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许落在手机屏幕的视线缓缓上走,也是在简十初说完这句话以后,开始做心理准备。
她淡淡地呼吸,在气音轻落后对上简十初的眼睛,平静问:“怎么了?”
今天,简十初穿着白色上衣,倒三角开口领子落了几根碎发,阳光恰好将银色耳钉镶了一层金。
简十初懒懒地看着她,慢慢说:“少了一样。”她没有一丝异样,手指随着话音轻点着温知许拿出的药盒提醒。
她静静地看向温知许攥着大指扣上食指节,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无奈。
温知许紧张时便有的习惯,她顿了一秒反应过来,立马松开手腕垂在膝边,说:“我好多了,所以没带昨晚的药。”她声音冷淡,回完话看着面前的碗。
简十初一直记忆极好,她不是个天才需要很费力才能考进的学校,但有种人就能轻而易举摘得。
她第一次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简十初,后来这人真真切切站到了她的身边。
简十初租的公寓有阳台,离学校不远,靠着黄昏落日,也能见海上升明月。她们喝不惯啤酒也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两个人的共同爱好很多,手里拿的最多的是小孩儿喜欢的饮料。
橘黄色的玻璃瓶做了雏菊的花样,那年正好盛行这个牌子的饮料,里边的气泡水随着瓶子的颜色而改动。
“你说,什么样的故事是一个好的故事?”温知许手腕落在铁栏上,被压得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看向简十初时,单手将头发压在耳后。
简十初背靠着阳台,懒懒散散后仰看她,温和笑说:“你......先改改你的错别字。”
“错别字?有吗?”
“十八个,写的时候不检查吗?尤其是第三行,一行占了两个。”简十初挑眉回,身子也转向温知许同样的方向。
温知许就这样看着她,很喜欢看啊,漂亮的都会带着吸引力,人骨子中都有俗气在,温知许认为自己也并不例外。
阳台的琉璃灯就正好顺着简十初的五官轻抚,简十初的五官生得漂亮,眉眼不带一点攻击性,活在万人注目下的女生魅力中无形会放大书香气。
“我说错话了?你看着我做什么?”简十初被她盯得泛疑。
温知许挪开眼,含着吸管回话:“你长得好看,所以看了。”
简十初笑了笑,想想说:“那你继续看。”
温知许又转头看着她,停顿三秒后笑说:“不闹了,话说回来,你记性怎么这么好?”
简十初转而注视着她说:“不好,只记得你的事儿。”她很认真,每落的一拍呼吸都散着淡香,山茶花的味道。
温知许收手,肘部从栏杆上移开,看了简十初一眼,在寒风中笑一声,悠悠问:“你在哪儿学的这些?”
“这不是你书里写的吗?”简十初撑着脸颊偏头看她,脸上带笑,“你找到谈恋爱的感觉了吗?或者问,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温知许咬着吸管看简十初,松开时嗯了一阵,对方就这么死死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嗯?是有还是没有?”简十初像是在引诱她非要说出来,眉头稍稍动的时将眼眸的漆黑衬得如深不见底的水潭。
温知许没看她,眼尾变得潮红,像是在思量什么,随后才点头说:“有。”简十初的问话挠着她心口,像午夜的钟声,惊诧中扰乱极致的孤感。
简十初没说话,只是笑,盯着她看,手将人圈进怀里,低声说:“那么,一点不够,我还要努力。”
那一夜风不太大,北海的阳台眷念的情愫却一吹就散了,博尔赫斯笔下的浪漫是迷宫,绕不出去,就像她们。
温知许只是轻声一叹,这五年来她以为自己忘的差不多了,但见到简十初那一刻,才发现这些记忆不过是尘封住了,会永远停在那儿。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想再吃过敏的药,故而也没带在身上,药吃多了并不好,没人喜欢生病,她也是一样的。
“一会儿我们去哪儿?”温知许问她,手拿上勺子,余光自然也注意到简十初还盯着她。
简十初收眼,手肘落在膝上,将吃的都移到温知许面前,回:“你先吃,不着急。”
“你不是说你很忙么?”温知许看了一眼时间,提醒,“八点半了。”
切好面包的小杨正好到了桌边,俩人的对话钻入他耳朵里,她们之间透出的那股奇怪的氛围,不用明说便能察觉到。
简十初像是没听她说话,从小杨那儿接过糖罐,手拿着勺子玩了起来,问:“加糖吗?”
温知许看她一眼:“不用。”她手指将头发绾在耳后,压着头发才去吃碗里的东西。
从昨天到现在的相处,温知许对简十初越来越觉得陌生,那些该有的影子,被面前的人一点点的抹去,她那时候喜欢简十初的不沾风雪,医生也这么告诉过她
接下来她们都没有再说过话,她吃的少,只喝了一碗粥,别的没碰。
简十初在中途去了外面透气,没有刻意躲避她的意思。店内不许抽烟,小杨趁着间隙在门口抽,缭绕的烟雾正好挡住了简十初的背影。
她从里面出去的时候,简十初正好在挥手散飘到面前的烟,人也往远处避,小杨懂事地将手带到旁边。
推门而出的温知许小臂正好贴了上去,热辣戳上手臂,烟灰顺着热浪往下滚,小杨诧异开口时喷了温知许一脸雾。
“没事。”温知许忍着疼看着臂膀落了一记灰,但没有大碍。
简十初拉着她往身边一带,低眸查看,捏着她的手臂,那瞬间眼中像是盖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焦急。
小杨一个劲儿道歉:“抱歉抱歉,我真没注意到。”
简十初在三秒内便恢复了正常,她正经道:“说多次了,别站门口抽烟。”语气中不乏听出了一丝怒意。
小杨面红耳赤,燥热使这氛围更滞闷。
温知许将手抽出:“没关系,下次注意。”温知许避开简十初,连提醒都是轻淡随意。
她心口微起复,折身绕过简十初往外走。
简十初跟在她身后,也随着温知许刹住脚步而停下,喉咙的话遏制住。
温知许转头问:“去哪儿?”
“大剧院。”简十初回,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表格给温知许,“我最近的行程。”
没有写多少,但足足排了好几天,温知许视线上走到简十初脸上,问:“我记得车刮坏了一点漆,需要补这么久?”
简十初看向别处清清嗓子:“要反悔吗?来得及。”简十初无所谓的态度,抱着双肘看着她,面上依旧是温温和和的。
“我没这么说。”温知许说,“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
简十初听到这句话眼神倏尔暗了几分,像是隐在棚下的刺玫,呼吸变得缓慢,顿了几秒缓缓开口:“这句话听过一次了。”
简十初打破了平衡,闭口不提的故事在偶然间被拉了出来。温知许反应得很快,准确来说从她开口时便想起来,很早之前她也跟简十初也这么说过。
“都过去了,我们说的是车的事。”温知许语气平缓,“就按照这张纸写的做吧。”
温知许好似没有一点波澜,她眼帘垂下。
a4纸带着太阳灼烧的余温,潮湿的指尖在角落留了印记。
..
上午十点,温知许将车停在大剧院停车场。
重庆大剧院作为重庆地标建筑,温知许的行程中包括这一处,江北区的龙头怎么也该来一下。
大学的时候放假没什么时间,重庆是个养人的风水地,简十初说想带她去看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后来啊,她们没来得及走完这一项便分手了。从大剧院一直沿着马路走,暑假未结束,人潮涌动。
温知许的步子落在人群中,剧院江边开放了,这儿能看到千厮门大桥,隔江对面是洪崖洞。
一座像是宫崎骏构造的现实二次元世界,不过夜间华灯高亮才更好看,白日里便显得更为接地气些。她出了神,也听到简十初的提醒。
“走了,一会儿中暑。”简十初没有在她往下走的时候拦住她,任由她走到这儿,看重庆一角,这座有简十初的城市好像哪里都有简十初的影子。
即使她们这是第一次同行过江畔,简十初有地道重庆女孩子的味儿,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这些东西并不会因为那年分手而发生改变。
温知许跟上问:“你不是要办事吗?我去咖啡店等你。”她语气一直很轻,好像她这人就是这样,从前是,现在也是。
不过落入岁月长河后,将她满身的稚气悉数褪尽,她经不起折腾,稍有不慎便会滑入谷底,像那年一般,险些困在精神世界里。
简十初没有看她,回:“我不想找,你跟我一起,方便一点。”
简十初今天也不是公事,白雪提醒了很多次让她今天一起看剧院的演出,一场音乐舞台剧。简十初自己买的票,她也不想将温知许丢在外边。
毕竟重庆的夏天真的很热,等人永远都是最无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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