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橘日 > 10、婚礼
    桌上烛台三三两两,互相陪伴。玫瑰安静盛开。


    过了些许时候,一行人返回室内。黎珍走在前头,剩下三人是她的保镖。黄恩宜以为自己又会被骂一顿,做好了心理准备。


    黎珍只是叹了一口气。


    “趁现在还有时间,你最好考虑清楚。如果实在不想结……屋外的一切我们替你担着。”黎珍站在黄恩宜面前,像是审视,又像是怜悯,“但是你要明白,这是你最后一次胡来的机会了。”


    黄恩宜双手握紧拳头,银杏被藏进了手心里。


    “妈,我考虑清楚了。”黄恩宜泪眼朦胧,认真回答黎珍。


    “我要和他结婚。”


    ***


    婚礼仪式开始之前,阿凝特意找到了黄恩宜,向黄恩宜展示捧花,“我在捧花里加入了几朵奶茶色泡泡玫瑰,这样更有复古感。看你觉得合适吗?”


    黄恩宜面无表情,只是一个没有力气的麻木的人,“都行,反正我也没有很在乎。”


    能快点结束这场仪式就好了。


    被花香环绕的花园,音乐舒缓悠扬。


    仪式是在司仪的抒情介绍下开启的。


    黄恩宜先由黄东镇挽着入场,再由黎珍掀起头纱。一段众目睽睽之下的路程,没有强烈浓厚的感觉。除了紧张。黄恩宜有些呼吸困难,整个人处于紧绷的状态。


    黎珍掀头纱的动作很温柔。黄恩宜眼前的白雾朦胧消散,她才终于看清了欢笑喜悦的现场。做梦的人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体验。


    黎珍说话也很温柔。她替黄恩宜将发丝别到耳后,指背轻抚黄恩宜的脸颊,说着只有母女俩才能听见的话。


    “不用害怕,他是好孩子。”


    一根紧绷的弦松开了,黄恩宜身体发软。脑海里莫名想起一幅画面,秋雨时候,窝进沙发里,闭上眼睛,听窗外雨打芭蕉,感受凉风习习。


    身旁或许有他温暖的臂弯。


    黄恩宜被黎珍牵引,转向了仪式台。韦柯言正向她走来。他们之前没有拍婚纱照,所以这竟然是黄恩宜第一次看见韦柯言穿西装。


    翩翩公子,温文尔雅。


    他对她轻轻点头示意,她回以微笑。像初见那样。


    他很好看,她却不敢再多看一眼。一半是心动,一半是心虚。


    他们并排站着,身处复古暖色的背景里。有木框,有烛台,有风铃,有草编灯。闻见花香,听风起,梦境已至。


    司仪给出的安心,是让新人在结婚时候不用动脑。两个提线木偶按照指令做出相应动作。前一天彩排时沟通过大致流程。临到现场,却意外冒出一个环节。


    新郎亲吻新娘。伴随一浪盖过一浪的起哄。


    韦柯言与黄恩宜面对面站着,在起哄声中展露着局促。


    韦柯言悄声征求黄恩宜的意见,“要亲吗?”


    黄恩宜无畏地回答,“亲吧。”


    都是成年人,亲个嘴有什么。反正无非不过是嘴对嘴轻轻碰一下。


    黄恩宜闭上眼睛。感受到韦柯言温热的那一刻,她方才的无畏竟然瞬间消失无踪影,转而变得忐忑,听见猛烈心跳。唇瓣之间,笨拙,却很真诚。他的双唇似乎有吸引力。柔软的触摸,吃了一口新鲜水润的荔枝。虽然只是轻碰而已,仍旧感受到了凝神屏息。


    是人溺入深海,耳边灌满海水后,再灌不进一点声音。短暂而永恒。彼此小心翼翼,却都有了一瞬间的念头。


    想要更多。


    之后,一切在此刻停下。


    光芒漏进空隙里。旋转的光晕,看见了彩虹的轮廓。


    温热的触感离去,两个人恢复为原来的模样,并排站立着,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黄恩宜抱紧花束。只有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她才不会泄露心悸。


    于是一切按部就班继续进行,成为风平浪静的橘色秋天。


    长辈致辞也曾经历过一场推拉,最终决定由韦崇祥来当作代表。韦崇祥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页信纸。纸张轻薄,微微颤抖也会被放大,被人看在眼里。


    听见了韦崇祥断断续续的声音。


    花离枝,燕离巢。同舟共济,岁月与共。喜乐平安。要做有情意的人。


    韦柯言心底有些触动。


    明明父亲退休前在公司里,也是一个还算经常做报告搞演讲的人,怎么今天连话都说不利索。说的也是文邹邹的话,是他的风格,叫人似懂非懂。


    韦柯言低头,眼角泛出半滴眼泪,悄然无声。他用指腹快速抹去,深吸一口气,试图抑制这场突如其来的涌动。


    黄恩宜看见了韦柯言的忍耐。


    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悄悄牵起他的手。他眼眸向下,看一眼,又立即复原,目视前方。默默用上温柔的力道反握她,手心相依。


    一种突如其来的从未有过的暖意。


    宾客席里升起好些泡泡。小孩拿着泡泡枪在游戏,喷射的是一朵又一朵的彩色玻璃球。


    礼成,宴毕。


    ***


    婚礼散场时,黄恩宜穿着雾霾蓝色敬酒服,来回往返送宾客。恰好碰见古雯灵与万彻。两人十指紧扣,如胶似漆。


    黄恩宜撇嘴,“怎么每次见你俩,都这么亲昵?”


    她边说边转换了方向,送他们一道往外走去。


    古雯灵倒比黄恩宜更沉浸于婚礼的浪漫之中,向黄恩宜感慨道,“他一定很在意你吧?”


    黄恩宜有些惊讶,心里顿一下。


    古雯灵参加婚礼,对于过程总是仔细认真,“我很少看到新郎在仪式上掉眼泪。爱哭的总是新娘。”


    黄恩宜瞄了一眼万彻,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敢打赌,你旁边这位到时候会哭得更惨。”


    万彻忽然被叫住,有一些难为情。古雯灵故意凑上去挑逗一下。


    黄恩宜图好玩,用蜡笔小新的语气模仿万彻曾经喝醉后的模样,假装擦眼泪,“花了半条命才追到的老婆。”是很夸张的表演。


    万彻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古雯灵护短,对着黄恩宜义正言辞,“不许笑话他。”


    结果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打闹嬉戏。


    走过转角,碰到韦柯言正迎面而来。黄恩宜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她向韦柯言解释,“这是我同学,还有她先生。要不一起送送?”


    韦柯言侧身,“好。”


    韦柯言走到了万彻身旁。古雯灵察觉走位不合适,带着万彻绕到最边上,把黄恩宜和韦柯言凑到了一起。


    万彻心思还在韦柯言身上,即使隔着两个女生,也要大老远找韦柯言聊天,“兄弟,听说你能打小前锋?”


    韦柯言愣了一下,回答得不算太有底气,“还行。”


    也不知道小前锋这个称号怎么就传出去了。


    万彻热情邀约,“哪天空了,来一场?上次打全场,我们队里正差一个小前锋。”


    抢在韦柯言回答之前,古雯灵先埋怨一句,“新婚夫妻是要度蜜月的,你竟然约新郎打球?”


    万彻难为情地摸了一下鼻头,“就顺口问一句。”


    花园后的小竹林还是鲜嫩茂密的模样,长条叶片闪动,泛着日光。黄恩宜与韦柯言默契地沉默着。


    关于蜜月的事情,他们其实想都没想过。


    走到花园门外,得往右上坡走两步才能到小型露天停车场。李悠然在左下坡附近四处张望。发现了黄恩宜的身影,李悠然大声呼喊几句,“恩宜!”


    一行四人回头,看见了李悠然在挥手。


    古雯灵催促黄恩宜,“你快过去吧,不用再送我们。都已经到停车场了。”


    黄恩宜眼神来回游移。


    韦柯言安慰道,“你去吧,我送他们。”


    婚礼送客总是会手忙脚乱。黄恩宜与古雯灵夫妇匆匆告别,转身跑到了李悠然身边。


    李悠然解释着,“小木子睡着了,我们得带她回家,免得感冒着凉。你这边送完客人,应该就没事了吧?”


    “没事,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黄恩宜弯下腰,透过副驾驶车窗,同车内的盛宇打了一声招呼。


    李悠然提醒黄恩宜,“打你手机没人接。”


    黄恩宜摸了两下腰侧,“这裙子没口袋。”手机应该是放在了化妆室里。


    李悠然嘱咐,“贵重物品要记得带好。”


    黄恩宜听话地点点头。


    李悠然仍然不放心,组织语言,又悉心补充了几句,“恩宜,有的话还是得对你说几句。”


    她尽量让语气显得不那么严肃,避免刺着黄恩宜,“恩宜,你太受宠了,从小到大每个人都宠着你。不过婚姻生活和你以前的生活相比,确实是另一种概念了。你可以耍小性子,但是在大事上……可不能再任性了。”


    黄恩宜明白李悠然的意思,是要她不能因为心血来潮,耍脾气就不结婚了。她点头答应,“嗯,我明白了。”


    韦柯言那边已经送完客人,原路折返。隔着车顶,黄恩宜的身影在他眼中若隐若现。韦柯言其实等待了一下,想着和黄恩宜一道回店内。看见黄恩宜和李悠然交谈甚欢,他怕打扰到她,于是先行离去。


    黄恩宜与李悠然结束对话,互相道别。汽车驶离,黄恩宜清晰看见了韦柯言的背影,直至消失。


    莫名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眼前的人遥不可及。


    ***


    婚礼彻底结束,是在吃过晚饭送走亲戚之后。一对新人按照黎珍的嘱咐,把一些必要物品搬回家中。忙碌折腾。终于能够坐下歇息时,已是十点整。


    “结婚不容易,这一天可真够累人的。”黄恩宜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再拿出另一个干净玻璃杯,给韦柯言倒水。


    “谢谢。”韦柯言接过杯子,只淡淡抿了一口。


    黄恩宜没剩下多少力气,想要早点洗漱早点休息。她翻开行李箱,才发现一整个化妆包都不见了踪影。卸妆工具可全在包里,这一脸坚持了一整天的妆容已略显狼狈,就等着卸妆,让皮肤透气。黄恩宜仔细回想,化妆包多半是被遗落到了山花书店的化妆室里。


    有够倒霉的,黄恩宜懊恼,早知道就不带去了,反正也没派上用场。


    黄恩宜先在微信上发消息,再找韦柯言拿车钥匙,“想借你车用一下。我得回山花书店一趟,去拿化妆包。”


    韦柯言问道,“这么晚还开门?”


    黄恩宜收到了店员发来的消息,“开的,他们说会等我。”


    韦柯言放下了水杯,“我去给你拿。”


    他利索地走到了玄关,开始换鞋。他向黄恩宜确认,“只有化妆包?”


    黄恩宜瘫坐在行李箱旁,点点头。


    韦柯言推开了门。夜晚的风灌进屋内,这阵凉意才终于有了秋天的味道。


    韦柯言一来一回,花费了一些时间。回到家时,黄恩宜已洗漱完毕,正用木梳梳理快干的头发。她先前在抽屉里偶然发现了卸妆小样,迫不及待全脸卸妆,恢复一身清爽。


    她赶到饭厅迎接韦柯言,“我给你发消息,你看见了没?”


    韦柯言摸出了手机,翻看黄恩宜发来的消息。第一条是告诉他她找到卸妆水了,让他要不就回家,不用麻烦跑一趟山花书店。他看见了这条消息,但是没采纳她的意见。第二条消息隔了许久,是五分钟前发送的。她在问他如果到了山花书店,能不能顺便看看她的眼镜盒在不在化妆室。他没看到这一条。


    “本来想打电话的,怕影响你开车。”黄恩宜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苍白,“不过我明天也没事,跑一趟,搜索一下还有没有其他遗落的……”


    一句话没说完,韦柯言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水墨花纹三角眼镜盒,“是这个?”


    黄恩宜欣喜,“就是它。”


    黄恩宜以前用普通眼镜盒,发生过和别人拿错的情况,不止一次。她下决心上网精挑细选,挑中这个独特而精致的小盒,成为她的专属。她问韦柯言,“你在哪里找到的?”


    “失物招领盒里。”韦柯言离开时,多看了一眼前台上的失物招领盒,“丢眼镜盒的人还挺多。”


    韦柯言说完愣了一下。他佯装镇定,把化妆包交给黄恩宜,“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没?”


    “没了。”应该是没有了的。黄恩宜看着快要走到明天的时钟,过意不去,“今天你也辛苦了,快些洗漱休息吧。”


    “嗯。”


    韦柯言去了浴室洗澡。夜晚疲乏,热气氤氲,淙淙水流搅动混沌心绪。


    婚礼忙碌,他们光顾着筹备婚礼,忘了考虑新婚之夜该怎么度过。也有可能考虑过,但却没有人主动说出口。


    默认的自然是同床共枕。


    黄恩宜躺在床的最右侧,心跳加速。听见浴室里水声停止,黄恩宜整个人变得更为紧张。拿不定主意是该装睡还是装作玩手机。犹豫不决之时,韦柯言已经走了出来,带着一身马鞭草清香。


    两个人倒是都有戒备心,不约而同穿了长袖长裤的睡衣。


    黄恩宜局促地拿着手机,滑动桌面图标。韦柯言走到了床尾。黄恩宜礼貌问一句,“你习惯睡哪边?”


    韦柯言答复,“我都行,你先选。”


    黄恩宜想了想,“那我就睡右边?”她已经躺在了床的右侧,犯懒不想费力再挪动。


    “好。”韦柯言走到了床的左边。


    两个人占了床面不到一半的地方,留下了中间的一大块空地平原。


    灯光开关是在左边。韦柯言先征询黄恩宜的意见,“那我熄灯?”


    黄恩宜轻声应答,“嗯。”


    她偷瞄韦柯言的神情,好像他并没有任何暧昧的情愫,只有天黑入睡的坦荡。像室友。


    他的指尖已触碰到了金色开关。暖灯还未熄灭,她叫住了他,“韦柯言。”


    即便只是室友,也理应有一次正式的交流,开启他们今后未知的婚姻生活。


    黄恩宜向韦柯言伸出了手,想着该说点什么,脑袋里一下想不出合适的语言,只好随意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韦柯言笑了一下,郑重其事地握住了黄恩宜的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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