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黄恩宜睡得正香,盛宇一个电话打开,吵得她不得安宁。她接通电话,声音混沌含糊,“喂?”
“喂,恩宜,韦柯言呢?”盛宇的声音由远到近。他正换球鞋,手机放在鞋柜上。他拿起了手机,“我打他手机打不通,你让他接一下电话。”
“你等一下,我……”黄恩宜忽然想到分房睡的事情不能搬到台面上讲,她立即转变了一种表达,“我让他给你回过来。”
她迷迷糊糊爬起床,拖拖拉拉走出卧室,走到次卧门口,敲两下门,“韦柯言,你起床了吗?盛宇找你。”
房间里传来了穿拖鞋的声音,随后韦柯言走来开门。他也是一副睡眼迷蒙的模样,“怎么了?”
黄恩宜详细复述一遍,“盛宇找你,说是打你手机打不通,要你记得给他回一个电话。”
因为是大清早打来的电话,韦柯言还以为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的手机昨晚用来看cba,一直看到没电,他顺手扯过数据线插进充电孔里,没注意到数据线另一端的充电头并没有插进插座里,方才才发现了失误,手机早已自动关机了一整个晚上。他找黄恩宜借手机,“可以借我回一个电话吗?”
“噢,当然可以。”黄恩宜说完才察觉怎么有一股翻译腔的味道,不够自然。
韦柯言就在次卧门边拨通了盛宇的号码。他们交谈着,黄恩宜在一旁耐心等待。她克制不住好奇,佯装自然,用余光偷瞄次卧里的情景。浅灰色墙搭配原木床,床边书桌井井有条,飘窗里白纱温柔垂挂,透着晨曦朦胧的微光。
想进去玩一玩。她挪开了视线,遏制住这一念头。
韦柯言结束了和盛宇的通话后,把手机还给黄恩宜,“谢谢。”
黄恩宜顺口问一句,“他找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韦柯言回答,“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单位打比赛,有一个队员临时有事去不了,他让我帮忙顶替一下。”
而且又是要他打小前锋。他感觉神奇,自从那天之后,他们总是让他打小前锋这个位置。
他答应了盛宇的委托,简单收拾后,挎上黑色运动包,准备出门。他今天自然是不能待在家里了,他向黄恩宜告别,“你自己记得好好吃饭。”
黄恩宜表面上答应得轻松,“放心。”实际心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的情绪,像失落,又像是舍不得。
那天,韦柯言外出了整整一个白天。
黄恩宜独自在家等了韦柯言很久。到了晚上,她实在忍不住想联系他,拿起手机,发现他一分钟前刚撤回了一条消息。她很好奇,发去询问。
[宜:你撤回了什么?]
[柯:没什么。]
[柯:发错了。]
她以为他是真的发错了,没放在心上。
不久后,韦柯言回到家,面色稍显红润,眼神迷茫。黄恩宜闻到了一股酒气。她不方便多问,想要上前搀扶,但又看见韦柯言走路姿势还算正常,起码没有东倒西歪。
“恩宜。”韦柯言单手撑着沙发旁的墙面,站得牢固。他光是叫一声黄恩宜的名字,让黄恩宜白白等待一阵,却又没了下文。
黄恩宜有些担忧,小心翼翼靠近,她想帮又不敢当真伸手,挨到韦柯言身旁,“需要帮忙把你扶回卧室吗?”
韦柯言却忽然张开了另一只手臂,把黄恩宜圈入了怀抱范围内。黄恩宜下意识躲避,整个身体避让到紧紧贴在墙面上。
四目相对,一阵温热与压迫感。
他情不自禁再靠近了一些,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四周升温,她听见心跳擂鼓,震耳欲聋,面颊潮红。她惴惴不安,担心暴露心跳,却又难以自制。她静默等待降临,感受到他的喘息。
是如履薄冰的谨慎,也是炽烈满怀的奔赴。
时间凝固,暧昧刻于永恒。他却不敢再轻举妄动。他看见她的鼻尖,小巧精致,好想触摸一下。莫名想起了婚礼那天,阳光耀眼,他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了他的梦。也如这般近在咫尺,闻见一朵有香气的玫瑰。那个时候,司仪提出要接吻的时候,他征求她的意见,她向他轻轻点头,允许他吻她。
于是拥有了十秒钟的短暂春天。
不可泯灭的记忆,一直藏在他的心底。
想起今晚喝醉的过程,酒劲冲头,他好想她。他无数次点开微信,点开她的头像,想要给她发消息,想要向她请求。
[可不可以来接我回家?]
比无数次多一次的念头是,算了。
所以他撤回了消息,靠着残余的理智叫了代驾,再独自上楼,开门回家。
好像回家后能够见她一面,于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他的手心牢牢撑着墙面,眉头微蹙,神情专注,极力克制冲动,额前渗出了汗。他轻提一口气,终于郑重其事地开口。
“恩宜,祝你晚安。”
穿堂风经过,绿植随风摇摆,一片龟背叶的叶尖在下层页面上轻轻碰触,犹如蜻蜓点水。
他转身,一本正经走回次卧。黄恩宜跟随在他的身后。他进门,干脆利落扑倒在床上,侧着头,闭着眼睛。太累了,困意袭来,他只想睡觉。
黄恩宜在次卧门口踟躇。她举棋不定,不敢轻举妄动,她敲两下门,以此示意,“韦柯言,要不要帮你……换睡衣之类的。”
她有些难为情。
韦柯言瓮声瓮气,薅来枕头,垫在脸颊下,蹭了蹭,“不用,谢谢。”
黄恩宜总想帮忙,多少出一点力,“我去拿毛巾来给你擦擦?擦擦脸……和脖子,就好。”
韦柯言半睁着眼,费尽全力却无法撑起来,只好放弃,“没事,恩宜,你帮我把门带上就好。我先眯一下,待会儿起来洗澡。”
一段话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最后一个字飘出口,他顺利睡着。
冬夜绵绵,温热氤氲,蜷缩在最舒适的角落里,成为梦境本身。
***
第二天上午,韦柯言是被电话吵醒的。他仍然趴在床上,伸出手四处摸索手机,许久无果,才想起手机在篮球包里。他掀开被子,爬下床,翻开包,拿出手机。
是组里新入职的毕业生石头打来的电话,“组长,怎么办?”
韦柯言一下清醒了,询问缘由。他打开了免提,掀开被子,起床换一身干净衣服。他才看见小书桌上放着两只姜黄色保温杯,只是保温杯周围没有便利贴,没有留言。他打开了杯盖,一杯是蜂蜜水,一杯是绿茶,是饭厅木柜里剩下的茶叶。经过了整整一晚,保温杯也不算太保温了,水的温度稍有些凉,不过不碍事。他先端起了蜂蜜水,一饮而尽。再端起绿茶,灌下一大半。
电话里传来了石头的小心试探,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没听见韦柯言有回应。他小心问道,“组长,你还在吗?”
韦柯言咽下了绿茶,放下了保温杯,“我在,听见了,实际比例误差太大。别着急,我马上来。”
他简单整理了床铺,抱着换下的一堆衣服走到生活阳台,塞进了洗衣机里。本来想丢一颗凝珠开始洗衣服,但又考虑还得等衣服洗完后晾晒,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于是合上了洗衣机的盖子,想着等加班回来再弄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这个周天就等于上班,忙碌并且疲惫。
***
结束工作后,韦柯言回到家里。黄恩宜正在饭厅木桌旁学习。听见了韦柯言的声音,黄恩宜抬起头,等待韦柯言进门。
韦柯言站在木桌另一侧,倒一杯茶,“这么晚了还学习?”
黄恩宜摁动水性笔,“还剩几道题没做完。”
韦柯言喝下一口茶,“累吗?”
“还好。”黄恩宜反问道,“你累吗?”休息日都还要加班的人,似乎比她更累。
韦柯言把茶杯放回了原位,“我也还好。”
他摸出了车钥匙,随手放进木柜下层。他想起早晨还剩得有衣服没洗,便去到生活阳台,打算继续劳作,却意外看到衣物都已被整齐晾晒,包括内裤。
他慌神,退出生活阳台,穿过厨房,一路返回饭厅,“恩宜,衣服是你洗的?”
问了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黄恩宜回答得坦然,“嗯,顺手就洗了。”
韦柯言不知该如何表达,维持着表面的礼貌,“谢谢,不过以后放着我自己洗就好了。”
黄恩宜表现得洒脱,“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她合上试卷,摞齐散乱的稿纸。
韦柯言仍旧站在原地不动,艰难开口,“那……内……”
黄恩宜心领神会,“内裤吗?放心,不是我洗的,是洗衣机洗的。我没碰你的。”
韦柯言感受到了雪上加霜的滋味,过于窘迫,他的耳尖有些发红,“下次……真的不用了,我怕你太辛苦。”
黄恩宜将发丝捋向了耳后,故作平静地回答,“这么点事情,算不上辛苦。”
谈话莫名戛然而止。
一侧的斜纹玻璃花瓶里,康乃馨的藕色花瓣悄悄冒出骨朵,枝条下的清水悠悠荡漾,趋于平静。
两个人默默矗立一阵,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愈发浓烈。
韦柯言抬手指了下卫生间,“那我先去洗澡。”
黄恩宜眨眼,“好。”
两个人像两只蚂蚁,找不到方向。韦柯言转身往厨房走,走两步回神走错了路,再倒回饭厅。黄恩宜左右拿不定主意,最后往外跨出一步。结果他们又在木桌一侧相遇了。
韦柯言点头示意,“早点休息,晚安。”
黄恩宜轻轻弯腰,“晚安。”
韦柯言去了卫生间,黄恩宜回到主卧,关上了门,靠着门扉长舒一口气。懊恼的情绪涌上来,她趴到床上,头脑一片混乱。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昨晚她想帮韦柯言,提前征求韦柯言的意见,得到的是拒绝的回答,所以今天她转变了思路,不再提前征求意见了,直接先行动。
她只是想对他好而已。
当时她要洗衣服,看见他的衣服也在洗衣机里,总不能把他的衣服抱出来,只洗她自己的吧?这样好像显得冷漠。所以准备顺手把他的衣服洗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放入凝珠,无意间瞄见了他的内裤,她其实也犹豫过,可总不能只洗其他衣服,单独把内裤留一旁吧?这样好像更怪异。衡量许久,她一机全洗了,感觉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结果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想不出一个标准答案,一片混沌。深呼吸,试图缓解心中烦闷。
怎么回事,怎么两个人的频率总是对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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