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一次刚来的这儿的时候,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温知许侧首问她。
彼时的大桥下很适合拍照,不少人在拍桥灯,八点半是个好时段,温知许第一次来的时候是白天。
简十初手垂在膝边, 对上她的眼睛问:“想的什么?”
“那一天, 我觉得好遗憾, 好遗憾五年前没跟你到这儿, 好遗憾把你弄丢了。”温知许目光远眺, 落在桥灯上。
起雾了, 又是大雾的夜晚, 像是一层薄纱缓缓倾吞明亮的灯束。
“在公安局见到你那天, 我总觉得不太真实,那天晚上, 我又梦到了分手的时候,我以为我是借着素材的名义到了重庆, 后来我想想, 其实不是, 我想见你,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都很想。”
温知许心口轻微起伏,那座桥现在看, 好像一座风向标, 就在指引生活的意义。
简十初笑了笑,沉吟半刻说:“虽然, 迟到了很多年,但我依然会因为你选择我而感到高兴。”
“第一次认识你, 是在杂志上,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北海, 中间的故事我没忘,但隔着屏幕,不太像真实的我,说起来,我的故事都是关于你,在我这儿,你不用做任何的选择题。”
简十初眼帘垂了下去,视线缓落在脚边的石子上,今夜无风,雾气落进了她的眼眸中。
最后,她才看向温知许:“我知道,你爱我,这就够了。”
温知许看着她,呼吸放慢了,她慢慢站起身对着简十初伸手:“挺晚了,我们回家。”
“明天一早我带你见我妈,她在等我们。”
简十初怔然住了,积在眼眸的水雾忽而就凝聚成了泪珠,随着那无声地笑落在了面颊上。
而尾音的叹息,像是千金石落了下来。
“走不走?”温知许又问。
简十初这时才把手递给她,借着力站起身,小腿还带着麻意。
温知许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有什么好哭的,你这么好我舍不得给别人。”
温茹给过选择,即便是温知许知道了这件事,两件事也不能拿来做选择。
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温知许当下没有犹豫过,她心疼温茹是一个方面,但同样她很爱简十初。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温茹等她的答案一直等了五分钟,这五分钟温知许不是在犹豫选择,而是在想怎么说服温茹。
她说:“我不离开她,读书的时候我没有朋友,妈妈,你也记得花生,因为你见过我跟你讲有关花生的故事,你也知道,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温知许放低了语气,在慢慢讲自己心里所想。
“我们说一起考北海大学,后来你不让我再写东西,你知道我的成绩上不了北海大学。你会因为我有一个朋友而真的高兴。”
不管温茹对她怎样的严厉,其实那些东西是能看得见的,从温茹没有放弃她的抚养权开始,便已经对这份爱有了标准答案。
“后来,我见到了她,但没有认出她,她一次次给我暗示,我还是没有懂她的意思,后来在一起了,她就不提了,那两年我特别开心,活得特别轻松。”
“其实分开后,我真的很想她,你只能看到我靠安眠药入睡,只能看到我站在人群追逐理想,但实际上理想的出发点是她。”
温知许说到这里的时候眉毛上抬,不知不觉嗓音便开始轻微抖动。
她没有办法提到这些稳住情绪,就算她力气不大,怀抱不够暖,但她也还是想拼劲全力抱住简十初。
温茹大致听明白了,那一问她早有答案,她见过简十初怎么对温知许,也见过棚子倒塌时,除了她,会有人在下意识地反应中去护温知许周全。
“我能见她吗?”温茹问。
温知许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压抑的难受中忽而泄露出了一丝光线,很浅很淡,恰好照射在她心里最灰暗的位置。
温茹又说:“好像这闺女性子很直爽,说话不闲不淡的。”温茹想起来在餐厅外看到简十初和外卖员说话。
简十初的说话方式不拐弯抹角,也不跟人生气,她就只是看了一眼
第二天一早
温知许带着简十初到酒店外的某家餐厅,简十初和温知许提前到的,头一晚她给王芸发消息询问准备什么合适。
王芸提议买点喜欢的,问一下温知许的意见,虽然温知许推辞,但简十初还是一大早就准备一些补品。
在温茹到之前简十初还是会有点紧张,毕竟之前温茹不太同意她们的事情,也从伍羊带话那开始,她就有点怕这位严厉的家长。
在温茹推门那一刻时,温茹的视线轻落在简十初脸上,简十初生得好看,从她第一次见到简十初起,便是这种感觉。
“阿姨好。”简十初站起身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简十初和温知许性格不同,但是两者都属于家长很喜欢的那种孩子,教养好说话中听。
温茹点头,等着温茹坐下后,简十初才坐,这家中式餐厅的隔间隔音效果很好,正午隔壁已经开始喝酒划拳。
在关门前还能听得一清二楚,服务员倒了茶水。
“阿姨您看看想吃什么,这一家菜特色是酸菜鱼,会稍微偏辣。”简十初将菜单给了温茹。
前面她点了两个特色,剩下的等温茹来点。
温茹带笑菜单给她们:“小简你看看想吃什么,阿姨不太熟。”
简十初也没推,抿着笑将菜单顺到自己面前,嘴上说:“大致的菜都差不了太多。”
说着然后往温知许那边推了一下,两人看一个菜本。
简十初翻开第一页时,抬头问:“阿姨有忌口的吗?”
“没有。”温茹抿着笑回,手里的杯子也拿稳了。
“重庆的菜偏辣,中午适合吃点清淡,听小许说阿姨你平日口味偏淡,点一个这个吧。”
简十初点菜安排的很合理,还会照顾到温知许的口味,会看菜里有没有花生,这并不是温茹在场才会这样。
平时她和温知许在外面吃饭也是这般,她的随性和简单其实是大多数人都很喜欢的,这样的孩子一看没什么心眼,就够了。
不需要有多亮眼,也不需要站在人群顶端,她只需要做她自己,从一顿饭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
温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什么样都能判断出来,简十初和温知许的性格有互补的地方,恰到好处。
当见过简十初以后,温茹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温知许不管是过了多久,还是会选择同一人。
就像温知许自己说的,这个姑娘是真的很好。
饭后简十初说让温茹多留几天,从酒店搬到家里,她带温茹在重庆好好转转。
经不住磨,温茹最终同意了,很神奇的是,简十初很容易和家长聊到一块儿,她不像温知许沉闷的性子,也没有固定的墨守成规。
在她的身上能看到原来人还有另一种活法,且这种感觉是在不知不觉间去感染到旁人。
温茹走的那天,简十初去送的,那是温知许第一次见温茹转身时哭了。
她心里知道,其实从温茹踏上重庆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在释怀唐原的事情。温茹见过简十初对她好,也见过她们相处模式。
故事到了这里,温知许抬头去看蓝天下划过的飞机,简十初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过了一会儿才问:“我表现怎么样?”
“还不错吧。”温知许短暂地看她一眼,面上带着笑意。
“还不错是什么?”简十初笑了笑,人折到了温知许面前,“那今年过年,能一起过了吗?”
温知许收回视线看着她:“我妈说,等王阿姨导完了这部戏,年底的时候,如果她们愿意,她想一起吃个饭。”
简十初眼里的淡然慢慢转变成欣喜,她忽地抱住温知许,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温知许被她抱得喘不过气,伸手推了推。
“你谋杀是吧。”温知许脱离怀抱后小口喘气缓神。
简十初拍了拍她的后背:“那,我要给你准备婚礼,我带你试婚纱。”
“你说什么呢?听风就是雨。”
“我说真的,马上去。”
“别闹啊,简十初,还得赶稿呢今天。”
“今天你放假,慢慢试。”
天放了晴,人间四月都抵不过喜欢的人在身侧。关于温知许刚踏入重庆想不明白的问题,现在有了答案。
高楼魔都下的市井烟火,可以看作是繁华都市下的温存,曾经她会想着攀爬至顶楼,而见惯花与月以后,会更加珍惜水与镜。
那年的她们是最好的她们,这一年的她们是最合适的她们,心动一直为时不晚,温知许坚定不移地选择也会一直是简十初。
温知许说:“那一年我在想,或许回不去了,褪了青涩感的我们都变得不再一样,但我好像抽中了上天给的最好的一支签,把喜欢写进风里,或者是写在书中都挺好,爱值得被记录。”
用不成熟做外衣时,所造就的后果,没能人为其买单,本该脱口而出的爱字用伤害对方的方式说出,那年的她们其实处理不好这段青涩。
会错将玫瑰放在暴雨下,而后来这一段刺青死死扼住俩人,稍有不慎又如利剑伤害对方,我呼吸轻落看着电脑屏幕,不敢轻易落字询问。
许久,我又问她:“后来呢?你们回了苏州吗?”
温知许的文字一如既往的温和,跟她整个人一般,从头到尾透着水乡姑娘有的柔情。
“回去了,在苏州住了一年,这一年很特别,我妈很喜欢她,简十初这个人怎么说呢,她的名字会一直是我坚定不移的选择。真诚加任何一张牌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牌,而她在我这儿只想过出一张牌,她不是赌,她只是想给。”
我没说话,打了一排字删了又删,屏幕的会话框弹了一条消息。
她问我:“你写完了吗?”
“写完了。”
“用什么结尾?”
我记下了整个故事,我不太会结尾,温知许的这个问题也让我回答不了。
“我还没有想法。”
温知许说:“用她的名字吧。”
简十初的名字很适合用来结尾,她们看惯了风花雪月,而后明白烟火温存才是理想。
应下后,我停止了记录她们的故事,也将简十初的名字放在了最后一页。
全文完(简十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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