一个亲亲才行,可不能让额娘久等了。
学着额娘的口吻同青缇姑姑道完晚安,小娃娃很快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打了平稳而又规律的奶呼噜声。
青缇走上前,满脸慈爱地为他掖了掖小被子,又将暖阁内的烛火灭到只剩三两盏,才抱着一床被褥蹲在床尾,为小娃娃守起了夜。
却不曾想,床上的小娃娃方才睡着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忽然嘤嘤嘤地哭泣了起来,小奶音音量不大,却抓得人心肝肺哪哪都疼。
青缇飞快掀开被褥,三两步扑到床前,摇了摇阿哥的小身子,见没有动静,又摸向额头,这才惊恐地发现,大阿哥竟然发热起来了!
小娃娃无助地躺在被窝里,好像陷入一场难熬的梦魇,任由青缇怎么叫都叫不醒。
嘴里的嘤嘤哭泣声,转瞬又变成了许多个咬字模糊的称谓,一会儿叫着“额娘”“汗阿玛”,一会儿又喊着“乌库玛嬷”、“皇玛嬷”。
看得青缇心疼极了。
她不敢再去触碰床上的小阿哥,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暖阁,着急忙慌地叫人去请太医。
等喊完了,陡然又意识到什么,脸色苍白地抓过一个小宫女,“皇上可与娘娘在一起?”
小宫女低着头,已然害怕得浑身发抖了起来,嘴里答话断断续续,声音十分模糊,“在、在的,皇上他,他一刻钟前便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今日,为何是今日?
一时间,各种阴谋诡计从青缇的脑海里快速划过,等看见杜嬷嬷熟悉的身影时,竟差点委屈地哭出声来,“嬷嬷,大阿哥不好了,他发热起来了!”
“什么?!”杜嬷嬷惊叫一声,也顾不得什么烧热水的事情了,抓着青缇的手就往暖阁冲。
路上还不忘记吩咐一个小太监去正殿传话。
很快,叶芳愉便冷着一张脸,眸光凌冽地同皇上一齐来到暖阁。
一进去,霎时就被床上的奶团子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
看见他就这么难受地躺在床上呜呜哭泣,叶芳愉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要跟着碎了。
来不及思索,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十分逾矩地越过了身前的皇上,径直扑倒在床前,伸手想摸又不敢。
最后忍着怒气转头看向青缇,“保清是何时发热的,烧多久了,可知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青缇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脸颊两侧全是她因自责而打出来的巴掌印。
听到娘娘问话,她连忙一五一十地将今晚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当听到,可能是因为她沉迷于讲故事,没能及时察觉到洗澡水变凉,从而导致大阿哥发起了高热时,一旁的皇上终于忍不住怒火,椅子把手被抓得“吱吱”作响。
他冷声道:“梁九功,拖下去!”
梁公公应声唤人,不一会儿就有两个老嬷嬷进来,将浑身瘫软的青缇拉了出去。
临到门口,叶芳愉似心有不忍,张口提醒了一句,“梁公公,太医未到,原因尚不可知,下手轻点儿。”
她刚说完,青缇便忍不住朝她投来感激的目光,旋即不声不吭地任由嬷嬷们将自己拖下去了。
这时候皇上也朝她看了过来,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下一瞬就被太医奔跑进暖阁的动静打断了思路,于是只眸光深邃地看了叶芳愉一眼,便扭头朝太医们说道,“去给大阿哥瞧瞧。”
这厢,看见太医们进来,叶芳愉早已让出了床前的位置,好方便太医们为保清看诊。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正当叶芳愉等得逐渐心焦时,床前忽然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恭敬地朝皇上和她拱了拱手,“回皇上,回娘娘,大阿哥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吃了相克之物所导致的局部发热。”
“待微臣给大阿哥扎上几针,再灌下一碗汤药,便能好得差不多了。”
闻言,叶芳愉飞快松出一口气。
却未察觉,旁边的皇上蓦地皱紧了眉宇,“相克之物?”
“可能查出是何物相克?”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眼底浮现出几分为难。
像大阿哥这样的小孩子,每日少说要食好几顿,且多半馋嘴,对什么都好奇,若无人在旁时时记录着,还真不好查出大阿哥到底是食用了何物导致的相克。
除非……
太医们能想到的,叶芳愉也想到了,一时间有些懊恼,“保清这几日常出去玩耍,要么是钟粹宫,要么是景仁宫,前儿还上了一趟老祖宗的慈宁宫。因着都是安全之地,臣妾便没有多派人跟着,只四五个小太监和宫女……”
这四五个小太监和宫女还不是能时时看顾在保清身边的,大多会因为安排出行或者其他事情被分散派遣出去……
所以如果皇上真的要查是何物相克,便只能给保清灌下催吐药,将胃中还未消化的食物通通吐出来,方才有查清的可能。
然而,催吐,对于一个才刚满三岁的孩子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
叶芳愉反正是不愿的,她宁愿提高警惕,留到日后再慢慢调查。
总比现在就伤了身子要好。
许是与叶芳愉想到了一处去,皇上到底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肃着一张清隽的脸,要求太医们快些给保清扎针。
等床上的小娃娃好不容易退了热,安份下来。
叶芳愉松出一口气的同时,竟差点晕倒过去,好在旁边的皇上及时察觉,伸手扶了她一把。
叶芳愉朝他感激地笑了笑,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又骤然浮现出几丝为难之色。
她期期艾艾地开口:“皇上,臣妾实在放心不下保清,不若,把他抱到正殿,一起睡,如何?”
话音刚落,叶芳愉身后的杜嬷嬷霎时间感觉自己也要晕倒下去了。
这……历朝历代哪里有妃嫔侍寝还带着孩子的?
娘娘诶,您可真是异想天开,皇上怎么可能会同意?
杜嬷嬷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谁知叶芳愉却是越说越起劲,见皇上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又大胆地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晃悠了几下,全力劝说着:“皇上,您是不知晓,保清他,他特别助眠!”
皇上没有言语,脸上缓缓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看向叶芳愉的眼眸满是奇异,甚至有点想撬开她的脑壳看看,她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是幽禁了几个月,怎么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叶芳愉不知皇上心中起了疑心,还在尽力推销“宝宝牌”助眠神器的好处。
“皇上,是真的,臣妾还在病中时,便常常睡不好觉,要么无法入睡,要么少眠易醒,但若是抱着保清,臣妾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得可快了。”
“您真的,不想试一试吗?”
闻言,因着三藩之乱而多日没能睡个安稳觉的皇上,忽然也有些心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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