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顾贤昌摆明就在为难人。
又不讲算什么, 又要人算出他的目的?
那不就是随他讲?
有人就出声:“阿伯啊,既然来算命大家就诚实面对。你不讲具体算咩,别人怎么能猜出来?”
顾贤昌拄着拐杖, 就算坐在木椅上也心高气硬抬起下巴俯视,眼底精光不减,“原来楚大师算命都是靠猜?”
“香江的报纸只会乱写, 原来都是浪得虚名。”
报纸上吹得天花乱坠。
顾贤昌看报纸时,就惊讶真有人能做到这般神机妙算?说什么也推迟了公司的会议, 要来现场亲自看看。
结果。
不过如此。
顾贤昌已然想要起身,却被女孩一句话又再度按下。
“是否浪得虚名,可以往后看。”
楚月柠语气淡淡, “如果你还想算, 就提供一下八字。”
顾贤昌还是坐了回去,抚摸着拐站,老眼眯起回忆着出生年月日。
“那时候不流行记生辰八字, 差不多是这样。”
楚月柠拿到八字,掐指算了算, “你出生在一个大家族,老家位置在北边。”
“正印财星,子、午、卯、酉四个地支都对应着一个兄弟姐妹。也就是说你兄弟姐妹都不少, 父母总共生了八个,五女三男。不过穷苦人家要养八个小孩不容易, 就算你父母尽心尽力,还是有两个孩子饿死夭折,只剩下四女两男。”
顾贤昌没想到她真的算准了, 冷冷一哼没有说话。
楚月柠继续算:“六兄妹中,你和大哥感情最好, 两个人相依为命,大哥也很疼爱弟弟和妹妹们。”
“不过,你大哥天干位上为凶星,他的身体方面应该是有问题,我想是智力方面的原因。”
围观的街坊悄声讨论。
“智力方面的原因?是不是弱智?”
“应该是。”
“八字好像不是很好,八个兄弟姐妹,死两个还傻一个。”
“还是生多了,基因不好吧?”
“我有个朋友家也是子女多,她母亲足足生了十个。”
“十个?那岂不是足足要生十几年小孩?”
顾贤昌锤了锤拐杖,愤怒的似乎想用拐杖将水泥地戳穿,“大哥虽然智力有问题,可他是世上最心底善良的人,他可以在饥荒年代将果腹的食物留给弟弟妹妹,情愿自己饿肚子,就差一点点饿死。”
“试问,有几个智力正常的人能做到这份上?”
“那确实是。”有街坊接话,“原来,阿伯经历过饥荒年?”
“你大哥心肠真是好,宁愿自己饿肚子也想着救弟弟妹妹。”
这位街坊对于当年大陆的饥荒,多少了解点。
“大陆北边饥荒年代真的是惨,有亲戚就曾经历过那个年代,易子相食,吃完草根吃土受不了就开始吃人。”
“真的很惨,你们别不信。”
楚月柠掐着八字,看见病弱的顾家父母躺在炕上咽了气,小小的茅草屋里围着六个孩子哭泣。
“你父母就死在了那一年。”
顾贤昌拄着拐杖仰头,仿佛透过算命摊旁边的参天榕树回忆过往,满是皱纹的面上傲气渐褪去爬上痛苦。
记忆过于痛苦。
顾贤昌的声音也变得干涩,“是。他们将所有食物都留给了孩子,活生生被饿死。”
“饿死前,他们还嘱咐我要将他们尸体存好不要让外人看到。必要时,也可以分食他们。”
父母说,不会怪他们,那个世道活下来最重要。
顾贤昌记起当初,闭眼忍泪含悲,“太惨了,我永远没办法忘记那几年。”
安葬父母后。
楚月柠看见青年的顾贤昌带着傻头傻脑的大男孩,还有四个年幼的妹妹踏上逃荒的路。
看着傻头傻脑的大男孩,在其他人欺负四个妹妹时,捡起木棍守着妹妹们,拿着木棍胡乱飞舞,张牙舞爪的保护着妹妹。
她缓声说。
“你大哥真的非常好心,尤其对你。从小,他就懂的保护你。你闯祸时,他就替你背锅。你多看两眼邻居家的糖葫芦,他就去小贩那偷,被人发现打的遍体鳞伤。”
“逃荒的路很苦、很难。你为了吃饱饭,想去地主家打工。饥荒年,有余粮的地主本就不多了,要的工人更是有限。终于,你找到了一家,但老板家只要一个。”
“所以,你将妹妹们托付给了大哥,你则去了地主家。”
算到这里时,有些人就觉得顾贤昌自私不认同他的做法。
于是,就有人说。
“你大哥傻,四个妹妹小,灾荒年做什么坏事的人都有,就这样丢下他们未免也太自私?”
一句话就像个火折子,瞬间引爆了地雷。
“我没丢下他们!”
顾贤昌激动,抓起拐站指着外边的街坊,“你们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六个人六张嘴,如果我不想办法出去,全部人都会饿死!”
“当时我发誓赚到钱,就会带着大哥继续往南走。我没有丢下他们!”
顾贤昌固执,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
“别激动,你确实做到了。”楚月柠说。
“做了一个月工,拿到钱你就去找妹妹们,却哪里想到大哥就在你回家的前一天失了踪。”
“没办法,你带着妹妹一路找大哥,却尝尽失望。后面就是你机缘巧合下到了香江发展。”
“如今,你功成名就,妹妹们也个个生活的很好。唯独大哥成为你的憾事。”
算到这种地步。
顾贤昌来算命的目的也浮现出来。
几十年以来,顾贤昌都没有放弃找大哥。
“虽然年事已高,你依旧想找到大哥的下落。”
顾贤昌见真的被算出来,放下扬起的拐杖,“没错,不见了大哥是我一世人的执念,我必须要找回他。”
讲到这时,顾贤昌脾气终于软下深深叹气,老眼含泪。
弄丢了对他好的大哥,导致他日日都会做噩梦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当年,你愿意脾气软一点,你大哥也不至于失踪这么多年。”
楚月柠叹气。
“我问你,大哥刚丢的那天,你带着妹妹们找人是不是碰到了一个跪在地上乞食的孩子,他问你要半个馒头救老娘?”
顾贤昌怔在原地,几十年前的事情记忆并不是那么清晰,又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件事。
“当年确实有这么件事。”
楚月柠不去论他的做法对错,人不见了确实惋惜。
“你大哥当年是让人拐走的,他想给你妹妹换吃的,一双手让麻绳捆上带走了。那个小孩看到了一切,他问你要半个馒头,你不给,他也怀恨在心没有告诉你。”
“其实,如果他告诉你,你跟着路线找不出二十分钟就能找到人,但是你错过了。”
“不……不可能。”顾贤昌接受不了这件事。
“然后是在广省,此时你已经成家立业,一次出差见到有人在街边打骂乞丐,旁边有人求你帮帮他们,你知道乞丐团伙背后都有控制人,你不想惹麻烦,所以走了。”
“难道……”顾贤昌瞪大双眼。
“没错。”
楚月柠一句话证明了他的猜想。
“被打骂的那个乞丐就是你大哥。”
顾贤昌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手一松,拄着的拐杖丢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良久。
顾贤昌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年老依旧笔直的脊梁弯了下去,“大师,我求求你,帮我找回大哥。”
他与大哥都已经七十岁,再不找回来就没机会了。
楚月柠也没为难他,将位置报出后才缓声说,“他寿命将近,希望你能赶的上。”
“多谢。”
顾贤昌没管后半句,他再坐不住,慌乱起身,保镖帮着捡起地上的拐杖,巨大的冲击下让他拄着拐杖走路都不稳,却依然拔脚往车上走。
街坊们唏嘘不已,一部分不能够理解老伯的做法,一部分却又支持他。
“希望老伯还能来的及吧。”
“其实如果他肯发发善心,半个馒头就能找回大哥。”
“或者后面,他能够帮帮乞丐,也可以找回大哥。”
“我不认同,饥荒年代,老伯当年拖着五个人不狠心怎么能养活她们?”
“是啊,谁都没在饥荒年待过,别讲风凉话。”
第二位算命的是位女孩。
女孩打扮时髦,左右扎着低马尾戴着个耳机,浅绿色的贴身针织衫,牛仔裤截断成两节,中间只有细绳连接着踩着大头厚底鞋。
好奇的到处看,坐下后问:“大师,听说你算命很厉害是不是真的?”
楚月柠双手交握,浅笑:“或许吧。”
“我就喜欢务实的人。”柴思雪脱下双肩包,可爱的笑容堆了满脸,拖着椅子往桌的方向靠了靠。
“大师啊,我想算算什么时候才能遇到真命天子?”
楚月柠看着柴思雪的八字,算了算,“你童年的运程很差,父母在你小时候已经离婚,从小就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从兄弟宫看,应当是还有一位兄长。”
“哇。”柴思雪双手撑着脸蛋,眼神透露着崇拜,“大师真的好厉害。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能算出家庭情况。”
“这些都很简单。”楚月柠掐指继续算。
“至于你感情方面……”
“凡日柱上犯煞,主有不正之夫。你……”楚月柠抬头,停止掐算又问,“你再说一次要算什么?”
“要算真命天子啊。”柴思雪甜笑着。
楚月柠却感到奇怪,“你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柴思雪愣了下,反应过来,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现在的男朋友,不能算是我的真命天子。”
楚月柠摇头:“玩火者容易自焚。”
有的街坊看迷糊了,“什么意思啊?有男朋友还来算真命天子?”
“岂不就是骑驴找马?”
“不是喔,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权利再找更好的Friend。”
“找就找啦,脚踏两条船都见过,谈一个找一个算什么。”
柴思雪明白大师已经算出,脸红了红声音渐渐小,“我……只是太害怕寂寞,所以才想再找个人来陪。”
直到——
楚月柠微叹。
“所以,五个会更温暖吗?”
第52章
街坊:!!!!!
五个!!!!
“哇, 这个妹妹仔可以喔,五件货?八爪鱼都抱不动啊!”
“塞雷,其他人养鱼最多两条。”
“同时养五条鱼真是辛苦咯。我就不同, 我还壮年不怕辛苦,让我来帮你承担!”
有师奶大声问:“五件货喔,柴小姐平日是怎么分配的啊?”
“是啊, 柴小姐让我们取取经嘛!”
柴思雪脸爆红,弱声声讲:“其实, 我只是想确定究竟谁是真命天子,多谈几个也方便分辨嘛。”
“周一到周末分配好时间,五个……其实也不难。”
“不过, 我只是单纯享受他们的关爱, 并没有进行其他发展。”
师奶恍然大悟:“哦,就是钓着人家。”
街坊里还有不少批判声,渐渐的, 批判声音变大。
柴思雪也羞愧低下头。
楚月柠一眼看清柴思雪的面相。
很明白柴思雪是由于从小缺爱,才会造成如今这种想从感情上找补的心理。
不过。
八字日柱犯淫邪, 多情又易自毙,柴思雪也会因为处理不好这五段感情惹祸上身。
“柴小姐,你知不知道五个对象, 其实他们都互相认识?”
“互相认识?”柴思雪懵了,“不可能吧, 他们都不在一个学校。”
“从你延伸的姻缘线上看,他们其实是亲戚来的。A和B,C和D都是亲生兄弟, 至于F也是堂兄弟关系。”
柴思雪傻了,张大嘴巴, 半晌才合上迟疑,“但是他们从未讲过这层关系……”
“当然不能说,因为他们早就已经发现被你玩。”
“他们发现真相后,就决定和你玩场大的。五个人打赌谁能拿下你的真心,最后再甩了你。”
楚月柠指了指柴思雪的印堂,“你印堂已经沾上黑气,说明倒霉的时候近在眼前。”
“被甩以后,你在学校的名声会变得很差导致退学,然后你又会想办法报复他们五个人。”
柴思雪沉思片刻,又问:“那他们中间是否有我的真命天子?”
“没有。”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的正缘不在五个人中间。不过,他其实早就已经守候在旁,不论你捅破多大的天,他都愿意帮你收拾,也愿意接受你的所有缺点。”
“身边有这样的人,你应该知道。”
柴思雪表情恍然大悟却又带了几分不知所措。楚月柠没再说下去,想来,柴思雪也已经知道正缘是谁。
最后。
柴思雪起身背起双肩包,付了算卦钱后说:“多谢大师,我已经知道如何处理。”
“回去以后就会和五个人坦白说清楚。”
“好。”楚月柠再看柴思雪,面相已发生改变。虽然八字还是那个八字,不过她日后能够守住自己的心,不被外界迷惑,日柱犯淫邪这个弊端已经没有多大的影响力。
算完两卦,楚月柠准备收摊刚起身就看到队伍里最前的一个人在招手,她眯了眯眼眸,才认出招手的人是李慧雯。
“楚大师。”
李慧雯带了一个气质雍贵的妇人走过来,满面笑容,“排队排了半天,可不可以麻烦你再算一卦啊?”
妇人穿着淡粉色的垫肩西装套裙,脖颈间还戴着圆润的珍珠项链,皮肤保养的非常好,额间却有川字纹神态也透着深深的疲倦。
楚月柠记起先前遇见李慧雯所讲的事情。
“她就是你说的那位深圳来的女商人?”
“是啊。”李慧雯低声回,“帮陈总算下?前段时间有事情,她就先回了深圳,得了空又马上飞来香江。”
“可以。先坐吧。”
李慧雯带着人落坐后。
楚月柠想起前两日的事情,又问:“前两日,有个记者在庙街蹲点,你认不认识?”
“记者?”李慧雯觉得奇怪,“是大喜杂志社的咩?”
“应该是,看起来和你有点渊源。”
李慧雯想来想去,最后脑海中划过曾芳心的模样,恍然大悟,“肯定是她,难怪这段时间总是恶意满满,做什么事都要呛声,原是想搞破坏没有成功。”
李慧雯升了副主编后,曾芳心就没少使过绊子。
好在,她都忍了下来。
想来是曾芳心嫉恨她拿到了副主编的位置。
“还好主编看穿了曾芳心的真面目,已经将人炒了鱿鱼。不然,都不知道还要忍多久。”
“对了。”李慧雯想起另一个来的目的,忙凑过来,“楚大师,你对娱乐圈有没兴趣啊?”
“娱乐圈?”楚月柠疑惑,“怎么说?”
“就是电视台想要创办一个风水节目,邀请一些风水大师上节目。”李慧雯兴致勃勃,“不如考虑下?电视节目比报纸传播力更广,更可以提升名气。”
李慧雯都已经可以预见,楚大师上了节目后会引起的轰动。
本事大,生的还靓过港圈花旦,不摆出去看真的浪费噻。
越想,李慧雯就越兴奋。
“去啦,只要大师点头,我即刻就可以将所有事情安排好。”
楚月柠对于出名倒是还好,但对钱还是很有兴趣。
况且,她往后还想卖点驱邪招财的摆件,小摊的位置始终不够大。下个目标就是开个大点的风水铺。
门面、装修、进货都需要用钱。
“可以,如何参加到时候你再联络我。”
李慧雯听见楚月柠愿意参加,简直比本人还要激动,“我回去就安排这件事。”
“好,劳烦你。”楚月柠笑了笑,才看向一直静坐没有发言的妇人。
陈如云气度非常好,眉间的川字就能看出心事寄挂已久,也能够不燥不急静待着两人将话聊完。
“麻烦将生辰八字报出。”
陈如云连连点头,细声细语报了八字出来。
陈如云是大陆人,语言自然也是用的普通话,讲完担心楚月柠听不懂,又看向李慧雯,“李小姐,能麻烦你帮忙翻译吗?”
没等李慧雯说话。
楚月柠就笑了:“我是湘省人,普通话是国语,能听懂不用翻译。”
“原来还是老乡。”陈如云笑了笑。
“那就替你开始算了。”楚月柠说完又打量陈如云的面相,伸出两指点了点鼻梁的位置。
“你山根有横纹眉尾又散,这个代表感情不顺,想必你已经离婚。”
“是。”陈如云见提起婚姻,嘴角挂起苦涩的笑容,“我与前夫离婚已经二十多年。”
楚月柠继续说:“离婚以后,你专心忙起了事业再未谈过男朋友。期间不是没有遇到缘分,是你不想再开启下一段。”
“对,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实在没有信心再踏入另一段婚姻。再者,爱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意义。”
陈如云二十多年遇到各种各样的追求者。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早已对爱情没了想法。
楚月柠说:“事业做的风生水起,看面相却依旧被执念困顿于心。”
“大师真是神机妙算。”陈如云点头。
“有件心事确实已经埋在心头二十多年。”
奶挞摊,林家桦刚好忙完,他见楚月柠这还有生意连忙打开保温壶用瓷杯接了两杯水。
端过来,一杯放到了陈如云面前。
陈如云端起水温柔的朝林家桦笑了笑,“谢谢你。”
“不用客气。”林家桦看着温柔的陈如云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就好像是看到非常熟悉的人,原本浮躁的心也随之静下。
陈如云喝完茶,才继续说:“二十年前,我曾经生育过一个男孩。没想到,我睡觉太沉导致被子盖在了孩子脸上没有发现。”
“就这样没了。”
“这件事是我与前夫离婚的导火索,也是我一辈子的心结。”
“真的无法原谅自己。”陈如云即时到现在都还是痛恨自己,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仿佛都能听见孩子的哭声。
“做妈妈了,为何要贪睡呢?如果能够及时睁开眼,我的宝贝就会没有事。”
陈如云被这份愧疚整整折磨了二十年。
她将所有的错都扛在肩上。
李慧雯感到惊讶:“你刚生育完肯定很累,难道当时就没有护士看吗?还有,你的前夫和前公公婆婆呢?”
“当时很晚,护士已经巡完房,我不怪她。”陈如云说到前夫时,苦笑,“前夫躺在陪护床上睡着,公婆也已经回家。”
“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李慧雯叹气,“发生这样的事情,责任并不在你一个人。为何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呢?”
陈如云满目含泪,垂着头:“这么多年,许多人都这样安慰过我,劝我看开。但真的没办法看开。”
“我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没让他多看看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推卸责任,他父亲在推,他爷爷奶奶在推。如果我也推,那就真的没有会觉得他。”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呀。
刚生下来的几天,陈如云总是抱着孩子,看孩子闭着眼睛睡觉偶尔动动小小的身子。
如果她还不扛起责任。
怎么对的起这么一个幼小的生命?
林家桦沉默着。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起这些年在林家的遭遇,又想起自己的生母,对方是否如眼前的女士一般难过?
毕竟,养母也同样换给了生母一个死孩子。
生母是否也被如此折磨了20多年?
“大师,李记者说你算命很准。”陈如云询问,“这些年,我将儿子的牌位送进了寺庙,让他能够和菩萨一起沐浴香火。”
“从无神论者成为虔诚的信徒,烧香拜佛二十多年,我都诚诚恳恳。如今,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重新投胎?”
楚月柠双手捧茶,眨了眨眼,“陈夫人,为什么一定要孩子投胎呢?”
陈如云苦笑:“我找人问过了,他刚出生就去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作恶,我又让他和菩萨一起接受供奉有了功德,一定会投胎再世为人。”
“可是……”楚月柠缓声说,“你儿子还在这世上。”
“什么!”陈如云震惊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儿子还没死?”
“对啊。”
楚月柠缓缓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当年林家是如何用死孩换成了活娃的。
讲完后。
陈如云久久不能平静,她被愧疚折磨了整整二十年,经历了离婚还要受公婆冷眼。
林家的那个女人,仅仅是因为不想挨公婆骂,不想挨老公打。就将所有的灾难嫁接给她?
陈如云平复了很久。
楚月柠也安静等着,直到陈如云抬起头,原本死灰无波澜的眼眸仿佛被注入希望,重新多了颜色。
“如果真如大师所算,我的孩子被人掉包了他还活着,那他现在哪里?”
陈如云激动起来,紧紧抓着楚月柠的手。
她没再纠结二十年所受的苦。
她只想、立刻、马上,找回孩子。
“他在哪里?拜托大师告诉我!”
楚月柠拍了拍她的手,扭头去看双目不敢置信,早已在说出林家故事时就已经呆滞的人。
“阿桦。”
“这位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
“亲生母亲?”
林家桦一步一步走到陈如云面前,他渴望了母亲的疼爱渴望了二十年,颤抖的伸出手。
卷起的衣袖下的手臂,一道道疤痕已经结痂。
他觉得疤痕过于丑陋,担心吓到陈如云,伸出去的手又赶紧将衣袖扯下。
陈如云阻止他的动作,望着他手臂上的疤痕,泪水不断,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
“孩子,是你吗?”
泪水落在疤痕上,林家桦仿佛被烫伤般瑟缩一下。
陈如云抱着手臂,哭的撕心裂肺:“这得,这得受了多少苦?”
没有母亲能够接受孩子身上有伤痕。
何况林家桦被人换走了整整二十年。
林家桦不知道怎么办,求助般去看楚月柠。
楚月柠见陈如云过于激动,站起身拍了拍她肩膀,“其实,我早就算出阿桦这段时间就能回到亲人身边,你刚出现我就看出你和阿桦有亲缘线。”
“当然,在法律上要证实你们的关系还要去验DNA亲子鉴定。”
九十年代的香江DNA技术已经趋于成熟。
一张出自科学的鉴定结果,能够彻底让这对母子安心。
陈如云去望林家桦时,依稀能从对方脸上看到她的影子,血脉之间的牵连的那种感觉,让她紧紧抓着林家桦的手。
“好孩子,咱们先去验DNA,然后再起诉林家。”
李慧雯也拖着楚月柠一起到了医院。
医院是私立的,陈如云与私立医院的院长还有交情,出结果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陈如云拿到结果时,长久被内疚折磨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拿着结果单蹲在地上痛哭。
林家桦跪下环抱着母亲,哽咽:“妈妈,我回来了。”
楚月柠在远处看着。
李慧雯也擦了擦泪水,“太好了,陈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柠柠,我也算误打误撞做了好事吧?”
李慧雯做狗仔记者,总是被明星抓着骂,骂她是坏人骂她破坏了许多人的事业和家庭。
“当然。”
楚月柠看着李慧雯因为擦眼泪擦得通红的眼眸,笑了,“忘记救的那位女学生了?你做了很多好事。”
两个人没有再打扰母子二人,悄悄退出了医院。
与李慧雯分道扬镳后,楚月柠先打了个出租车回了庙街,先是帮着把奶挞摊收拾好,将摊车推到张记餐厅外放好。
最后,她才又收拾完糖水摊,骑着摊车没有往公寓的方向去,反而掉转头去了九龙警署。
警署门口热闹无比。
军装警拉了几个打架的人回来。
吵声震天,光天化日之下,赤着胳膊的几个男人互相推搡,有个甚至将另一个按在地上打。
“夯家铲,吊你妈嗨!你再碰我条女一下,信不信打死你!”
“你女朋友都没出声说不喜欢,你打我?”
“你再讲一句!”
“讲就讲,下次我还敢摸她的腰!”
两个男人在地上互相锁喉,你踹一脚我踹一脚。
队伍里有军装警拎着警棍一人给了一棍。
两个男人才老实下来。
童茂负责将两人拷上手铐,劝解:“都到了差馆还敢乱来?一人少声一句,免得挨苦。”
楚月柠将摊车推到警署旁的大树底下,望了过去,见到于飞扬也在队伍后边,不过垂头丧气没什么精神。
施博仁刚好推开窗户,一眼就看到大树底下的人,回头:“柠柠好像在楼下喔?”
甘一祖放下文件扑到窗边,直起身,“真的是。”
周风旭刚分析完案情,见施博仁大呼小叫就将马克笔盖上,刚刚才走到窗户边,施博仁已经举起手兴奋打招呼。
“柠柠!”
楚月柠听到有人喊,抬头往侧边看去。
见到熟悉的三人。
她也扬起笑容抬手回应。
变故就发生在这时。
一个人挣脱童茂的手拔腿就跑,楚月柠反应迅速,眼见人飞奔而来,伸出了一条腿。
“砰——”的一声!
灰尘溅起。
摔倒的人哀声惨叫。
楚月柠挥了挥灰尘,轻咳两声,然后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楼上目击一切的人惊呆。
“原来柠柠也有几分身手?女中豪杰喔。”
“刚刚那一脚,没有优秀的警觉力绝对做不到。”
“叹为观止。”施博仁表情夸张,见楚月柠和于飞扬等人聊起天,他伸手搭过甘一祖的肩膀。
“咦,柠柠识得他们?”
“于飞扬经常要巡街,识得很正常啊。”甘一祖倒是觉得正常。
罗七忠端着杯咖啡,摸了摸胡子往下望一眼,见女孩出现后其余方向有不少目光看她笑了笑,“小姑娘人气不错。”
“原来CID的人不关注破案,只关注八卦?”
周风旭收回视线,看着勾肩搭背爬窗的三人唇角勾起威胁般的笑容。
施博仁打了个抖,双手搓着双臂,“讲的笑话真是冻。”
“做事。”周风旭讲完,又不觉往楼下扫一眼,楚月柠已经和童茂结束聊天,他没像施博仁那般出声打扰,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回去做事。
刚在转身,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甘一祖伸手接电话,合上以后神色变得凝重。
“浪澄湾发现男尸。”
—
警署门口的大树掉了满地落叶,秋风刮过形成一股小龙卷风卷起落叶。
楚月柠坐在摊车的坐包上,看到人出来立马跳下车。
于飞扬已经换好便装,主动询问:“楚大师,我们是否立即去找丹丹?”
丹丹当时应该是受了伤,否则不会叫的如此凄凉。
他牵肠挂肚整整一天,就担心丹丹魂魄受伤会影响投胎。
“位置?”楚月柠略微思索,歪头,“远不远?”
她在考虑怎么去,不远就直接摊车,远就打个的士吧。
“位置就在浪澄湾,那边有个海湾环境优美平时还有不少游客。”于飞扬刚刚解释完毕。
楼道就传来砰砰砰急速的下楼声音。
楚月柠转头就看见楼弯里施博仁首当其冲下来,龇牙咧嘴,头发都被风吹成了刺猬状。
再就是甘一祖。
罗七忠。
周风旭长手一伸就将风衣穿好,几人快速上了警车。周风旭将警灯放到车顶上接着拍了拍车顶边框,施风旭收到命令,一脚油门下去。
后座车门还未来得及关,伴随着警铃声甘一祖吓到大叫,车已经冲了出去,只余下地上一道黑色发热的轮胎印。
“CID出警。”
楚月柠收回视线去看于飞扬,他接着轻叹,“又有地方搞出人命。”
浪澄湾。
海湾的沙子都是白色的,布满了石块,一条尸体躺在地上已经被罩上白布,以海湾为中心向外扩展几百米已经被围起来。
境界线外还有大片竹林突兀的生长。
周风旭目光盯着竹林,后收回视线提起警戒线。
D组其他三人跟在后边。
周风旭掏出证件给现场的伙计查看。
伙计喊了声,“周Sir。”算是打了招呼。
周风环视四周,“现场什么情况?”
负责记录现场的伙计,停下笔,招手喊过来两名游客,“最先发现尸体的就是这两位。”
两位游客吓到面色苍白,惊慌失措,开口就是浓浓的台湾腔。
“警官,真的好可怕啊。我们下水游了大概素个十几分钟的样子。嚯,就发现浮起来的东西,开始还以为是成人玩具,仔细看才发现素尸体。”
施博仁在后边问,“讲国语就讲国语,素个?是咩意思啊?”
讲完,施博仁又用港普接了句,“根本就听不懂啊。”
周风旭安静听完,用流利的普通话接着问:“游了十几分钟,大概是游到哪个位置?”
其中一名游客就指了指前方,“就那里呀。”
“好,我清楚了。”周风旭去看伙计,普通话已经无障碍的切换成粤语,“麻烦带他们去休息一下,后续还要录口供,确定无误之后会放人离开。”
“Yes,sir。”伙计带着游客退到靠近警戒线的地方休息。
避免游客离尸体过近产生心理阴影。
周风旭走到尸体边蹲下,从风衣掏出手帕捂住鼻掀开白布。
男尸穿着红黑色的毛衣,裤子已经被海水冲走只剩下短裤,整条尸呈现浮肿胖肿,红黑色毛衣仅仅勒着尸体不断流出尸水。
施博仁走近也看了眼尸体。
“周Sir。”宋恒提着箱子进来,跟在后边的除了法医助手还有鉴证科的人。
周风旭起身,点头:“宋医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
“放心。”宋恒打开箱子带上手套,然后看了一眼助理,“做事。”
一个小时后。
尸体遗留的物证被收集完毕。
宋恒也已经初步检查完尸体,清裡好手部卫生后走过来,颔首朝施博仁几位打过招呼,才说:“尸体已经腐烂浮肿,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以上,背部有刀伤其他需要进一步回警署做解剖。”
“唔该。”周风旭转身招呼D组的人,“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什么新发现。”
D组人接到命令,马上戴上手套开始排查现场可疑的踪迹。
天色渐黑。
大家准备收工,施博仁带着甘一祖已经上车,罗七忠也打开玻璃窗招呼,“旭哥,快回差馆啦。”
“就来。”
周风旭将白手套脱下,随意瞥向地面借着淡淡的月光,发现有一串未中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沙滩。
他顺着倒退的足迹看去。
发现就在沙滩的前方有一大片竹林。
足迹看样子应该是从竹林里延伸出来。
周风旭将白手套塞入风衣口袋,示意几人再等等,“再去前边查看一下。”
“要不要帮手?”施博仁探头。
“不用。”
周风旭迈出长腿,鞋子陷入细软的沙硕中,小心避开那一连串的足迹,跟着进了竹林。
刚刚踏入竹林,周围的一切就顷刻暗下来,周风旭察觉不对想要往后退,转过身发现原本的竹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
大片大片的竹子钻入地下,无数的椅凳拔地而起,周风旭退后两步再抬头已经看到面前多了一个大舞台。
台上暗黑,一花旦涂白抹红站在舞台中间,浅浅素指牵起一段袖袍,眼线上扬抿唇微笑。
台下人头攒动,全是看众。
安静的空间一切好像被按下播放键。
花旦甩袖,幽幽的粤曲腔从漆黑的台上传来。
“半遮面儿弄绛纱,暗飞桃红泛赤霞,拾钗人会薄命花,钗贬洛阳价……”
第53章
竹林外俨然风平浪静。
天色已全然暗下。
不远的地方有栋私人屋屿, 灯光大亮洒在草坪上,看门的金毛频频朝着竹林方向狂吠。
楚月柠拿着罗盘和桃木剑,跟着于飞扬来到了这里。
“我和丹丹每次约会见面都在这, 风景不错最外边还有个海湾。”于飞扬指着前边的竹林。
楚月柠望着竹林上方淡淡的黑气,就像有个罩子罩在上空,黑气很均匀的分布在竹林里并没有向四周扩散。
也就是说除了竹林这块, 它伤害不了其他人。
“有意思。”
里面的人似乎知道她来了。
脚刚刚踏入竹林。
狗吠声、海浪声统统消失,空间寂静到听不到任何动静只剩下于飞扬紧张急促的呼吸声。
仿佛走出山洞, 漆黑的地方渐渐有了光亮。
粤剧唱腔传来。
“落絮飞花辱了君的清雅,白秀才还我钗来……”
台上灯影交错,花旦甩袖看不清容颜。
台下呜泱泱坐满了看众, 有老人有年轻人还有拿着糖画的小孩子, 个个穿着长袍衫面色苍白毫无表情。
于飞扬吓得面色苍白,害怕的退到楚月柠的后方:“楚大师,竹林里什么时候搭了戏台子?”
“先看看。”楚月柠视线四处搜寻。
有个高个子男人坐在最后一排穿着风衣, 打扮区别于其他身着长袍的人,格外显眼。
楚月柠觉得背影眼熟, 有点惊讶:“周警官?”
周风旭明显没有听见,神情冷峻眼眸看着前方,幽怨的曲调一声声唱着,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跟随节奏,缓慢的在腿上打节拍。
楚月柠:……
他气质清冷, 大量的黑气聚在身边却靠近不了,唯有顶上有片淡淡的黑雾。
因为周风旭是CID的警察,为受害者鸣冤昭雪积累了大量的功德外加一身正气, 所以鬼气接近不了。
楚月柠抓着桃木剑往他头顶上一挥,将笼罩的黑气劈去, 等黑气散开后,她迅速将男人拉起来。
周风旭猛然惊醒,侧头一看就看到旁边多了个小脑袋,女孩放下桃木剑笑了笑,“嗨,周警官。”
于飞扬也打了个招呼:“周Sir。”
两人虽然不在同个部门,但都在九龙警署做事,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尤其D组的破案效率很高自然听过周风旭的大名。
于飞扬看着男女老少,压低了声音,“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周风旭看向前方的舞台,眸子又扫过其他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出口。
“不太清楚。不过进来时似乎还是片竹林。”
自从被黄符护住性命后,他价值观发生很大的变化。
有了心理准备,接受起目前的情况也比较容易。
四周开始起了薄薄的白雾。
接下来发生什么是个未知数。
周风旭侧身站在前边将两人挡着,他回眸先是看向于飞扬然后再看抓桃木剑的女孩。
“要过去看看,你们站后点。”
曲调已停,大家再看舞台上时已经没了人。
三个人往舞台的方向走,于飞扬左看右看,路过座椅时,有个小孩忽然倒下来,冲着于飞扬咧嘴一笑。
于飞扬吓了一跳。
楚月柠右手转了个剑花。
小孩看到桃木剑,害怕的缩缩头抱着糖画跑走了。
“没事,都是魂魄不全的游魂。”
楚月柠将桃木剑收起,游魂时间久了没去地府报道就会渐渐忘掉记忆,倒霉的还会丢掉三魂七魄。
刚刚那个小孩,就很明显已经走了一魂。
于飞扬进竹林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但他也只是不会害怕丹丹,其他的孤魂野鬼还是会害怕。
他紧紧跟在楚月柠旁边,眼睛再不敢四处打量。
“大师,竹林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来找丹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情况。”
楚月柠看着上空暗沉沉的黑气,解释:“人惨死时会被束缚在该地成为亡灵,此类亡灵多数都是怨念不化,会随时间流逝成为恶灵。”
“这块域场就是由丹丹怨念织成的网。”
于飞扬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丹丹现在也在里面?”
“在。”楚月柠看着浓重的怨气皱眉。
如果于飞扬讲的是真的,丹丹不想害人,那又为什么布下这个鬼域?
怨气如果不消散。
鬼域就出不去。
三个人踏上了舞台。
周风旭掀开舞台的幕布,后台顿时灯火通明,后台的戏曲工作人员忙碌不已,带假发的带假发,穿戏服的穿戏服,小小的空间却挤满了人充满了欢声笑语。
与外面压抑恐怖的气氛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一切发生的太过诡异。
于飞扬都会以为这就是现实。
他的目光在四处搜寻,心情急切,“丹丹嘞?丹丹在边啊?”
忽然,又有一个人掀起舞台布冲他们喊了声:“丹丹,又要人送花给你啊。”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
不远有个花旦坐在镜台前卸妆,助手帮着拆下繁重的假发,她拿着卸妆巾慢慢擦拭,干净美丽的半张脸暴露在空气中,不是丹丹是谁?
周风旭刚看了好一会儿戏,还有点记忆,回眸:“刚刚外面唱戏的那个?”
“应该是。”楚月柠刚没太仔细看。
倒是于飞扬露出轻松的笑容。
“原来丹丹生前是花旦。唱的真好。”
完完全全不提刚刚差点被吓破胆的事情。
于飞扬急着想看丹丹有没有事,跑过去,郭凤丹卸完妆起身往外走,两人对撞而过,郭凤丹化作雾气又渐渐凝聚起来。
“别喊了,没用的。”楚月柠喊住,又打量了一眼周边环境,“这是幻境,先看看吧。”
舞台布帘又被掀起。
一个肥嘟嘟的穿着棉袄的小女孩端了水进来,扎着羊角辫小脸蛋红扑扑的笑的开心,“丹丹姐,快洗脸。”
“好,辛苦小蝶。”郭凤丹也露出笑容,接过水放在台上,捧了一把水将脸上的浓妆彻底洗净。
“不用,娘讲可以服侍丹丹姐是我的福气。丹丹姐是最年轻的正印花旦,希望我能和丹丹姐多学学,以后也可以早日当上正印花旦。”小蝶笑容无比灿烂。
正印花旦就是班中的第一女主角。
竞争激烈,许多人要唱上郭凤丹十六岁就已经用这个头衔登台演唱,第一日就掌声不断而后爆红梨园。
“做正印花旦?减肥很痛苦不怕吗?”郭凤丹拿着毛巾轻擦鹅蛋脸,戏服还未换下宽口的袖袍荡漾,笑盈盈地轻点小蝶的腮帮。
“不怕。”小蝶棉袄挽着双袖叉腰挺起小胸部,“挨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对咯,娘话有电影公司想接你去演戏是不是真嘅?”
小蝶小小的眼睛满是大大的好奇。
电影公司喔,能去拍戏的都是大街上贴着的海报明星,原来正印花旦也可以去?
“是有,不过我还没想好。”郭凤丹四周看了看,蹲下身与小蝶齐平,纤细的兰花指轻反点着脸侧悄声讲,“娘亲话要出去抛头露面给更多人看,她不同意。”
“毕竟我连唱戏都哀求很久嘛。”
“是喔。”小蝶蹲在地上,双手托起肥嘟嘟的小脸苦恼,“机会难得,如果错过今次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见小蝶跟着苦恼,郭凤丹轻轻一笑拉着小蝶站起来,“没事,丹丹姐会想办法。”
“太好啦!”小蝶开心的拍掌。
虽然这么讲,但到底是还没拿定主意。
郭凤丹喜欢唱戏,戏还没唱够哪里想去拍电影?虽然电影公司的人说可以让她边唱戏边拍戏。
但……
是否真的可以?
她犹豫不决,生怕顾了这头丢了那头。
沉重的靴子踩着木板发出吱吱声。
下一刻。
一把枪撩起布帘。
郭凤丹吓一大跳,搂着小蝶,然后就是梨园的班主带着一帮穿黄配枪的军阀进来。
为头是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收起枪目光看到郭凤丹时就笑了起来,“你就是郭姑娘?”
班主连忙出来介绍:“丹丹,这位是孙大帅,他刚在台下听完紫钗记,非常欣赏你还特意带了礼物。”
班主话音刚落,有个兵就捧着个箱子出来装满了珍宝。
“望郭姑娘笑纳。”孙大帅似笑非笑。
“孙大帅的彩头太大,凤丹不敢收。”郭凤丹哪里不明白孙大帅打的什么主意,她看到满箱的珍宝没有喜悦反而充满害怕。
这位孙大帅听讲是北方来的军阀,杀人如麻,还有12房姨太太。
不知道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孙大帅被拒,果然冷了脸。
“郭姑娘排场真是够大。”
班主着急,背着孙大帅使劲朝郭凤丹使眼色,“没,丹丹肯定会收。丹丹?”
班主早就讲过,军阀没人性惹他们不开心就会大开杀戒。
郭凤丹为了梨园只能收下。
此后。
孙大帅来的日子越来越多,送的礼也越来越重。
终于有一日。
孙大帅让人送了三书六礼,四聘五金进来,他说:“凤丹,明日过后不许再登台唱戏。”
“为何?”郭凤丹才刚刚扮上相,描着眉,“我为何不能再登台唱?”
“你即将就是我孙府过门的十三姨太太。”孙大帅板着脸,“我身为大帅,姨太太怎么可以在外边抛头露面供人取乐?”
郭凤丹震惊描眉的笔砸落台上,衣袍在地上转了个圈急急起身。
“孙大帅是不是有误会?我什么时候应承过做你十三姨太太?”
孙大帅摸着腰间的枪居高临下的看着,冷冷一笑:“总之,过门日子已经挑选好,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话落,郭凤丹就被士兵粗鲁的扯出大门。
第54章
于飞扬见郭凤丹被欺负, 急急上前就要阻止,对准推搡的士兵挥动拳头。
军阀兵的头颅瞬间被打散。
他惊讶放下手:“怎么会这样?”
“都是从前发生的事情,你阻止不了。”楚月柠说。
于飞扬想到郭凤丹被孙大帅欺负, 颓废的坐到地上垂头丧气,“那丹丹怎么办?她就要忍受……咩鬼孙大帅的欺负?”
楚月柠摇头,不过入了竹林还是要点保命的东西。
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符纸, 先是看了下周风旭犹豫着。
周风旭侧眸望过来,“怎么?”
“哦, 原本没准备你的。”楚月柠将四张符分开,给到周风旭时不忘问:“带枪了没?”
谁能想到出个风水任务,还能遇到老熟人?
周风旭轻嗯:“带了。”
“有必要的时候, 可以包着枪打。”楚月柠说。
“好。”周风旭将符收好, “会的。”
光亮渐渐暗下。
郭凤丹的衣角随着布帘放下渐渐消失。
没多久。
黑暗的空间重新亮起,不过场景已经没在梨园剧场。
变成了一个府邸里。
郭凤丹呆靠坐在门边,她穿着盘扣长袍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垂在地上, 双臂揽着腿脸侧埋在上方。
自从孙大帅说要娶她做十三房姨太太,她已经被锁在房间里一个星期。
外边的丫鬟在敲门。
“小姐, 孙大帅来了,老爷夫人让你去前厅。”
郭凤丹双臂锁紧,扭头, “我不去,我就要去梨园唱戏。”
丫鬟也觉得为难, “可是……夫人说再也不许你去唱戏,就老老实实待在家等着嫁人。”
“嫁谁?嫁孙大帅?”郭凤丹赫然抬头,气的伸手扯头发, “他都老到能做我爹。”
“但……孙大帅有权,对老婆也好……”丫鬟想起凶神恶煞, 还留着八字胡的孙大帅不由打个颤,形势如此也只能多宽慰小姐。
“是好。”郭凤丹苦笑,“好到娶了十二房太太,好的可怕,好到我不敢想。”
“小姐,多往好的地方想想。”丫鬟从小和小姐一起大情同姐妹,怎么忍心小姐一直伤心?
“或许,你可以尝试和大帅谈谈,让他同意你结婚以后依旧能唱戏?”
“没可能。”郭凤丹叹息。
“就连爹娘都不理解,又何况一个手握兵权的男权主义者。”
她曾去过英国留学,看过广阔的世界自然知道女性的艰难,她如果真的当了这十三姨太,一辈子也别再想唱戏的事。
墙壁上挂着的西洋钟响起。
郭凤丹不再抱着腿,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去拍门哀求:“采柳,金五爷之前点名道姓要看我的戏,排了足足半个月。你也知的,如果我不去唱够几场戏,梨园的人都会遭殃。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金五爷是香江除了名的霸主,如果她不去,梨园肯定会被砸掉。她不忍心平日相处的友人受难。
前是狼,后是虎。
郭凤丹也深感疲惫。
“我答应你,这几日唱完戏就回来。”
采柳原本也不答应,可经不住郭凤丹的苦苦哀求,只能说:“小姐,孙大帅还在前厅等你,要不然先应付了孙大帅?”
郭凤丹想着也是,急急就去前厅见了孙大帅。
客厅里,孙大帅一口一个戏子贬低郭凤丹。
他大刀阔马的坐在主位,色眯眯的眼神不停的瞥着郭凤丹,“凤丹,等你过门就不许再当戏子。戏子天生就贱格,生来就是让人取笑。你明白?”
郭凤丹冷着脸不说话。
郭祥忙起身打圆场,“大帅说的是,我们原本也不同意小女去唱戏,渡洋回来想做什么工作不好?”
“我朋友就是开洋行的,喊去上班也不愿意,非要去学唱戏。”
“下九流的工作倒硬生生被小女说成了爱好、什么……dream什么梦想。唉。”
郭祥重重叹气,香江开埠后进出口方便,他是个商人又赚了小钱,眼看周围人都在送儿女留洋,他也跟着送。
他只有郭凤丹一个独女,心里自然也舍不得,隔着海岸日日盼望总算盼到女儿学成归来。
她却不去玩时兴的洋钢琴,要去学唱什么粤剧。
最后惹回来孙大帅这么一大座瘟神。
平民百姓,怎么斗得过杀人如麻的军阀?
“哦?凤丹原来还留过洋?”孙大帅来了兴趣,色眯眯的眼神更是盯着郭凤丹不放。
郭祥使了使眼色,让妻子带着女儿回房,转头又赔笑着应付:“是去的英国,原本想着能见见世面,唉,谁能想到呢……”
郭府很大。
光是前厅到后院就隔着个大花园。
郭夫人亲自送女儿回房间,见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也是叹气,“凤丹,我知你委屈不想嫁孙大帅,奈何大帅位高权重。”
她紧紧抓着郭凤丹的手。
郭家父母不希望凤丹去抛头露面唱戏,也更不想她被孙大帅糟蹋。
要知这位凶神恶煞的军阀,在北方就是出了名的恶豹豺狼。府中更是已经有了十二房太太,郭凤丹嫁过去做最小的,哪里能讨的了好?
“你爹也在想着办法,这两天旁交侧击塞了不少人过去,希望孙大帅能够忘记你吧。”
“答应娘,以后不要再提唱戏的事情。你留过洋可以做大把工作,等孙大帅的事情过去,我们会为你找户好人家。”
“娘……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唱戏。”郭凤丹抓着母亲的手哀求,“国外不是什么都好的,他们是强盗抢了中华那么多珍宝,他们明明迷恋着中华的文化却耻笑我们落后。”
“娘,戏曲也需要传承。我不想看西洋音乐剧满世界都有,中华的民俗乐曲却落寞啊。”
郭凤丹落下串串泪水。
郭夫人见不得独女落泪,狠心推开郭凤丹的手,脸也转向一旁,“世道如此,你一介妇流抛头露面会遭夫家嫌弃,干脆歇了心思。”
“难道女性就不能有梦想吗?”郭凤丹不明白。
明明她和娘都是女人,世道已经因为男子加上了许多枷锁,难道女性还要再给女性枷锁吗?
“梦想是男子大丈夫才能有的事。我们是妇道人家,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听娘的,你乖乖待在家。等事情过去嫁个好人家。”
郭夫人觉得说的话太狠心,又解释,“如今你不明白为娘的一份苦心,以后就懂了。”
“采柳!上锁!”
采柳拿着铜锁,咬咬牙:“小姐,得罪了。”
说完,丫鬟将郭凤丹往房间里一推快速将铜锁锁好门。
郭夫人愁容满面,叹气。
如今的世道,女子光是提前途抱负都是大不敬。
其他女子都在相夫教子,郭凤丹却去唱戏追求梦想,不与世同必为异类。
她唱戏就被同为上流的小姐看不起,她会被排斥。
郭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只想女儿过上舒心的日子,哪里想让她去受苦。
“丹丹,娘真是为了你好。”
郭夫人拿着手帕擦了擦泪水,叮嘱采柳:“千万别让小姐跑出去,也不能让她闷着,你们没事就多陪陪小姐说话?可明白?”
采柳点头:“是。”
郭夫人才踩着小碎步忧心忡忡离开,
她要去找郭祥商讨到底怎么应对孙大帅。
半个时辰后。
采柳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看,见老爷夫人都没出来才偷偷打开铜锁,招手,“小姐,快走。”
郭凤丹扒门出来,扯着拖地的旗袍悄悄往前厅方向看,确定安全后才蹑手蹑脚出了门。
等人出来,采柳也轻手蹑脚进了房间将铜锁交给郭凤丹,“小姐,记得早点返回。”
“好。”郭凤丹将门锁好,表情担忧,“我唱完就回来,采柳委屈你在里面替我。”
平日去唱戏,采柳都跟在身旁,在楼下看戏时也是采柳鼓掌最卖力。
如今却要采柳代她受过。
郭凤丹感到愧疚。
采柳捂嘴笑:“采柳没事,小姐快去吧,再晚金五爷就要发脾气啦。”
“好,我就去应付。”郭凤丹披了件斗篷,她将斗篷大帽拉过头顶遮住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看路,悄悄出了府。
等郭凤丹再回来时,晚星已经遍布夜空,然后和采柳再换回来第二日又出去。如此调换几次出府,竟也没人发现。
直到——
有日郭夫人告诉她,孙大帅已经有段日子没来想是已经忘记提亲的事,要将凤丹赶快找个人家嫁出去。
郭凤丹原本松了口气,打算再找个愿意让她出去唱曲的人家。一日溜出府唱完戏后,郭凤丹推门进府,就看到满府都是军阀兵齐齐用枪指着郭家父母。
孙大帅大咧咧坐在花园里,见郭凤丹回来,鼓掌大笑:“郭小姐真是巾帼豪杰,就是锁也锁不住还是要出去唱曲。”
采柳四肢被困,嘴被塞着抹布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见到小姐回来,采柳连连摇头让小姐别担心她。
郭详被枪管指着头,抖着身子痛苦道:“孙大帅……孙大帅一表人才,丹丹就嫁吧……”
“倒是先多谢岳父赞誉。”
长枪抵在地上,孙大帅皮笑肉不笑的擦拭着枪管,见郭凤丹不出一言,“不过,郭小姐似乎还没看清楚形式?”
长枪旋转。
孙大帅提枪,扣动扳机,只听一声枪响采柳应声倒地,子弹从采柳的后脑勺钻出额头,采柳甚至来不及叫喊就无声息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花园将木芙蓉浇灌的更加鲜艳。
采柳死不瞑目,双目睁开。
郭凤丹痛苦的抱头惨叫。
每晚,采柳为了替她保守秘密,都被关在房间里不曾出门遛弯。
每晚,采柳为了替她保守秘密,困了就合衣睡在冰冷的地上只为不越距去睡床。
全心全意为她的采柳啊,就这么死在她的面前。
她错了……
她不应该去唱曲,她应该嫁给孙大帅。
这样,采柳就不用死。
数十八枪对准了郭家的上上下下,孙大帅杀鸡儆猴,摸了摸八字胡皮笑肉不笑道:“郭小姐要考虑清楚。擦枪走火,孙某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我的好岳父,又或者是郭家其他人。”
家仆们见采柳死了,个个跪在地上求小姐饶命。
郭凤丹浑身冰冷,颤抖地将采柳的眼睛合上。
“我嫁。”
她嫁还不行?
她不唱了还不行?
四日后,郭凤丹被一顶大轿抬出了郭府。
郭夫人哭倒在府邸门口,捶着胸一遍遍喊:“我的心肝,我的心肝。”
轿子摇晃,郭凤丹掀开红盖头,她没有回头看母亲,只是缓缓从嫁衣里拿出绳子,神情冷静的将绳子绑在轿顶。
绳子穿过横梁,素净纤细的手捏着绳子打了个结。
做好一切。
她缓缓……拿起绳子套上了脖颈。
……
郭凤丹死了。
在狭小的轿子,在随时可以逃生,随时站起来就能避免死亡的轿子里,亲手结束了她花一般绚烂的生命。
孙大帅用强权如愿娶到了郭凤丹的尸体。
她没法逃开命运,没法选择追求,只能用一具尸体抗议。
她原以为,只要死了孙大帅就不会再为难郭府。
却哪想事与愿违。
孙大帅让人将郭凤丹的尸体丢进郭家时,郭家父母接受不了,一遍遍质问孙大帅为何会这样。
郭详更是和孙大帅拼命,让他还女儿。
然后……
郭府都是惨叫,孙大帅带着人将郭家上上下下屠杀了个干净。
最后,一把火烧光了郭家,也烧光了郭家人的尸体。
火光冲天,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啪声。
郭父郭母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珠。
孙大帅将郭凤丹的尸体也丢进去,发出恶声:“以为死就可以逃离我?想都别想!”
——
一切结束。
于飞扬亲眼看到郭凤丹的死亡过程,久久不能回神。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只能一点点看着恋慕的人,在他面前,痛苦的慢慢咽气。
那一刻,于飞扬好后悔为什么生在这个时代。如果他和郭凤丹在同一个时空,是否就能救回她?
漆暗的空间渐渐变冷,竹子从土里钻出来竹身凝结着水珠。
“楚大师,我们该怎么帮丹丹?”
楚月柠隐隐约约听见于飞扬近乎于哭泣的问询声,再扭头,只有漆黑的竹子不见了两个人的踪影。
“遭,被分开了。”
泥土变得松软,小道两旁的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竹林在缓缓往中间靠近。
楚月柠睁目,挥动桃木剑冷冷一斥:“滚!”
竹叶被剑斩落又颤巍巍移了回去。
这些竹子想将人困在原地。
道路尽头,郭家夫妇面无表情站着,往前是更多的郭家冤魂,全都缺胳膊断手还烧的黢黑。他们齐齐横着手臂指向一个地方。
丫鬟采柳僵硬地鞠躬,“求……大……大师,救救小姐。”
“她……她死后被孙大帅的鬼魂胁迫,要……要她骗于少爷。作恶的一直是孙大帅。他要借于少爷的身体还魂。”
事情到这里就明朗了。
于飞扬之前在坟墓前说的话,让孙大帅这只恶鬼盯上。让郭凤丹将于飞扬骗到郭家旧宅,想将人魂魄杀了,然后孙大帅借用于飞扬的身体复活。
采柳继续说:“那天,孙大帅本来要杀于少爷。小姐……小姐不答应,她拼着……拼着魂飞魄散,拦下孙大帅,已经快被折磨到消散。”
楚月柠往郭家鬼魂指着的方向看去。
前方的黑口犹如巨兽的嘴巴,浓浓的煞气从里传来。
她收回目光,问:“所以,孙大帅也早死了?”
“孙……大帅,不久后也死于暗害。”采柳僵硬解释,“他生气……杀……杀了很多人,死……死后成为恶鬼,强迫……强迫小姐留在他身边。”
“也强迫……郭家,为他做事。”
百多年的时间,郭家不是没有遇到过道士,每每向道士求救的时候,他们不是想要除掉它们,就是看到厉害的孙大帅害怕到逃走。
郭家的鬼魂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
二十多岁的女孩,远没有它们所见过的道士年龄大,她不像那些道士拿满法器,就一根简陋的桃木剑还有个罗盘。它们却依旧能感受到楚月柠的强大。光是靠近,光是一个眼神,就让鬼魂害怕到打颤。
它们满目希冀的看着楚月柠,期盼着能够出去能够投胎。
被这么多鬼注视。
楚月柠转了个剑花扫掉煞气,“好好待在这。忙完就送你们投胎。”
郭家人僵硬的表情上艰难展现笑容,个个鞠着躬目送楚月柠踏入孙大帅的地盘。
刚踏入,楚月柠就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煞气挤压过来。
想起同样失踪的周警官,她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
孙大帅本来就是想抢容器。
周风旭身兼大功德在身,如果被鬼成功上身那些功德也能助它们修行。
如今。
她倒是不担心于飞扬了。
她担心周风旭。
毕竟,肯德基单点套餐和豪华套餐,傻子都知道选。
周风旭醒过来已经被绑在竹林。
头痛欲裂,双目沉重似乎难以打开。周风旭挣扎着摆脱黑暗,入目的是一大片竹林,中间还圈立了个很大的坟。坟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隐隐约约能看到墓碑上刻了个孙字。
他记得走散后就进入了另一边的竹林,瘴气升起后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
他就到了这里。
打量好环境。
周风旭靠着竹竿慢慢磨着麻绳,随着动作,绳结出现松动的迹象。他沉住气,继续动作,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前方。
白雾渐起,坟上似乎坐了个人影,慢慢的,那道人影动起来走出白雾。
面容也彻底清晰暴露出来。
是孙大帅。
孙大帅穿着生前最得意的军装,他摸了摸八字胡,面色惨白唇红如血:“终于让我找到完美的容器。”
郭凤丹的身影即将飘散,被孙大帅用法力困在坟前,费力抬头望了下被绑的人,发现不是于飞扬又重新垂下头。
“凤丹,你看看。”孙大帅目光痴迷的盯着被选好的容器,“我马上就可以带着记忆重活,然后重新统治香江。”
“你却要魂飞魄散,一个男人而已就要你付出这么多。”
他语气充满了嫉恨、不甘心。
一百多年,他都没让郭凤丹喜欢上他,却在一百年后将心交给了于飞扬,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傻小子。
郭凤丹语气淡淡,“就算魂飞魄散,我也绝对不会帮你害人。”
啪的一声。
凌空一响。
郭凤丹本就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五指血印。
“哼。”孙大帅触怒冷笑,“贱格!那你就去魂飞魄散!等我重生,想要什么女人都有!”
孙大帅直勾勾盯着周风旭,目光逐渐贪婪垂涎欲滴。
在他眼里。
周风旭浑身都是金黄色气运光还有功德光。
“能兼并这个容器,再活个上百年又岂会是个梦?”
等他吞了周风旭的魂魄,再用这些功德好好修炼,或者还能找出一条新路!届时,他要重新站上权利的巅峰!
“哈哈哈哈哈。”孙大帅癫笑着。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厉鬼的胡思乱想。
“兼并?”
孙大帅诧异看去。
周风旭已经解开绳索,握着被绑久了酸痛的手腕眸色冰冷,“那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他发现被分开时,就早已将子弹用符纸包好塞入膛中。手持枪对准孙大帅的脑袋。
“枪?”孙大帅得意不已,“这种东西早已没用。”
他早已经死了。
子弹怎么可能还能伤害他?
话音刚落。
砰的一声,枪打中孙大帅的额心。
“啊啊啊!”孙大帅还未得意完就开始惨叫,他的额头破了个洞,冒起热气腾腾的烟,脸瞬间像是被高温的水烫过般层层皮往下掉着。
“痛!痛!痛!”
单单是一张符就让孙大帅痛得钻心刻骨。
灵魂好像被撕碎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符?”
这么多年,那些道士根本伤不了他半分。
这符为什么这么厉害?
孙大帅痛叫着上前想抓住周风旭要将魂魄弄出来,表情狰狞:“我要吞你的魂魄!”
“周sir!”
竹林后方一阵疾风冲过来。
一道金光闪烁飞过来,罗盘开路齐刷刷割断不少竹叶。
狂风大作。
女孩的秀发被吹起,白皙的面容沉着冷静。桃木剑悬空,她左手握着右手双指并拢。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霎时间黄符从口袋起飞冲过去将周风旭围住。
想要抓住周风旭的厉鬼被符纸逼退,光是碰一下符就痛得厉鬼惨叫不止。
楚月柠喊了一声:“周警官蹲下!”
周风旭反应速度,楚月柠抓起悬空的桃木剑,跑起来一脚踩着周风旭的肩膀腾空,双手抓着桃木剑一剑插贯穿孙大帅的天灵顶。
“啊……”
桃木剑插入后。
孙大帅惨叫更剧,脸如裂开的花瓶遍布红光,血红的双眼瞪大不可置信。
桃木剑被打入天灵盖,就像放了一把电钻不断地绞着魂体。
孙大帅痛到扭曲。
他原以为当年被人暗杀死亡就已经足够痛。
没想到,人死之后,还能够求死不能。
他体会到当年杀郭家每一个人的痛。
采柳被子弹穿过额头。
郭家父母被割下头颅。
郭家几十口人,被活生生丢进火里烧死。
一遍又一遍承受着。
“啊啊啊啊!”
孙大帅想求个痛快,魂飞魄散都好过他如今承受的痛苦,他颤巍巍去看郭凤丹,伸出手。
“凤丹……”
“帮我结束……”
郭凤丹魂体早已半透明,她蹲下冷眼看着孙大帅挣扎。
“你没资格叫我名字。”
“郭小姐,郭姑娘……”孙大帅倒在地上惨痛哀求,右手的魂体直接碎裂,那只手刚刚好像打了她一下?
郭凤丹静静看着,认真将孙大帅苟延残喘的惨样记在心底。
慢慢的,鬼魂越来越多。
郭家众鬼围了过来一齐欣赏。
它们僵硬的脸上艰难扯出解气的笑容。
孙大帅惨痛的鬼哭狼嚎声响彻天地,最后彻底化成黑色的碳灰,被风一吹消散在天地间。
他施加在郭家人身上的痛苦,最终回到了他身上。
孙大帅灰飞烟灭前想。
如果可以,他一定不会做那么多恶。
周风旭起身拍了拍肩膀上的鞋印,“多谢。”
女孩微一笑。
“不用客气。不过,周警官似乎又差我一条命喔。”
周风旭想接话,一道声音传出。
两人看了过去。
“楚大师!”
于飞扬总算走出迷障,与二人会面,急忙跑过来,“终于碰见了,你不知道啊,刚刚竹林好像变成了迷宫,我走了半天都还是在原地。”
“鬼遮眼。”楚月柠单手转了个剑花,扫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竹林,“与前面的鬼域不同,目的是让你在原地打转。”
至于鬼域。
楚月柠望着快要维持不住形体的郭凤丹。
竹林的鬼域,其实是郭凤丹用来保护于飞扬的。
鬼域虽然暂时锁住了三人,却也能保护三人不被孙大帅找到,可惜后来郭凤丹伤的很重,自然也没有办法维持鬼域。
于飞扬很快就看到郭家的鬼,忆起那天可怖的场面吓到再度摆手,“郭伯父伯母,我也是为了丹丹才进来的,冤有头债有主……”
郭夫人僵硬的脸扯出笑容,“不用怕,我们不害你。”
“是,我们不害你。”郭详也扯着僵硬的笑容,由衷的说,“一表人才,如果可以,我们也希望你能做郭家的女婿。”
听到女婿一词。
于飞扬心情低落不少,又四处寻找:“丹丹呢?”
“在那边。”楚月柠拍拍于飞扬肩膀,示意他往左侧方看。
竹林下起了濛濛细雨,郭凤丹站在雨中,依然是穿着那件粉色的旗袍撑着油纸伞,不过身躯却已经半透明化。
“丹丹。”
于飞扬跑过去,将郭凤丹拥入怀里。
“飞扬。”郭凤丹放下油纸伞抚摸上他的脸颊,快魂飞魄散,她也终于可以展现出笑容。
“想不想看我唱曲啊?”
“想,我想。”于飞扬含着热泪与她相视一笑。
他知道唱戏曲是丹丹的梦想。
他也知道丹丹很想亲自为他唱一曲。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时间不多。
郭凤丹摇身一转,飞袖甩出花旦装扮已上身,台步走起。
“魂离俗世登蓬莱,跳出苦海。双双化蝶齐共舞,同上瑶台……”
幽幽的粤曲调在竹林转悠。
她捏着兰花指,宛转蛾眉美目倩兮,“纵未赋鸳鸯,身心已属郎决殉爱……”
她的身躯越来越透明,望着于飞扬嫣然一笑。
“再别,于郎。”
郭凤丹化作了点点金光,消散于天地间。
于飞扬呆呆坐在地上,看着手。
就在刚刚。
他似乎抓住了一点金光。
楚月柠已经超度完所有郭家的鬼魂,竹林里再没有厉鬼。所以,楚月柠也不担心于飞扬的安全,和周风旭一起出了竹林。
刚出去就听见施博仁升下车窗在按喇叭,一脸急色。
“旭哥,做什么去啦?刚找遍竹林都没看到你人。”
周凤旭说:“没事。”
他说完去看楚月柠。
女孩似乎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事情中,抱着桃木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对喔,没事。”
反正竹林发生的事情讲出来,也不会有人当真。
“神神化化,不知道你们搞什么。”施博仁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又去看楚月柠挠了挠脑袋,“刚刚明明旭哥一人进的竹林,怎么出来就变成两个?”
楚月柠打开后车门上车,“笨,我从另一边进的竹林嘛!刚巧也碰到周沙展查案,不就撞一起咯。”
“哦。那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查个案都能碰见。”
周风旭也坐在后座,甘一祖可怜兮兮扒着车窗坐一点点位置。留了个空位给楚月柠。
两人之间也还隔着十多厘米的距离。
他相信,这样的安排完全不会造成女士困扰。
一路上,施博仁都在讲笑话,完了又问有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周风旭摇头,进去就碰到诡异的事情,就算现场有犯罪嫌疑人的脚印也早已经被他们破坏。
“竹林外边有小区,按照足迹延伸推测,凶手应该就在小区里面,明天找人去小区盘查下信息。”
“可以喔。”楚月柠嘀咕打量周风旭,普通人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心态早就崩了,偏偏他差点被人吞了魂魄当容器,还能冷静下来分析案情。
周风旭觉察到她在看,转眸对了过去,想了想还是提出疑问。
“郭凤丹是已经灰飞烟灭,还是去投胎?”
楚月柠悄声说:“当然是投胎。”
“真有投胎?”周风旭惊讶。
“废话,不然去哪里?”楚月柠轻叹。
“郭凤丹下一世会投去哪儿?”他又问。
“会投在一个健全开明的家庭里,生活会非常幸福。”楚月柠说完。
“不过。”楚月柠疑惑,又掐指算了算:“这一世,她没有姻缘线只有很好的事业线,于飞扬也同样。”
原本还能看到的姻缘线,陡然消失,只剩无尽的空白。
也就是说,于飞扬这一世不会再有爱人,会独自过完这世。
只不过。
两人缘分未尽,于飞扬过完这一世会在地府等候丹丹,下一世还会再续前缘。
他们届时年龄相当,重逢就会一见钟情,于飞扬会成为郭凤丹事业的福星,两人琴瑟和鸣,是一场婚姻到老的姻缘。
施博仁看着后视镜,吐槽:“奇奇怪怪,都不知你们在讲什么。旭哥平日哪来这么多话?”
周风旭淡声:“专心开你的车。”
“哦。”施博仁收回鬼鬼祟祟的视线,带有几分委屈的叨叨,“问多两句就烦,唉,真是大少爷脾气。”
周风旭讲:“你可以安静。”
耳边传来施博仁的赌气哼声。
楚月柠抱着桃木剑靠窗,看着天空的月色。
微微一笑。
这一世,希望她能带粤剧走的更远吧。
第55章
周末时间。
楚月柠一早就冲了个凉, 昨晚回来已经半夜。公寓的淋浴卫生间在走廊最尾部,隔音效果一般,如若打开淋浴花洒水管就得震半天, 为了避免吵醒楚怡只能随便冲冲。
等她擦着头发出来。
厅边的窗帘已经拉开,金色的阳光照进来洒在卡其色的地摊上。楚怡趴在地摊上,拉开个彩色胶袋, 捡起散落满地的矿泉水瓶一个个往袋里放。
“难得周末时间,不多休息休息?”楚月柠边擦头发边去找吹风机。
“家姐。”楚怡抬起小脑袋, 见到心心念念的姐姐就亮起眸子,水瓶也不数起身就拉着楚月柠的胳膊,噘嘴。
“最近你忙什么?晚晚都见不到人。”
楚怡一般六点半就会起床上学, 见家姐还在卧室沉睡也不方便打扰。一个早出早归, 一个晚出晚归,造成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也基本没时间碰面。
楚怡噘嘴,越噘越像小黄鸭。
楚月柠伸手捏了捏她婴儿肥的小脸蛋。
“今天不就见到咯?”
她从抽屉翻出吹风机, 将插头插入插座,将按钮推上去, 吹风机便输送出阵阵暖风。
楚怡也不打扰,蹲下身重新收集矿泉水瓶,想起某件事又抬头, “老师打算带全班人出去郊游BBQ,会在外面住一天。”
楚月柠有些担心。
毕竟香江晚上的治安不是很好, 许多古惑仔骑着小摩托穿街走巷般‘炸街’。
“不可以回家里住?”
“老师倒是没强求。”楚怡也有考虑小小皱眉,“是我想与同学多建立联系,怎么说我也是半途‘插班生’。唉, 班上除了两个关系还过得去的同学,其他人都不怎么理人。”
更多的顾虑并没说出。
班里拉帮结派, 她新担任了小组组长,有些需要和同学交接的事情,她们都不太配合。
正好有郊游活动,便想着借机搞好关系,在班上做事也能够方便些。
楚怡苦恼着,小小的肩膀就传递过来有力的温度。
楚月柠拍了拍,“如果是你想做的事,就放心大胆去做。不过要注意安全。”
“家姐真好!”楚怡飞扑过来抱住她。
楚月柠安抚好人,起身进了卧室拿了一千块出来,楚怡忙摆手。
“不需要钱。”
“不需要?”楚月柠奇怪,“学校郊游需要用钱。”
“我卖矿泉水有钱嘛!”楚怡从口袋掏出一千块,神情颇为得意,“不需要你操心,已经攒了不少啦。”
“对咯。”
楚怡烦恼,“家姐,今天有时间不如去商场买部座机?你不知方家人有多烦,找不到我,就去校门口蹲。”
“方佳佳眼望天趾高气扬的模样,活脱脱像个斗艳的母鸡。”
“他们去找你干什么?”楚月柠觉得奇怪。
“还不是方家大仔回来,说什么今晚办了家宴,还说方经国会当众将我们认祖归宗。”
楚怡刚好放学,方家的车就停在她旁边,摇下车窗才露出方佳佳的脸。
然后噼里啪啦一大堆。
无非就是让楚家姐妹识趣,方家今晚办家宴邀请了很多上流社会人士,并且会像社会宣布楚家姐妹的身份,让楚家姐妹改姓归祖。
方佳佳嘲讽:“最好是来啊,毕竟你们两姐妹错过就再没机会能摆脱穷人身份跨越阶级。”
“呸,谁稀罕。”楚怡恶心的不行,“方家祖宗?她以为方家贴了金箔?我们一定会缠着他们?”
“如果可以,真的恨不得撇清方家的血,真的觉得丢脸。”
原文剧情中,楚怡就算辍学也没有找上方家要一块钱,是真的讨厌方家。
楚月柠若有所思,又回头去翻了借据出来放好。
楚怡诧异:“家姐?你打算去?”
“去。怎么不去?”楚月柠微一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债要一笔笔讨回来!”
离晚上家宴还有大半天。
楚月柠就先找了座机专卖店,想着先把座机买回去。
销售人员热情的介绍座机,“楚小姐,这部CONIEN是多用电话机。功能十分强大,集电话、录音、收音于一体。”
“德国生产,价钱公道,三合一也才三千块钱。”
“如果感兴趣,可以拨打试试。”
“我试试。”楚月柠拿起电话筒。
楚月柠在示范下,拨打了店内的座机热线,电话通了,她看过去,是店内另外一位销售员接了电话。
她仔细确认了音质,才点头。
“声音确实清晰。”
“楚小姐,我们都是保质量的可以放心。”
销售人员又按下录音键,“按这里就可以录音,事后还可以回放。”
悄声提醒。
“年轻女仔最适合装这样的座机,比如男朋友对做了承诺就可以录下来事后提醒。”
销售员冲年轻的女孩挤眉弄眼。
在他看来。
个高纤瘦又肤白的女孩简直比海报上的模特还要靓丽。如此靓丽的佳人,一定不会没有男朋友。
“看来,这个功能暂时还不适合我。”楚月柠微笑,“它质量如何?能用多久?”
买座机就像买家具,对比花里胡哨的功能更需要看重质量。不然,买回去就要时不时的维修,折腾着麻烦。
“小妹妹,这部机质量不太好换部机吧。”
讲话的是位夫人,“真的,你信我。那部机我买过,用了半年就坏掉,录音没录下来不说通话还老是信号不好有咋咋声。”
夫人指着另一部座机。
“买这部,这部机子好。大陆来的老牌子用一年一点问题都没。”
“好。”楚月柠微笑,去看价钱比刚介绍的那部座机足足便宜了七百块钱。她回头又看销售员。
“麻烦你帮我包起来,然后送到这个地址。”
销售员虽然痛失德国那部机的高提成,但好歹是在他手里买的东西。服务态度依然热情,他接过地址仔细看才说。
“没问题,公寓是否有人?会安排工作人员一齐去安装电路和接收器。”
“有。直接敲门就可以。”
楚月柠交完钱,销售员就拿着单据去打包座机。
那位太太也已经选好了手持电话,两人在前台碰到。
太太越望模样俏丽的楚月柠越喜欢,忍不住搭话,“座机装好,要分清线路绑好不然缠在一起很容易打结。”
“多谢。”楚月柠能看出这位太太没有恶意。
销售员也很快将太太的手持电话开机,递过去,“周太已经好了,可以直接打电话。”
“好。”周太翻小包付钱,忽然看到有剧院的票拿出两张咦了声,微笑望向楚月柠,“喜欢看戏剧吗?包有朋友送的票多到看不完。如果你喜欢就拿去看,免得浪费,位置都很好。”
楚月柠只是迟疑了一秒。
周太就已经拿着票塞了过来,不容拒绝,“曾经的名牌正印花旦谢幕,去看吧。”
楚月柠拿着小小的戏剧票,忽然想起了郭凤丹便收下了,“好,我去看看。”
临走,周太还留下了她的座机号码,说两人投缘要再约出来喝茶。楚月柠也没有推辞,互相留了号码后才分开。
跟着戏票上的地址,楚月柠找到了剧院的位置。
老远就看见剧院门口排了很多人。
施博仁挥着小小的戏票,看到长龙般的队伍仰天长叹:“究竟为什么周末休息的日子,要想不开来剧院?”
甘一祖劝他小声,眼神瞥向站旁边的男人,“旭哥讲了,是为了支持文化嘛!”
“什么文化啊,我一听台上唱戏就头痛。”
戏剧院对门就是家健身房,不少身材饱满的靓女出入。
施博仁目光紧盯着靓女,心着急的就想安上翅膀能够马上飞到对面,与靓女们同处一间健身房做运动。
“都是老古董看的东西。”
长长的队伍全是头发花白的阿公阿嫲。他们听见施博仁的抱怨,个个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一位八十岁的阿嬷岔着漏风的牙齿,“边个是老古董?我如今都还可以担水浇菜。”
“你们后生仔不懂,我不怪。”另一位阿公也板着脸,“粤剧戏曲是中华珍贵的文化粹宝,比你们爱看的西洋音乐剧不知高端到哪里去。”
“是是是,Soryy。”施博仁被盯得发毛,连忙改口手比着太阳穴点头哈腰赔笑,“我才是老古董。”
阿公阿嫲齐齐冷哼。
周风旭长指捏着戏票,人员慢慢动起来,他看着施博仁左看右看,提醒:“进去之后麻烦安静,不然我担心被阿公阿婆打出来。”
“知啦。”施博仁用戏票扇风,感慨。
“其他阔少不是跑马就是高尔夫,你兴趣比较奇怪要来看戏曲。”
话音刚落。
施博仁就看到楚月柠,忙亮眼挥手:“柠柠,这里!”
楚月柠走过来,见到两人也惊讶:“你们来看戏?”
“是。”周风旭见她也握着票,将票递出去,“同一场?”
楚月柠凑过去看了一眼,拿出票仔细比对,“咦,还真是同一场,我是刚遇到位太太,她送我的。”
周风旭勾唇笑:“早知你愿意看,就约你过来一起。”
“本来时间就较长,担心你觉得闷会无聊就没喊。”
“没事啊。”楚月柠看着检票已经过去大半人,开心扬了扬票,“我们快进去吧。”
人流慢慢进入剧场,镜头拉近。
剧院门口旁的大牌上贴着花旦海报,写了本次演出的戏曲名称——帝女花。
特别演出:梁小蝶。
第56章
戏台高驻。
台下是一排排紧密的观众席。
楚月柠拿着两张戏票进内场找座位, 看到票上标记的座位号码感到惊讶:“竟然是领座?”
她的是27号,周风旭的则是28。
这么巧?
施博仁探头过来望,见真是领座也惊讶到张大嘴, “是喔,没约好座位都能撞,是哪种狗屎缘分?”
话毕。
楚月柠与周风旭齐齐望着他。
楚月柠歪头:“朋友, 可否纠正用词啊?”
意识到说错话,施博仁连连拍嘴:“sorry, sorry。”
“不要介意细节问题啦。”
施博仁嬉皮笑脸,手一伸勾着甘一祖的脖子大摇大摆走向后排的座位,“你们慢慢欣赏, 我和一祖位置靠后没所谓。”
甘一祖拍拍施博仁手臂, 支支吾吾:“不是,我有点介意喔,帝女花很出名, 我想和前边的人商量下换座。”
甘一祖的头往前探,被拉了回来。
“换什么座!”施博仁强逼着甘一祖坐下, 挤眉弄眼,“坐这里风景更靓。”
“咩风景呀,看来看去都是头。”甘一祖疑惑。
直至施博仁拼命朝前方一男一女的背影眨眼。
“是……是!不换!这里风景更靓。”甘一祖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楚月柠指了指前排, “那我们过去了?”
“过去吧。”施博仁挥手,等人走后, 才一把将甘一祖的头按下,“知不知旭哥在警署还有个称号?”
甘一祖摇头。
“情场杀手啊。”施博仁表情夸张抬起手刀,手起刀落, “杀到异性片甲不留,没有一个可以粘身。”
“好不容易愿意和女孩子看戏, 醒目点。”
甘一祖比了个OK,“那……看完戏就偷偷开溜?”
“真是醒目仔。”施博仁同样比了个OK。
两人落座。
周风旭选了靠里的位置,体贴的将过道旁的位置留下。
环境较黑,只余舞台上打了束灯光。
等候的时间较为无聊。
周风旭侧眸:“想不想知这部剧大概讲什么?”
“想。”楚月柠提起兴趣,她来的比较匆忙,都没看帝女花的简介。
于是。
在周风旭耐心低沉的声音讲解下。
她弄清楚了故事线。
帝女花讲述了明末时期,宫廷里十五岁的长女长平公主奉帝命择驸马,太仆之子周世显赢得了她的芳心。无奈,成王李自成攻入京城,明朝灭亡。皇帝崇祯手刃众皇女后自缢身亡。①
长平公主命不该绝,被人救下,后又与周世显相逢。②
清朝皇帝为平民心胁迫利诱两人返回宫。国仇家恨间,两人假意应承,长平公主让清帝善葬崇祯,释放皇弟。最后,她与周世显在乾清宫树下拜堂结为夫妻,双双饮下砒霜殉情。③
“岂不是悲剧?”楚月柠叹息。
因着郭凤丹的缘故,她对戏曲有了兴趣,但是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看如何理解。”周风旭眸色淡淡,“亡国时,崇祯只手刃女儿却留下儿子。为何?”
“他想留着儿子复仇。”楚月柠觉得真不公。
担心女儿受辱就杀了女儿,却想留着儿子的命复仇。
哪里能想到最后儿子的命又还是女儿救的呢?
没多久,旁边就隐隐传出聊天的声音。
“这场戏有梁小蝶出场,许久都没看到她出来唱戏了。”
“是啊。我看她戏长大的,当年红极一时的正印花旦。唉,如今的戏曲界难得找这么一位奇女子了。”
“是最后一场戏了吧?”
“毕竟年龄在这,也到了谢幕的时候。”
最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梁小蝶也老了,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当年的郭凤丹?”
讲话的老阿公就坐在不远处,胡须全白,眯着老花眼仿佛又见到郭凤丹在台上唱戏。
有年轻的人质疑:“梁小蝶好歹是艺术界的教授,郭凤丹名字听都没听过。”
老阿公摇头:“郭凤丹是梁小蝶的师傅,如若当年没发生惨案,以她对粤剧的感悟和热爱,成就绝不会比如今的梁小蝶低。”
说着,老阿公深深叹息,“天意弄人啊。”
有人问:“阿公,你是谁?怎么对郭凤丹和梁小蝶如此了解?”
“陈年往事抵不过好戏开场。”老阿公摇摇头。
随着擦声响起。
大戏开唱。
众人的眼光才重新聚集在戏台。
场内座椅空着一大半,大多数的看客都是阿公阿嫲,零星两三个年轻人也是陪着自家老人来的,台上唱戏,他们无所事事嚼着香口胶东张西望,还翘着二郎腿。
总之。
看什么都行。
就是不正眼看台上唱戏的演员。
周风旭却不一样,长腿没办法伸展就微微弯着,双手没做任何琐事轻轻搭在椅上,随着乐器的声音敲击着,眼眸紧盯台上全身心的投入。
楚月柠能看出周风旭其实看戏也不多。
但他良好的家庭教养,能让他尊重演员的付出。
楚月柠收回目光,也认真看起了戏。
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场。
这场戏叫香夭,讲的是公主与驸马殉情。
长平公主与周世显凤冠霞帔站在树下,一人捧了一杯酒。
长平公主拿酒含泪:“江山非朱姓,风貌变改异国衣衿。”
周世显:“贞忠者洒碧血,保家国秉忠义。抗清不屈挽救苍生,叹惜一班叛臣卖国,汉室受制遭厄运。”
……
长平公主:“宫花凄艳向郎怀凭,恸哭帝女劫难身。”
周世显:“壮哉驸马殉国心。”
长平公主望着杯中毒酒,一饮而尽:“咽砒霜带泪强吞。”
周世显跟着喝酒:“唤醒民族精神。”
长平公主的酒杯掉到地上,毒已发作,她踉跄着与驸马相拥慢慢坐下,侧靠在驸马胸膛。
“鸳鸯侣双偎凭,似交柯老树永不分。”
合:“汉江山年代有忠臣,一朝举臂复国雪沦亡恨。”
两人脖颈交叠闭目而终。
楚月柠被结局深深震撼着。
演员谢幕以后,有不少观众冲上台去献花。
不过,鲜花给的不是长平公主的饰演者,而是给了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戴着珠宝发冠,慈眉善目,她摆手谢过经纪人的搀扶接下了观众的鲜花才下了台。
掌声轰动间。
老阿公拄着拐杖走到梁小蝶面前,送过去一大束鲜花,“恭贺梁教授退休。风骨铮铮不辱当年梨园,我爹如果还在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梁老太接过鲜花笑道:“希望老班主泉下有知,小蝶没有给梨园丢人。”
她已老眼昏花,回头望着戏台,仿佛又看到郭凤丹带着她在台上学唱腔,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绕着台子走。
郭家发生惨案后,她发誓一定要将唱戏这条路走好。
眨眼几十年已经过去。
她就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梁老太泛起泪花,“如若丹丹姐还在,她一定……一定做的比我好。”
“别妄自菲薄。”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梁老太惊讶抬眸。
站在不远处的是个年龄尚小的女孩,她气度良好,白皙的小脸挂着淡淡的微笑。
“小蝶蝶,丹丹曾说,她见过你唱戏,唱的很好她很骄傲。”
她也看到了。
确实唱的好。
楚月柠向老太太挥手,才回身向出口方向去。
周风旭看了看老太太,又看她,“当年的小女孩?”
“是。”楚月柠收回视线,看着那些阿公阿婆往外走笑了下。
“我们也走吧。”
“小蝶蝶,小蝶蝶。”
梁老太浑身颤抖反复念叨着,这是……这是只有丹丹姐偶尔才会叫的昵称啊。
她老泪纵横,想去追女孩已经力不从心。
或许,丹丹姐真的看到了她的戏。
不然……不然这个称呼从何说起?
“戏曲已经一年不如一年。”
老阿公感慨:“当爱看戏的老观众死去,年轻人多了起来,戏曲又何去何从?”
梁老太失魂微笑,“尽大家的力量就好。”
家中最近降生了小孙女,刚出生就会抓着她的戏袍。不知为何,梁老太总能在她脸上看到郭风丹的影子。
聊完,梁老太感慨:“以后也算衣钵后继有人。”
老阿公爽朗大笑,双手抱拳,“那一定要恭喜啦。我孙子也在唱戏,等你孙女长大,就让他们搭一下戏。”
“当然。”梁老太被搀扶着下了戏台。
“不论如何,粤剧一定要想办法发展下去。”
晚上,方家别墅灯火通明,盏盏灯火照进泳池的水里荧荧发光。停车场停满了豪车,草坪里也挤满了上流人士。
方经国开心到合不拢嘴,全场端着酒杯周旋在各豪门之间。
男子身穿白色的燕尾服,碎发微微盖在眉上,气质优雅面庞英俊吸引了许多女士的注目。
连陪着许从露的方佳佳都心不在焉,眼睛忍不住一遍遍偷偷瞄过来。
乔星拿了碟花生米,坐在泳池边一粒粒丢着吃,见自家兄长吸引了不少目光抱怨:“阿哥,可不可以往旁边站站?”
“why?”乔子渊微微笑,“你要知道,人与生俱来就有欣赏美的权利。”
乔星打了个寒颤,“她们是欣赏美?都不知是她们单纯还是你单纯,分分钟可以将人吞到渣到不剩。”
讲着讲着。
乔星将从厨房顺来的花生碟放到地上,望着漫天的星空感慨。
“唉,庸脂俗粉连女神姐姐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想你的女神姐姐不会去看?”乔子渊也对救他一命的楚大师很感兴趣,听父母还有弟弟描述,年龄还很小就已经可以独挡一面,法力很强。
可惜。
他醒过来以后,公司都已经乱了套,只能先处理公司的事情。
说起来,他还没亲自拜访过楚大师。
乔子渊也蹲下,“找个时间,哥陪你一起去。”
他才刚伸手摸乔星的脑袋,就被乔星赶紧甩开。
“她很忙。”
乔星将被摸乱的头发顺好,“以为是你?有功夫站在泳池边让人欣赏。早知道是这种场面,打死我都不会来。”
乔星真是气死了。
乔子渊说要他帮忙,他还以为是什么大忙要帮,结果是过来帮他挡桃花。
乔子渊笑:“你不帮我,谁帮我?”
话音刚落,方佳佳就端了水果过来,被乔子渊看一眼就羞的脸色通红,“乔……乔大少,吃……吃点水果。”
“thank you。水果太凉,父母叮嘱不准用。”乔子渊微笑。
方佳佳的脸就更红了,想起传闻,又手忙脚乱的想将水果交给佣人,可佣人在远处招待客人,没看见她的动作。
方佳佳手舞足蹈半天,窘迫不已:“对……对不起,你身体不好……我……我都忘记了。”
“没关系。”乔子渊微笑着,悄悄踢了乔星一脚。
乔星认命起身,接过方佳佳的水果盘吊儿郎当的拿起牙签,戳了块苹果,等他看清楚是什么时又嫌弃的皱眉。
乔星看一眼方佳佳隐隐期待的目光。
“好吃吗?我亲自切的。”方佳佳目露期待。她自然知道乔星的身份,不由也想拉的他好感。若是其他人敢拿走她为乔子渊准备的水果,她一定会黑脸。
乔星满脸疑惑。
亲自切,和味道好不好有关系?
他还是维持风度放进了口中,机械般的咀嚼。
“味道还行。”乔星看一眼微笑着的乔子渊,暗自吐槽,“笑面狐狸,好人你做坏人我做。”
“乔小少,你讲什么?”方佳佳没听清楚。
乔星改为大声:“没事的话能不能请你离开?我哥哥喜欢安静。”
一话说出。
不少人的目光都往泳池看过来。
方佳佳还没被人如此直白的驱赶过,窘迫不已。
“我爹……爹地说。”
方佳佳为难的咬咬下嘴唇,眼神看向乔子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细声细气。
“方家会与乔家有合作,让我找机会多和……多和子渊哥学习学习。”
乔子渊依然笑着,温润的眼眸却已经染上了冷意。
乔星也装不下去了,渐渐不耐烦:“合作还没确定下来。现在我哥需要休息,你也不想合作打水漂吧?”
威胁的话放出。
方佳佳只能失魂落魄的离开。
许从露在远处缓慢转动着红酒杯,某家集团的小姐陪在一侧,见方佳佳竟然想去讨好乔子渊。
小姐不由冷哼。
“方家倒是不怕被噎着,乔家的门庭竟然也敢想着去踏,也难怪乔家不给她好脸色。不过……”
小姐话锋一转,“乔大少脾气真是不错,被方佳佳这样子纠缠,他也不动怒还会温柔的笑。难怪乎,那么多女孩芳心暗许。”
许家和乔家是世交。
许从露自然知道乔子渊的脾性,他能够对你如沐春风的笑然后再给人一刀。
可惜。
如此性格的人,却对自己人心软。
不然,也不会出现之前被人暗害的事情。
“我劝你,还是不要把希望放在乔家身上,换个目标。”
许从露回眸看女孩,摇着红酒杯,“这是忠告。”
小姐被戳中心思,脸也红了起来只能匆忙离开。
方佳佳跑进房,就趴在床上哭。
田玉娥见女儿进了房间,向正在聊天的宾客笑着打断,“不好意思,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开了门。
田玉娥见方佳佳埋进被窝,便扯起被子柔声问:“让我看看是哪个哭脸包?”
“妈咪。”方佳佳扑进田玉娥怀里哭,“乔家两兄弟讲话一点不客气,我好心端水果给他们,乔星还赶我走。”
“原来是这件事。”田玉娥松了气,将女儿哭湿的头发拨开,“他们是乔家人嘛!”
“想嫁进乔家的大有人在。乔家两位少爷早就已经见过大风大浪,哪里会被你一小碟水果打动?就连爹地和乔大少讲话也要低声低气。”
田玉娥看的更远。
乔家是香江数一数二的豪门。
如果女儿能嫁进乔家,就是真正的改头换命。
“豪门阔少都是这样的脾气,你再坚持坚持,要不断地温暖乔大少。如今,方家与乔家有合作,你就可以让爹地多带你去乔氏企业转转,平时就多煲汤多煮饭,用温情慢慢打动人。对付这样的男人,要多点耐心。”
方佳佳一向就是被人追,哪里试过追过人。还一试,就难度这么高。
想起乔星直白的赶人,她又眼眶红着委屈起来,“可是,都在说乔大少没给过任何女人机会。”
“傻。”田玉娥抓着方佳佳的手,“说明乔子渊定力好!拿下他,成为乔家大少奶奶,再管住子渊的心,婚后就不用担心他去外面偷食。”
“是……是这样?”方佳佳擦干眼泪半信半疑。
“就是这样。”田玉娥又仔细问了乔家兄弟的反应,得知乔星吃了苹果,眉开眼笑更加开心。
“乔星愿意吃水果,就代表他认可你。以后找乔子渊也不要忘记给乔星带点东西?听到没?常言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乔星哄好了,不就能帮着在乔子渊那边多说好话?”
方佳佳恍然大悟。
她不再哭,改为笑了起来。甚至已经畅想嫁入乔家豪宅的日子,“妈咪!以后我嫁进乔家,一定会买好多豪宅感谢你。”
“只有儿女都过得好。妈咪要什么豪宅?”田玉娥不忘提醒,“你别只顾自己的事情,大哥回来,你也帮着牵牵他和从露的事。”
田玉娥算盘打的好。
她希望女儿能嫁的好,儿子也能找个强有力的亲家。
找来找去,许从露的家世好又是独女,没人比她更适合配大哥。
方佳佳却有些为难:“先别提这个事吧,许……从露,最近怪怪的,我找她出去玩,她都不怎么和我说话。”
自从她是私生女的事情曝光后。
许从露原本还对她有两分好脸色,直接都没了。
原本以为许从露不会再理她,她去送请柬的时候,竟然又来了。
方佳佳都弄不清楚许从露在想什么。
“别多想。”田玉娥安慰她,“女人都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你大哥英俊潇洒又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一定能入许从露法眼。”
“等会看时机,让你大哥送她回家吧。”
方佳佳点了点头。
反正多一个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做嫂子,她也有得益。
方经国推门进来,他刚陪完生意朋友,最近公司运程越来越好股票价值更是连升两倍。不止如此,乔家如此难拿的地皮也拿了下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
直到家宴快结束,他才陡然想起,怎么还没见楚家的两姐妹?
他后面的计划,少两个女儿不行嘛!
方经国神色着急:“玉娥,帮我打电话找下月柠小怡,都要结束了怎么还没见人影?”
“就知道她们没胆子来。”方佳佳冷哼一声,“全身穿的破破烂烂,一副穷酸味免得糟蹋新买的豪宅。不来更好!”
方经国怒斥:“闭嘴,别让其他人知道你与自家姐妹不合!”
田玉娥自然知道方经国的用意,安抚好方佳佳就起身,“等下,我就去打电话。”
“是我疏忽,应该要早点派车子去接两姐妹。”
方经国感动:“我真是有位好妻子。”
“没办法。谁让她们留着你的血,我对她们和佳佳一样。”田玉娥假惺惺的笑着,暗自发狠想。
她才不会找人去接楚家姐妹。
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看到楚家姐妹的落魄,然后再施以援手,彰显方家主母的大度与善良。
田玉娥刚准备去打电话。
新请的佣人疾呼声传进来。
“太太,大小姐回来啦!大小姐回来啦!”
“大小姐?”田玉娥扬起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双眼冒火。
大小姐??
佳佳才是方家唯一的小姐!
第57章
别墅外, 不少人听到喊声都觉得怪异。
“大小姐?”
有人疑惑,“方家不就一位小姐?刚还看见方佳佳,怎么外边还有个大小姐?”
“是不是方佳佳出去, 你没看到?”
“没可能。”这人信誓旦旦,“我一直站在门口,谁进谁出未必看不到?方佳佳始终都没出过门。”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别墅的入口。
很快。
菲律宾女佣就带着一位靓丽的女孩进来。
女孩身材高挑, 微卷的大波浪长发放下,草坪上偏黄的灯都不能将她白皙的肤色掩盖下去。
与其他女孩精心打扮不同, 她未施粉黛就已经靓丽到让人晃眼。如若不是面容过于陌生,他们都以为是TVB或者是亚视出来的大明星。
方佳佳红着眼睛出来,就看到不少男子端着酒要找楚月柠, 她嫉恨的掐了掐专门去定制的DIOR的礼服裙, 转身去圈着田玉娥的手撒娇。
“妈咪,我就说在房间怎么闻到一股穷酸臭味,原来真的来了乡巴佬。”
“佳佳, 妈咪怎么教你噶?”
当着一众宾客,田玉娥还是能维持假象, 她面带笑容拍拍方佳佳的手。
方佳佳吐了吐舌头:“好啦,来者是客嘛!”
田玉娥目光却是看向女佣,暗藏冷光, “宾妹,来客人怎么不提前通知主人招待?刚来方家做事就如此没规矩?”
一句话, 就指明楚月柠的客人身份,而非是方家的大小姐。
女佣刚从菲律宾过来,粤语还没学会也只能听懂一点。见田玉娥生气, 她着急用蹩脚的粤语搀和英语解释。
“方生讲过,大小姐回来let he know.”
大小姐回来要通知他。
“This is a photo.太太。”女佣连忙掏出相片证明所言非虚, “方生叮嘱我记住。”
递出的照片赫然就是楚家两姐妹刚来香江时拍的合影。
田玉娥见照片真是两姐妹,气的气血翻涌接照片的手都在抖。
好啊。
方经国表面上说一切都留给她和三个孩子,却偷偷拿着照片让女佣认楚月柠为大小姐。
这种作法,究竟将她置于何地?
“既然经国已经吩咐过就没你的事,下去吧。”
宾客还在场。
田玉娥将怒气藏起话语藏着淡淡的威胁,“下次方先生还有吩咐,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知不知?”
“是。”女佣应下。
她虽然刚来方家做事,但已经完全见识到田太太的厉害。
如果不听话,轻则没晚饭吃,重则还会被罚。
女佣不敢与主人家做对,被田玉娥冰冷的眼光一扫,发着抖退了下去。
“至于么?”
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
田玉娥看过去。
楚月柠问佣人拿了杯旺百利,拿着玻璃管搅拌着杯子里的冻柠檬,“不欢迎我而已,无需动这么大阵仗。”
如若不是债务问题。
她还不乐意跑过来。
田玉娥勉强挤出笑容,“柠柠真会说笑。”
“今日是为博文接风洗尘的好日子,算起来,你与博文也是兄妹。方家当然欢迎你来。”
方展文是方家长子,和楚月柠同年出生,时间上确实要比她大几天。
“毕竟你和楚怡,从前……”田玉娥装作一副难以启齿又为难的模样,“从前在乡下也生活的辛苦。大家始终一家人,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不然一定让经国多去陪伴你们。”
一番话出来。
宾客们恍然大悟,看着楚月柠的目光发生了变质。
漂亮是漂亮。
但……私生女。
始终不是正房出生,他们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可能让自家儿子娶个私生女让人看低。
楚月柠见两人一唱一和,将玻璃管掷下拆穿,“你不知我存在,总知道我妈存在吧。这种情况还生方展文?”
田玉娥笑容僵硬,生怕楚月柠将真相说出,使了个眼色想让方佳佳赶紧带人离开。
事实上。
她当然知道方经国在内地有个家庭,那又如何?
结了婚,女人没有陪在身边,就等于形同虚设。再者,当时方经国说了,他与楚家不过就是父母婚姻与她才是爱情。
爱情嘛,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柠柠,我是真不知道。”
田玉娥叹气,“知你和妹妹都受了委屈,如果早知道,我早就将你们接到香江,何必让你们在乡下吃苦?”
这一番话,更是坐实了楚月柠是私生女的身份。
香江很多有钱人都是这样,香江一个正房再去内地养小的。
在场的人早已经见怪不怪。
“知不知道,你心底清楚少来假惺惺。”楚月柠看清楚她打的算盘,没急着拆穿。
田玉娥越在意什么,她就越要在最高处的时候拆穿她。
原本。
楚月柠打算再等等。
靠不住田玉娥有个好儿子。
就在田玉娥要松口气时。
跑车的响亮油门就响彻场地。
“死八婆!你对我妈什么态度!”方凯泽顶着刚染黑的头发,开着敞篷车进来。本来他要将车开进停车场,听到楚月柠的一番话时立刻一脚油门冲进草坪。
方凯泽怒气冲冲将跑车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指着楚月柠破口大骂。
“死八婆,死北姑,我们大发好心愿意请你吃上等宴席,你这个穷人就应该感到荣幸!啊——!!!”
刚动就被人拧了手指。
方凯泽痛到惨叫,回头对上乔星似笑非笑的神情,恼怒:“你谁啊!给我放手!痛死了!”
乔星没有理方凯泽。
后边跟着来的乔子渊也似笑非笑去看早已目瞪口呆的方经国。
“方家教育方式……就是如此特别?”
方经国对上乔子渊讳莫如深的眼神惊出冷汗。
刚收到楚月柠回来的消息,他就换下已经汗湿的西装,刚下楼就先遇见乔氏两兄弟。
乔子渊刚二十五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乔氏企业的执行CEO,他想要与乔氏企业保持紧密的联系,自然也要照顾好太子爷的情绪。
方经国便放下过来的心思先陪乔子渊。
哪成想过来就看到如此让人气血喷涌的一幕?
他的好儿子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如此没有修养的一面!
“乔总,你听我解释。”
方经国为挽回家风形象,急忙冲过去连连扇了方凯泽好几巴掌,“不孝儿!不准这样和家姐说话!”
方凯泽被打到脸肿,他愤怒吼:“家姐?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做方家人?整天一副方家欠了她的贱格模样!刚刚还不尊重妈!”
“要我讲,你当初就不应该在内地娶她妈!不应该生楚家两个贱种……”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次打人的是田玉娥。
田玉娥气的头晕眼花,她是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这么个蠢儿子!
好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楚月柠才是正房生的孩子。
果然,宾客们都已经清醒过来。
毕竟,内地只允许一夫一妻,如果方经国在内地就已经结婚打证,那田玉娥……不才是做小的那个?
“妈……”方凯泽捂着脸不敢置信,“我做一切不还是为了你?结果你都打我?”
窃窃私语声更是让田玉娥气的火冒三丈,也再维持不住虚假的修养。
“闭嘴!滚进房去找大哥!”
方凯泽回眸狠狠瞪了楚月柠一眼。
楚月柠笑:“是,如果还不走,可能会有更多巴掌等着你。”
“还未看够?”方经国抬脚使力将方凯泽踹远。
等不甘心的方凯泽还有田玉娥进了别墅。
方经国才假装面露愧色赔罪:“乔总,真是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一出笑话。”
“方公子脾性如此急躁,非常令人担忧。”乔子渊稍稍叹气,“乔氏不喜欢与定时炸弹合作,会增加很多风险。”
“乔总放心,凯泽还小还没计划让他接管公司。”方经国急忙解释。
楚月柠扫了乔子渊一眼,因着角度的问题,她并没有看到后边的乔星。见对方温润的朝她露出个真心的笑容,疑惑起来。
好像有点眼熟。
谁啊?
刚疑惑,就见到乔星过来露出帅气的笑容邀功:“柠姐,刚刚帅吧?”
“帅。”楚月柠肯定的比了个大拇指,“方凯泽凄惨的杀猪叫声简直就是噪音。”
乔子渊也朝她点头:“楚……”
他想了想伸出手,“楚小姐,初次见面。”
楚月柠终于想起了乔子渊是谁,伸手笑着眨眼,“你是初次见面,我却已经见过你多次。下次不要再随便给出生辰八字啦。”
乔子渊长这么大,就栽了这么一大次跟头。
“Nightmare。”他捂着心脏深深叹息,“向你保证再也不会。”
噩梦一次就已经足够。
他能对其他人心狠,却舍不得伤害身边人。原以为,他与阿水会永远是兄弟。哪里能想到财帛动人心,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会狠心下杀手?
方经国见三人聊的如此开心,震惊到恨不得当场揉耳朵。
原以为贫穷不懂事的大女儿,竟然会认得乔家两兄弟?还能让乔子渊客气对待?
看来。
与乔氏企业联姻的事情有戏。
方经国掩下激动的心情,装模作样往门口看,“细妹呢?没过来?”
“都讲过,你要带阿怡一起来嘛。”方经国故意板起脸。
“你想阿怡来?”楚月柠挑眉,没说阿怡不想来的事情反而问,“那怎么不派车去接,方凯泽都有跑车。”
方经国被拆穿尴尬不已,“我毕竟是个老总,公司的事情就已经够忙。”
“没来就算了,下次我亲自去接!走,带你去看新买的大别野,足足五百平方。特意给你同阿怡留了房,还留了个大大的衣柜,到时候给你们多买点衣服。”
方经国的刻意讨好,楚月柠直接视而不见长腿越了过去。
如此冷漠的漠视,就像一个巴掌打在方经国脸上。
方经国尴尬不已,“哈,真是女大任性。”
“任性?”乔星不爽了,呛声道,“姐姐不是没地方住,如果她愿意,乔氏名下的所有豪宅物业供她挑选。”
乔子渊也冷下面色。
气氛尴尬下来。
方经国硬着头皮带人进了别墅。
楚月柠刚刚踏入别墅,一股冰冷的风就迎面扑来。
她感知敏锐,抬眸精准的看到了客厅供奉的神龛,神龛里躺着一只偌大的黑色蟾蜍,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第58章
乔星跟着进屋, 冰冷的寒风如置身冰窖冷不丁打了个抖,裹紧西装眼神四处看,“咦?这么冷的?”
他觉得疑惑。
香江冬天最低的温度都有十度。
按道理来讲, 外面有风应该更冷。为何反而是内部冷的像冰窖?
想起上回眼睁睁看过煞气。
乔星第一反应觉得不对磨磨蹭蹭到楚月柠旁边,悄悄问。
“姐姐,方家的别墅是否有不对劲?”
“嗯。”楚月柠轻声嗯了下。
乔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瞬间用鄙视的眼光去看方经国。方经国被瞪的莫名其妙。
大厅里坐了不少商业人士。
各个领域的人都有。
楚月柠盯着客厅上方的一缕缕金色线,它们从客人处延展出来带着淡淡的光芒在空中飘动, 缓缓汇向金蟾。
“坐在角落的那位是汇丰银行的总经理。”
她收回目光,去看乔子渊。
乔子渊主动介绍,“今天来的大多数在商界都有不小影响力。”
他见楚月柠一直看着客厅的人物, 以为她感兴趣,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约他们。”
“不用。”楚月柠淡笑拒绝。
乔星忙摇头,低声说:“哥, 姐姐是觉得这里有问题。”
“有问题?”乔子渊颇为惊讶,其实也费解。
方经国一夜之间就人脉路数都上涨不少。
亲自来乔氏拜访的那天, 乔子渊莫名奇妙就让人进了办公室,还未经多少考量,双方敲定了一块地皮的合作。
若是从前, 他怎么也需要深思熟虑一番。
无数条金色气线与神龛盒里的蟾蜍绑在一起,整个客厅内布满了无人能见的线网。
方家明显用了邪术借运。
被借运的人会无端就与方家亲近, 用他们的运气去帮方家托底。
楚月柠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符递给乔星和乔子渊。
“戴上。”
乔星接过符赶紧塞进西服内兜,贴着胸口放着,重重舒了口气:“安全噻。”
“还是姐姐的符能让人有安全感。”
乔子渊捏了捏符, 小小的黄色三角形符上画着红色的符文。
他感到好奇。
“Erice先前也是用的这种符?”
“周警官?”楚月柠之前就听过他的英文名,随即点了头, “之前是给过他一张。”
“Thanks。”乔子渊将能保命的符戴好。
他顿时觉得阴寒的感觉被驱散,身体内就像是升起太阳般暖烘烘。无人能看见的那道金线也在半空间断裂。
“果然是能保命的好东西。”
也明白,方家肯定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乔子渊原本还算温润的脸色难看不少。
“大恩无以为报,周三是否有时间?有家新开的西餐厅味道不错。”
乔子渊话音刚落,
原本还喧嚣的客厅即刻安静。
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看。
乔子渊是什么身份?
乔氏长子,香江商界的三大龙头之一!是香江上流家族青睐的联姻公子哥。更别提,乔子渊如今正式接手了乔氏企业。
无数豪门千金的梦中白马王子。
这般萧然尘外的人,竟然主动约楚月柠吃饭?
现场无数千金小姐心碎,要知道,她们往常向乔子渊抛媚眼或者去约他都会被无视。
方佳佳更是气的面色煞白。
因为就在不久前,乔子渊还赶她离开,现在却主动去约乡巴佬北姑?
不少人在晚宴前都看到方佳佳主动去招惹乔子渊。
先看看方佳佳,又看看楚月柠。
无论气度、还是模样,楚月柠都远甩方佳佳一条街。
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方佳佳被数道戏谑的视线盯着,难堪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空!”
“当然有空!”
方经国笑的合不拢嘴。
反正都是他的女儿,只要能嫁入乔家是谁都无所谓。
“柠柠随时都有空。”
“没空。”楚月柠淡淡扫了方经国一眼。
方经国被扫,明明是长辈却蓦然觉得气势矮了一大截。
他勉强笑起来:“未必乔总的约会都没摆摊重要?”
“没有。”楚月柠烦死方经国,但乔子渊毕竟是好意便耐心解释。
“有个朋友家中风水有问题,周三得去看看。”
乔子渊丝毫没有觉得被扫落面子,依然温润笑道:“楚小姐的事都是大事,那改天约。”
方经国见一个绝好的机会白白被浪费,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恰好有个人去看蟾蜍,便问:“方总,这里为什么要摆个蟾蜍?财神位不应该摆财神?”
“蟾蜍也是招财嘛!”方经国挤出笑容介绍,“我专门请了风水师看过,他说以这栋别墅的情况,财神位置摆金蟾招财会更好。”
金蟾背部驮着金币,玛瑙点缀的眼睛血红无比。
那人看久了,莫名觉得背部发凉,“原来金蟾也能够招财,看来下次我也要请个风水师看看家宅问题。”
方经国得意洋洋,“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风水,如果你命好又要风水的加持帮助,不论是事业还是身体都会更上一层楼。”
楚月柠扫了一眼。
金蟾往后挪了一步,强大的气场压着它的血红眼睛都黯淡不少,甚至隐隐发抖发出响声。
它是真的害怕楚月柠。
被她扫一眼,差点想拔脚逃跑。
这人觉得惊奇:“咦,它竟然还会动?”
方经国更是开心吹嘘:“动有咩稀奇?这尊金蟾是特意从东南亚请回来噶,花了足足一百万,不是凡品。有了它之后,替我招了不少财。”
“是招财?还是偷财啊?”楚月柠微一笑,视线看向方经国。
金蟾没有感受到威胁,停止了抖动。
方经国笑容变得僵硬,回复:“当然是招财,偷财怎么行呢?”
楚月柠看着强行助运的方经国,冷一笑,“金蟾占财神位,借东风走西门是招财?”
方经国额头冒出不少冷汗,他想起先前田玉娥曾说过,楚月柠在庙街摆糖水还干嘛来着……
看风水算命!
莫非……她真的看出来了?
不可能。方经国刚升起的念头又赶紧压下去,给他布阵的是香江真正的大师,大师说过,这个阵很安全,就算有风水师来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他不知道楚月柠是在哪里学的风水,年龄摆在这里,经验肯定不足,没理由能够看出来。
那人问:“咦,讲的头头是道,莫非也是风水师?”
“是,不过她小打小闹,只在庙街摆了个小摊没什么大本事。”方经国擦了擦额头的汗抢答,被楚月柠看的心虚不已。
“庙街风水师?”
忽然,有道虚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讲话的人正是汇丰银行的总经理,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形容憔悴,有气无力的扶着沙发起身。
明明正值壮年。
他的背却严重佝偻着,仿佛垂暮之年的老人。
一步步走过来都异常费力。
方经国连忙去扶,感慨:“毕总,你既然不舒服就不用亲自来,心意到了就行。”
毕总摆摆手:“没事,出来透透新空气也好。”
话落,两人已经到了楚月柠的面前。
毕洪两侧手臂无力垂落,抬头打量楚月柠讲话有气无力,“你就是庙街摆摊的风水师?”
楚月柠淡笑,没回复。
毕洪自顾自连连点头,“就是你。朋友曾向我推荐过,庙街摆摊的风水师只一个。今天碰到也算缘分,可不可以请你帮忙看看?”
方经国惊讶:“毕总,你需要风水师?她不行的,她年龄太小,如果需要可以介绍我的风水师过来。”
“不用。”毕总摇头,“我已经看过很多大名气的风水师,都没办法把我的怪病治好。”
“具体是什么怪病?”方经国小心翼翼问。
“大概半年前。”毕洪叹气,他已经被这个怪病彻底折磨的心力交瘁。
“有天起床,突然发现手臂好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抬不起来。”
“去过医院?”方经国又问。
毕洪不耐起来,“当然去过,甚至照过CT还做了全身检查却没有任何异常。”
“后来的日子,情况越来越严重,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觉得心口处好像也压了千斤巨石,睡眠越来越不好,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噩梦不断。”
方经国问:“这种情况应该是撞了邪,可以找风水师看看。”
“找了。”毕洪摇头,“前前后后请了五位风水师,都讲是祖坟出了问题。前面四个风水师迟迟找不出祖坟的具体原因,后一个终于找出。”
“根据风水师的要求迁移了新坟。”
“有用吗?”乔星问。
“没任何作用,反而情况又更加严重。”
毕洪是真的被折磨怕了,也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面色颓废道:“楚小姐,烦请你帮我看看。”
“不行!”方佳佳急忙冲出来,“楚月柠就是神棍只会胡编乱造,uncle不要上当!”
方经国生怕楚月柠献丑丢脸。
毕竟已经有五位风水师都没看出来。楚月柠年纪轻轻哪里行?
也忙着阻止:“香江但凡有点名气的风水师,都有正统的衣襟传承。她先前一直待在乡下。”
“毕总,月柠怕是真的不行……”
毕洪气急败坏,佝偻着背捂着心口气喘吁吁道:“好你个方经国,你公司的贷款都是我帮着办的。我只不过要看个风水?你还来阻止我?”
“那……那看看吧。”
方经国左右为难只能着急使眼色让楚月柠拒绝。
不然,连带着他也要出丑。
楚月柠看都没看方经国,只是望了毕洪一眼,“祖坟问题?”
毕洪愣住。
其实他也不清楚,但风水师都这么说。
“应该是?”
楚月柠冷一笑。
“你的肩膀背了那么多的阴胎,怎么会是祖坟的问题?”
第59章
阴胎?!
话音刚落。
喧嚣的大厅即刻安静。
众人窃窃私语。
“阴胎?真有这种东西?”
“吹水啧(骗人), 阴胎一般指未出世就被打掉的baby,传闻中都会纠缠着女人,毕竟选择落胎的也是女人嘛。”
“是喔, 男人又怀不了孕哪里来的阴胎?”
“看来方总这位乡下来的女儿,不过也是糊口乱讲。”
“唉,乡下嘛, 落后的地方出骗子不稀奇。”
毕洪哑言半天,更是仿佛听见笑话有气无力的摇头:“阴胎?我是男人怎么会招惹这种东西?”
“哦?是吗?”楚月柠点了点仿佛在数着什么。
“一、二、三、四。”
“左右臂膀都扒着两个。”楚月柠看他意味深长, “他们都叫你……爸爸?”
爸爸称呼刚出来。
毕洪的忽然打了个冷颤,垂下的手抖了抖。
“呐,这个。”楚月柠指向客厅里侧的一个女人, “叫她妈妈。”
刚指出来人。
在场人的面色各异。
众所周知, 毕洪的情人众多,指出来那个女人正是一个小明星。
女人二十出头,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外搭着披肩, 听闻妈妈一词时眼睛很快泛红,幽怨的眼神望向毕洪。
“望什么望!”毕洪震怒, “喊你打个胎很委屈咩!外头大把女人等着为我打胎!觉得委屈就滚开!”
一片唏嘘声。
小明星不敢说话,只接过旁人递来的纸巾默默擦拭泪水。
众人就看明白了。
原来,小明星还真的打了胎。
楚月柠伸手, “交易关系,请先付卦金。”
毕洪被怒火充斥着, 他显然就不相信阴胎这件事,想要掉头走回头吼一声:“还望?过来扶我!”
小明星赶紧踩着高跟鞋,过来小心翼翼搀扶。毕洪狠狠掐了她一把, 小明星咬着唇不敢发声。
乔星俊脸也染上不耐烦,催促:“没听见姐姐的话?交出卦金!”
见乔星发话。
“乔二少。”毕洪的理智回归, 松开手赔笑:“不知要多少卦金?”
“八万。”乔星开口,“八字大发利好姐姐,怎么,不愿意掏?以为我乔星的姐姐给你算一卦很便宜?”
八万?
毕洪的神情变了变,他喊了五个风水师都没这么贵,况且朋友早已经讲过价钱,只有几百块钱。
他心底纵使太多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乖乖掏出支票填好数字交出,强颜欢笑。
“不贵,不贵。乔二少的姐姐愿意屈尊降贵为我算命,是毕某命好。以楚小姐来看,真是阴胎的话该如何处理?”
楚月柠也没推辞,就算乔星没开口要,一卦差不多也要几万块钱。
毕洪阴德亏损太过。
如若不是见阴胎可怜,为杀一个人而导致永世不能投胎成为阴物。
她不会理会这种人。
“该如何处理,你不清楚?”
毕洪脸色隐隐发白,笑:“楚小姐不要兜关子,毕某真不清楚。”
“第一个阴胎是怎么打掉的?忘记了?”楚月柠神情带了点冷意。
“你责备对方愚蠢,不懂为你带安全雨伞。她想留下孩子为此下跪求你,你却让保镖将她拖去医院强行落胎。”
“至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你不都是用的同样的方法?”
小明星站一旁回忆起那个夜色的可怕,紧紧搂着披肩瑟瑟发抖。
她不停哀求要留孩子,却被推上冰冷的手术台,麻药还未起效果冰冷的钳子就捅了进去不断搅动,血水顺着双腿流下。
毕洪下意识去看方经国,以为对方在他家里装了监控。
不然。
楚月柠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阴狠的目光让方经国意识到不对劲,连连摆手:“柠柠平时来往的少,我什么事都没讲过。”
毕洪摆明不信,觉得方家是调查好所有事情让楚月柠来诓骗他,以借此靠稳汇丰银行这棵大树,怒笑道。
“看来,楚小姐其实也没实质的解决方法,还不如之前帮看出祖坟问题的风水师。”
“想来阴胎的事也是子虚乌有,毕某还是再找个风水师看看自家祖坟。”
至于庙街神算?
简直虚有其表!
还好没有去专程排队。不然,排完之后得到如此无厘头的答案,不气死也是白费时间。
“ 祖坟?”乔星掏了掏耳朵,开口嘲讽,“stupid,祖坟迁了没用还要盲目相信?”
毕洪好歹是银行的总经理,不少商人巴结周转资金。别人追着巴结的人物到了乔星面前,可以随意贬低。
一句愚蠢,就让毕洪的面色黑了不少。
他却不能生气。
只因乔氏企业不能得罪。
没有乔氏企业的资金支持,撤资后的银行也会岌岌可危。
乔氏一句话,分分钟就能让毕洪丢了工作。
毕洪深吸一口气,“二少不明。”
“四位风水师既然都看出是祖坟的问题,说明症结确实就在祖坟。没解决,无非就是迁错了位置。”
方佳佳也出来插话:“江湖骗子的招数,希望乔二少不要上当。”
说完。
方佳佳偷偷瞄着乔子渊,想看他的反应。
看吧。
楚月柠就是骗子。
乔子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对楚月柠没有丝毫不满。
方佳佳气的跺了两下脚。
看客也接连点头。
“都讲祖坟风水会影响后人运势,严重就会影响身体。毕总确实应该继续看祖坟还有什么问题。”
“至于阴胎,因为让女人打胎太多就纠缠男人,没听过这种事。”
“那如果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真,想想就知啦。胎怀在女人肚子里,她没保护好能怪谁?”
“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是找女人嘛。”
一位千金看着厅中央的讨论,悄悄去看已然也观赏许久的女孩。
千金犹豫半天,还是问:“许小姐,这件事你如何看?”
许从露气势逼人,随意扫一眼就带着骄横恣肆的压迫感,收回了目光。
原本想借话题交友的千金只能讪讪离开。
“小姐,刚是李家的人?”贴身奶妈适时出来,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下午才刚从巴黎飞回来,够累了嘛。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还非要来方家一趟。
方家小门小户的家宴,怎么能让自家小姐亲自来?
莫非,真的将方佳佳当成挚友?
越想,奶妈就越担心。
决定回去就劝劝小姐,方佳佳那种小门小户的做派怎够格做小姐的朋友?
看完全场下来,倒是那位楚小姐为人处世云淡不惊,有进有退,这种品德高尚的人才配与大小姐做朋友。
可惜。
奶妈已经在外面听了一圈闲话八卦,自然也知道楚月柠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那般的人为何会出在方家。
许从露毫不掩饰娇俏脸上的厌恶,“是李家的小女。”
“真是李家小女?”奶妈眼里也全是不屑,“李家人也是狼心狗肺,为了包养情妇就逼死正宫。如此不光彩的人还想攀附小姐?痴心妄想。”
夜色已渐深。
奶妈讲完,偷偷捂嘴打了个哈欠,看到许从露招手在喊保镖过来就急了起来,“小姐,我可以再陪陪你不急着回家。”
没人守在身旁。
就担心方家的人又诓骗小姐,别以为她没看见田玉娥下午时频频带着长子在小姐面前走来走去。
小姐涉世未深,又被许家保护的很好。
奶妈是真担心小姐吃亏。
“莲妈,你先回去。”许从露见莲妈还想陪着摇头拒绝,目光再次看向厅中,笑了笑。
“我想,我还要再看场戏才能回去。”
上回在算命摊已经见过楚月柠算命,这回没想到还能看到她治毕洪。
这位楚小姐,似乎比她想的更特别。
方家想借她过桥,很难。
毕洪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楚月柠话已至此,有人作死,她不会阻拦。
方经国担心毕洪记恨,毕竟他还要靠毕洪从汇丰周转一笔资金出来去投资乔氏企业的地皮。
就在犹豫要不要第一时间去安抚毕洪时,就见到乔星亲自去帮忙拍真皮沙发上的灰尘让楚月柠坐下。
顿时内心大定。
喜出望外。
是了,只要有乔家这张大牌在,他哪用害怕没资源没资金?
看乔星小心翼翼对待楚月柠的模样,不就代表她拿稳了乔家二少?
方经国看的开,相差几岁而已,姐弟恋也不是不可以!
“爹地。”方佳佳被气坏了找过来想告状,却被方经国一把推开。
“各位。”
方经国从长餐桌上端了杯红酒向众人,“方某有事宣布。”
大家的视线看了过来。
方经国笑呵呵道:“方氏企业能有今天多得大家帮助,如今大仔也从英国飞回来帮我,我肩膀上的担子也算卸下来小部分。”
“早些年的时候,曾在大陆有过一堂父母婚姻。常言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妻子虽然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却也为了我生育了一双女儿。”
“如今大陆的妻子已经过世,女儿好不容易来了香江,我肯定要让她们认祖归宗。”
“方经国!”
方经国话音还未说完。
田玉娥就急匆匆下了二楼,高跟鞋踩着木楼梯发出哒哒哒声音,若不是旗袍的开叉口小,她恨不得两步飞下来。
方凯泽与方展文都跟随其后。
田玉娥望着坐在沙发椅上,还冲她举起酒杯微笑的楚月柠,就恨的差点将牙咬碎。
众多宾客在场。
田玉娥已然顾不上维持风度,刚刚她因为被大众拆穿是小三的事情哭了脸,两眼发红,盘好的低发髻也已经钗横鬓乱。
“经国。”田玉娥努力稳着情绪,去抓方经国的衣袖紧紧拽着,“认祖归宗是大件事,哪里能草率办了?不如……不如改日再说?”
一旦楚家两姐妹认祖归宗不就代表要分走方家的财产?
不。
田玉娥不同意。
方经国气躁的恨不得封住她的嘴。
楚月柠是目前唯一能让乔星亲近的人,不赶紧认回来,让这块肥水流到外人田去?
“妇人之仁!月柠本来就是我女儿,认祖归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方经国推开田玉娥,继续向来宾宣布,“总之,以后方家有五位子女,月柠就是方家的大小姐,有份参与公司的决策。”
田玉娥是方经国的枕边人,哪里不清楚他的打算。
原本是商量着,哄回来就好。
对外还是三个孩子。
怎么就变了呢?
方佳佳委屈起来,捂着脸跑上二楼。
方凯泽着急,狠狠瞪了楚月柠一眼,“八婆,能够得到方家的财产,你如愿了?”
丢下一句话,方凯泽追着安慰妹妹去了。
所有人都看着楚月柠。
他们都知道楚月柠的来历。
大陆来的乡下妹仔。
方家好歹也算富庶人家,被认回方家,就等于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如此好的机会,换做他们是抢着要。
方家两个孩子都闹了别扭,家宴气氛变的尴尬。
青年一副金边眼镜,西装革履端着杯红酒走向楚月柠,微笑:“既然已经认祖归宗,我除了是佳佳的大哥还会是你的大哥。”
那杯酒端到了楚月柠面前。
原本是示好的举动,良久,楚月柠却都没有动作。
方展文的表情渐渐端不住。
她荔枝眼里全是冰冷的光,扫了一眼在场人站了起来,轻嗤:“认祖归宗?怎么?一个个都抢着认我楚家祖先?”
方展文被刁难疑惑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楚月柠笑了笑,“意思就是你父亲当年入赘楚家,他整个人都已经抵给了楚家,自然精子也算。”
“照这么算,你要叫我楚家人做爷爷也勉强可以。”
方展文被羞辱的面色通红,难堪的质问好父亲,“她说的是实话?”
“放屁!”方经国气的脸色通红,“父母安排的婚姻……”
“等等。”楚月柠打断。
“父母婚姻?媒妁之言?没有感情?”
楚月柠从外套的口袋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借条,上清晰的写着,今借给赘婿7千块钱。
她种种点着若大的赘婿一词。
“怎么?当年不是你求着入赘楚家?不是你跪在地上求外公嫁女儿给你?没有感情还能和我妈生下两个女儿?”
轰的一声。
人声鼎沸。
没有人敢相信方经国竟然是靠着入赘起的家。
他辛苦维持的白手起家的正人君子表现,直接被一张薄薄的借条撕碎。
“借条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快给我!”
方经国看到当年那张借条,瞬间面如土色焦急着过来拿,
就在他要靠近时,乔星拦着伸手将人推开。
方经国趔趄几下,阴沉的眼眸盯着借条强颜欢笑,“柠柠,你从哪里找来的假借据?是,之前你一直问我要七千块钱,没有给你。但也不能用这种手段污蔑父亲啊。”
“我呸!”乔星被对方的无耻气到,当场吐唾沫,“姐姐一卦就不止这个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少污蔑人!”
楚月柠不怕方经国抵赖,将泛黄的借条纸张展开,签名栏赫然出现两枚红色的指印。
“抵赖无用。你与外公签订协议时曾留下指印,指印独一无二去机构检验,就能证明借钱的人是不是你。”
方经国看着周围人的目光浑身冷汗。
借条就在这里。
如果认下,不就相当于承认入赘,承认他靠女人起家的事实?
他不可以认,方经国慌乱的想要辩解。
乔子渊在旁温柔勾笑,默默添了一把柴。
“exactly,每个人的指纹都独一无二。方总如果真觉得委屈,恰好乔氏企业名下就有检验机构,可以全程安排方总去查验。”
方经国哪里敢去验,忙摆手:“不用去。”
“那就是认了。”楚月柠伸出手,客气又疏离的说,“劳烦方生按照香江十几年的银行涨幅利息,归还欠款。”
“还是姐姐人好。通货膨胀,都没按照如今的利息算收费。”乔星不假思索拍着马屁,见方经国黑着脸又斥,“磨磨蹭蹭,快还钱!”
方经国担心得罪乔家,只能认了命掏出支票。
在最后一个零画上时。
楚月柠干脆利落抽出支票。
方经国看着她拿着的借条,沉着脸,“现在能撕了借条?”
“不会以为还钱了就没欠楚家吧?”楚月柠拆了条香口胶,嚼着侧眸扫了一眼方家充斥着的阴气。
“你欠楚家的还没还完。”
话落,她想起什么又冲众人微一笑。
“对了,我同方家没任何关系还望各位帮忙辟谣。”
至此,楚月柠才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场。
世人都贪恋的荣华富贵,完全不被放在眼底。
众人都被这场转变惊呆了。
久久场面都是安静的。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
众人去看,发现毕洪痛苦的躺在地上,身子频频抽搐,两条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成了麻花状还在不断变化形状。
就好像真的有调皮的小朋友在不断摆弄着玩具。
毕洪痛不如生,就在要痛晕过去时,他决定相信阴胎的批命口中不断求饶念叨。
“对不住,是爸爸错了,宝宝们不要再折磨爸爸。”
可不论他怎么求饶,疼痛未见免半分反而又再持续加剧。
越是疼痛,毕洪的脑海里就越是回荡着女孩那句清冷的话语。
——“该如何处理,你不清楚?”
他颤颤巍巍爬了起来。
噗通一声。
毕洪跪在了小明星前,额头重重磕着地板求饶:“阿妮,求……求,求你原谅我。”
小明星想起惨死腹中的胎儿,泪水模糊。她只不过是乡下进城追求梦想的乡巴佬,不停的跑剧组就是想出人头地。
渐渐,她发现原来努力没用。
想要出人头地,还是要靠人脉,在金钱权利的诱惑下,她委身做了毕洪的情妇。但是那个小孩她是真心想要留下的。
她已经够可怜,不想让孩子也那么可怜。
她求毕洪,不断求她。
却依然没有保下那个可怜的孩子。
“你……你知道错了?”小明星苦笑。
毕洪痛到惨叫,不断用力磕着头身体越痛就磕头磕的越用力,地板上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我……我知道,我知道错了。啊啊啊,阿妮。”毕洪痛苦不堪。
“我原谅你。”小明星单手擦泪。
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毕洪所经受的剧烈痛苦就被按下暂停键,甚至手臂都已经没有再扭曲,他抬起正常的手难以置信。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毕洪欣喜若狂,顶着额头的血迹想从地板上爬起来。
场内的人难以置信。
竟然真的止了痛。
那……岂不就是说,刚刚楚月柠真的随便一眼就算中?
真的是阴胎作怪?
四五个风水大师都看不出来的谜团。
她仅是一眼就看清真相,能力又究竟有多强大?
众人瞬间胆寒发竖。
就在毕洪要爬起来的瞬间,小明星却咬紧牙关发了狠,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毕洪脸上。
“要原谅?简直痴心妄想!”
小明星连连甩了好几巴掌,几乎是发了狂的扇,双眸满是仇恨的火花。
“道歉?滚去地狱向孩子Say sorry!”
毕洪还没来得及捂住脸,手臂又传出钻心的痛再度无力垂下。
他痛苦的跪在地上嚎叫。
第60章
小明星打完人就跑。
方经国完全没预想到回发生如此变故, 看着乔子渊还没离开,连忙拔腿过去,“乔总, 今日不好意思让你见笑。”
乔子渊温润的笑容不减半分,“方总言之过重,不过……”
他若有所思去看方展文。
方展文知道乔子渊就是公司的最大的合作伙伴, 过来要敬酒。
“不必。”乔子渊温润笑着挡了过来的酒,“方家的内部混乱不堪, 乔氏一向选择partner谨慎。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方经国听见这话,瞬间腿软。
这……意思是不合作了?
“乔总,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乔子渊挂着温润的笑容, 说出来的话却无比伤人。
“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乔星阻止方经国再跟上来, 愤怒不已,“想要个明白是吧?好,我告诉你!”
“我哥先前昏迷的事情听说了吗?”
方经国愣住。
乔氏企业大少爷无故昏迷的事, 别说方经国,就是香江都很难有人不清楚。
足足上了一个月的香江财经报、新闻报。
“听闻过, 好在乔总吉人自有天相。”
乔星冷冷打断,“不是吉人自有天相。”
“是姐姐。”他定定看着方经国,直接揭开他丑陋的面具。
“是被你视为草芥、方家兄妹都有置办了独立物业, 她却只能有两间小房的姐姐。”
方经国不敢相信:“是楚月柠?”
“是。”乔子渊耐心快被磨完。
他看向在场的人,俊俏的脸挂着温润的笑意, “在场各位都是子渊的长辈,子渊借方总场地知会一声。”
说着,他敛了温润的笑意眸色严谨。
“楚小姐是乔家的座上宾, 更是子渊的救命恩人。日后如若再有人为难楚小姐,就是与整个乔家作对。”
救命恩人!5249零81九2
还是乔子渊的救命恩人!
消息仿佛一颗炸弹。
方家人彻底呆在原地。
尤其田玉娥。
“救……救命恩人?那个小贱……楚月柠真是乔总救命恩人?”
她不甘心让楚月柠来占方家财产, 又哪知她才是真正能够决定方家生死的人?
方佳佳更是摇头:“不可能……她怎么会是乔子渊的救命恩人。”
乔星先前不清楚姐姐和方家的关系,还能对方佳佳保持基本的同理心及绅士风度。如今得知好,毫不掩饰的厌恶。
“是与不是都是乔家的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疑?”
方佳佳被嘲讽到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随着乔家两兄弟离开。
方佳佳才敢瘫软在地上。
现场的宾客也开始借故离开,非但如此,他们一部分与方家已经敲定好的合作也被借故推脱。
方经国强撑着假笑,握着朋友的手挽留,“饭都没开动,怎么就着急离开?再有,我知你与乔董事长关系不错,做下和事佬?”
朋友拍了拍交握的手,叹气:“老方,我是素日与你交情好也不怕讲些实话。”
“乔子渊执任乔家,他的态度就是乔家的态度,况且,我老早就听闻过乔董事长将子渊的救命恩人看的非常重要,甚至许下了诺言。”
“乔家的诺言多重要?想必不用多讲了吧?”
朋友叹气。
“谁能想到,你的……”朋友想起楚月柠的话,改了口,“曾经的女儿就是乔子渊的救命恩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尤其,楚月柠刚露出的一手。
分明是玄学大拿。
香江的豪门谁不迷信?又有谁愿意与玄学界的人交恶?
朋友还有话没说。
方经国太过愚蠢,多珍惜女儿对女儿好,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光是救命的恩情,就算与乔家成为不了亲家,也绝对少不了乔家的助力啊。
“经国啊……你糊涂啊。”
朋友拨开交握的手,径直离开了方家。
如今,他也是不敢再与方家的人为伍。
送走宾客,刚买的方家别墅只余下狼藉。
方家四人齐齐坐在沙发上。
方展文头痛扶额,自家公司情况多少清楚点,之前就临近破产边缘好不容易靠着风水转运,又谈了乔氏这样树大的合作企业。
究竟是怎样被搅黄的?
“我早已经知道在内陆有两个妹妹,她们来香江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月柠如此讨厌方家?”
方展文百思不得其解。
楚家长辈都已经相继离去,楚家只剩下两个年幼的妹妹,她们没有亲人不可能抗拒方家?
方佳佳抽泣:“明明一切都是楚月柠的错,大哥为何一味只怪我们?”
“我几时讲怪你?”方展文奇怪。
方佳佳想起楚家姐妹刚来香江时,是如何被她作弄就被盯得心虚,匆忙瞥开视线。
方凯泽怒目而瞪拍桌而起,
“我就不信没楚月柠,没乔家方家会死!以前没有楚月柠,阿爸不是一样将公司搞得风生水起?”
方经国阴沉着脸,一脚将方凯泽踹成狗吃屎。
“阿爸!”方凯泽捂着流血的下巴,龇牙咧嘴,“你就为一个败家女打我?”
田玉娥知道已经触了方经国龙须,忙拉着方凯泽的手拦在两人中间,“老三听话,不要惹父亲。”
方凯泽捂着下巴,愤怒的瞪着。
方经国被激怒,更是暴怒扯过田玉娥的手臂。
田玉娥痛叫一声。
“讲!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哪有做什么?她们刚来香江,你也看到我对她们多好。”
田玉娥满腹委屈,“早知道楚月柠认识乔家少爷,我就亲自派车去接她回来。”
话音刚落,就被打了一巴掌。
田玉娥捂着脸不敢置信,“你打我!你为了那个贱人的女儿竟然打我?!我对她们已经足够好!”
“好?”方经国冷笑,“好到喊她们两个人包揽全部家务?先吃完饭再让她们吃剩菜?”
“玉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从前楚家姐妹没有威胁。
他才不想得罪田玉娥,让后宅起火。
再没有知道楚月柠是乔家的救命恩人之前,方经国想认回两姐妹,也不过是因为方家可以因为多两桩联姻的婚事添上助力。
“一切都怪你!最毒妇人心,你如果没苛待月柠楚怡,她至于像今天那般拆我台?”
“你如果愿意好好待她。今天的方家就会成为乔家的座上宾,救命恩人啊。”
方经国简直要被气的吐血。
公司原来可以爬的更高,就因为田玉娥小肚鸡肠丢失乔家这座大桥。
一切都被毁了。
田玉娥愤恨的面容扭曲。
贱人死就死了,还留下两个小贱人。
怎么就没跟着一起去死?
“完了,一切都完了。”方经国颓废坐在沙发上,手指插入头发。
“丢失乔氏企业的这块地皮,先前做的游乐园计划全部要推翻。”
原本。
他靠游乐园计划拉拢不少合作商,如今又该怎么办?
要是运气好……
要是运气……
忽然。
方经国猛然抬头,目光贪婪的望着神龛中的金蟾,“对了!还有救!还有救!”
他脸上布满喜色,急忙起身过去点燃了三支香插上双手合十膜拜。
“金蟾保佑,佑我运气加成。”
他怎么忘记了。
还有金蟾可以保住方家。
大师说了,只要心诚叩拜,方家想不发达都难。
只要运气一直好,方经国坚信定能时来运转。
不远的方展文却依然感到危机。
金边眼镜下是深深的担忧。
乔家的原因,今天就走了一大半合作客商。
当人脉渐渐失去时,绝对的运气又是否可靠?
出了方家的别墅,只有路灯幽幽照着街,天际清冷的月光不由让楚月柠拢紧外套。
没多久。
她就听见方家别墅传出女子的吼声,然后看见小明星裹紧披肩出来,她似乎是出了一大口怨气,神情不似在别墅那样小心翼翼匆匆拐弯往另一条道路走去。
没多久。
又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她回头就看到乔星坐在后排从车窗探出头笑嘻嘻招手。
“姐姐,快上来!”
乔子渊也升下车窗,俊朗的脸上也带着温润的笑容,“上车?”
“好阿,反正很难打到的士。”楚月柠准备去拉车门。
“小心!”
忽然,乔子渊温润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只来得及提醒,然后将方向盘猛地向左打让出一条道。
原本在前方的车子强行被一辆加长版的林肯逼开。
乔星吓的惊魂未定,趴在窗户往后看,当看见是熟悉的车时暗骂一声。
“靠,怎么是许家的奇葩!”
林肯车窗摇下,后排露出许从露秀气的脸,她坐在车内双手合十放在腿上,背部挺的笔直,正侧眸望着楚月柠露出极为有修养的浅笑。
“上车吗?”
楚月柠眨了眨眼,还没回话。
乔星就愤怒的下车打断:“不上!”
说着,他走过来猛拍车窗,“许从露,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呐,十年前,你就将封世伯的女儿推进喷泉池。”
“五年前,你当众在宴会上泼了某女星一脸酒羞辱她。”
“还有!你现在和方佳佳走的近,不就是想帮着撑腰?”
“一桩桩一件件都表明你是个恐怖的恶毒女人,我绝不会让你带走姐姐! ”
许从露由头至尾都维持着微笑。
“轻点拍,我想乔uncle看到赔偿单据一定会很不开心。”
对于乔星的质疑,她没有解释什么。
乔星拍打的力气顿时轻了许多,俊朗的脸透着懊恼,贴着车去看车有没有被拍报废。然后又抬头。
“反正,我绝不会让你带走姐姐!”
许从露伸手将人推开,去看楚月柠,“上来吗?”
乔星车也不看了,迅速背过身拦着楚月柠,“你听我说,上车肯定没有好事,别上!”
许从露没解释,保持修养的笑容静静坐在车上。
楚月柠看了看林肯,又去看等候的乔子渊。
乔子渊解释:“别听乔星乱讲,从露并不可怕。”
许从露笑容的幅度深了几分,“谢谢子渊哥。”
乔子渊回以笑容。
当年如果不是许从露帮他,他的秘密早就曝光了。
“好,那我就坐许小姐的车回去吧。”楚月柠打开林肯的车,去看欲言又止的乔星,“今晚谢谢你们。”
乔星挠了挠后脑勺,傻笑下:“不用谢喔,我都没做什么。”
等人上了车,许从露径直将车窗升上隔绝了乔星的视线。
林肯霸气冲出去还踩了下刹车溅了恼羞成怒的乔星满脸泥巴水。
乔星伸手摸下泥巴水,恨恨的盯着扬长而去的林肯车尾灯,暗骂一句:“迟早要好好向许世伯告一状!”
车内。
楚月柠看着许从露的面相。
看见十年前,所谓封世伯的女儿试图将许从露推进喷泉池。
看见五年前,看女明星使计让人带走许从露,好能借机会勾搭上许先生。
所以,有了许从露的反击。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解释刚刚的两件事?”
“刚刚?”许从露微笑,“我没有必要向任何人阐述所做事情的含义,要误会就误会。”
说完。
许从露松了口气,挺直的背部放松瘫在车座上,纤细的长腿一伸直接将高跟鞋踹开。
“维持淑女做派真是难。”
细跟的银色爆闪的高跟鞋,人人都抢不到的限量版,就这样在垫上翻滚两圈跌进了黑暗车座的底下。
许从露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偏头望着气质清若的女孩。
眼底却渐渐升起光彩,仿佛找到稀世珍宝般。
“你知道真相?”
楚月柠点头:“知道。”
“哇。”许从露眼睛更亮了,激动的问。
“所以……路清那么贫穷的女孩真能选上港姐?”
楚月柠:??????
说好恐怖的、恶毒的女人呢?
不是……这两件事真的有关联吗?
对于路清是否能选上港姐。
许从露投以了十二分精神关注。
如果真的能选上,岂不就是证明世上真有人能做到提前预测命运?
她每天面对的不是豪门宴会,就是拍卖会,再不然就是看全世界顶尖的奢侈品。
甚至,奢侈品都不需要她出门,就会全数被送到她的眼前。
许从露像是被困在高楼的公主,看不到人间的疾苦。
不过,她却能明白一个普通人想要改变命运有多难,尤其像路清那样的女孩,容貌和身材都因为贫穷得不到最好的照料。
“放在人群就能被湮没的平凡女子,真的也能靠运气就能改变命运吗?”
楚月柠摇头:“并不能。”
“命数并非一成不变,所谓的运气也不过是努力的加持效用。就比如洗碗的时候多个洗洁精,是否就会更容易?但追根究底,洗碗还是需要动手。”
许从露沉默下去。
楚月柠以为她听懂了。
许从露却抬起头问:“洗碗要放洗洁精?有很大区别吗?”
楚月柠眨了眨眼睛。
对哦。
大小姐根本不需要洗碗。
“嗯……换个比方,就比如你看衣服,亲自出门去看和别人送上门看的区别,运气只不过是助力。”
“原来如此。”
许从露总算明白。
加长的林肯行驶在夜色中,平稳有序的往公寓方向驶去。
到了目的地。
司机轻轻踩停油门,偷偷通过后视镜打量,见贵客并没有不适感才稍微松气,亲自下车,给贵客开车门。
“多谢。”楚月柠弯腰出了车门,冲司机浅露出微笑。
司机表示:“能为楚小姐开门,是我的荣幸。”
“楚月柠你等下。”
许从露忽然从车内出来,赤脚踩在地上。
“小姐!”司机吓到面色发白,连连绕过林肯的车尾去另一边的车座底下找鞋子。
许从露单手牵着裙摆,思考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因着紧张的缘故还深吸了两口空气。
“请问,你可以为我算命吗?”
女孩眼神充满了期待的神情。
她的生活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从未经历过风波也就从未起过涟漪。
她好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所以,许从露好想知道,未来会有不一样吗?是否能够起些波澜呢?
“不行哦。”
不忍见女孩失落的表情。
楚月柠耐心解释:“道上有三个规矩不能算。”
“一,将死之人不算。”
“二,穷凶极恶之人不算。”
“三,命好者不算。”
许从露出生豪门,独女的原因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恩爱家庭幸福。她的一生会享受到周全的保护,会走上父母堆砌铺垫好的道路。
许从露倒是听明白了,美眸里染上落寞依旧想要恳求,“真的不能算吗?哪怕一点点?”
“没有算的必要。”楚月柠解释,“也是为了你好,算命的人需要承受业力,虽然不大,但对命数会有影响。”
一眼能看到头的命运,有好也有不好。
她能够懂许从露的落寞。
“那……”许从露没法换了个问题,“你每天都会在庙街算命吗?”
“嗯。”楚月柠微微一笑,“还会卖糖水,欢迎你来试喝。很多人说我的糖水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当然。”她顿了顿,想到某人颇为无奈。
“带着方佳佳还是别来吧。”
许从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她接触更多的还是豪门千金,个个就算讨厌某个人也不会大咧咧表现,极度的虚伪。
坦荡的楚月柠就像是一颗明亮的月亮出现在她世界里。
很独特。
“放心,你绝不会看见她。”
许家千金的跟班位置多的是人争抢。
许从露让方佳佳跟着,不过也是因为在她面前能够极度放低位置。她只是不想看到如此卑微讨好她的人还要被冷落。
林肯离去。
楚月柠见到小区门口竟然还有老婆婆在卖东西,走了过去,蹲下。
老婆婆靠在墙壁上闭目歇息,脚边摊开一张破烂的蛇皮袋摆满青菜。听到动静,老婆婆下意识脱离墙壁坐了起来,眼睛因为困意还没来得及打开。
“婆婆,天色黑了怎么还不回家?”楚月柠掏出纸钱笑了笑,“全要了。”
老婆婆总算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她先用手扒拉好银发见有人在摊前连连蹲起身,颤巍巍摆手。
“你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吃这么多菜?放久会坏噶。”
“没事喔。”楚月柠解释,“我有个开餐厅的朋友,他一天就可以卖完。”
“真噶?”老婆婆半信半疑,“不骗人?”
“不骗人?”楚月柠微一笑。
老婆婆才愿意卖,将青菜、土豆、西红柿一个个小心捡进蛇皮袋。楚月柠就在旁问。
“近十点啦,婆婆为什么还没回家?”
“唉。”老婆婆停下捡菜摆了摆手,“屋里待不住,也讲不出何以。总觉得屋子呆着阴惨心慌,不是做噩梦就是生病。反而外面呆着人比较舒服,其实我也住在附近。”
楚月柠听着描述,想起了康南希。
风水虽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住在宅子内的人却能有感受。风水好的地方,人的精神会积极向上,会自在。反之,就会噩梦缠身,身体出现问题。
“婆婆,你住在哪里?”
老婆婆已经捡好了菜,两手撑着膝盖慢慢起身,指了指前边的一个小区,“就是花园小区咯,菜太重啦,姑娘住哪里?阿婆帮你把菜拿回屋。”
楚月柠起身回头看过去。
夜色已深,依稀能看到小区高层脱落的墙漆,浅薄的黑气围绕着小区依稀能看见有淡淡的血色沉浮其中。
小区外边站着几个人。
被人围绕的中年男子穿着黄色的道士服,手里拿着个罗盘。
如果有媒体记者在现场,一定能认出中年男子就是叱咤香江风水界的玄学大师广德业。也能够认出地产界新起之秀的盛世地产老总詹军。
“怎样?”詹军视线时不时就往小区里看。
花园小区分为八栋楼,全都是50年代建筑的楼盘,在香江当年也算是火爆的楼盘之一,因着首次推出以层销售的方式,一经发布就让市民抢购光。
人烟凑集,曾经是这边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却已经萧条,每栋楼只剩下零星的几盏灯。
就算如此,詹军还是不满意。
“就不能想个好方法全部将人赶跑?每栋楼留下几户都影响我收楼的嘛!广师傅还麻烦你再想想办法。”
“放心。”广德业对于詹军的抱怨冷下面,“今天我带徒弟过来就是要加升里面的阵法,既然收了你钱,我就会想办法帮你将人全部赶走。”
詹军心里也唬的厉害。他虽然已经赚了不少钱,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得罪广德业。毕竟像这种顶层的玄学大师,要玩死人不过就是摆个阵法的事。
“广大师,我也是心急。”詹军急忙从西装掏出支票,“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帮我将人赶出去都可以。”
广德业按住支票,“一单不收二次款。”
当然,广德业不是因为清高不收钱。本来就已经逆天而行,如果再收二次款就会反噬。
他再喜欢钱也会爱惜羽毛,不会因为区区几百万就将一身功力抵进去。
“我会将风声鹤唳局升级。”广德业目光看着楼上的几盏灯,渐勾起邪恶的笑容,“届时,他们如果再不搬就全部留在楼里。”
“这么喜欢这栋楼,不如就揽着楼一起死。”
听到会搞出人命,詹军还是害怕收好支票追问,“死……死人?可以不死人吗?”
广德业拿着罗盘不耐烦,“你刚刚才说过不论什么办法。”
“那……”詹军犹豫,“死人的话,会追查到我身上吗?”
“追查?”广德业不快冷笑,“人都不用出现在现场,谁会查到你头上?”
“别再追问,做不做一句话。”
詹军犹豫半晌,最后咬牙:“做!”
“好。”广德业重新勾笑,老奸巨猾的眼眸示意徒弟拿东西出来。
詹军看着碗上还放了把刀,吓一跳:“干什么!”
“詹生,升级这个阵法需要加上你的血。用你的气场呢和花园小区绑在一起,用你的气场去威慑住户,让他们看到你就怕,也方便他们城府于你。”
徒弟端着碗,露出一本正经哄骗人的笑容。
递过匕首。
“请。”
詹军接过匕首颤抖着划开指腹,鲜血沿着指腹滴入洁白的碗中。
一滴。
两滴
……
公寓房的门打开,老阿婆将蛇皮袋中的蔬菜抗进厨房,细心将蔬菜都轻轻倒在地上。
“要倒出来,不然放在蛇皮袋里会腐烂。”
“谢谢阿婆。”楚月柠将阿婆送出门,付了一百块钱。
老婆婆坚决不肯收,从一堆散钱里找出五十块递还,“就那点菜哪里需要一百块啊?快收好。”
“市场上天然蔬菜卖价会贵点的。”楚月柠以为老婆婆不清楚市场价。
据老婆婆说,那些菜都是她在天台上运土上去栽种出来的。
老婆婆摆手,“贵什么贵,种出来也没花什么力气。”
“好吧。”见老婆婆不肯收,楚月柠只好作罢送老婆婆出门后递了个符过去。
“这张符可以帮你入睡,记得收好呀。”
“真噶?”
“真的。”楚月柠微笑。
老婆婆不知道符的珍贵,只当小姑娘是一片好心再不收怕是要难过了。
送走人。
楚月柠站在窗户旁,拿着康南希给的地址。
刚刚看地址才发现,地址竟然和老婆婆呆的地方在同个小区。
夜幕下,远处小区的上方原本浅薄的黑气忽然浓郁,形状慢慢形成巨鹤的形状,尖尖的长嘴不断往小区的顶上怒啄。
她若有所思。
“风声……鹤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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