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医院素来静得出奇,走廊上没什么人,反倒是在外面的花坛上会见有人抱着手肘在凉椅上睡着。
温知许小学的时候爸爸疏忽给她喝了花生浆,后来还没到学校便拉到了医院。也是那一次的住院,成了父母离婚的导火索。
印象里的妈妈好似从她懂事起便在隐忍,隐忍生活,隐忍这一段不完美的爱情。离婚不需要借口,只需要一个决定,逼迫自己摆脱生活的定力。
温知许吊着水,吃的不多故而也没什么大碍,她碰不得花生,一口也不行。病房内只有她一人,窗外的灯火有序的依次渐灭。
简十初坐在边上,手垂在膝边问:“有没有好点?”她记得温知许花生过敏,以前每一次吃饭,她都会查看菜单。
她记得所有的事儿,但偏偏再次见面出了岔子。人是会变的,没有那么多小说桥段来续前缘,况且当初的她们本身已经断的很干净了。
“你先回去吧,挺晚了。”温知许左手拿过手机,屏幕一亮:十一点半。
在重庆这个时间不算晚,夜生活不需要奢靡也能让人抛却琐事。
简十初没有应她,起身将椅子往后一撇说:“我在外面等你。”
温知许也没有说话,从重逢后,她平常的生活状态貌似被打破了。
简十初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护士拿着药过来,哒哒的脚步声打破平静,还有塑料袋的杂音夹在一起。
“她最近胃不好,停了胃药以后,再加这个治过敏一起吃。”女护士提着袋子一边,将绿色方盒拿出给她看。
简十初起身接过应了,她捏着塑料袋,目送护士进了病房,她靠着墙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那些她以为放下的东西,在某一刻便会迸发出来,对方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就像她亲手栽种的玫瑰,即使后来不再属于她,也是没有办法释怀的。
甚至会有一种愧疚感延伸出,且牢牢地抓紧了心脏,窒闷感让她说不出一句话,但明明是温知许先放弃她的。
温知许摁着手背出来:“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简十初语气有点沉:“我送你。”她的话始终不多,这五年好像变得更稳重了一些,也陌生了。
后来,是简十初开的车送温知许到了家门口,她将车停在车库,也知道了温知许的住处,她一直将人送到了楼上。
简十初抬眼看看门牌号,也没开口说话,就这样站在温知许后面。
温知许犹豫不定说:“我没什么事,过敏不严重,明天早上我是到餐厅找你吗?”
“手机给我。”简十初看向她,因为个子本身比温知许高一点,视线也跟着放低了。
温知许反应了一秒,她将塑料袋提手往上推到手腕,刚准备拿手机,但没想到简十初手环过她的腰,摸进了她的口袋,动作自然且快,摁下开关键后递到面前让她解锁。
温知许没开面部解锁的功能,她竖着拿手机,先是看了一眼简十初,确定人不会看到后迅速输入密码。
解锁键的声音传来,简十初又拿了过去,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挂断:“我电话,明早八点。”
“好。”温知许只应了一个字,她答应了给简十初做司机便不会食言,“你路上小心。”
简十初摁下电梯,见人迟迟没有进屋,她转而注视着她说:“早点休息。”简十初像是欲言又止,这句话不像是原本想要说的那句。
温知许点头。
电梯光缓慢投射出来,昏暗的走廊渐渐将简十初收到了光明处,温知许也在与此同时进了屋。
..
这一夜在药物的作用下,温知许睡得算稳。她没做梦,卧室的幕布放了一夜的电影。
早上她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电影细细碎碎的人声,很像曾经在课堂睡着时,周围传来的那种惬意感。
起床后她有先喝温水的习惯,温知许没碰多少花生不算严重,但还是遵循医嘱吃药。
她租的房子楼层较高,重庆的清晨上空总会透着薄雾,在太阳升起时又如青烟化开。
温知许手端着杯子靠在桌边,现在时间:六点五十
她昨晚睡得早没看手机,剧组将她拉到了群里,之前写的书《雾水落窗》成了群名,群内都是编剧还有导演,演员也在里边,大小加起来一共十几个。
还有另一个大群,包含了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里面所发的公告都是保密的,这个群演员不在内,只有助理。
群里发了些公告,剧本之前导演就给她看过,这个剧组在半年前换过导演。温知许没有太注意过,她爬着群楼,聊的都正经。
她含着温水,手腕松垮着,群里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汤沁发的表情包,小兔子和汤沁很像。她想到昨天录音那事儿。
网上的言论她逐渐适应,平时也不会看,但不代表她想踏入这些是非中。
发尾的带着昨夜的睡痕,温知许滑着手机,再一次返回大群看了公告,这是她看的第二次,眼神缓慢且认真。
她把剩下的半杯水放在桌上,关了手机,拿着衣服进了厕所,冲完澡后化了淡妆才出门。
她会直接到简十初的餐厅,简十初没有告诉她地址,一早也只是发了餐厅见的短信,让她过去吃早餐的,俩人连微信也没加一个。
出门早也免不了会堵车,好在她在规定的时间内到了,骤然上升的温度直逼她额顶冒汗。
简十初餐厅一般都是十点营业,近来都在重装故而时间做了调整,人不喜欢噪音,都是餐厅的员工在装。
八点的太阳已经开始变得狠辣,她两年前便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到了离餐厅较近的地方。
大致的布局已经落好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细节上的东西,她站在棚子下,外面的绿荫下有一面镜子,小杨拿着水管冲干净后朝着楼上去。
“豆豆,妈妈觉得那一块要不要按照原著描述的改一下?”
简十初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正好见自家妈妈提着包从里面出来,王芸面带微笑打量着四下。
简十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说:“妈,我记得原著重点不在环境上,而是细节上,再说了,我这地方小。”简十初搂住王芸肩膀。
王芸觉得有理,忽而笑问:“你看过书了?”
简十初脸上的笑僵住了,她慢条斯理收回手,轻吸一口凉气挑眉点头,算作应声。
“诶?”王芸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侧观察着简十初脸上的表情,“妈妈记得原著作者,温知许跟你是一个大学毕业的。”
“呃,对。”简十初淡淡开嗓回答,“是同学。”她没做多的解释,大学和温知许谈恋爱的时候没有跟家里说过,毕竟那时候俩人都还小。
王芸说:“以前没听你说过,她大学那本书写的很棒,现在的大红的那几个,都是靠着那角色出圈。”她说话音色很淡,半年前接手拍这部戏,王芸还细读了原著。
现在对于小说影视化,就是内容上改动是大难题,《雾水落窗》这本书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围绕着餐厅开展,几个女孩初次创业,与艰难生活和解为主要。
恰好简十初开的餐厅很符合,王芸考察后也就把拍摄地定在了简十初这儿。
王芸没有多呆,她看了简十初后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简十初站在原地看了一眼王芸背影,木板上踩踏着高跟鞋哒哒的声音,王芸侧身避开买早餐回来的小杨。
小杨双手都占满了,纸袋磨着沙沙声,放在了离简十初最近的小桌上,喘着气息说:“不好买,根本不好买,还好去的早,到底是什么面包这么多人排队。”
简十初吸气缓解自己,绾在脑后的头发落了碎发,时不时会随着风动。
“豆豆姐,粥煮好了,盛出来吗?”店里的小女生故意这么叫,加重了简十初的小名。
简十初抿着唇转头看向她,闲散地抱着双肘,就这样站在晨光下,不说话也不生气。
小杨噗嗤笑出了声:“勒是禁忌,不能这么喊哈。”他忙着将东西腾出来,玫粉色纸袋的logo上还撒了金粉,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简十初语调平常:“放里边,不拿出来。”她说话时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在见到温知许的影子后立马转身,故意装作没看到往餐厅里面去。
温知许正好看到了简十初进餐厅,她加快了步子,腕表上的秒表再转一圈她就迟到了。
蝉起了个大早,这时已经试图在试探人对噪音的底线,盛夏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折腾,难熬的也只是这一段日子。
温知许点头和门口的小杨打了招呼,一步垮了进去,空调一开里边也没那般燥热。
简十初说:“坐吧,先吃饭。”
温知许将包搁在椅子上,拉开旁边的椅子,黑色托盘内装的是小米粥,剔透鹅黄一般躺在碗内。
她格外注意避开桌角,捋了长发后无意中发现,今天的桌角被包住了,压了一层咖色的软纸。
“带药了吗?”简十初倒了热水给她,透着水雾抬眼去看温知许,视线也随着温知许的方向继而移动到桌角。
温知许回神点头:“带了。”她不对此过问,简十初本就是个细心的人,为此考虑到顾客还有孩子,一块璞玉放在哪里都能发亮。
简十初坐到对面说:“吃完饭记得把药吃了。”她的态度不像刻意提醒。
温知许再次点头,她话很少,和简十初说不上几句,连应声都没有了。
简十初杯子搁在碗边上,没听到回应,于是看她一眼沉气说:“温知许,你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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