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车子一路往前, 道路两侧的建筑逐渐变得模糊,温知许没开导航,没有目的地的向前驶去。
简十初也不说话也不问,在过了松石支路, 温知许看着红灯踩下了刹车, 视线平移岔路的红灯上。
那双瞳孔中落得是一抹失落, 不带悲哀、难过。反倒是在替温茹觉得惋惜。
半个小时后, 车停了, 温知许将车靠在路边。手握着方向盘, 目光还是如先前那般。
简十初看她, 就只是看也不说话评价过问, 因为她懂温知许,温知许不说话的时候, 不能打扰。
许久,温知许才开口:“以前我就知道我妈讨厌那一家, 但我从没过问原因, 那一年她离婚的时候, 外婆说是她咎由自取。”
简十初静静地听着,摘了安全带,咔地一声噙在温知许的呼吸声中。
温知许没有哭, 她的娓娓道来是说给自己听的, 从她上次见到冯稀以后就该有所察觉。
可那时候,她没有想过这么多。
温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因为这段婚姻的确是她自己选的,在温茹认识唐原那一年, 外婆很反对。
她反对的是唐原整个家庭复杂,反对的是闪婚这个选择。
“所以后来, 妈妈即使工作再忙,也不会让外婆操心半分,外婆常说,要是听了她的嫁个普通的家庭,就不会这样了。”温知许尾音放轻了,声音在哽咽中挤出,眼眶红了,像是大哭过一场。
简十初侧过身碰上温知许的头发,手指带过面颊,看着长睫抖动,她轻声道:“小许,是他做的不对,不要哭。”
“我不想哭,我就是很难过。”温知许睫毛垂下,泪珠就挂在睫毛上,沾黏在泛红的眼帘下。
简十初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仍旧是一言不发。
到此刻,温知许再回想温茹的背影时,那股心酸更涌上心头,当王芸和奶奶夸她规矩好、又懂事的时候。
温茹是个很懂责任的母亲,将她教的很好。
温茹瞧上的不是唐原的家业,也不是光有那一副皮囊,大概是旅行途中对方的蓄谋接近,是早晚的一声问候,又或许是报复旁人,拿她做了枪。
温知许是这一场战争中的衍生品,但温茹并没有放弃她,将她养的好,教的懂事,谁见了都夸几句。
想到这里,低头时几滴泪滴在了手背上。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在到家以前拉黑了唐原的电话。
简十初陪着她在楼下寄快递,老板娘用泡沫里外封了好几层,最后找了个大点的箱子。
柜台上摆的香烟少了,胶带‘嚓嚓’几声中,老板娘抬高视线看着温知许红了的眼眶,随后又看看简十初。
下巴抬了抬示意身后,说:“糖有新口味了。”
简十初往后看,货架上多了葡萄味,紫色的透明盒装着,她问:“吃吗?”
“嗯。”温知许往回看了一眼。
简十初拿了两盒,扫码付了款。
在到家前就拆了,还是如往常一般剥开一颗喂给温知许,葡萄的酸甜味在嘴里渐渐化开,填满了味蕾。
“晚上我来做饭。”温知许主动提议。
简十初笑着问:“可以啊,你打算做什么?”
温知许做过饭,不算好吃,只能说能吃,做饭这种事不太适合她。
冰箱的冷气随着灯亮扑到温知许面上,简十初挨着她,伸手拿了一盒酸奶。
温知许侧头问:“这是凉的。”
“谁喝热的?”简十初反问,吸管已经撕开了。
“你不能喝冰的,你生理期快到了。”她一边说从简十初手里拿过酸奶放回了原位。
简十初又伸手去拿:“我经期不准。”
手刚碰上酸奶盒,感觉到温知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动作慢下,离位的酸奶又坐了回去。
“好好,不喝。”简十初无声地点了点头。
温知许说:“你要是实在想喝,我用微波炉给你加热。”
简十初随后陷入沉默,淡淡吸一口气,问:“你觉得我会不会喝吐?”
温知许从冰箱拿出菜后,关上门侧身避开她回:“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你试试?”
“我不要。”简十初没继续留在原地,准备进厕所洗澡,抬手扎头发时,吸了一口凉气。
温知许听到声儿,往回睨看她:“我来,你坐那儿。”
简十初伤得后背肩胛那一块,连带着臂膀后,养伤期间这胳膊是不能大动了。
温知许手指做梳,慢慢地将她的头发顺到脑后,问:“要扎马尾还是绾起来?”
“都可以。”简十初往后转,将温知许带到自己面前,让温知许坐到了自己腿上。
“你这样我怎么帮你扎头发?”
简十初搂着她的腰,微翘首瞧她,抬抬眉毛没说话。
温知许只能倾身抱住她,轻偏着头,双手顺到耳后,皮筋一圈圈绕着马尾。
绕到最后一圈时,门铃响了。
平常快递送货上门一般都是在晚上六点左右,现在刚过五点,是一份同城的闪送。
“什么东西?”简十初看温知许抱着箱子进来,想搭把手,却使不上力气。
温知许将箱子放在入户玄关那儿拆,她递了剪刀。
签收人是温知许的名字,剪刀滑开纸箱,里面装的是一些处理好的蔬菜,用包装袋封好的,菜市场一般也有。
每一类上都标着做法,温知许看向简十初:“王姨送的?”
“不知道,我问问。”简十初去拿手机。
温知许继续往下翻,其中有一包是玉米配上火腿,她看着封面上的字迹,在简十初电话还未拨通时,忽地叫住她:“等等。”
“嗯?”简十初眉头微蹙看她。
温知许手里的塑料包装越捏越紧,在安静的空间里沙沙作响,紧随着呼吸也开始变得缓慢。
温知许看了一眼箱子:“我妈来找我了。”
温茹来找温知许,是因为什么事情,她也猜不到,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不同。
从知道唐原的事情以后,其实温知许心里对温茹更有几分同情,对于温茹之前的做法能找到由头。
温知许如果离开苏州,温茹往后就是一个人,从温茹当年不再二婚,就注定,她往后余生除了温知许什么也没有。
到酒店的时候,温知许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简十初没跟她过来,没等她敲门,酒店的大门开了。
里边没开空调,温茹看她一眼说:“进来吧。”
温知许跨进去时,温茹带上了门,空间显得滞闷,温知许有声音温和,转头问:“妈,你来怎么不跟我打电话呢。”
“她的伤怎么样了?”温茹问。
到这里,温知许就知道温茹来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露面而已,这是来看她,还是来带她回去?
温知许坐下回:“医生说没有大碍。”
她不和温茹吵架,从知道了唐原的那件事开始。那一年温茹也可以放弃她,但温茹并没有这样做。
这个秘密一藏就是这么多年,直到外婆去世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温知许没有提那件事,她不想当着温茹得的面去揭开伤疤,毕竟那段经历是温茹自己难以释怀的东西。
“我来是想看看你。”温茹说,“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到处走走。”
温知许看她,问:“妈,你想带我回苏州吗?”
这句话她害怕问,但还是问出了口,这时候温茹如果是这个目的那她要怎么办?
良久,温茹问她:“你想不想走?如果你想跟我回去,那我等你,去跟她道个别。”
她们对话很平静,再也不似之前那般争吵的厉害,从上次过后,温茹像是想明白了,但似乎还是没有办法跨越那道鸿沟。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温知许给简十初打了电话,简十初没在家,人去了南滨路,还是第一次去过的大桥底下。
那里好似是装了回忆,开始是这儿,那结束也应该在这里。
就好像简十初能理解其中的无奈,还有故事的走向,所以简十初选择又一次到了千厮门大桥下。
在这里温知许说过,那座桥很奇怪,一个人看是遗憾,两个人看是浪漫。
简十初站在这里的时候真的能感觉到,遗憾是什么,而浪漫又何其珍重。
(接第一章,第一段)因为跟司机说了赶时间,让她没办法赏到南滨路岸,走了很多次她还是喜欢那种在车上眺望远处的感觉。
下车时,她惊魂未定却还是带着焦急。
司机一脸笑意道:“来得及吧,在我的护送下,没有迟到过的。”那尾音带着自豪感。
“来得及。”温知许语气迅速又颤抖,她被吓得不轻。
跨出车门时腿险些站不稳,阳光从西侧往下投射,落在那座桥上,飞鸟顺着光束的方向转了一圈。
温知许加快了步子往底下走,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到这儿,她们面上的神情,和温知许刚来这儿的时候很像。
简十初很平静地站着那边,往回睨的时候,正好对上温知许的眼睛,她没有任何异样,慢慢地看着,中间隔着尘埃,隔着花与月。
差一步就是市井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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