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林予墨没有说话, 而是亲亲他的下巴,她躺回去,昏暗的光线里, 眼睛如星星般明亮。
傅砚礼躺下去,她便灵巧地凑上来,鼻尖碰到脖颈位置,像小狗似的, 靠味道辨别自己的领地。
他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温热的呼吸扑在脖颈上, 痒痒的, 有些煎熬, 他低头,含吮住她的唇,她没防备地哼出一声,也被一并吞咽入腹中。
被子温度太高,她只能踢掉一些。
吻着吻着, 林予墨手开始不老实,隔着睡衣,她摸到腹肌,指尖触到肌肉线条, 顺着纹理滑动,一点一点, 她心跳也加快。
过程很顺利,没有阻碍。
林予墨不确定自己喜欢摸摸碰碰的感觉,还是喜欢被做坏事被他抓住, 越是想,越是得不到的刺挠感, 她失去兴趣,退回来时被握住,往下送。
明明中间还有两层布料的隔绝,但她似乎被烫了下,心也跟着急促跳动一下。
他吻着她的唇,逐渐加深,他鼻息加重,握着她的手,送进去。
她感觉跳了下,就整个人吓得不轻地抽出手,也不给亲了,贴着他,又开始前面老一套的表演,肚子不舒服,腰疼,四肢乏力,整个人特别困,特别特别的困,她特意重复,表程度。
“你转过去,我替你揉。”傅砚礼调整下,说。
“好!”
林予墨侧转过身,傅砚礼从身后抱住她,手掌放在肚皮上,轻重有度地揉起来。
他动作早已熟稔,小腹感觉到暖意,她却睡不着,后面有东西明显精神地抵着自己,她咬唇,想忽视但做不到。
林予墨敛着眼睫,道:“你……这样我睡不着。”
她说完,感觉动了下,比刚才更精神。
“……”
“抱歉。”
傅砚礼下颚抵着她的背,道:“忍一忍,一会就好。”
“好吧。”
始作俑者毕竟是自己,她也没话说,清清嗓子的咳嗽一声:“……那你快一点。”
傅砚礼很低地嗯了声,从喉咙里溢出来,莫名性感。
林予墨闭眼咬牙,等着这煎熬的时间快过去。
……
老师一时半会出不了医院,林予墨会过去看望,她跟傅砚礼时间不统一,她有时间就自己去,跟老师聊天下棋,听他努力回忆,讲关于傅砚礼学棋时的趣事,她听得很起劲,听完,拿去笑话他。
傅砚礼回消息:【你们就讲我坏话?】
林予墨理直气壮说:【你不知道,这种回忆有助于锻炼记忆力,是非常有必要的康复训练,你在质疑医生的权威?】
傅砚礼问:【哪位医生?林医生?】
林予墨发个不怀好意的表情:【今天回去就给你检查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
傅砚礼:【以权谋私?】
【……】
两人一来一回,林予墨乐不可支。
傅砚礼说她平时有工作不需要去,她说还好,有时候顺路就过去看一眼,看看老师身体恢复怎么样,护工做事怎么样,她看到网上有护工虐待病人的新闻,想想还是挺担心的。
【不用担心,医院有监控,也有护士跟医生。】
林予墨说是,几天下来,她跟护工已经成朋友,护工阿姨人挺好的,也热心,每晚都会给老师泡脚。
傅砚礼问她不累么。
林予墨不以为然回:【这有什么,只是过来看看,聊聊天什么的,你对E人的能量一无所知。】
傅砚礼默然。
他应当是知道的,她的能量,会持续到深夜,经常性地扯着他衣服,说自己睡不着。
从医院离开,林予墨回公司上班。
她现在基本上是两边跑,丽颂那边运转正常,基本不需要她多操心,酒店这边是新上手的,需要学的有很多,她跑总部的次数变多。
林予墨前脚到公司,后脚就被林晋慎叫去。
为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新酒店建成的项目将交给她全权管理,一些非重要的事,可以直接由她自行决定,不必事事问过他的意见。
第二件事是他几天有事,不一定都在公司,有什么事亟需处理,他让底下的人直接找她汇报。
林予墨一听,皱眉,举起手作提问状。
“说。”林晋慎看着她。
林予墨一脸认真严肃地问:“请问,林总你是生病了吗?”
在公司,就没有兄妹,只有上下级关系,林晋慎不许她叫哥。
林晋慎,从不停歇的工作机器,竟然有工作以外的事,要知道他是婚礼都只耽误半天工作的男人,她愕然,所以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生病了。
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凡人之躯能扛得住吗?她好伤心。
林晋慎略嫌弃地皱眉,眉展平后,表情有所舒缓,他解释:“不是我,是你嫂子怀孕了。”
“啊?”
“有宝宝了?”
林予墨震惊,同时又惊喜,她前段时间还怀疑两个人要离婚来着,转头就有孩子,她眨眨眼,问:“什么情况,你们不是还没准备要吗?”
林晋慎显然没有要跟她继续就此事聊下去的意思,三言两语将话题拉回工作,一直到交代清楚。
“公司这段时间,你多上点心,要麻烦你了。”
林予墨拍拍胸口:“林总请放心,我办事你放心。”
大哥总算是有些人性,嫂子有孕,他还知道放下工作,给予陪伴。
从林晋慎办公室出去,她便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陆宜打电话道喜,又问:“这么大件事,怎么没有跟我说呀?”
陆宜先意外,转而跟她解释:“本来是打算三个月后,稳定一定再告诉你们的,没想到你哥先说了。”
“多久了?”
“四周,还是孕囊状态,两毫米大小。”
林予墨不懂怀宝宝的具体过程,想象那是个小圆泡泡,她关切地问:“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孕吐,觉得头晕恶心吗?”
“有一点恶心,但还在能接受范围,饮食上清淡一些就好。”陆宜温柔答道。
林予墨一边查孕期注意事项,一边叮嘱,她看着只觉得妈妈都好伟大,好不容易,陆宜心态平和,怀宝宝是她自己的想法,两人认真聊过后,才有的孩子。
陆宜的想法时,早些年,她在学业跟工作上一直尽美尽善,现如今,她想换下步骤,进入人生的新阶段,她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
林予墨点头,听完说:“我当姑姑的也已经准备好,嫂子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在。”
“好,谢谢姑姑的关心。”
晚上,林予墨将好消息告诉给傅砚礼,他们家要多添一位新成员,她就要当姑姑,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位姑姑可能不会太称职。
傅砚礼摸摸她的头发,说没关系,“可能不是最称职的姑姑,但一定是最漂亮的姑姑。”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林予墨点头,非常认可。
林予墨正式接手工作,各种事层出不穷,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度,兢兢业业,累得够呛,才对大哥这些年繁重工作量有了实感,而这些,还只是一部分。
她突然领悟作家苏心那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一直以来,大哥都是带着自己那份重量前行。
在处理不完的工作中,林予墨大姨妈也在第六日跟她再见,她谢天谢地,总算是少件烦心事。
这几日里她心思都在工作上,睡前跟傅砚礼聊的也多是跟工作有关,他工作经验多,亦师亦友,聊完说睡觉时,她从里面品出点同事情谊来。
她平出不对劲,这不是她想要的发展方向,但困意袭来,她没来得及纠正,就阖上眼睛睡去过去。
翌日睁开眼,身边人已经起床,林予墨睡得沉完全没意识到他什么时候醒的,好在浴室里有声音,他还未走。
傅砚礼从浴室出来,他已经洗漱完毕套上正装,他走出来,手上在系领带,非常标准的温莎结。
林予墨睁着眼,非常满意自己看到的,她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睡衣经过一夜有些皱,正宽松地套在她身上,这使得她看起来越发单薄。
傅砚礼看时间,说:“还早,你可以再睡半小时。”
她摇头,说公司事多,她担心处理不过来,所以将闹钟调早,她打着呵欠,明显没睡醒的样子,看他衣着西装,斯文温和的模样,没能挪开视线。
“想抱抱。”
林予墨很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需求。
工作太苦她不想面对,在开启苦涩的一天,她选择先来一点甜头。
傅砚礼走过来,俯下身,抱住她,但到底还是有些身高差,抱得有些吃力,她感觉自个儿都有些被架起来,她挂他身上似的。
低沉嗓音问她:“只想抱?”
林予墨抿唇笑一下,说:“也想亲亲。”
“我没刷牙,你不能嫌弃我。”
“没关系,我刷了。”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有牙膏的清爽味道,带些薄荷的冰凉,只有一点不好,容易上瘾。
林予墨的手本是攀附着他的肩,等回过神,已经缠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一个吻结束时,视线开始交织。
她发现自己,想要的可能不止一点甜头。
“大姨妈走了。”林予墨小小声道。
傅砚礼眼神很暗,说:“不准备去上班?”
“还有半个小时呢。”林予墨眼里湿漉,像刚下过雨。
“不够。”
“够的,你快一点。”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她是佩服自己的,她就差将我想跟你做直白地说出来了。
缠着领带的手指,不停在收紧,一圈一圈。
傅砚礼喉头发紧,问:“怎么快?我不会,林老师教教我。”
第42章
突然抬咖变老师的林予墨不知所措, 耳朵烧红快要滴血,有些人为什么说的每个字拆开都能过审,组合起来, 就很涩气。
刚系好的领带在拉扯中不知掉哪去。
傅砚礼衣冠整齐,如剥糖纸,只是剥糖纸的人没什么耐心,生拉硬拽, 甚至用上嘴巴, 等到糖纸剥离掉, 品尝到味道, 刚才那一番折腾是值得的。
林予墨睡裙还套着, 如花一般的皱起,带子滑到肩膀,谁也分不出心去摆弄。
光线从窗帘缝隙里倾泻进来。
林予墨仰着脸,修长的脖颈绷得紧紧的,一束光照在侧脸以及锁骨的位置, 皮肤几乎透明,如梦似幻,不具备真实感。
的确,严重超时, 最后一次的闹钟响了又响。
她艰难伸手去摸手机,没有直接关掉, 导致五分钟过后再次响起。
呜。
上班该迟到了。
林予墨再去抓手机,一只大手抢先握住,从手腕移至手掌心, 十指交叉地紧握,推至发顶。
闹钟仍在响。
似乎随着时间推移, 乐音的节奏越来越快,快到失控。
颅内白光一片,林予墨缴械。
她听到一声很轻的低笑声,愉悦的,性感的。
闹钟被一只筋骨毕现的手给关掉,手机被放置床头柜的位置,纸盒被拿起,静默的时间里,只听到抽纸的沙沙声。
傅砚礼细致地做着收尾工作,先处理她的,然后是自己,整个过程温柔体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林予墨眨着眼睛,看在眼里。
处理结束,傅砚礼重新套上西裤,衬衣是在床下找到的,还好,不算皱,她看着他一颗一颗系上扣子,一直规整到系在最顶端的那颗。
斯文正经模样,风光霁月,只是唇色偏红,有着细小的破绽。
林予墨发现他是真的长在自己审美上,每一帧随便截图都足够赏心悦目。
她静静看了会,莫名想到他们结婚时朋友们的评价,她道:“你知道我说我们准备结婚,我朋友们的反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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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墨点头又摇头,说:“说我神经啊,都说你跟我哥哥一样,妹妹怎么可以跟哥哥结婚呢?”
傅砚礼慢条斯理地扣上袖扣,闻言看向她,他俯身握住她的脚踝,踝骨圆润小巧,指腹研磨着,她呼吸收紧,他笑一下,略抬起她的脚,抽走被压住的外套。
尔后问:“刚刚怎么不叫?”
语气正常,偏偏还端着张再正经不过的脸,教人觉得想多还是自己的问题。
要命!
林予墨拉过被子盖住脸,索性装死。
傅砚礼弯唇,再看手上的外套,早已经皱得不成这样,穿不出去,他只能去衣帽间,换件新的。
当天,双双迟到。
林予墨将责任推给傅砚礼,毕竟,她从一开始的确只是想抱一下。
对。
怪他故意勾/引人。
想明白这点,林予墨心安理得开始工作。
住普通病房第三周,老师恢复情况不错,主治医生在看过他的情况后认为已经可以出院,回去后需要好好修养,傅砚礼的意思是安排清静些的住处,再请个看护,老师不乐意,坚持想回自己的老年活动中心。
他拗不过,但还是将医院护工的阿姨聘为看护,照顾老师的饮食起居。
也是在这个月,傅砚礼要去美国出差。
不同于林予墨的一个星期,这次时间更长,但在她生日之前应该能回来,中途,有时间他也会回国。
这中间,长达一个月。
林予墨不可能没半点波澜,说他们好像现代版牛郎织女,一年中总是要分开。
傅砚礼出差那天,她去送行,分别在即,她给他整理衣服,皱皱鼻尖,道:“你知道我鼻子很灵的,让我闻到其他味道你就死定了。”
“蹭上来也不行?”他问。
“不行!”她故作凶巴巴的表情。
跟随傅砚礼一块赴美的小队人马,礼貌地跟林予墨说再见后离开。
傅砚礼笑,摸着她的头发,拥抱时道:“等我回来。”
“嗯。”
送走傅砚礼,林予墨下班后,没回两人小家,而是回了自己家。
陆宜自从有孕,将消息告知两位家长后,她跟林晋慎便搬回老宅,有父母照看,两边长辈都更放心。
林予墨这次回去,是陆宜主动提及的,刚好她也有看望大嫂计划,便没迟疑地应下。
她带着一堆东西回去,是些小衣服小鞋子,全都小小一个,像极小时候玩娃娃给穿的衣服,精致小巧,她收集癖犯了,见着好看的就全买下。
陆宜见到哑然失笑:“现在买衣服是不是太早了些,还不知道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没事呀,男宝宝也能穿粉色嘛。”
林予墨兴致勃勃地展示,陆宜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怀孕后购物频次骤增,全是跟宝宝有关的小东西,两人互相分享。
陆宜给她看B超照片。
林予墨认真地去看,企图从那小团阴影里去辨认眼睛鼻子跟嘴巴,她感觉到神奇,说:“好像是个小外星,脑袋这么大,随我哥。”
“又胡说。”
林母秦如云女士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说八周时都是这样,都是脑袋大一些,还在个小胚胎,在分化中。
林予墨吐了下舌头。
秦如云细致入微,对陆宜照顾有加,她深知生孩子多难,而陆宜三十好几,生孩子来说年纪偏大,平时更要小心,身体健康不是闹着玩的。
陆宜这段时间食欲更差,吃的少,吐的多,她看在眼里跟着着急,平时饮食已经尽可能清淡,便只能时不时加些餐,能吃下一些便是好事。
“多吃葡萄,听说宝宝眼睛会很大。”
林予墨献殷勤地开始剥皮。
此时,林晋慎敲门,人立在门边,提醒陆宜,明天要去做孕检。
“好。”
林晋慎的视线瞥到正在给葡萄剥皮的林予墨,道:“吃葡萄多少,跟胎儿的眼睛大小,并没有必然联系。”
“哦。”
“在这种问题上,要讲科学依据,而不是偏听偏信。”
“……”
林予墨将剥好的葡萄塞进自己的嘴里,没什么酸味,她却吃得整张脸都皱起。
秦如云跟林晋慎先后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林予墨道:“我最近都没在公司见过我哥人影,联系全靠线上,他是真上心,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陆宜讪讪地笑了下:“我倒希望他去上班。”
这是实话,也是她这段时间里总会蹦出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啊?”
“不习惯。”
以往两个人相处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床上,生命和谐之后各睡各的,身体交流后就不需要语言。
而现在,整天都在一个屋檐下,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无奈之下,只好叫来林予墨。
林予墨听完笑不可遏,不住地点头,很有实感。
天天对着一尊大佛,仍谁都难受。
傅砚礼出差时间,林予墨就在家里睡下。
她洗漱过后,拿手机点开跟傅砚礼的聊天框,如今两人一个在东八区,一个西五区,中间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意味着她早上睁开眼,而他就该入睡,中间交叉能聊天的时间屈指可数。
如果有人起迟或睡早,就会失去视频的机会。
她发的消息傅砚礼还没回,无聊地往上翻翻,是他发的一些照片,有时是风景,有时是美食,以及一些行程汇报。
白天与黑夜交互。
傅砚礼醒来,洗漱时两人在视频,他那边阳光很好,是明媚白昼。
林予墨小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睡眼惺忪,打着呵欠跟他聊天,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事,但她很喜欢这个过程,因为即便她说得事情再无聊,他都有在听,并问然后呢,因此,她表达欲越发旺盛。
这跟傅砚礼本人脱不了关系。
傅砚礼洗过脸,在剃胡须,他没用电动,而是一直用手动,脸上打过柔软的泡沫后,一点点刮干净。
他脸部线条好看,绷着下颚,刮胡须时,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帅哥你谁?”林予墨看的心花怒放。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玩什么乙女游戏,她抽的老公住在手机里,正对着她展示着自己的生活起居。
可惜时间有限,充钱也没办法继续看下去。
“待会给你发消息。”傅砚礼穿戴整齐,俨然已经是工作状态。
“好,再见。”
“晚安。”
“早安。”
“……”
挂掉电话,林予墨睡不着了,她只能玩手机打发时间,无聊刷朋友圈时,指尖在滑到白依那条时突然停下,她点开图片,应该是跟朋友唱歌,挺多人,里面光线昏暗,男男女女都有,看起来很热闹。
最末尾的一张照片,是白依的半张脸的自拍照,有一些朋友入镜,而在照片最角落的位置,有一个绰约的人影。
再模糊,也不是普通的背景墙,白得反光,更像是电影里的隐藏彩蛋。
林予墨看到他们共同朋友有人专门评论问起:“角落里的帅哥是谁啊。”
白依回:季从新。
林予墨呼吸一听,说不意外是假的,毕竟看见一个人,从人间蒸发,现在又凭空出现。
第43章
季从新。
也许时间还不够久, 不足以让自己忘掉这个名字。
林予墨退出照片查看模式,手指往下滑,那条动态被顶上去, 看不见了。
跟季从新第一次见面是在夜里。
英国湿冷的天气,夜里空气里都弥漫着潮湿水意,她跟一堆朋友从酒吧出来,回宿舍的路上, 季从新在等红绿灯, 穿着黑色夹克, 浅色牛仔裤, 身形很高, 也很单薄。
因为是东方面孔,林予墨便多看一眼,冷白的脸,抿着的唇,显得倨傲冷情的样子, 那双冷漠的眼神给她不小的震撼。
同行有人认识他,叫他新,从他们交谈中得知,他是刚兼职结束。
在英留学有抱团取暖的圈子, 但林予墨从来没见过他,后来才知道, 圈子跟圈子也是不一样的,就像他们没想过,念书时可以兼职赚取生活费一样。
朋友之所以认识季从新, 是因为他只要有报酬,学校的作业论文之类的都可以找他。
那天晚上之后, 林予墨就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关注他。
她敢想也敢干,很快制定出追求计划,花钱找他做事寻求相处机会,她暗撩明示都用上,季从新油盐不进,拿她当空气。
在追男孩子这件事上,林予墨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毅力,前后持续大半年,风吹雨打都没阻隔过,季从新拒绝她的话,都能批发了,她全都接受,且越挫越勇。
身边的朋友全都知道,劝过,还介绍男生给她,她也没动摇过。
追得轰轰烈烈,失败得也触目惊心。
总结来说,季从新,是她喜欢过,追过,但是没追上的男生。
都是过去的事,陈芝麻烂谷子,林予墨也没发散性地去回想,只是还有些好奇的,当年他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了。
……
美国这边行程安排紧,傅砚礼有的时间,是碎片化的,相隔两地,他开始养成新的习惯,比如拍建筑风景,比如拍食物,然后发给林予墨。
林予墨醒来看见消息,就会回,然后分享她的生活。
似乎这样,两人生活就并未相隔多远。
会议结束,傅砚礼回酒店的路上,注意到一家店,logo熟悉,常出现在她衣服或者包包上,他让司机停车,助理跟着一同进店。
他在一款包前停下,颜色款式,是林予墨会喜欢的样子。
像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几次。
助理早已习惯,这是为太太挑出国礼物。
周末有晚宴。
林予墨醒来,手机上是傅砚礼发的消息,国内现在是早上,那边便是夜晚,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参加晚宴。
她回消息,说:【给我看看。】
洗漱时,傅砚礼回消息,拍的是晚宴图,避开人,照出场景,在室内,富丽堂皇,古典的宫廷风格。
林予墨:【我想看的是你,想看你穿礼服的样子。】
一直到脸洗完,那边还没回消息。
可能是在忙,又可能是准备已读不回,她也没放在心上,往脸上抹乳霜时,手机振动一下,有新消息发来。
林予墨三两下擦完,剩余的擦去手腕,点开手机看,最新消息是一张照片。
一张自拍照。
照片的角度有些迷,但胜在照片里的人五官抗打,不知道是在哪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拍的,光线不是很好,面部被光影切割,很立体,也很俊朗。
对着镜头的表情僵硬,显得不自然。
穿着黑色礼服,衬衣领口的位置不是领带,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领结,俨然是俊美的东方绅士模样。
林予墨反复欣赏,不放过一点细节,回:【喜欢看,爱看,请傅先生以后多发点自拍给我。】
他又不是不会拍,拍自己的时候就很好看呐。
傅砚礼:【这个难以做到。】
林予墨笑,她不用去上班,吃过早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
她将昨晚的想法说给他听,只是他未必理解什么是乙女游戏,所以修改成通俗易懂的版本,说他好像是自己养在手机里的电子宠物。
没一会,她收到转账消息的提醒。
林予墨噎了下,说:【干嘛,一言不合就打钱?】
傅砚礼:【饲养费。】
她脑子里转一圈,才意识到他是接那句电子宠物,只是接的方式,很傅砚礼。
傅砚礼在忙,发完那条消息后就消失。
林予墨点开他发的那张自拍照,点了保存,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傅砚礼只觉得没什么不好,就连僵硬的动作,都挺可爱的。
吃过午饭,再看手机时,林予墨才发现自己被拉进一个新建的群里。
白依邀请她进去的,消息已经提示有99+,有@她的消息,淹没其中,她点了下,才知道是在商量聚会的事。
是留学时的那些朋友,自从毕业后,还没怎么整体聚过。
群里的反响都不错,都很愿意参加。
林予墨一直没回应,白依便单独来找她,问她有没有看到群消息,明天记得参加同学聚会。
她第一反应是拒绝,理由随便扯,因为工作脱不开身。
白依盛情邀约,说;“你看看群里的消息,大家伙都会去,都几年没见,你就真的不想见见吗?”
“替我跟大家伙说声抱歉。”
“你是因为另一个人?”
白依也算是她那段大胆追爱历史的见证人,不难猜出来:“你要是不想看见他,我跟他说一声,就别让他来了。”
“……”
这样刻意,倒显得她这边没揭过篇。
“不用,我去。”林予墨道。
“好,那你一定要记得啊。”
“嗯。”
这件事,林予墨给傅砚礼提了,只是没说谁会参加,觉得没什么必要。
周日当天,她准时抵达。
见了几年没见的朋友,彼此都有很大变化,这空缺的几年,有说不完的话。
兴冲冲聊天间,白依下去接人,再上来,身边站着位年轻男人,休闲装,气质早不似念书时有棱有角,更融合许多,从容不迫地挨个打招呼。
场面略尴尬两秒,有人去看林予墨,林予墨没回避,心态上,跟见一个许久没见的老朋友是一样的。
“好久不见。”季从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开口。
“嗯,好久不见。”她点头,平静回应。
当事人没反应,其余人也就放下心,继续热闹寒暄,有人夸张道:“季神好久不见,还是那么帅。”
再见到季从新,没想象中的不自然。
时间是一键清除大法,将他们中间发生过的事全都荡平,到现在两人面对面,就只剩下简单一句,认识的朋友。
聚会的人已经到齐,落座后,各自聊着境况,也是在这时候,林予墨才知道困扰过她很深的问题的答案。
当年季从新离开,是因为去澳洲,他收到令他心动的研究所offer,第一时间过去,他喜欢那里的氛围跟所从事的工作,便留了下来。
这次回国,是休假,回国看看,也是放松休息。
“挺好的。”林予墨是真心实意的。
他念书时,每天打两三份工,都不妨碍他学业上的优异。
季从新问:“你现在呢?”
“在帮忙打理家里产业,”林予墨抬起手,露出无名指上的婚戒,“我结婚了。”
“挺好。”
“是啊。”
两人淡淡一笑。
林予墨客套道:“如果有机会,下次我跟我老公一起请你吃饭。”
“好,提前谢谢。”
他们之间对话就这些,跟其他朋友相差无几,公式化的,林予墨以前就是团宠,要聊的对象太多,没什么空余时间,去注意其他人和事。
聚会结束,各自离开。
有些喝醉的,沾酒不能开车的,林予墨跟白依几个,都先一一安排妥帖。
季从新立在路边,长身如立,有那么点那天夜里的味道,只是人没那么窘迫后,眼神也不再锋利,他抽着烟,呼出的烟雾很快消散。
人已经所剩无几。
白依去招呼另一个同学上车,林予墨没碰酒,准备开车回家。
“林予墨。”季从新摁灭烟,叫住她。
“嗯。”
他的脸没怎么变,只是以前的少年感,被成熟所取代,他垂着眼皮,看她,先笑了下,道:“只差一点。”
“什么?”她问。
季从新弯唇,呼出入肺的那口烟雾,叹息一般,“只差一点。”
林予墨喉头动了下,她知道他说什么,只差一点,他们当年就在一起了。
……
回家后,傅砚礼发来消息。
说他今天可以回来,会在国内晚上抵达。
林予墨直接跟他视频,她刚洗完,卸过妆洗过脸,整张脸干净透亮,她问是不是真的,语气有点雀跃,眼里更是掩饰不住的快乐。
傅砚礼心被牵扯一下,有那么一刻现在就想登机。
那是理智失控做出来的事,他很想,但目前还能克制。
“等我回来。”喉咙滚动了下,只是看着,便能想象她的气息。
视频另一端,林予墨趴在床上,道:“你快回来吧!我已经独守空床,好多个日日夜夜了。”
不是有句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他们好像已经有七年没见了!
第44章
挂断视频, 屏幕短暂黑屏过后,林予墨看见自己列表里出现新的联系人。
同学聚会结束,季从新说他们“只差一点”。
这话如果在她为他不辞而别难过, 时不时就要掉下眼泪的脆弱时期,这几个字大概会让她心刺痛一下。
但现在,她已经没什么特别感觉。
林予墨目光坦荡,揶揄说:“你应该庆幸逃过一劫, 要是没有差的那点, 你现在研究出的专利可能要往后推几年了。”
从聚会聊天, 她从朋友那听说, 季从新在澳洲发展很好, 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他所在的团队科研上取得不小成就,一大笔专利费,不比他们一些二代差。
她也是开玩笑。
即便那时候在一起, 他也不像是为感情放弃未来的那种人,他的人生向来只做正确的事,每一步都很精准。
季从新淡笑,没有就这件事再说什么。
两个人聊了会。
他说他也有一位未婚妻, 也在考虑人生下一阶段,还说抱歉, 当年因为家境,他没有任性的资格,所以才会伤害到她。
“没事, 毕竟我那时候也挺夸张,从你立场看, 应该挺烦的。”
“我不是觉得烦,是觉得配不上。”
配不上,季从新反复说过很多次。
林予墨也不再纠结细节,莞尔笑笑:“都过去了,都要向前看。恭喜你啊,能这么成功。”
“谢谢。”
离开时季从新询问能不能加一下联系方式,以后就算是朋友,林予墨愣住半秒点头说可以,打开手机,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已经发过来。
季从新通过这次聚会群加的。
林予墨点同意,备注是他的名字。
新的对话框很快被新消息压下去,一直压到屏幕外,群消息以及云杉消息。
云杉给她发了张小狗的照片,在她脚边,已经跟她数十分钟,看样子是在寻找一张长期饭票。
是只小土狗,但眼里湿漉漉的,让人很同情。
林予墨:【收养它。】
云杉:【我也想啊,但你知道我们家土星很小气的,会吃醋,我怕它应激,养不了,你呢,有没有想法?】
林予墨发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傅总对狗毛过敏。】
云杉:【那他为什么对你不过敏?】
林予墨:【?】
林予墨:【我要以权谋私,等着,杉杉子,这一次我要你身败名裂。】
云杉即刻认怂,最后在两人商讨下,将小狗送去机构,等待有缘人认领。
……
傅砚礼搭乘的航班,在下午七点落地。
当天林予墨就打算收拾行李回去,被秦如云女士叫住,他也就回来一两天,与其来回跑,不如让他过来吃饭,住家里也是一样的。
她一想,也是,于是给他发消息。
林予墨去接的机。
接机口看见她朝思夜想的身影,唇边翘起,没有招手也没有叫他,只看着人,等他发现自己。
想象中他会左顾右盼,从人群里找寻自己,最后不期而然地对视,微笑,小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但没有,这些都没发生,傅砚礼第一眼就看到自己。
他大步走来,在她身前停下,摸下她的头发,问:“等很久了吗?”
“没有。”她扬扬手机,“但家里好像等急了。”
秦如云女士打好几个电话过来。
“走吧。”
“嗯。”
他伸出手来,她看眼,尔后握住,跟着被完全包裹住,熟悉的感觉又回来,心脏缺失的一块被拼好,很是愉悦。
上了车,林予墨总会忍不住偷瞄他,每次都能撞入他温柔无边的眼神,她轻咳一声,提醒他系上安全带,小林师傅要开车了。
车还是停在车跟人都稀少的半道上,久别后的接吻像久旱的土地,雨水落下便转瞬即逝。
安全带禁锢她的动作,傅砚礼长臂伸来,替她解开卡扣。
不知道是空间狭窄还是动作笨拙,碰到汽车喇叭,突兀的响声吓到她抖了下,脸一红,恨不得整个人埋进他胸膛里。
等缓过劲,又觉得好笑,额头抵着他,咯咯笑个不停。
脸笑到发酸,手机铃声响起,还是秦女士的电话,问她接没接到人,她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那边说好,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挂点电话,林予墨心情平复许多,道:“该回去了。”
“嗯,要不要我来开?”傅砚礼问。
作为司机的专业被质疑,小林师傅递过一个眼神,并道:“傅先生,我们只是司机与乘客关系,你已经越界了。”
傅砚礼失笑,说抱歉。
二十分钟左右,车开回林宅,饭菜刚好端上桌,放下行李,洗手就能吃饭。
家里六口人,在今天全齐。
林父林政心情大好,将正藏多年的酒拿出来,气氛好似除夕夜,也算是小团圆。
吃过饭,三位男士就饭桌上没聊完的话题继续。
林晋慎如往常一样,问的是傅砚礼这次在美国谈的项目,三人一来一往,钟表上的指针一圈圈转动。
林予墨借口送水过去了一趟。
她放下托盘,将水递给林政跟林晋慎,回头,将一杯水递到傅砚礼的手里,他望着她,眼睛黑白分明,看她好几秒。
林予墨感觉他就像是待解救的大狗狗。
她短暂离开,去找陆宜,陆宜已经躺在床上,床头柜的手机放着莫扎特贝多芬,是挑选的胎教音乐。
“大嫂,我哥是不是有点没人性,他不懂什么叫小别胜新欢?”
陆宜失笑,手搭在小腹那,说:“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好烦。”林予墨咬牙,“不解风情,明灭人性。”
陆宜想想,道:“这样吧,你说我有事,需要你哥来一趟。”
“啊,这样嫂子你是不是牺牲太大了?”
“……我,就当我报答你这几天陪我的恩情。”
林予墨握住陆宜的手,郑重道:“嫂子,我跟组织永远记得你的牺牲。”
“去吧。”陆宜拍拍她的手。
林予墨再出去,按照在房间里说的那样,以嫂子有事支开林晋慎,林父摆摆手,让傅砚礼也早点休息。
自此,小傅营救计划得以成功。
进房间,林予墨就开始邀功,说:“我好吧,你一个眼神,我就能看出你的求救信号,马上就把你营救出来。”
“我有吗?”傅砚礼问。
“没有?”
林予墨搂着他的脖颈,这样的姿势其实有些难,她需要踮着脚尖,她的呼吸扑在他脸上,道:“看来傅先生并没有那么想我。”
腰被托住,没那么难受。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肩窝,细闻着她的味道,说:“很想很想。”
“去洗澡?”
“一起?”
“……”
林予墨纠结一下,他们还没有一起洗过,因为感觉会难为情,也是想保留一点,可是眼下一分钟都不想分开,她点头,说行。
进去前,她迟疑一下,提醒:“只是洗澡!”
傅砚礼拿着睡衣,眼里干干净净,问:“不然,你在想什么?”
林予墨不会告诉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用讲,她所想很快变成事实,她发觉自己要是在古代,可能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遇到美色就走不动路,将自己前脚制定的原则忘个干干净净。
而眼下唇红齿白的傅砚礼,也该是妖妃一个!
水声不停,夹杂的还有其他声音。
林予墨已经在尽可能的克制,但浴室全是水迹,她没有一个坚实的着力点,手臂抵着的墙面冰凉又光滑。
她处在一个不确定的环境,唯一能抓住的,是傅砚礼。
水蒸气升腾,整个浴室的气温高得惊人,林予墨快要被蒸透熟透,她从布满水汽的镜子里,感觉自己像是只水晶虾饺。
傅砚礼是评鉴者,一边优雅品尝,一边点评。
“瘦了。”
“全是骨头。”
“这里胖了?”
“……”
林予墨在咬唇,高傲地冷哼声溢出唇时变味,更像是嘤咛撒娇,她恨不得咬断舌头。
淋浴被关上,她意识回笼一些,再看傅砚礼,除去那身刻板正式的西服脱去,他还是正经到有些道貌岸然的模样,就好像,在现在,沉沦的只有她一个,而他是居高临下的观赏者。
她抱紧他的脖颈,不满地噘起红唇。
“哥哥,亲亲我。”
声音黏黏糊糊到她自己都冒鸡皮疙瘩,但眼下,她已经顾不上许多,她感觉到他的僵硬,继续道:“哥哥?”
第一声或许不习惯,但越叫越顺口,带着恶作剧般的狡黠。
尾音直接被吞入,傅砚礼眸色暗沉,有些凶狠地吻住她的唇。
淋浴在迷乱中被误开,水滴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睛,林予墨咬他的肩,快要溺毙其中。
傅砚礼也没好哪去,分开的时候,有位置是空的,胸腔被一下子填满,几乎快要暴涨,他却贪心的还想要更多,不够,永远都不够。
一个澡洗得囫囵,没怎么擦干就抱着出来,在床上,床单皱巴巴的没法看,最后换下一床新的,两个人又洗了次澡,分开的,紧急避险原则。
再躺回床,林予墨懒懒的不想动。
傅砚礼从行李箱里拿出礼物来,好几个,小的如项链,大的是包包,摊开在床上,由她挑拣把玩。
“这么多,你不是很忙,哪里来的时间去买的?”林予墨逐个打开,他太懂她的喜好,每一个都送到心坎。
“一些零碎时间。”傅砚礼道。
闻言,林予墨抿唇笑,愉悦在眼里写满,她道:“那傅先生岂不是在工作的时候都在想我?”
她抬腿,脚趾攀爬上他的小腿,有些嘚瑟:“唉,哥哥是不是太爱了?”
傅先生,傅总,老公,哥哥……她总有那么多称呼叫他。
还没继续往上,脚被抓住,手指有意无意刮过脚心,傅砚礼问:“还想来一次?”
第45章
林予墨快速收回不安分的脚, 藏在被子下,打着呵欠说好困。
礼物被收好,两人躺好睡觉。
傅砚礼问起她同学聚会怎么样, 她说挺好的,见几年没见过的朋友,而且大家变化好大,不只是外表, 谈吐跟思想都成熟好多。
她仰头, 想到他明天又要走, 道:“过几天, 等手头上工作不忙, 我去找你吧。”
一个人来回跑,又是高强度工作,她不忍心。
“没关系,我回来一样的。”
“是啊,我去也是一样, 你有时间还能带我回你母校呢,你们学校图书馆我现在都还记得,超棒的!”
傅砚礼难抵她目光里光亮,点头, 说好。
一夜好眠。
下午,傅砚礼回飞美国。
因为聚会, 聚会群连着热闹好几天,一直有人聊天,没怎么冷场。
林予墨本来是个爱热闹的性子, 时不时也会聊。
这一天也一样,她回完群里消息, 季从新的消息就弹出来,问她京北有什么好玩好吃的。
因为前脚刚回完群消息,后脚就玩消失,似乎显得很刻意,林予墨只好问,他是跟朋友还是跟家里人。
季从新:【跟未婚妻,我打算带她玩几天。】
林予墨便很诚挚地提出自己的建议,一些小众的打卡点,不用跟其他旅客人挤人,还有些餐厅,正式的苍蝇馆子都有,一些本地地道小吃。
季从新说他知道小吃,名气很高,排队的人也很多。
林予墨跟老板认识,论辈分,她要叫声叔叔,她说会跟那边打声招呼,提前给他预备一份,到时候他们过去,记得去取就行。
季从新:【谢谢。】
林予墨:【不客气。】
关掉对话框,林予墨注意力回到工作。
第二天,季从新说小吃已经取到,未婚妻吃过,说很好吃,让他务必好好谢谢她。
季从新:【你有时间吗?作为答谢,我们想请你吃顿饭。】
林予墨本能拒绝,一方面是举手之劳,没到需要请吃饭这么正式,另一方面是两人过去身份到底尴尬,不该出现在彼此现任眼前。
但季从新说未婚妻一再坚持,而且只是吃一顿饭。
思考再三,林予墨说好,餐厅是她定的,将地址发给他,约好时间,到点她开车过去。
季从新的未婚妻比想象中要小,甜妹,看样子有些学生气,从介绍中,才知道未婚妻是他的小师妹,年纪的确比他们都要小。
“叫我珠珠就好,”珠珠伸出手,问:“予墨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回握住对方的手:“可以,认识你很高兴。”
珠珠笑容甜美,托腮,比起吃什么,对林予墨更感兴趣,得知她管理着一家娱乐公司,向她打听有无拿到偶像签名的可能。
“你的偶像是?”
“云杉,我好喜欢她啊。”
听到闺蜜的名字,林予墨笑着点头说可以。
“真的,予墨姐姐,你人太好了。”珠珠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季从新等他们聊完,递上菜单,询问:“要不然我们开始点东西?”
“是,我差点忘了!”珠珠懊恼拍下自己的脑门。
“看看想吃什么。”
等餐跟吃饭时,珠珠时不时拿出手机来玩。
季从新全程很照顾自己的小未婚妻,林予墨作为旁观者,也感觉到他的细心,跟记忆中的男生不太一样,可能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吧。
二十岁的林予墨没能做到的事,眼前的小姑娘做到了。
她没什么不甘,愤懑,甚至是跟对方比较,只觉得是必然的吧,有些人,注定只是旅程中的过客。
吃过饭,林予墨去洗手间补妆,珠珠也要一同前去。
两人各占一个洗手池。
珠珠手撑着大理石台面,看着她,眨下眼说:“予墨姐姐,说件事希望你不要生气,你跟老季的事,他跟我说过。”
林予墨刷眼睫毛的动作顿了下,也没多在意地道:“没关系,都是以前的事。他怎么说我的?”
“老季说你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女生,从来没遇到追男生那么大胆的姑娘,说你开始时是真有点吓到他,你告白太突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林予墨笑。
第一次追人没经验,她确定心意后,就找到人,说自己对他有好感,如果他觉得自己也不错的话,他们可以交往看看。
珠珠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继续道:“我问他为什么你们最后没在一起,他说是自卑,你们当时差距太大,他不敢正视那段感情。”
林予墨终于涂好睫毛,拧紧睫毛膏后丢进包里,道:“他早该跟我说的,害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有魅力。”
“他那里敢说,人穷的时候,就只剩面子了。”珠珠说。
“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林予墨突然问。
珠珠愣了下,道:“不是你说的嘛,都是过去的事,跟过去的事犯不着。”
林予墨洗着手,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我有点不清楚你是以什么心态跟我说这些,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他说的动心或者喜欢有杜撰夸张的成分,真那么喜欢,我们早该在一起。”
“而我们没有在一起,现在身边都有喜欢的人,这些篇章早该揭过,就算再提及,也更像是一桩趣事。”
“我已经结婚,我非常喜欢我的老公。”
她讲自己的立场跟态度讲得清清楚楚,不知道珠珠能不能听懂,进而放弃试探的想法。
珠珠讪讪笑下,说她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也没再继续聊下去。
从洗手间出来,双方告别离开。
季从新看着那辆惹眼帕拉梅拉开出视线,就听身边的人道:“哥,要不然算了吧,你没机会,看得出来,她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
“她已经走出来,像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当时将喜欢说得天花烂坠,穷追不舍也是因为没得到,不代表用情多深。”
季从新摸出烟盒,抽出烟衔在嘴边,低头点燃,醇厚的烟气让喉咙的刺痛有实感,他捏着烟,猛抽几口后,道:“不会,她只是一时忘记。”
他亲历林予墨追自己的大半年。
她就像小太阳,明媚热烈,让人目眩,他只能用默然,去掩饰内心的局促。
以前的季从新没资格。
但现在,以后的她,会有。
一支烟抽完,他道:“钱转给你了,照片发我。”
……
美国早七点,傅砚礼例行查阅邮件时,看到刻意发给他的数张照片。
照片的两位主角一眼认出,有一瞬,被所见刺痛到。
季、从、新。
是在一家餐厅,从拍摄角度来看,用餐还有第三人,季从新说着什么,视线望向林予墨,她托腮淡笑,画面和谐。
跟着的几张,大同小异。
傅砚礼盯着照片许久,久到上面的人影模糊,助理进来叫他,他回神,面色平静地让助理去查一个人,关于他现在,所有能查出来的资料。
助理效率极快,即便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要查他,但还是将所有资料放在老板面前。
生物方面的一颗新星,他所持有的专利,引得各大生物医疗集团争先合作,据目前来看,傅氏似乎无这方面的动向。
傅砚礼逐页翻过,最后合上。
面上不显,气血翻涌,他摁着眉心,过于用力,却仍然无法缓解着那股浓厚的倦意。
助理还在道:“听闻这位季先生年轻有为,曾经在英留学,跟太太就读同一所大学。”
他想的是,有同学关系,要谈合作,可能是一个方向。
傅砚礼声音冰冷:“出去。”
助理诧异一下,说好,快出去时,又听到老板问今天的行程,他转身一一汇报,约了跟Steven见面,会议,酒会……
“嗯。”
助理退出去。
几张照片而已,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傅砚礼往后靠去,扯开领带,思绪却飘远。
只是看到这张脸,就无法控制的厌恶。
大学时林予墨告诉她有了喜欢的人,雀跃的语气无法掩饰,他耳鸣出神,像生重病,他问是谁,家里是做什么的,什么专业,成绩怎么样。
林予墨嫌弃地说他好像查户口,她喜欢的是他的人,跟其他没关系。
傅砚礼明白,对方只是上不了台面的穷留学生。
他飞去英国,看着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宠着的小姑娘,为接近心上人,在一家快餐店兼职,做端茶倒水的服务生,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洗泡满池的餐盘。
甚至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吃穿用度,全都向他靠近,如同失去心智,想的只有他。
即使被最怕的大哥发现,勒令她早点断掉念想,会梗着脖颈,大吵一架。
也看着她,在他离开后,痛哭一整夜,问他自己有哪里不好。
……
他们早已经结束。
以前无可能,现在更不会有。
喉结重重碾过,傅砚礼克制着所有念头,半晌,套上外套,按照日程,跟Steven见面,结束掉会议,企图用绝对的理智控制着情感。
“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傅砚礼象征性地跟人握手,也是在那一刻,颅内有东西断掉,他听见自己说:“推掉酒会,定最早的回国航班。”
“……”
与季从新的见面,是在一场晚宴。
主办方是投资集团方,他在国内,参加再正常不过。
不正常的是傅砚礼,至少,当场因他出现而过于意外的,不在少数。
对他的出现,是在季从新意料之中,喊了声傅总,端上酒杯,做敬酒的动作:“傅总果然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傅砚礼目光扫过来,是少见的倨傲冷漠。
季从新不在乎,甚至觉得熟悉,他笑笑,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傅总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是不确定,她是否还喜欢我吗?”
第46章
“从新,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傅总,今晚傅总能拨冗前来, 让我感觉有点受宠若惊了。”集团投资人走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向傅砚礼引荐季从新。
季从新:“我跟傅总认识。”
“是朋友?”投资人略意外,毕竟不在一个圈子, 在想或许是念书时认识的。
傅砚礼目光冰冷, 道:“朋友算不上, 见过面。”
“原来还有这样的巧合。”
季从新面不改色:“我跟傅总的确不是朋友, 只是有共同认识的朋友, 所以有了那么点交集。”
“傅总,从新是我认为这一代很不错的年轻人,踏实肯干,有想法,也有天赋, 有机会可以坐下来聊聊新的合作。”
傅砚礼不冷不淡地回应着。
有新的宾客前来,投资人说两句,拍两下季从新的肩膀,去招呼其他人。
季从新笑下, 往外走,走出去, 呼吸新鲜空气,感叹:“在外面待得越久,越想回来, 回来后,还真不想回去了。”
长廊连着院落, 精心设计过的园林,高低灌木错落有致,在夜色月光下,模糊成连绵黑影。
傅砚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窝处的阴影加深。
他道:“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别再出现,是忘了,还是你是觉得,我现在动不了你?”
“傅总误会了,我知道我几斤几两,你要动我,跟当年没多少区别。”季从新笑,“当年不止傅总一个找我,但只有傅总让我记忆深刻。”
当时傅砚礼找到他,姿态是与生俱来的倨傲矜贵,有的人的出生,是他终其一辈子也无法抵达的终点,他平静地说出他跟林予墨之间的差距,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季从新当时傲气未消,认定自己有大好未来,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以靠后天弥补,他可以给她优质生活。
傅砚礼问:“你知道她从小吃穿用度日常开销是多少?她喜欢什么品牌,开得什么车,住什么房子,身边的朋友都是做什么的,你一句可以给她提供优质生活,你眼里什么算优质,有算过这两个字背后的数字吗?”
“予墨喜欢我,她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
傅砚礼冷冽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击碎,“恕我直言,即便你们交往,结果也并不是你想看到的,在你直面这种差距后,你确定不会自卑,确定能抵御得住其他人眼光?长此以往,你这些负面情绪,总会反馈给到予墨。”
“我不会……”
“你会,你比常人自尊心更强。早年你父母离异,你被父亲独自抚养,你是他的全部寄托跟希望,你父亲爱面子掌控欲强,更难接受你们之间的差距。我不希望予墨受到任何她不该承受的委屈。”
“……”
季从新愕然,他如透明般,被查得清清楚楚,父母亲戚包括自己,他感觉到自己被冒犯,应该是生气发怒,却从心底涌现出一股无能为力。
听着对方逐条分析他们的不合适,他清楚,这是事实。
感情可以是一时的梦幻泡影,但不是活在真空中,他们生活在现实里。他分明都清楚,所以才会一次次拒绝,却总会在她出现时被动摇。
他嘴硬说:“这是我跟林予墨之间的事,傅先生有这个耐心说服我,不如讲这些话说给她听。”
傅砚礼:“我来,不是为说这些。”
季从新明白过来,前面那些不过是先礼后兵。
那是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来阶级的碾压。
傅砚礼既可以轻松堵死他所有出路,也可以让世界顶尖研究所为他打开大门。摆在他眼前有两个选择,留下来,答应林予墨追求,前半生的努力一切作废,或者离开,选择不可估量的未来,有可能跨越阶级。
他前半生的勤奋刻苦,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全都如笑话般不值一提。
他是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季从新选择后者。
他没有后悔,只是觉得不甘心。
当时的季从新没得选,现在,他有能力再来一次。
“那件事,傅总有跟她说过吗?”季从新手撑着扶手,回头,是欣赏完风景后,惬意神情,他继续道:“或者我换一种说法,予墨,对当年的事知情吗?”
“我从朋友那听说,她那段时间很难过,你陪在她身边应该最清楚,你当时是什么感觉?表面上照顾有加,体贴入微,实际上,你才是元凶。”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劣吗?”
傅砚礼问:“你又是什么东西,拿她换取完未来,转头,又想重头开始?”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傅总有无信心,跟我公平竞争……”
话音未落,领口被揪住,重重砸在墙面,他吃痛闷哼一声,剧烈咳嗽过后又有些癫狂笑起来,
“你算什么?”
傅砚礼抵着他胸口,戾气几乎满溢出来。
在他接受的教育里,很早便清楚,动手只是最低级的情绪宣泄方式,他不屑于用,但此刻,他真的不受控制。
“滚回你该待的地方。”
季从新笑:“只见过傅总斯文儒雅的样子,才知道傅总也会说脏话。”
“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让你见识更多。”
傅砚礼松开手,整理过领带后,转身离开。
……
到林家时,已经是半夜。
整栋房子只有前院留着的两盏照明灯,傅砚礼没直接进去,而是在车里独自待了许久,抽过几支烟,又想起林予墨不喜欢烟味,靠着车等到气味消散差不多后才进去。
他知道密码,推门进去,遇到查看情况的阿姨,阿姨并未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很是吃惊,问要不要煮些吃的,他摇头,说不用麻烦。
傅砚礼上楼,推门进卧室。
熟悉的味道,填补心脏一处的空缺,躁意得到缓解,他轻手轻脚关上门,就着月光,看到床上凸起的一小团。
他脱掉外套,少见的没去洗手间,而是靠去床边。
林予墨睡得很熟,阖着的眼睫卷而翘,呼吸均匀,她睡姿一向不太好,平时他在的时候,就会手脚并用地趴在他身上,他不在,便以一种奇异姿势摆着。
他无声地笑,替她将四肢规矩地摆好。
林予墨察觉后醒来是在片刻后,她睁开眼,模模糊糊感觉到唇边脸颊便被亲了,以为是梦,可闻着熟悉的味道,她才反应过来,不是梦,是现实。
是傅砚礼。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林予墨还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他完全没有跟自己说过。
“傅砚礼?”她叫他的名字。
“嗯,我在。”他低下身吻住她的唇。
林予墨后知后觉,她穿着睡裙,从某种程度方便了他,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她已经准备好,他抱着她,像完美契合的拼图。
但她到底刚醒,困得半睁着眼睛,只得咬紧唇。
她感觉,今夜的傅砚礼似乎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无法说清。
大概是傅砚礼似乎更黏人,那句宝宝只隔着手机叫过,现在一声叠一声,声音跟着气流一并涌入耳道,像无数道电流涌过,她既觉得痒又无力承受,忍不住要躲。
她坠在棉花糖做的云团里,呼吸里,全是甜味。
“喜欢我吗?”傅砚礼问。
林予墨眼泪快挤出来,说喜欢。
“有多喜欢?”
“……”
这种问题,通常只有她问他,他从来不问自己。
林予墨睫毛颤的厉害,她好难做到一心二用,好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但傅砚礼很执着想知道答案,她抱着他的脖颈,睫毛上有湿意,说:“好喜欢。”
“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她认为是这样的。
否则也不会每次分开时,她想念他多一些。
傅砚礼低头,吻掉她的眼尾的眼泪,她闭着眼,同时感觉到他的恶劣与温柔,柔软的唇擦过眼尾,贴到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好折磨。
林予墨快哭出声。
他说:“小骗子。”
林予墨想说自己才不是,她说的都是大实话,但话没说出口就被堵在喉咙里,她被抱起来,是午夜梦回,都不曾梦见的热烈。
好在灯是关着的。
黑暗里,他们在拥抱,相吻,不能自已。
天色灰亮,林予墨熟稔地找自己的位置,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慵懒的眨着眼睫,思绪回笼后,才想起刚才傅砚礼问自己的问题,她挠着他的下巴,道:“你怎么会问那种问题?”
“……好奇。”傅砚礼道。
林予墨哼笑,说:“拜托,你可是傅砚礼,简直完美,自信一点好吗?”
她自认没有夸张的成分,她以及认识的人,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沉默片刻,傅砚礼语气有些无奈跟疲倦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哦,”林予墨像小猫似的蹭了蹭,闻到很淡的烟味,不难闻,反而挺让她喜欢的。
快入睡时,她问:“为什么突然回来?”
额头落下一个吻。
“突然很想你。”
这个回答满分,林予墨心满意足睡着。
傅砚礼抱着她,意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一夜无眠,直到天亮。
第47章
林予墨早上醒来, 身边已经没人。
如果不是阿姨看见傅砚礼回来,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过于逼真的春梦,直飞十二三个小时, 就为了回来睡一晚?
林晋慎认为是国内有什么工作上的急事处理。
林予墨也没多想,打算等他落地后再问,用过早餐,大哥跟着起身, 司机已经在门外等着, 跟家里打过招呼后, 往外走。
他这两天恢复工作, 只是准时下班, 她跟着也轻松许多,盘算着空出时间飞美国玩几天。
工作中,林予墨收到季从新的消息,他想要给未婚妻买礼物,询问女孩子喜欢什么, 林予墨回每个女孩子喜好不一样,可以直接问未婚妻。
季从新:【她跟你喜好差不多。】
林予墨想了想,在他能接受范围内推一些首饰品牌,雅克梵宝之类的, 价格应该还算适合。
云杉知道季从新回国,也知道两人加上好友, 说些他是被秘密抓去做什么机密研究,怎么现在才被放出来之类阴阳怪气的话。
她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被迫听过闺蜜恋爱脑发作, 将他吹得天花烂坠,而现实是, 在气氛蛮好的一个夜里,林予墨锲而不舍再次告白,两人甚至已经牵过手,就在她们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时,他第二天销声匿迹,人间蒸发。
没有留下一句解释,怎么,是没张嘴还是不会写字。
什么男的才能做出这种没谱的事?
云杉问:“看见他你一点波澜都没有?”
林予墨:“没有。”
“听见他有未婚妻的时候有点好奇,但很正常,就跟知道其他认识的朋友有对象后没什么分别。”
“行,你总算是清醒了。”
“……我早就清醒了好吗?”
云杉冷哼一声不做评价,只是愤懑不平,这样的人还能有对象,有未婚妻。
“她未婚妻喜欢你诶,说你是娱乐圈颜值天花板。”林予墨还想起自己说给她签名的事,改天找季从新拿地址邮给她。
“他未婚妻审美这么好,怎么挑男人的眼光那么差?”云杉觉得匪夷所思。
林予墨扯动嘴角,说:“感觉有被内涵到。”
“你能领悟到我就放心了。”云杉话音一转,问:“对了宝宝,你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不清楚,傅砚礼说他来安排。”
云杉叹气:“我就不该多嘴问,行,晚饭又省了,狗粮吃撑了。”
“……”
林予墨反击:“什么都能当狗粮吃你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单太久,是不是需要个男人玩玩感情?”
……
如傅砚礼一开始说的,林予墨生日前,他出差结束,两人结束分居两国的局面。
生日的安排她的确不清楚,就当是个惊喜,他也没透露,偶尔她听到他打电话,只言片语里,听出是相关安排,忍不住好奇,说一个生日,比婚礼还复杂。
傅砚礼只是让她等等。
真到那天,林予墨才真切感觉到排场有多大,她以往生日就挺能折腾的,生日party少不了,更有当红歌手乐队驻唱。
傅砚礼买下一整个海岛,满岛的花海在海风吹拂下如海浪翻涌,法式风格,如童话梦境,数辆私人飞机待命,用于往返接送宾客朋友,空运来的顶级食材,乐队跟数位当红乐团,四处满是用金钱堆砌出的梦幻,极尽奢靡热闹。
晚上,又是长达一小时的烟花灯光秀。
眼前所展现的一切,都足以眼花缭乱,林予墨作为主角,深陷热闹中心,她一整天几乎没停歇过,一直有惊喜冒出来。
林予墨收到太多礼物,都无法计算出它们的价值,全是傅砚礼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珍奇玩意,足够她摆弄好久。
过于梦幻,总让人怀疑下一刻是一戳即破的泡影。
在祝福声,林予墨回头,傅砚礼立在距离她不远处抽烟,她嗅觉挺灵敏的,敏锐察觉他最近烟抽得比往常多。
他整个人陷在阴影处,周身像是有个透明壳,将他隔绝出眼前的热闹中,仿佛身处另一个安静世界。
安静,清冷,有距离感。
林予墨忍不住皱眉,将手里的酒杯放下,跟身边打过招呼后,朝他走过去,他看见她,第一反应是熄灭手里的烟。
甚至抬手,散掉周遭的烟雾。
烟花秀还没结束,绚烂地在夜空绽开,最耀眼的同时,也是湮灭的那刻。
“怎么不继续看了,不喜欢?”傅砚礼问,嗓音里还带着烟气浸泡过的哑,干净的眉眼,是沉淀过后的平静。
林予墨说:“想跟你一起看啊。”
说罢凑近他的领口闻味道,皱皱鼻尖,说:“你最近烟抽得很多哦,气味开始变得不好闻了。”
其实还好,她只是故意夸大。
傅砚礼拉过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说:“以后不抽了。”
“嗯。”
海风在吹,温柔过分,在喧嚣中,风声轻柔似呓语。
“喜欢吗?”傅砚礼问。
林予墨靠着他的肩膀,瞳孔里映照着夜空里变幻的色彩,她道:“喜欢,喜欢的同时已经在开始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以后在一起久了,你没那么喜欢我,开始对我没那么上心,对我变差变敷衍,我会有落差,今天的一切,都会成为凭证。”
“是不是很神经?”她兀自笑了,继续道:“到时候我指不定得跟你吵,为什么你对我不好,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了。”
比较中产生落差。
傅砚礼轻声说:“不会的。”
他试图去幻想那种场景,几年后,十几年后,或者是几十年后,她拧着眉,生气地问自己是不是没那么喜欢她了。
那画面倒挺好的。
前提是他能有这个机会。
林予墨笑笑,热恋中的爱人都会这么说,不去计较这种可能,毕竟当时说的是真心实意的。
她歪过头,偷亲他的脸颊一下,拉过他的手,说:“一起跳舞去吧?”
傅砚礼哑然:“我不会。”
“你知道我吹蜡烛时许的什么生日愿望吗?”她语气轻快道:“我许愿傅先生能听老婆的话,快点嘛。”
她眨着眼睫,目光过分明亮。
傅砚礼无法拒绝,随她拉着自己进入舞池,音乐是随机的,由乐队随意切换,跳的舞也是随意的,跟着节奏,将身体放松下来。
林予墨跳得尽情,笑容明媚,难以移开视线。
生日宴,闹到半夜才结束。
林予墨累到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洗澡刷牙,都是在傅砚礼协助下完成,她整个人懒洋洋趴在他的肩膀,感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快乐的余韵还在身体里,她歪着脑袋,弯唇说他怎么会那么好,好到她想不出来不好的地方,突然话音一转,她眯起眼:“我发现一个阴谋。”
傅砚礼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拿着花洒冲去她身上的泡沫,问:“什么?”
“你对我这么好,是企图虏获我的灵魂对不对,就像是下/蛊似的,让我离不开你。”她脸上红扑扑的,盯着他的眼睛,说的一本正经。
“是。”
傅砚礼直视着她的目光。
随手揩过一点泡沫,抹在她鼻尖上,问:“请问林小姐有被虏获吗?”
“有一点点,”她比划出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又道:“请傅先生再接再厉呀。”
“好,我努力。”他配合着道。
“辛苦辛苦。”她安抚似地拍拍他的肩膀,力气全用光,她趴回去,等洗完,再擦干套上睡衣,然后被抱回床上。
生日结束,礼物是在第二天开始拆的。
朋友圈已经被当天的生日刷屏,她逐个都点开看过,满意地点赞,并谢谢对方礼物。
直到她拆到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礼物,不知道送礼人,本以为是对方弄错,结果在拆开,看到一条雅克梵宝的钻石手镯,市场价,怎么也是三十几个W,她瞬时明白是谁送的。
季从新。
这礼物还是她推荐给他的。
林予墨拍下礼物,将照片发过去,问:【是你送的吗?】
季从新也没否认,承认:【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予墨:【不是送你未婚妻的吗?】
季从新:【这是另一支,感谢你的建议。】
“……”
林予墨不可能察觉不到诡异的地方,她起初觉得季从新有未婚妻,她见过,也见过他对未婚妻挺上心的,他们的往来,也更多是跟他未婚妻相关,所以她从来没往别的方向想过。
直到看到这份礼物,她一下明白过来。
这不是正常的朋友之间来往。
季从新还在回:【你不用多想,只是一份小礼物,我以前生日你也送过我,现在,算是迟来的生日礼物。】
林予墨说不用,她回:【你当时也没要不是吗?这份礼物我实在受不起,超过我们朋友的范畴,你给个地址,我寄回给你。】
她敲完字发送过去,傅砚礼从楼下上来,推开卧室的门,就见她拿着一个礼物发呆的样子,问:“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林予墨抬头,对上傅砚礼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
说吧,好像又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不说吧,又觉得中间隔着根刺,膈得她不舒服。
第48章
林予墨将首饰盒盖上, 她选择前者。
她坐正,表情略谨慎,问:“你还记得季从新吗?”
毕竟在现任谈自己的初恋, 不用代入,都多少都会不舒服。
傅砚礼稍顿,说:“嗯,记得。”
记性好就是不错, 免去林予墨要提起点相关往事来提醒他是谁, 她语气轻快道:“他回国了, 前段时间, 在同学聚会碰见了。”
“聚会结束, 我们互加好友,聊过,聊的是京北哪好玩哪好吃。”
“他有未婚妻了,我见过,不久就要结婚。”
“暂时就这么多。”
林予墨一口气说完, 就像是还没审的犯人,自个儿就将罪行交代清楚。形容并不恰当,她想的很简单,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目光直直望着他, 姿态大方,坦荡。
傅砚礼说:“没有。”
“真没有假没有, 过时不候哦,不过的确也没什么。”他反应好平淡,林予墨还感觉到有那么点失落, 但又想,毕竟过去那么久, 他不在意很正常。
傅砚礼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走过来,蹲下身,礼物还需要时间去拆,他问:“坐地板上不冷吗?”
“不冷。”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她立刻抢先道:“不许说痛经跟坐地板有关!两者没有联系。”
“知道我会说,还坐,是等着我说吗?”
这种问题上,林予墨一向讲不赢的,只好转移话题:“好饿,出去吃饭吗?”
“做好了,在家吃。”
林予墨勾着他的脖颈,问:“不想下楼怎么办?”
傅砚礼垂眼失笑,没有回答,只是托住她的臀,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来,从卧室出去,抱去餐桌前。
他去中岛台端菜跟米饭。
林予墨收到季从新的回复,在她一再坚持下,还是给出个地址。
季从新:【这次是我越界,抱歉。】
林予墨:【没关系,生日祝福收到,谢谢。】
回完关掉手机,看着一桌子饭菜,她托腮,一顿猛夸:“吃多你做的饭,我整个人都变得挑剔多了,再吃外面的东西都差点意思。”
“你哄我多给你做饭。”傅砚礼拉开椅子,在她对面位置坐下。
“是的,有用吗?”
傅砚礼眉眼干净,笑容清朗:“有用。”
林予墨翘起唇边:“那我再多夸几句。”
吃过饭,她预约快递上门,将礼物按照地址寄过去。
礼物在傅砚礼陪同下拆得七七八八,他不肯替她拆礼物,说是不想剥夺她的乐趣,但会给她收拾剩下的包装盒,以及分享她的愉快心情。
这中间,出现突发事件。
林予墨接到林晋慎电话,问她是否清楚陆宜去哪了,她才知道,陆宜出走的消息。
起因不明,大哥对谁也没说,只知道两人闹矛盾,陆宜在一气之下,走了,等林晋慎发现,已经找不到陆宜的踪迹。
林晋慎大有要将全国掀翻找人的气势。
陆宜是存心,做得不留痕迹,查不到有效信息。
林予墨再三确定玩出走的人是陆宜,嫂子平时温柔知性,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她这边也联系不到嫂子,只好先回家。
林晋慎一直在打电话,陆宜身边的人已经全联系过,始终没有音信。
林予墨没见过大哥这个样子,表面看着一切还好,实际上,衣服一直没换过,没吃什么东西,严重缺觉。
晚上,陆宜主动联系林予墨,发两条消息。
一条是报平安,她没事。
一条是让林晋慎别找她,她想回自然会回。
林予墨转告给林晋慎,林晋慎一个字没入眼,让人去查IP地址,查清楚是在南方小城,当晚直接飞过去。
陌生,完全陌生。
大哥跟大嫂,全都不是她认识的样子了。
事后她跟云杉聊起这件事,大胆推测是因为动感情了,智者不入爱河,再理智的人,在感情里,也会成为愚人。
只是林予墨没想到的是,林晋慎一走,受苦的是她。
一大堆待看的文件跟定夺的决策,公司加班没够,还得回家加班加点。
欣慰的是,傅砚礼陪着自己一块加班。
她忍不住爆粗口的时候,看眼身边人数十年如一日如此,那股怨气又被压下去,果然,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
工作也生活严重失衡,林予墨被迫成为工作机器,脑子里没半点风花雪月,甚至同床共枕时,她对美色不为所动,累到不想动弹。
傅砚礼没有半点意见,揉着她的肩,手臂,没什么手法,但胜在力道适度以及时间持久,正因为时间过长,她有些不好意思,问他手不酸么。
“还好。”
他平静道,手上依旧没停。
睡意惺忪时,林予墨还在考虑要不要给傅砚礼手上个保险的事。
他们在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变着花样,是她的口味。
下班后抽出一点时间一起逛超市,在林予墨还分不清韭菜跟小葱时,傅砚礼能看出食物的新鲜度,以及水果的成熟度,食材怎么挑,他有自己的一套,她很捧场地“哇”着,眼里满是赞叹,崇拜程度,不低于在办公室见到他工作的样子。
回去后,他脱下外套,卷起袖子,系上围裙,便开始处理食材。
林予墨便将电脑搬到餐桌来,面对面坐着,方便欣赏。
工作上遇到难题时,也会停下询问他的意见,傅砚礼洗着青菜,骨节分明的手上沾着晶莹水迹,动作不停,同时替她答疑解惑。
林予墨被这种反差迷得不行。
傅砚礼太好,好到过分,到她感觉到不对劲的程度。
林予墨观察几天,终在书房一块加班时问起,她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他,半开玩笑地问:“说吧,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她抿唇,带着笑意,却要凑近,去近距离看他的眼睛。
傅砚礼跟她对视,漆黑的眼里瞧不出情绪,好半晌,他回:“如果是,会怎么样?”
林予墨本就是开玩笑,听他这样问,以为他是像往常一样配合自己,她状似很严重地道:“看严重程度,一些小错误可以原谅。”
毕竟谁都可能犯错,过于较真,对谁都不好。
“什么算严重?”
“一些原则性的问题。”
喉结无意识地滚过,他仍在问:“原则性的问题?”
林予墨点头,道:“比如欺骗就是,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个了。”
她的想法是,她可以接受感情逐渐变冷却,爱情无法永久保鲜,她理解也接受,但她不能接受的是,在冷却过程中,感情转移,却不坦白。
她没说,不愿意将他们的感情想得过于悲观。
思及此,林予墨盯着他的眼睛,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要骗我。”
话音刚落,傅砚礼还没回应时,电话又响起,是工作上的,她脸一下子就垮下去,变得痛苦不堪。
她去接电话,表情再痛苦,声音也仍旧有元气。
“要喝咖啡吗?”
她咖啡杯底已经见空,她瞥一眼,忙不迭地点头,她很需要!
傅砚礼拿着杯子下楼。
到楼下,没开灯,整个人现在阴暗里,神色难明。
……
难得在外面吃饭,餐厅还是选择两人熟悉的地方。
林予墨想到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忽视他,所以特意挑了件吊带长裙,橘色的,橙子元素,颜色很跳脱,但她长相明媚,驾驭起来并不难。
她甚至贴了假睫毛,自认妆容完美无瑕,无可挑剔。
到餐厅,经理夸赞林予墨今天晚上很漂亮,明艳动人,说着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来,她说因为家里有一位厨艺高超的厨师。
经理信以为真,还问是谁,又是做什么菜系的。
林予墨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能在这件事上胡扯几句。
她当是一次约会。
事实也如此,傅砚礼特意安排过,包间有装饰过,氛围感失足,桌上的鲜花沾着水珠,娇艳欲滴。
他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
林予墨轻啧一声,问:“今天什么日子?”
她担心是自己忘了什么重要日子,结婚纪念日不可能,还有几个月呢。
“没什么特殊含义。”
林予墨愉悦地勾唇:“明白。”
她挺喜欢这种意料之外的仪式感。
“先看看吃什么。”
“好。”
快入夏,餐厅推出新的菜品,林予墨点上,又跟着点几样常吃的,差不多时合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
没过多久,开始上菜。
傅砚礼习惯性地给她夹菜,剥虾剔除鱼刺。
林予墨吃着,但也敏锐感觉不对劲,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剥好的虾放进碗里,傅砚礼没否认,只是说:“先吃,吃完再说。”
“先说吧,你不说我也吃不下去。”林予墨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拭着唇,望着他,等他开口。
傅砚礼拿湿毛巾擦过手,毛巾折叠好放在一侧,他终是开口:“好。”
彼此视线相对,他目光平和。
那是他一直刻意否定的一段记忆。
傅砚礼不承认,她曾经在季从新身边,也曾快乐过,甚至是自己没见过的快乐。
怕累又娇气的姑娘,可以为了季从新早起,只为跟他上同一个早班,在跟他的电话里,她说自己从没感觉到这么开心过。
只是跟他对视一眼,都足以让她傻笑一整天。
傅砚礼不这么认为,认定这段感情不该发生,他配不上她。
他自认是为她考虑,替她结束掉一段尚未开始的感情,但他清楚,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事实上,他卑劣阴暗,是不见光的觊觎者。
第49章
傅砚礼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 他如何找到季从新,私下见面,软硬兼施, 开出没理由拒绝的条件,致使一段感情无疾而终。
他陈述性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好似讲一则没趣味的故事。
但故事的主角, 是她。
林予墨听着, 心往下沉, 身体在一点点变凉。
她当初是有所怀疑过, 想到可能是爸妈, 是亲哥林晋慎,他们都有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是傅砚礼。
怎么会是他呢。
她事无巨细地跟他分享感情进展,所有悸动跟难过,他那么耐心听她讲完每件小事。
林予墨感觉被最信任的人背刺。
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林予墨仍抱着侥幸心理在问:“为什么啊,是我哥让你这么做的吗?”
傅砚礼接受她审视的目光,他回答:“不是。”
不是。
没有谁,再冠冕堂皇的理由, 都无法遮掩的私心。
沉默应运而生,林予墨仔细盯着花瓣上, 那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她在努力消化现在的情绪。
她很努力的在说服自己,已经是过去的事, 当年他们在一起,未必有什么好结果, 但她深知,问题不在这里。
她深刻记得那段时间的难过,傅砚礼在,陪着她走出来。
他当时在想什么?他是怎么伪装成不知情的?
林予墨握住水杯,表现冷静些,“就因为他家境一般,配不上我吗?我曾经跟你说过那么多细节,我以为你想的不一样。”
结果,他做的更绝。
“不只是家境,不合适是多方面。”傅砚礼道。
即便是现在,他看起来还是平静的不像一个正常人,也许在他世界里,只是结束段不必要的感情,手段也许不光彩,但结果无可指摘。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林予墨盯着他的眼睛,道:“知道我会生气,会翻脸,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是吗?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是因为季从新回来,还是认为时间过去几年,以前的事什么都不是了。”
她没办法做到完全冷静。
林予墨移开视线,抽纸巾擦过手,脑子很乱,需要理清思路,她说:“我可能需要消化一下,今天晚上,我就先回家住一天。”
“好,我理解。”
这顿饭,到底不能好好吃了。
林予墨拿过包,起身,听见傅砚礼道:“你现在情绪不好,不适合开车,我让司机在楼下等你,送你回去。”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
车已经到楼下,林予墨上车,司机从听到指令就察觉到不对劲,眼下从她的情绪得到佐证,路上,并没有多话。
林予墨打开车窗,风灌进来,她呼出口气。
她试图说服自己,事已经过去,但中间这道裂痕,她没办法忽视。
林予墨没有实现打招呼回家,觉察到异常的是秦如云,问两人是不是吵架,她哑然失笑,反问:“妈,您觉得我跟他吵得起来吗?”
她倒希望能吵上一架,但傅砚礼情绪稳定,别说吵架,就是重话也不曾讲一句。
秦如云想的确如此,家里如今事多,母女俩聊会天,林予墨觉得自己尚且正常,问答自如,只是等她一个人时,忍不住发呆。
她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收场。
手机里有傅砚礼让她好好休息的消息,她看见,没回,她没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同时已读不回的消息还有另一个人的。
自从礼物事件后,林予墨就感觉到季从新的反常,他虽每次都是以未婚妻作由头,询问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然后再以感谢为借口,见面吃饭,或者是聊跟她相关话题。
林予墨便只能冷着,作为成年人的体面,希望他能明白。
没回的信息里,季从新提到留学时,他们曾工作的餐厅,主厨做饭水平很一般,被她私下吐槽多次,如今已经变卖,即将成为酒吧。
她记得,但是没回。
眼下,林予墨拿着手机,问:【方便见一面吗?】
季从新回得很快:【什么时候?】
林予墨:【现在。】
约的地方在她家附近茶楼,安静,适合谈事情,季从新没有异议,说过去三十分钟。
林予墨换了套居家服,长袖跟宽松长裤,妆也卸掉,头发随意用抓夹夹着,素净的脸,骨相优越。
季从新也穿得简单,T恤衬衣跟牛仔裤,跟英国时的打扮很像。
他看见两人打扮,说:“有一瞬间感觉时间倒流,好像还是念大学的时候。”
“你应该不希望倒流。”林予墨说这句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是那时候的季从新为钱所累,过得并不开心。
大学,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季从新落座,反驳:“恰好相反,我希望。”
他眼里有深意,林予墨仿佛没见地错开,去点茶水。
茶水跟点心送上来。
林予墨直截了当地道:“约你见面,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
“当年,是傅砚礼找过你?”
季从新眼神暗了几分,似是没预料到,他笑着问:“他告诉你了?”
“嗯。”
“是,他找过我,让我离开。”
季从新品过茶,涩味在唇齿间蔓延,他继续道:“予墨,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我们当时没什么,你这么选无可厚非。”
“我很后悔,真的,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坚定一点,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他凝视着她,“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有,我的人生,输不起。”
林予墨静静听着,年纪小的时候不懂,认为有情饮水饱,出学校后见多人情冷暖,她理解他的选择。
有选择谁会选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
“你的未婚妻,是真的吗?”林予墨问出第二个问题。
她感觉不是,在洗手间的对话,她就有所怀疑,后来因为签名照,对方加她的好友,聊过,有意无意提他们过去,给人一种是想撮合他们的感觉。
季从新往后靠去,说不是。
“那是我妹妹,抱歉,我找不到能靠近你的正当理由。”
没有什么比朋友的名义更好靠近,傅砚礼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
林予墨问出第三个问题:“你回来,是想要跟我重新开始吗?”
她讲得很直白。
季从新同样坦荡承认:“是。”
“以前的我没资格,什么都不是,现在,以后,我有能力给你好的生活,我这几年那么努力,只是为了能配得上你。”
“我生活一直挺好的,如果是为这个,我没必要找个男人。”
问题问完,林予墨也言简意赅道:“你知道那时候为什么喜欢你吗?说起来有点中二,我觉得你眼神很打动我,冷漠甚至有点阴郁,对周遭一切都不在乎,因为你要考虑明天的午饭能不能吃得起,很忙也很专注。”
“但是,现在看不见了。”
“我也不一样了。”
她停顿:“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的意思。”
季从新反复咀嚼她的话,笑里有些苦意,说:“可明明现在的我更好了。”
“其实你回来,我想也不一定是因为我,你并没有多喜欢我,以前是,现在也是,你回来,会不会只是为了证明。”
证明当年一无所有的人获得成功,完成他的人生目标。
更多是不甘。
林予墨饮尽杯子里最后一点水,说:“就到这吧,给以前留点念想。我相信,以你现在的成就,会有很多好的女孩子的。”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关系,说清楚,要舒服得多。
季从新不死心地问:“一点可能也没有吗?你就一点都不介意吗?”
“介意,但那是我跟他的事。”
林予墨态度很明白。
再说下去,就是自讨没趣,季从新说喝完这杯茶吧,就当送行,他好像不适合继续待下去,可能还是该回去。
跟季从新分开,林予墨才像是缓过劲来,比刚听到消息清醒得多。
一夜没怎么睡,思绪异常活跃,甚至将一些琐碎事情串联起,只是不确定,需要一个答案。
……
回家是第二天下班后。
车她没开,是傅砚礼的车过来接,车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吃过饭了吗?”到家,傅砚礼率先开口。
她点头,在公司吃过。
再没多话。
林予墨不是擅长冷战的人,她放下包,脱下外套,问:“我还有一个疑问,我之前那些相亲对象,没一个能成的,也都是因为你吗?”
以前没在意,现在细想起来,或许早就有迹可循。
傅砚礼点头,说是,只是替她筛选,有一些并不合格。
“合不合格,是由你替我做决定吗?”林予墨没办法接受他什么都不告诉她。
“没有替你做决定,有一些你清楚,他们的确从各方面都不可以。”傅砚礼道。
林予墨沉默,她突然觉得,她并不很了解眼前人,信息量太大,她想要缓冲。
傅砚礼却从她眼里读出其他情绪。
“你为什么总插手我的事?”
“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你要什么。”
“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嗯。”声音轻不可闻。
“我在想什么?”
“你在考虑怎么处理这段关系,我知道也能理解,我也不会不同意,但不是现在,两边长辈不会同意,我们可以先分居,等时间合适,之后由我提出来,长辈不会说什么。”
林予墨像是被击中心脏,难以呼吸,好半天她说:“你不觉得自己挺可怕吗?”
短短两天他已经将整个过程安排清楚。
“抱歉。”
林予墨感觉到嘴里发苦,说:“你已经想好怎么离婚了是吗?”
她觉得自己生气都挺无力的。
“可以,就按照你说的做。”
“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林予墨打断他的话:“没有,没有不满意。你做的挺好,一向都很正确。”
第50章
离婚这两个字, 没说出来时觉得有万般重,说出来只觉得轻飘,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林予墨深吸一口气, 手脚冰凉,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又觉得是什么都不重要,心越沉, 表情越冷硬, 她说:“今晚我去次卧睡。”
“我去, 你睡主卧。”傅砚礼说。
她也没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多说一句, 说了个行字, “你把你需要的东西拿走。”
“好。”
一个晚上,也只会拿洗漱用品跟睡衣。
他们共同的物品还是摆放在主卧,她的东西通常杂乱无序,高低错落,而傅砚礼的不一样, 他的按照高低排列,跟她的形成对比,是不会被打乱的秩序。
林予墨盯着房间里的陈设发呆。
这房子的装修风格是她定的,每一处细节, 都是她喜欢的,住进来后, 喜欢的元素一点点充斥着空间,而那些,多少也会跟傅砚礼相关。
她不知道, 如果离婚,这些东西如何处理。
洗漱完躺在床上, 林予墨难受的毫无睡意,她尝试看手机转移注意力,结果是视频在放,她在出神发呆。
她发觉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或者,他给自己看到的,是他想给自己看的那面。
她忍不住怀疑一切,甚至怀疑他们的婚姻到底算什么?只是因为条件适配吗?她觉得不是,傅砚礼对她的好毋庸置疑,好到让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她不认可他做过的那些事,没办法接受,像根刺横亘在心里。
……
早上,林予墨出房间,没看见人,只看见餐桌上的早餐,还是温着的,鸡蛋是剥壳的。不用面对面,免去不必要的难受,她松口气。
她多看餐桌两秒,还是没碰,换鞋出门。
傅砚礼提前走是有原因的,傅父打来电话,让他去公司之前先见自己。
车上,助理将美国那边的情况告知给他,那边项目因为涉及到敏感问题所以被迫暂停,如果没办法疏通,前期投资全打水漂,后期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傅父想让他去美国,问题棘手,普通高层没办法解决。
傅砚礼想问一定要去吗?话到嘴边咽回去。利害关系摆在眼前,情况急并不等人。
昨天的分居,现在变成现实。
这次离开再回来,还会剩下什么?
这次。
他将选择权交给她。
傅父知道他前段时间在美一个多月,这一次更不知道多久,不利于家庭关系,问:“予墨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她很忙,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加班。”
“我记得予墨很喜欢旅行,这次有机会,你们可以一起在美国住上个小半年。”
“她还有自己的工作,我一个人过去。”
傅父见他这么说,也并不干涉,正事谈完,聊到家庭,他问:“予墨最近都没怎么过来,等你回来后,多回家里,你妈总是念着她。”
“嗯。”
傅砚礼安排出国事宜。
事出突然,他走的也会突然,航班定在下午,他想过要不要见一面走,但清楚林予墨这时候并不想见他,最后让她助理转达。
走之前,发过消息,内容再怎么编辑,到最后删删改改,只变成一句——
【照顾好自己。】
林予墨看到消息在前,陈丝丝转达在后。
陈丝丝在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挺惊诧,毕竟这么大一件事,真的让她传达就行了吗?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出差,大大小小,都没有通过她。
她说完,忍不住观察老板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大表情,甚至是略平淡地嗯一声说知道了,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平静背后的情绪。
越平静越反常。
直觉告诉她,两人可能出问题了。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问题是什么她都不清楚,想半天只好问:“需要我给傅总回话吗?”
“不用,你去工作。”
林予墨头也不抬,盯着电脑屏幕,无意识地在乱敲,等助理离开,屏幕里是一堆乱码。
她一整天工作都不在状态,心脏难受的像是反复绞杀,不是持续性的,而是间断性的阵痛,而现在,阵痛又开始,血液也跟着冷却般。
如同他说的那样,先分居,再以感情不合提出离婚,眼下,他已经走出第一步,真是好样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得夸他一句行动力强。
办公室没人,她也没有必要再端着。
她首先给云杉发消息。
点开两人的对话框,平时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得飞起的手指,在此刻缓慢的像不记得字母位置,最后还是敲出一句话出去。
林予墨:【我跟傅砚礼可能要离婚了。】
意识到这个现实,她就已经好难受,这婚要是离了,多年的朋友也没做了。
她将一下子,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角色。
她恨死傅砚礼了。
……
云杉没有回消息,而是直接打来电话,问真的假的。
林予墨沉默一下,回:“可能是真的。”
他去美国,她自然不可能过去,两个隔着十三四个小时的时差,热恋时都没时间联络感情,更别提冷战时。
“等他半年回来,我还记不记得有位老公都难说。”她用着轻松口吻,说也好,她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吃喝玩乐,自由得很。
她说的话,假到连云杉都骗不了。
如果是联姻一年的老公,她忘记可能正常。
可那个人是傅砚礼,参与她所有人生阶段,她要怎么忘记?
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清楚,云杉约她晚上见面,她说好,空房子也没什么好回去的,下班后直接去她公寓,云杉还没收工,林予墨就抱着土星等她回来。
云杉还没进门,土星就感知到主人气息,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跑到门边去等。
门一开,云杉弯腰把猫抱起来。
林予墨感叹:“男人还不如一只猫。”
的确,猫能有什么坏心思,但会在主人下班时,提前在门口等候。
云杉一噎,没有说猫大多是逆子,土星是万里挑一的好猫,她关心问:“你吃饭没有?”
“没有。”
已经九点,祖宗要修仙,云杉赶紧拿手机点吃的,点的是认识的一家私房菜。
饭菜送来,林予墨才记起,自己好像都没怎么吃过饭,心里愤懑不平,她凭什么为个狗男人饿肚子,遂拿起筷子,该吃吃该喝喝。
云杉在旁边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予墨三言两语说完整个过程,云杉整个人错愕住,没想到中间还有这许多事。
“恶劣吗?”
“绝对恶劣。”在这种时候,必须无条件站姐妹。
林予墨用着轻松口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想清楚,两个人都是稀里糊涂就结婚了。”
云杉问:“真的要离婚吗?”
林予墨一筷子插在狮子头上,说:“不就是离婚吗?离开谁不能活?”
话虽如此,云杉觉得不至于此,只是两人话赶话说到这,眼下两个人各在一处,要怎么破局还真不清楚。
“土土过来,让姨姨抱抱。”
林予墨不再谈糟心事,转移注意力,抓住土星不放手,晚上住下来,也还是抱着土星睡的。
临走时,还想着要不然借几天土星缓解下情伤,但又自我否决,土星不能离开妈妈。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必须重新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公司事情永远这么多,林晋慎找到陆宜,可能是关系有所缓和,所以林晋慎一直没有回来的打算,一直远程办公,林予墨没有将她跟傅砚礼的事告诉家里人,扮演任劳任怨的好妹妹,替亲哥分忧解难,只希望他们俩早日和好。
连轴转的工作之余,她也恢复社交,参加婚前的活动,身边总是簇拥着人,热热闹闹的,令她无暇顾及其他。
大概是许久没参加,总觉得不如以前投入。
只是阵痛总是不期而至,会在人群散尽忽然安静时,也会在她拍完照下意识想发给他时,也会在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再没有温暖的怀抱……中出现,情绪总会反复,伤口总会有愈合,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也是在同一个星期,有家政阿姨登门,阿姨人面向和善,介绍自己说是傅总请的住家阿姨。
人走了,还要擅作主张给请阿姨?林予墨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无语。
她说:“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住家阿姨,我不常在家。”
阿姨笑笑,说:“太太,傅总说您口味挑剔,我做饭很好吃的,您要不先让我给您做一顿。”
林予墨仍然是礼貌拒绝:“我真的不需要,您看您过来一趟不容易,就算您三天日薪,顺便帮我跟那位傅总说一声,让他别再自作主张。”
“这……”
阿姨仍有些迟疑,看她态度坚决,只好悻悻离开。
关上门,林予墨的表情就垮下去,傅砚礼在她这里的罪行又添一笔,人都不在这,还安排她的生活。
分开一周后。
林予墨在财经频道看到傅砚礼,她知道自己挺变态的,不愿意回他消息,也拒绝问乔珩他的情况,只是看电视跟上网时,会去看她从来不曾关注的财经板块,她自我欺骗是多关注经济,有利于工作,直到她瞥到熟悉身影时,真实目的一览无余。
屏幕上的傅砚礼正在接受访谈,穿着西装,衬衣的扣子永远系最上面那颗,人模狗样的,对于国外主持人的问题,谈吐得体自然。
说的什么内容,林予墨听不懂也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傅砚礼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斯文儒雅,从容自信,谈论着全球经济局势。
整件事好像只有她受影响。
果然,冷酷无情,理智的人,永远能从容抽身。
凭什么,她也要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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