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车内气温节节攀升, 应纯渐渐把胸腔里缺失的空气从鼻内吸入,从而完成换气。
但是动作不熟练,甚至称得上有点笨拙, 有时候实在换不过来, 便去羞恼地捶靳逸嘉的肩膀。
靳逸嘉感觉她呼吸急促, 于是松开她的唇,头微微下降, 寻找她肩窝的位置, 指尖轻易挑开她的衣领, 艳红的唇贴上去,轻轻吮着。
脖颈侧面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像赤着脚走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 还有轻微吮吸的声音, 应纯心理上的羞耻感达到巅峰, 努力平稳呼吸:“靳逸嘉……”
“你别弄了。”
上次那个红印子一周了都还没消。
也不知道这人一身的牛劲都从哪来。
小狗充耳不闻, 伸出舌尖舔吻刚刚吮过的位置,跟上瘾了似的。
应纯郁闷地想,她脖子上是黏了糖吗,一个劲舔。
扶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她使点力道,强硬和他拉开点距离。
靳逸嘉被她推开之后上衣略微凌乱, 肩膀靠在驾驶座上,额发刚好垂到眼睛的位置,瞳仁清透黝黑, 像是努力在证明自己特别无辜, 可唇上还有刻意被蹂.躏过的红,眼神则是拼命掩饰自己刚才做坏事的迹象。
强烈的反差感, 把“狗男人”这三个字展示得淋漓尽致。
小狗耷拉下嘴角,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晚安吻还没补完。”
应纯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有点没好气地随手拨了下刚才被他扯开的领口,有点没好气:“都亲了多长时间,也该补完了吧。”
她嘴都麻了。
靳逸嘉闻言似乎有点想笑的意思,戏谑的目光毫不掩饰:“是你刚才喘不过气我才停的,不然还没结束。”
“……”
这狗怎么说什么都这么有理。
应纯和他保持距离抿上嘴,腮帮子鼓起,像一只宁死不屈的鹌鹑。
靳逸嘉伸出手,微凉的手背去蹭她的脸,仿佛带着一小阵电流,手指分开把她夹在领口里的头发卷出来,饶有兴致地一圈圈缠。
“既然你恢复了,那我们继续吧。”
继续什么不言而喻。
还来?
应纯的眼睛瞬间睁大,靳逸嘉没给她多少反应时间,又凑上来。
她被对面的一身薄荷味铺了满脸,抿着嘴下意识反抗,他倒也不着急,像是愿意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耗在这一样,靳逸嘉刻意拉长这段亲吻的时间,反反复复磨着她。
等到这个补上的吻彻底结束的时候,靳逸嘉满脸餍足地回到位置上整理袖口,也正是这时,应纯才知道沈郁浓刚才从车窗旁边经过。
靳逸嘉启动车子,应纯盯着他微肿的嘴,又看了眼手机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沈郁浓:你男朋友醋劲挺大。
应纯:“……”
是挺大的。
他嘴是好了,她差点又破了。
狗、男、人。
应纯心里暗暗叫板。
等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小狗。
告诉他,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新年前两周的时候,柴越夏抢到了两张艺术展的门票,刚好在除夕那天,于是当天,柴越夏直接把应纯“拐走”,说是要促进闺蜜感情。
靳逸嘉起初因为这个事还有点郁闷,眼含幽怨地盯着应纯在门口换鞋的动作,虽然未发一言,不过周身的怨气越来越浓郁,应纯自然感觉得到。
一回头,靳逸嘉果然坐在沙发上抱胸盯着她,脸色有点臭臭的。
应纯和他对视几秒犹豫了下,转身从自己的屋里面拿出一个玩偶塞到他的手里。
“先让它陪你一会儿吧。”
靳逸嘉捏着那比他手心大不了多少的玩偶,目光重新挪回女孩努力憋笑的脸上,有点生无可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
应纯不去看他的眼睛,快步走到门口:“我们晚上还要去吃个饭,等我快到家的时候给你发消息。”
毫不心虚地给他画了一个这么虚无缥缈的大饼,应纯果断逃之夭夭,靳逸嘉感觉大门关上的时候掀起的风好像能直接扇在他的脸上。
刚想去摸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着刚才被女孩强塞的玩偶,和上面的黝黑黝黑的豆豆眼对视几秒,他还是没舍得丢在一边,默默放在腿上。
够到手机,靳逸嘉泄力一般直接倒在沙发上。
好无聊啊,好无聊啊。
靳逸嘉寻思要不睡一会,可是翻来覆去还是处于假寐的状态。
心里憋着事,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于是任命地解锁手机,找到哥仨沉寂许久的群聊里。
自从上次靳逸嘉将自己谈恋爱的消息舞到他们两个人的脸上之后,另外两个人仿佛在不知不觉间站到同一站队,开始对他同仇敌忾。
小狗表示,这一定是嫉妒,很深的嫉妒,嫉妒他有对象,于是他又开始感慨,怎么人和人之间的恶意会有这么大。
同时,心里得意的心情都快上天了自然憋不住四处招摇。
小狗自由:@秦楚枫 @郁邵威 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没过几秒,群里蹦出来几条消息。
郁邵威:我在国外,你另找别人了哈~【愉悦】【愉悦】【愉悦】
后面那个波浪线颇有深意,靳逸嘉没急着回,倒是秦楚枫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开始炸群。
秦楚枫:?
秦楚枫:今儿想起哥几个了?
秦楚枫:你不是前段时间说不和没对象的人说话吗?
秦楚枫:咋的,你女神没陪你,我们是你挑剩下的选择吗?
秦楚枫:@靳逸嘉说话。
“……”
靳逸嘉突然有点后悔在群里发言。
盯着秦楚枫的持续输出,小狗嗅到了一丝不太正常的味道,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感觉和吃了枪药一样。
没在群里回复,靳逸嘉决定去找他一趟,直起身子站起来,刚才放在身上的玩偶咕噜一下滚落掉在毛毯上。
靳逸嘉单手拿起,很轻地拍了下上面几乎看不见的灰尘,然后将它放在沙发扶手上,端正坐好。
心里默念:乖乖等着我带你们的女主人回家哦。
靳逸嘉在心里说完这堪比童话故事还幼稚的话心情颇好,随后走回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开车直奔秦楚枫的住处。
等到对方将门打开之后,靳逸嘉盯着他,突然明白了秦楚枫这一腔比他刚才还深的怨气是从哪来的。
那一刻,小狗决定也做一次损友-
应纯和柴越夏逛完整个艺术展已经过了五点,这段时间没见面,两个人也攒了一箩筐的话想讲给对方听。
得知自己好姐妹已经和靳逸嘉共处一个屋檐下,柴越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一个劲追问她对面这个人怎么样。
一开始应纯还真以为对方只是单独问人,说了几句他平时挺傲娇粘人,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柴越夏在她说完之后没等到自己想说的:“没……了?”
两个人找了家冷饮店坐在靠窗的位置,应纯闻言吸了一口橙子冰沙,斟酌道:“应该……没了?”
“你俩没亲过?”柴越夏压低了点声音,话倒是直接。
应纯一噎,冰沙含在嘴里顿时有点难以吞咽。
想起对方把亲吻这件事做得格外有研究,亲密又缠绵,好几次都让她招架不住。
是有点猛。
“亲……亲过了……”
然后她感觉柴越夏的眼神像火柴被点燃一样噌地亮了。
“怎么样?”
应纯装傻,视线避开她挪向窗外:“什么怎么样?”
“哎呦,还不好意思上了。”柴越夏见她装傻,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就说,对方嘴很软,很好亲,你特别喜欢不就完了?”
应纯嘴硬:“谁喜欢了?”
柴越夏递过来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盯得应纯浑身毛毛的。
很短的一个眼神,然后对方像是不想让她发现什么,转移了话题:“实话说,你今天出来的时候,那位是不是挺不高兴的?”
见柴越夏一脸笃定,应纯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眼看着被她说中,柴越夏脸上的得意更甚,伸出手指在脸颊旁边摇了摇,没有解释:“其实约你出来除了一段时间没见,还有个原因,是为了给他制造点‘危机感’。”
柴越夏看似随意拨动饮料杯上戳着的细管,可是眼神认真:“你知道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被珍惜,我对你看人的眼光从没质疑,也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受伤害。”
“所以在这段感情里,作为好姐妹,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帮你考核一下对面的那个人。”
“至于怎么考核,我说了算。”
柴越夏托腮,眼神落在应纯放在木桌上息屏的手机:“你可以等会,估计一会你男朋友就要来信息了。”
应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机,心里一片说不清的情绪。
然后缓缓透过大衣摸向心口的位置。
是暖的诶。
……
柴·恋爱大师·越夏一语成谶。
当靳逸嘉发给应纯消息的时候,后者一脸震惊地看向某位满脸“我说对了吧”的军师:“真被你说中了。”
“看来你说得挺真实,你这位男朋友确实挺粘人的。”柴越夏不太意外。
“不过——”应纯又重新读了一遍靳逸嘉发过来的消息,“还有别人也要来。”
柴越夏蹙眉,这个在她意料之外:“谁?”
应纯想起去年夏天她俩一块参加讲座的时候,柴越夏提到的某个人,顿时目光有点复杂:“你应该也认识……”
“谁?”
“秦楚枫。”
“啪”一下,柴越夏正刷着的手机一下子掉在桌子上。
“你说谁?”
“秦楚枫。”
“……”
应纯看着柴越夏苦恼扶额的动作,决定帮她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当时讲座之前,你说你想去他们公司……”
“不不不不……我可从来没说过。”柴越夏连连摆手,不愿回想之前的口出狂言。
这年代,谁愿意把自己的狂妄言论舞到正主面前,想想都尴尬。
柴越夏选择装死。
看着时间差不多,应纯拉着柴越夏往和靳逸嘉约定好的地方见面——
Golden Secret
一路上到三楼靠角落的包厢,应纯领着柴越夏进去。
里面已经等待了一会的两个人听到门口有声音,瞬间调整好自己的坐姿。
应纯拉着柴越夏主动坐在靳逸嘉和秦楚枫对面,然后目光定格在秦楚枫那张脸色不太好的面容上,愣了一下。
今天他戴了一顶很厚的帽子,几乎把所有头发都拢了进去,这和平时见到秦楚枫的样子大相径庭。
靳逸嘉注意到应纯的视线,胳膊肘怼了一下被他硬拉来撑场子的某人。
秦楚枫艰难扯出一个笑:“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见谅。”
话说完,胳膊又被人怼了一下。
“……”
他忍。
秦楚枫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身体不太舒服,不是……”
胳膊的一个位置再次传来熟悉的痛感,秦楚枫只觉得旁边的人是从未有过的碍眼。
有这么坑兄弟的吗?
秦楚枫强忍额角快要爆开的青筋:“最近头发剪坏了,所以戴了顶帽子,希望没吓到你们。”
应纯和柴越夏对视一眼。
大致明白了对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原因。
靳逸嘉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应纯身上,坐在她旁边的柴越夏莫名感觉有丝丝缕缕的气息从对面过来,刚才说要给应纯撑腰的气势短了一截,像个安静把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
应纯也没告诉她对面气场这么强啊?
靳逸嘉此刻装起好兄弟的样子,揽住秦楚枫的肩膀,感受到对方排斥的力道也不生气:“没事,你这头发剪得挺值。”
秦楚枫半信半疑:“真的?”
“嗯。”靳逸嘉强压嘴角笑意,“花三十剪了个二百五的头发,可不值了?”
秦楚枫:“……”
应纯:“……”
柴越夏:“……”
应纯也没告诉她对面这人嘴这么毒啊?
这嘴亲起来还能是软的吗?
得是苦的吧。
柴越夏表示心疼自家姐妹一秒。
秦楚枫没好气地扔开靳逸嘉揽着他肩膀的胳膊,仿佛被怼已经成为习惯。
至于么?不就在群里吐槽他几句,结果还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上周末,秦楚枫的父亲萌生了去学头发的想法,第一个准备拿自己的亲儿子开刀。
人到中年从公司里下来,秦楚枫本以为自己父亲会喜欢摆弄点花鸟鱼虫啥的消遣时间慢慢养着,没想到他家这位剑走偏锋,今天和面点师傅学做蛋糕,秦楚枫吃过之后直接拉到去医院吊水;明天对照着书学象棋,和秦楚枫下的时候连偷对方两个子,然后高深莫测地问他你有没有对象。
秦楚枫正看着残缺的棋局,觉得有点不对劲,还说这老头怎么开始突然关心他的感情问题,随口回:“没有啊。”
然后老头从身后拿出两个刚刚偷走的象棋,上面正刻着两个“象”。
“你对‘象’不在这呢吗?”
秦楚枫:“…………”
谁家冷笑话这么讲。
老头你赢了。
折腾完儿子,秦楚枫的父亲跑到市区中心的胡同里感受风土人情,正好看见胡同口有一个帮人剪头发的老头,银色剪刀咔嚓两下,动作干净利落。
秦楚枫的父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刚要感慨真是行行出状元,老头拿起推子,直接给人推了个光头。
“……”
虽然不太理解剃光头为什么要用剪刀一点点修,但他觉得这么做一定有道理。
于是开始学习给人剪头,那胡同口的老头乐意他来看,便传授了几招。
几天过去,秦楚枫父亲觉得自己可以出师,于是死皮赖脸收了自家儿子的三十块钱,也像模像样用剪子剪,只不过剪子连接处似乎是锈蚀了,剪了几下没剪开,他一冲动,上了推子。
秦楚枫当时看到后脑勺少了一块的头发,绝望至极。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再之后,他发誓头发没长出来之前出门一定戴帽子,可偏偏心情最不好的时候碰见靳逸嘉在群里说话,于是仿佛找到出气口大肆宣泄。
没想到靳逸嘉会直接来找他,然后还知道他头发被剪坏的事。
今天还要被迫看别人谈恋爱,秦楚枫表示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以后靳逸嘉结婚,他一定得坐主桌,他默默流泪脑补一大堆自己为这段爱情付出的部分,实在是太多了。
等四个人开始吃上饭,包厢里的氛围不像刚才那样凝固。
应纯看向一直安静吃饭的柴越夏,对方察觉回头,眼神警告她不要将之前的话告诉秦楚枫。
也许是和小狗学坏了,本身的叛逆性格起来,十头牛也压不住。
应纯将筷子放下,状似不经意开口:“秦先生——”
靳逸嘉还以为应纯是在叫他,结果发现叫的是他旁边的那个人,眼神也跟着过去,不太友善。
秦楚枫现在是彻底怕了靳逸嘉,立刻露出一抹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嗯,怎么了?”
“朝秦科技每年招进去的新人数量多吗?”
问完这句话,应纯感觉柴越夏低头咀嚼的动作都放慢。
这丫头,分明也很想知道。
秦楚枫思考了一下,先是露出惊恐的表情。
应纯不是想来他这吧?
那旁边那小子还能坐得住?
似乎看到了秦楚枫眼睛里的情绪,应纯失笑:“帮朋友问,她之前说想去应聘来着,不是我。”
秦楚枫感觉身旁的压迫感少了几分,顿时松了一口气:“每年校园招聘之后会有公司官方发布预招聘人员名单,到时候会统一开放招聘通道,投递简历就可以,符合条件的hr会一个个邮件联系。”
“不过近两年朝秦有意转型,应该会扩招一些名额。”
秦楚枫没把应纯当外人,便也没隐瞒。
听到这,柴越夏心里的紧张一点点消减。
虽然这番话很公式化,不过也给她努力的希望了。
“这样啊。”应纯看见眼睛恢复亮光的柴越夏,话题到这为止。
中间两个人去了一趟厕所,应纯伸出双手冲着凉水,看向旁边努力平稳心情的柴越夏:“有那么紧张吗?”
柴越夏哎呦一声:“你可不知道你刚才真吓死我了,还算有点良心,没直接提我名字,不然——”
应纯从纸巾盒抽出纸擦手,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不然什么?”
柴越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含着笑声的声音在厕所里回荡:“不然我就告诉你男朋友,你之前以为他就是个弟弟,还想泡他。”
应纯无奈:“我们之前都不怎么认识,你当时还说他会不会喜欢我,我当然觉得荒谬。”
“当时没想过在一起,所以什么泡不泡的,纯纯过嘴瘾。”
“至于弟弟——”
应纯伸了个懒腰:“完全是当时听那个瞿林听配的姐弟恋广播剧觉得特别带感,顺嘴带个人,后来想想这样太幼稚了。”
柴越夏笑着切了一声,两个人一起从卫生间走出来。
等应纯再次回到包厢,目光很自然和靳逸嘉对上,只觉得他眼神不太对劲。
眼尾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红,她低头吃饭的时候对面的目光还是似有若无落在身上。
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在心中升起,应纯嘴里咬着骨头,含糊不清,还是没忍住问:“怎么了?”
某只狗笑得狡黠,用公筷给她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多吃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应纯瞬间觉得自己不饿了-
回到家里,应纯揉了一下酸胀的脖子,刚才她在车里就昏昏欲睡,高架桥上一盏接着一盏的路灯光打在她身上,像夜晚被月光照亮的湖水,静谧得让人犯困。
脑袋快撞上硬物的时候,靳逸嘉就伸出手托着她的头。
换完鞋之后,应纯单手拎着挎包抓头发就想回卧睡觉。
门口的灯被靳逸嘉打开,身后的声音传来:“看春晚吗?”
应纯脚步停了下。
对哦,今天是除夕。
纠结了一小下,她回:“不看了,我想睡觉。”
“行。”
头顶的光照的她浑身微微发热,应纯随手把大衣脱掉,然后转身试图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惦起脚,领口的位置却怎么也搭不上,应纯和它较上劲,连嘴角都在紧绷发力。
没较劲几下,有人从应纯身后圈着她,从她手里把外衣的领口接过来,然后往上抻了抻,成功将大衣挂在斜钩上。
应纯揉揉发酸的眼眶,没意识到靳逸嘉这个动作透着点不太对劲,见他帮忙成功之后,便想回屋睡觉。
可是靳逸嘉一步未动,手臂下移,将她困在白色木质鞋柜前面的小小空间里。
应纯的困意散去几分,迷茫地去看他的眼睛。
这次,靳逸嘉没再隐藏,黑色瞳孔里仿佛注入高浓度的墨汁,被飓风卷起,颜色愈发浓郁,透着点让人心跳加快的危险。
他就这么将她困着,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应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有点慌。
“怎么了?”
靳逸嘉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把大衣脱掉,里面还是一件白衬衫,从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到下摆系得一丝不苟。
两个人穿戴完整,可即便这样,应纯还是感觉到对方有些紊乱的气息。
身旁边被他的手臂挡着,她出不去,只能被迫看向眼前的人。
靳逸嘉微微偏头靠近她,鼻息在狭窄的空间里交织,淡淡的暖光灯被他靠近的阴影笼罩,在她眼前仿佛百叶窗在翻动。
心跳不受控加快,应纯手心里有了汗。
“把我领口扣子解开,我就告诉你。”
这句话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说出,应纯脑袋宕机一片,缓缓伸出手去解他领口的扣子。
这个角度她看不见靳逸嘉的领口位置在哪,只能凭借大概双手往上探。
衬衫面料碰到手心,好像都是烫的。
好不容易摸到领口,应纯指尖有点抖,偶尔指尖不经意蹭过他脖颈处的皮肤,靳逸嘉的呼吸就乱一分。
他一直半贴着她的唇,呼吸变了一点应纯都能感觉到。
等解开之后,靳逸嘉往后撤了撤,四目相对,他唇边噙着笑:“听说,喜喜想泡我?”
“还说我是弟弟?”
熟悉的字眼一下从脑袋轰炸开,应纯终于知道他晚上的不对劲来自哪里。
原来他听见自己和柴越夏在厕所的对话。
怎么会这么倒霉。
应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解释都不会相信了吧。
“没,没……”她着急解释,可靳逸嘉却一点也不想听。
还没吐出几个字,靳逸嘉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她唇上:“嘘。”
见她变乖没再说,靳逸嘉心底几乎快要软成一片,他从听到这番话忍到现在,耳朵红透可还是要继续听下去,仿佛和那天一样微醺,忍到现在,他真的很想很想亲她。
他都想了一天。
怎么想便这么做,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骤然极速减小,原本两人中间的间隔被光打上的痕迹彻底化为一片黑暗。
他轻咬上应纯的唇瓣,然后抿住她的唇肉,满足地喟叹。
“姐姐,泡我。”
“我给你泡。”
第52章
应纯不知道这人亲上头的时候是怎么从温顺小狗变成勾人狐狸的。
把她抵在角落一个劲亲, 比之前几次都要用力,像是在故意惩罚她。
明明他呼吸也没比自己平稳多少,还腾出力气一遍遍在她耳边问:“到底是广播剧里的弟弟声音好听, 还是我的声音好听。”
应纯只想捶死在洗手间当时多嘴的自己。
谁知道这人较真起来这么疯。
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 应纯突然想起之前她迷迷糊糊犯困时, 靳逸嘉问她要不要看春晚。
分出一丝余力思考,应纯扶着靳逸嘉的肩膀, 浑身脱力, 偏着头靠在他的怀里, 声音很低:“靳逸嘉,我们去看春晚吧。”
“我不要亲了, 我好困。”
靳逸嘉感觉她身上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困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 却还是要告诉他不要亲了。
心口原本已经塌陷成一片废墟的地方再次被重物坠着下压沉降到不见底的深海, 他低头用嘴唇碰了下女孩的额头:“好, 不亲了。”
应纯闻言从他怀里抬头,双手沿肩膀向上圈住他的脖子,头发在他怀里蹭得微微炸毛:“那你抱我去沙发。”
靳逸嘉把她唇边的头发挑开,目光一片柔软:“好, 抱你。”
应纯有点困地窝在他胸前,靳逸嘉抱着她去客厅, 放下之后把电视打开,接着准备去接两杯温水。
他没开客厅的灯,等端着两杯水重新坐回沙发上的时候, 应纯正拿着早晨离开时给他的那个玩偶发呆。
见他折返回来, 应纯单手拿着举到靳逸嘉眼前:“你怎么把它放在沙发扶手上了?”
将女孩手里的玩偶接过,靳逸嘉把接好的温水递给她, 没什么亲密的动作,但是应纯能感觉到从他身上如同涟漪般荡开的温柔。
虽然亲的时候霸道,但真的在细枝末节蛮在乎她的小狗。
靳逸嘉把小玩偶放在他身旁边,语气没什么情绪,随意一般开口:“放在那,就像是在等我们回家一样。”
应纯温吞地抿了一口热水,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不止因为这一口温水而驱散。
还因为靳逸嘉这一句“在等我们回家”。
应纯不打算在明面上和靳逸嘉去探讨这一句话对她心里的震撼,她的感情如同淅淅沥沥的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同等的,她感受到的爱最好也是这样像浸水的海绵一样,一点点渗透到心里。
太猛烈的爱意,反而会让她下意识退缩。五贰久90八1久2
感觉和靳逸嘉的相处像是和她灵魂上有某种契合感,她有时候也觉得这种熟悉感有点太过于巧合。
仿佛他已经演练过千百次,每一次都在加深对她的了解。
没在一起之前的时候,他以为靳逸嘉会是那种很冷淡的性格。
应纯垂下目光,睫毛落下的影子给她平添了几分恬静。
“嗯,在等我们回家。”
她重复着念了一遍,仿佛镌刻在内心之中,形成不灭的痕迹。
他们开始看的时候,电视里的春晚已经放了一个多小时,里面喜庆热闹的声音不断往外传,应纯放下水杯,像只小猫一样靠在靳逸嘉肩膀旁边。
靳逸嘉左手自然而然揽着她的肩膀,让女孩靠得更稳当一点,见她一直在揉眼睛,敛着下巴吻了下她额头:“这么困了还要看春晚啊。”
应纯嗯一声:“要不然你又该亲我了。”
“你不喜欢?”
“不是,只是困的时候不想亲。”
靳逸嘉笑得胸腔一直震动,来回问她那几句话:“那困的时候想做什么?”
“想睡觉。”应纯没力气和他玩文字游戏,一个劲打哈欠。
见她困成这样,靳逸嘉想让她早点睡觉,于是摸了摸她头顶问道:“要不我抱你回卧室休息?”
没想到应纯迷糊成这样还能摇头:“不要,我就在这睡,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守夜,不想错过。”
靳逸嘉低着头微微沉默,感觉到肩膀上小脑袋的重量,很明显察觉出自己揽着她肩膀的手都在发烫。
电视里的灯光打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靳逸嘉垂眼,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女孩因为闭上眼而垂落的睫毛,灯光晃到她的时候又在某一刻睁开眼,睫毛轻轻颤动。
像栖息片刻又振翅起飞的蝴蝶。
靳逸嘉一手揽着她肩膀,另一只握着她的放在腿上的手,女孩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安静靠在他怀里,这一刻,他仿佛已经拥有全世界。
心脏从来没有这一刻,离她这样近。
近得不用假装回头,不用紧紧跟随,不用刻意引起她的注意,就能被她看见。
电视灯光的颜色来回变换,女孩的呼吸声很浅很轻,靳逸嘉也不知道两个人就这样靠了多久,直到听见客厅窗户外有烟花声炸响。
一声一声仿佛沉重鼓点敲击,很闷,却知道那是飞向天空的烟火。
应纯被弄醒,偏头眯着眼往窗户外面看,却没看到烟花的火光。
她有点茫然,还带着困倦的慵懒:“靳逸嘉,外面是放烟花了吗?”
“嗯,不过应该不在附近,所以窗户外看不太见。”
庭澜安保严格,肯定不会允许在小区内燃放烟花,所以应该是小区外面的声音。
应纯揉了揉眼睛:“嗯,但感觉挺热闹的。”
没看到烟花,小姑娘的精气神没被吊起来,又重新倒回靳逸嘉的肩膀上。
感觉肩膀上的重量再次兜个圈回来,靳逸嘉无声弯了下唇角。
“靳逸嘉。”女孩喊他。
“嗯。”
“我们的第一年,要来了……”女孩似乎是太困,语音很低,呢喃着。
“……”
“嗯。”
靳逸嘉感觉这个“嗯”发声特别困难。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单音节字让他发声这样困难。
他好像,一直在等这句话。
等了很久很久。
等到终于知道自己似乎不必再等,可回应之时喉咙口却无比酸涩,好像有无数块泡在柠檬水的棉球堵在那,潮湿一片,透不过气。
手上改变了动作,原本握着她的手改成与她十指相扣,手指间的缝隙被彼此的手指填满,就仿佛曾经那些因为时间流逝形成的遗憾,也能以这样的方式圆满。
那些因遗憾而生的罅隙,能在此刻被人小心翼翼贴上胶布。
风化不牢固也没关系,我还会再为你贴上。
直到某一天这里的裂缝彻底被填补。
可是在没填补之前,裂缝永远不知道那个会为它缝补的人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可也只能先这样等。
靳逸嘉忍住眼角的酸涩,低头假装不经意轻轻吸了下鼻子。
我们的第一年,终于还是要来了。
祝贺你,终于梦想成真-
情人节那天,应纯给靳逸嘉准备了一个礼物。
但她没提前和靳逸嘉说,只是在当天上午,靳逸嘉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时候,费劲把这份礼物挪过去。
靳逸嘉看见这么大包装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从沙发上站起,以为应纯买的是家具。
女孩将东西推到他旁边,目光里潜藏起几分期待:“情人节礼物,要不要拆拆看?”
靳逸嘉第一次收到女孩的礼物,起初还有点无措地将手背到身后,调整过后露出一个笑容,往前走了几步:“好。”
等将所有的外包装全都拆掉,靳逸嘉的目光从礼物本体一点点下移,然后落到地上团成一卷的粉红色丝带。
应纯送给他的,是一个挺大的小狗玩偶,目测高度应该有一米三。
女孩情绪比他高涨,见他把礼物拆开,自己主动上前伸出手胡噜了一下白色小狗的脑袋,把两只耳朵提起来:“这个礼物还不错吧,我都想好了,要是你以后惹我生气或者我伤心了,我就把这只小狗的耳朵掐掉,让你心疼。”
靳逸嘉陷入片刻沉默,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有点复杂地看她:“所以你是,给我找了个替身?”
“……”
应纯本来的滔滔不绝因为他这句话卡了个壳,下意识回答:“也不算吧……”
被小狗原主问这么一句,应纯想了一下,于是发现好像是如他所说,但她当然不能承认。
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靳逸嘉注意到女孩有点窘迫地低头盯着脚趾,抬腿走过去抱了抱白色小狗的头,然后将女孩搂在怀里。
他身上的薄荷味像温柔海浪压过来,应纯仰着脸抵在他肩窝,仿佛能一眼就看到夏天。
“抱抱小狗,也抱抱小狗的主人。”他闷声道。
靳逸嘉拥抱的时候很喜欢将脸埋在她肩膀,然后把想说的话用咬耳朵的形式念给她听。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应纯的耳朵被他说红,也伸手环抱住他,“走吧。”
靳逸嘉没反应过来:“嗯?”
女孩也凑近他的耳朵,语音含笑:“不是已经做好攻略了吗?带我去吧。”
刚才还没把东西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靳逸嘉在MC上搜索今天情人节的打卡地,寻思这人也在默默给她制造惊喜。
在这方面,两个人倒还算默契。
应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感觉这样的日子才叫做生活。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原来有男朋友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呀。
原来过情人节会这么让人期待呀。
可能是因为,小狗确实太好了点。
所以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总是让人满怀期待-
靳逸嘉开车载她来到市中心最大的一家电玩城内,车停在B2层的停车场里,两个人下车之后往电梯的方向走,应纯回想了下:“我之前好像来过这。”
“是吗?”靳逸嘉的声音似乎有所停顿。
刚走进电梯里,应纯像是想起之前的经历:“大概也得有几年了,现在记不太清,只记得当时应该挺不开心的。”
“是吗?”旁边的声音比刚才沉几分,仿佛夹了一些不太明显的情绪进去。
应纯不想在今天和靳逸嘉一直谈这件事,电梯门打开之后,她果断拉着靳逸嘉直奔电玩城里面。
在众多项目之中,她首先挑了个室内卡丁车玩,同一批的剩下几个都是小朋友,应纯起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然后感受到靳逸嘉鼓励的眼神,跃跃欲试的心情再次鼓胀起来。
虽然赛道不长,整体玩下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刺激感,不过保护头盔还是要带的。
靳逸嘉眼神扫了一眼,拿走唯一的一个粉色头盔。
他刚拿走粉色头盔,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立刻瘪嘴,小马尾辫一甩,指着靳逸嘉手里的头盔和旁边的女人说:“妈妈,我想要这个粉色的头盔!”
女人一看装头盔的篮子,里面就剩下红蓝两色的,顿时有点尴尬。
小女孩也看见里面没有粉色头盔,一瞬间在原地跺脚,也着急起来,“我就要那个粉色的,我就要那个……”
女人留意到已经走到旁边的靳逸嘉,一边制止女孩的无理取闹,一边往这边看。
应纯也听见动静,彼时靳逸嘉已经走到自己的对面,严严实实挡住她往身后看的视线。
应纯见他靠近,立马乖乖站好,眼神自动回到对面人的脸上。
靳逸嘉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闹剧。
“靳逸嘉,要不……”
“抬头。”靳逸嘉打断她的话,没有拿着头盔的手轻轻把女孩鬓边的碎发理到而后,然后抚了抚头顶,“不用管别人。”
靳逸嘉像是能很快看破女孩心里正在想的事一样,眼皮微掀,深色的瞳仁和她视线短短交汇,便重新挪回到手里的头盔上,拎着两边缓缓往她头上戴:“紧吗?”
应纯下意识摇头,却忘了靳逸嘉正在给她戴头盔,后者摊开掌心拖着她的脸,力道很轻捏了捏,靳逸嘉无奈地笑:“说话就行了,不用摇头。”
“噢。”应纯感觉到头盔被一点点推着往下,直到耳朵处都被覆盖上,周围的声音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头盔边缘和耳朵摩擦的声音。
靳逸嘉感觉到头盔的上部几乎和女孩的头贴合,又弯下腰为她调节下颌带,指尖抻着带条一点点抽紧,眼神认真而又专注在为她调整。
鼻梁和她错开,这个距离特别像接吻的前奏,应纯脸颊有点红,可是视线却没办法移开,只能盯着靳逸嘉垂下的睫毛。
帮她戴好之后,靳逸嘉直起身,和她拉开点距离,吸了一口气喊她的名字:“应纯。”
“嗯?”应纯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说什么,她就已经开始心虚。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靳逸嘉喊她名字的声音因为有头盔阻隔,所以不太能听清,但她天生敏锐,马上意识到了靳逸嘉情绪微妙的变化。
还没等她琢磨清楚这股不对劲的原因是什么,工作人员喊他们上车,应纯仓促和靳逸嘉道句一会见就走进入口。
看到女孩坐在卡丁车上系好安全带,然后眼里落进她扬起灿烂的笑朝他摆手的模样,握着方向盘绕赛道开了一圈又一圈。
靳逸嘉就站在围栏外,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某刻看了眼刚才那个哭闹女孩的妈妈,此刻也正站在外面。
刚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女儿没再执着要那个粉色的头盔,靳逸嘉只扫了一眼,然后淡漠地撤离了视线。
一场的时间很快,等应纯下车的时候才过了不到五分钟。
见靳逸嘉站在门口等她,应纯小跑两步到他身边,很自然地笑出来:“真的很好玩,我已经很久没开过卡丁车了。”
见她高兴,靳逸嘉眉梢也因为受到她情绪感染微微上挑,然后伸出手给女孩解开头盔的下颌带:“开心就好。”
“你不去试试吗?”应纯问他。
靳逸嘉小心翼翼扶着头盔的外壳将其摘下,闻言似笑非笑睨她一眼:“一个家里有一个小朋友就够了。”
应纯脸颊泛红。
他这是说自己幼稚,她听出来了。
走在电玩城里,应纯总感觉身边的人有点心不在焉,想起刚才在玩卡丁车之前,他很认真地叫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应纯暗暗思忖,领着他走到电玩城一角的安全通道。
这里没什么人,发出一点声音都格外清晰。
某一刻她脚步停下,站到靳逸嘉对面,双手将他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然后握住,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靳逸嘉的眼里没有疑惑,反而格外平静,只是喉结不自觉上下挪动了一下。
见他没说话,应纯往前走两步靠近他,然后仰起脸:“你不开心吗?”
靳逸嘉还是沉默,只是呼吸微沉,眸光仍旧锁住她。
应纯双手向上,摸上他的衣领然后用很小的力道扯住,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靳逸嘉,你不开心吗?”
眼神相撞,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慢慢溶解在触手可及的空气中。
“那你呢?”靳逸嘉看了一眼她扯着自己领子的手,没有半分抗拒的动作,仿佛正等着她来问他一样,“如果你把头盔让给了小女孩,你会开心吗?”
应纯一愣,忽略掉心中一闪而过的复杂:“那是你挑的,我……”
“如果是你选择的呢,你会把很喜欢的东西让给别人吗?”
女孩垂着眼沉默,心里的调味剂打翻混在一起难言其味,她不自觉放开了扯着他领口的手。
“我……我不知道……”
靳逸嘉看她,“不,你知道。”
应纯刚才见他把头盔拿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开口,靳逸嘉什么就都明白了。
没给她退缩的机会,靳逸嘉快速抽手将她重新拉进自己,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只有对视的时候,才不会欺骗自己,欺骗彼此。
“喜喜,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要因为别人也想要就委屈自己也要给出去。”
“是你自己拿到的东西,本身就属于你,过了几圈哪怕全世界都倒转过来,也还是你的东西。”
“不要用自己的心情,圆别人的梦。”
“你已经对这个世界足够好了,我相信世界对你也不差,所以——”
靳逸嘉的鼻尖抵上她的,说话的气息洒在嘴唇上,烧起了一层火焰。
“世界派了我来守护你,和你喜欢的一切。”
“喜喜,别再放弃了。”
第53章
人的阅历终究有限, 应纯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几乎没有人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她也并非是那种只要别人想要某种东西就会给的人,只是某些情况下会这样做,事后她觉得那个给出去的东西对自己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送给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甚至从没关心过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和靳逸嘉在一起之后,感觉更多时候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慌乱、犹豫、躲避。
拼凑现在的她。
“我去趟卫生间。”应纯说完这句话, 将手从靳逸嘉那挣脱出来, 转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靳逸嘉也从过道出去, 低头看着反光的地面,下颌抵在里衣的领口处, 眼前被碎发遮挡, 他却无心拨开。
人来人往, 现在一个人的时候, 他总是下意识不会隐藏情绪。
刚才站在应纯对面的时候, 自己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告诉她自己想要说给她听的话,可是此刻,他满身失落,却没有人懂。
几年前, 他在这里,曾遇见过应纯。
可是她不记得了。
站在她的角度, 那确实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所以不记得也很正常。
他那个时候做的很多事情,怎么可能每一件都让她知道。
虽然他们现在关系可以让自己很轻松地放下以前这些小事, 甚至完全可以潇洒到让自己不去在意以前的事。
可是, 好像不能完全不在意,不过他现在可以情绪很稳定地失落, 然后反复劝自己,不要再回想以前了。
心里仿佛在融化一颗薄荷味极重的糖,尝到后半段,全是苦涩的味道。
靳逸嘉喉间干涩,下意识去摸兜里的手机,手指刚触碰到手机壳,身后传来一道试探性的声音:“小叔?”
靳逸嘉回头,对上靳渺怀疑的目光。
“还真是你啊。”靳渺往这边走了几步,“我看背影只觉得像,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准了。”
靳逸嘉去摸手机的手都僵住了,盯着靳渺越走越近的身影,一点话也说不出来。
靳渺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走到距离靳逸嘉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下:“诶,就只有小叔你一个人吗?你平时不是不爱逛这种地方……”
话说到这,靳渺看到从靳逸嘉后面走来的女孩,话一下子停在喉咙口。
脸上的表情逐渐化为惊愕。
“学妹,你……刚才叫他什么?”
应纯在靳渺和靳逸嘉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回来,只是周围人来回穿梭,所以对方没看见她。
靳逸嘉回头,望向女孩泛着迷茫的眼睛,知道事情逐渐要往他想象不到的地方发展。
三个人的“战场”转移到旁边的星巴克,靳渺拉着应纯坐在靳逸嘉的对面,看样子有点像在单独审问小狗。
靳逸嘉乖顺地坐在那,看他的样子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丝毫不慌,甚至还能掏出手机线上点单,问她们想喝什么。
靳渺挽着应纯的手臂,言简意赅地阐述了一下自己和靳逸嘉的关系,没有提之前靳逸嘉偷偷把应纯的书搬走这件事。
应纯缓慢地消化着靳渺的话,又看向对面低眉顺眼未发一言的某人:“靳逸嘉,你之前知道你侄女和我认识吗?”
“知道。”靳逸嘉从手机屏幕上抬眼,没打算隐瞒。
应纯一噎,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他倒是承认得干净利落。
倒是靳渺眼睛亮晶晶地期待问道:“学姐,你现在和我小叔在一起了吗?”
应纯干笑了两声,被对方呼之欲出的八卦情绪打了个措手不及,嗯了一声。
靳渺闻言似乎更兴奋了,搂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整个人都快挂在应纯的身上。
“诶。”靳逸嘉见此,将手机放在一边,单手伸过来挡着靳渺不断往应纯身上贴的动作,“你要贴去找你男朋友去,这我女朋友。”
靳渺没好气地朝自家小叔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给我分配个男朋友啊。”
靳逸嘉单手托腮,笑得几分狡黠:“这我办不到,不过就算你还没男朋友,也不能霸占别人的女朋友吧。”
“我都还没贴呢。”
应纯一瞬间脸就红了,朝他甩来一句:“你说什么呢?”
靳逸嘉的另一只手挪回来,双手托着脸颊两侧,闻言小狗式歪头,眼里在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狗狗眼光波biu一下打在应纯的心坎上。
这人惯是会撒娇的。
此刻应纯不想和他探讨贴不贴的问题,转头对上靳渺说不出话的表情,心里再次把靳逸嘉谴责一通。
靳渺属实没想到他这个在外冷淡的小叔,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样的。
像一颗柔软可欺的棉花糖,粘人得不行。
她不就刚才和学姐贴了一下吗,至于那么说她。
靳渺心里来了点气,眼珠轻微转了一下,心里萌生出一个好玩的想法。于是趁着靳逸嘉去前台取饮料的时候,悄悄趴在应纯耳边:“学姐,我小叔酒量特别不好,你如果想从他那知道点什么给他灌点酒就行,保证他乖乖全都交代。”
应纯闻言一怔,对上女孩笑得明艳的脸,思绪还游离在四海之外。
靳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果断没选择继续在这充当电灯泡,和应纯说有同学在等她之后拿着包就离开了。
等靳逸嘉端着托盘走过来的时候发现少一个人,注意到在思考什么的女孩:“她呢?”
应纯收起撑着下巴的手,还在想刚才靳渺给出的主意:“去找同学了。”
“算她还算有点眼力见,没等我主动赶她。”靳逸嘉把托盘里的一份瑞士卷放在应纯面前,在她对面落座。
应纯没忍住笑:“那可是你侄女。”
“那怎么了?”靳逸嘉拿走自己的那份热美式抿了一口,苦得直皱眉,“好不容易出门约个会,谁也不想有个电灯泡在一边。”
拿起银质小叉子,应纯切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状似不经意问:“靳逸嘉。”
“嗯?”
“你酒量怎么样?”
忽然提起这个问题,小狗飞速转动自己身体里的程序,正襟危坐掩饰性咳了下:“还不错吧。”
这句确实撒谎了。
他酒量其实差的一批。
应纯想起刚才靳渺那番话,无疑是在揭小狗的老底,顿时觉得有点想笑。
这人,还挺要面子的。
那她就勉为其难不戳穿了。
靳逸嘉很敏锐意识到应纯刚才那个问题有点太过突然,然后想起已经逃之夭夭的某人,一脸一言难尽:“是不是靳渺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没等应纯回答,靳逸嘉接着说:“你别听她瞎说,你要想知道我什么事直接来问我就行。”
“我人都已经快要给你了,你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靳逸嘉坐在对面嘀咕,说的话全都落在应纯的耳朵里。
又要把她的耳朵听红了,应纯怀疑他就是故意说这种话,急忙截住他,眼睛睁圆:”靳逸嘉,你还说呢?我还想问你刚才在你侄女面前说贴不贴的事呢。”
他一脸不在意,大言不惭:“她又不是小孩了,而且我本来说的就是真的啊,我已经有快四天没和你贴过了。”
靳逸嘉边说边掰开手指数日子,然后举着四个手指竖到她面前,仿佛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种事理所应当。
“昨晚不是抱过了吗?”应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那不算。”
“那什么才算?”
“至少要亲亲吧。”
“……至少?”
靳逸嘉弯唇一笑,荡着几分缱绻暧昧:“我刚不是说了吗?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我都配合。”
对面的人一脸坦然,笑得甚至有点春心荡漾,应纯只想拿起家中那个一米多高的小狗玩偶砸到他脸上。
见应纯不说话了,小狗默默把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拿上来,然后伸过来握住她的,讨好的语气昭然若揭:“好啦。”
“我一直是喜喜的人。”
“你什么时候爱我都不晚。”
女孩垂下眼,手指处传来的温热让她忍不住将视线投递到那,缓缓上移,很轻易就能捕捉到靳逸嘉脸上的温柔。
他今天这个状态,好像之前都没有过。
什么时候爱他都不算晚吗?
为什么会有一种对方喜欢着她很久的错觉。
不然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句话。
应纯一直以为他们是同时降临在这段感情里的。
怎么感觉她才是后来者。
她表示这应该是错觉-
回家的时候两个人在周围找了一家火锅店解决晚饭。
正是饭点,餐厅里面几乎座无虚席,应纯和靳逸嘉拿了等号卡,似乎是运气还不错,没等几分钟就有位置腾出来。
点菜时靳逸嘉先把菜单递给应纯,自己则脱下外套,顺手搭在椅背上。
前面的菜应纯点得很快,直到他看见女孩在酒水单那犹豫着要不要画的时候,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别点酒。”
应纯疑惑,铅笔抵在下巴上:“为什么?”
靳逸嘉张了张嘴,自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她对酒精过敏这件事,斟酌道:“喝酒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我没打算喝。”应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不可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噢,那就是准备给我点的?”靳逸嘉倏然笑了,撑着下巴凑近她,店内暖黄色的灯倾泻而下,把他上身的白衬衫染得泛黄,像猝不及防跌进了复古镜头里的男主角。
应纯的心跳在这样专注的视线里漏了一拍,像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打在心里,像骚动,也像一场浩荡的荒乱。
“我没有。”应纯重新将视线落在菜单上,没有在酒水那打勾,直接把菜单递给靳逸嘉。
应纯见他低头点菜,自己主动拿过放在他手边的白瓷杯,往里面倒刚才服务生放在桌上的大麦茶。
热气从壶口冒出,似乎能把这一小片空气蕴得微微潮湿。
大麦茶独有的香味弥漫在鼻间,应纯抿了一口,抬头看见对面的靳逸嘉,视线没忍住在他身上停留。
菜单的边缘被他握着笔的那只手压在桌面上,衬衫袖口被他半挽经几折到手肘,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那根在他手里很显小的铅笔。明明对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简简单单握着根笔,也让应纯感觉到靳逸嘉的这个动作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他光是坐在那,就很养眼。
尽管应纯并不是那么颜控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她有时候也很纳闷,怎么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在他身上穿出来就有一种别样的清爽。
每当自己的心里的门扉被小狗不经意撞开的时候,她都会心跳加快几分,心里那份少女的悸动也逐渐浓烈起来。
下午在电玩城里,靳逸嘉和她说爱他什么时候都不怕晚的时候,她有几分心虚。
事实上应纯自己意识到,现在她心里对靳逸嘉是不断上升的好感度,是喜欢,但“爱”这个字眼对她来说似乎比“喜欢”要慎重的多,换言之,她很难把“爱”这个字安到一个人的身上。
而靳逸嘉似乎是知道她现在对他还很难生出爱,没有失落,没有强迫,只有等待。
等你爱上我。
应纯现在想想还觉得奇怪,这种奇怪来源于不确定的以后,如果有一天他们面临着分开的结局,这份等待是否还作数。
他有点过早、有点过于笃定把未来赌在她身上了。
她不知道靳逸嘉的信心来源于哪里。
不过她也不打算继续问,只是默默记下靳逸嘉说的这句话,未曾反驳。
感觉到握着白瓷杯的手被人触碰,应纯的思绪被打破,怔怔看着眼前已经把菜单递走的人身上。
靳逸嘉的手拢在她拿着杯子的手外面,一点点圈上:“倒完不打算给我喝了?”
应纯反应过来,立刻松开手,把他的茶杯还给他:“不是故意的。”
靳逸嘉漫不经心开口:“故意的也没事。”
两人聊天的间隙,之前点的菜陆陆续续上了,因为火锅的食材基本上是生的,所以上菜很快。
应纯见服务生把打印出来的菜单纸条贴在桌边,然后用笔一项项划掉,很快就只剩下一个。
她没注意,结果过了一会儿,服务生端着一大杯鲜啤走过来,放在靳逸嘉那一侧:“您的啤酒,菜已经全部上齐,有需要可以喊我。”
应纯看着那一扎冰镇啤酒,愣怔的同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开车吗?”
靳逸嘉将大杯啤酒倒了一点在小玻璃杯里,没抬头:“我已经叫了代驾。”
没想到这人后手都已经提前准备好,应纯伸手扶住他拿着玻璃杯的手腕:“靳逸嘉,我没怀疑你的酒量。”
“别强喝,之后不舒服。”
“没啊。”靳逸嘉眼皮轻抬,冷白的下颌暴露在灯光下,几分随意,“就是想喝了。”
见此,女孩没再阻止,默默收回手,开始从盘子里夹食材:“那吃饭吧。”
断断续续大概吃了半个多小时,应纯发现那扎啤酒已经少了大半杯,而对面的人没吃多少饭,几乎一直在喝酒。
领口敞开,靳逸嘉的皮肤从耳根红到脖颈,顶出来的锁骨也染上浅粉,嘴唇上全是亮晶晶的酒液。
再这样下去应该不太行,应纯再次伸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靳逸嘉,你别喝了。”
对面某人抬头,眼神深得可怕,直勾勾盯着她。
也不说话,就那么执拗注视她。
应纯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喝醉了?”
“怎么可能醉。”靳逸嘉单手撑着脸,低下头夹了一片生牛肉放进麻酱里。
“……”
还说自己没醉。
嘴硬小狗。
应纯阻止他要把生牛肉放在嘴里的动作,“靳逸嘉。”
“嗯。”
“乖乖坐好。”
靳逸嘉放下筷子,双手立刻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好的,班长。”
“……”
应纯要说的话卡了一下。
怎么突然又变成班长了。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分裂症。
应纯悲催地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鲜啤,暗暗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提酒量这个问题。
现在小狗较上真了,实在难搞。
还好她基本已经吃饱,于是开始把餐桌上的东西下到清汤锅里,等待被煮熟。
靳逸嘉这个样子,应该是不能自己去煮吃的。
见她正在往清汤锅里下牛肉,靳逸嘉目光再次挪回女孩的脸上,眷恋似的逡巡:“班长,如果我一直这样乖乖的,你可以……”
应纯放下筷子,像哄小孩一样和他对视:“可以什么?”
靳逸嘉被自己的念头弄得低头笑了一下,然后目光里的热情多了几分。
“你可以亲我吗?”
“……”
见应纯没说话,靳逸嘉决定换个说辞:“或者……”
“我可以亲你吗?”
“……”
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应纯见他满脸期待的样子,觉得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最多也就是个十岁的孩子,于是不和他计较太多,安抚道:“回家,回家再说。”
得到肯定答案,靳逸嘉脊背挺得更直,像是在老师面前用力表现好的小朋友一样。
应纯涮好东西,然后放进他的餐盘里:“吃吧,别喝酒了。”
“嗯。”靳逸嘉咬着肉,含糊不清嗯了声。
应纯看着他低头咬肉的样子,觉得现在应该是小狗本体出来了。
看来喝酒也还能让他变成小狗。
只不过风险有点大。
……
代驾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等他赶到火锅店门口的时候,应纯刚好拉着靳逸嘉在门口等待。
两人十指相扣,是靳逸嘉从店里挪到门口的要求。
代驾是靳逸嘉找的,应纯此刻正拿着他的手机和代驾沟通。
车停在远处几十米的位置,应纯实在有点拽不动靳逸嘉,只能先把他从火锅店里拉出来,寻思一会代驾师傅来了能帮她把靳逸嘉一起扶到车上。
师傅瞅见他俩忙不迭过来,一看他俩旁边停着一辆大众,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哎呦,还好。”
应纯疑惑地望着他。
师傅是个爱说话的,顿时滔滔不绝指了下旁边的车:“我刚从远处过来,看见一辆跑车停在那,还以为代驾的是那辆,差点没给我吓死,绕了好一个圈才走过来,结果还好不是那辆车,我放心多了。”
“……”
应纯这才看到他俩旁边还停着辆大众,车尾还有明显的划痕,然后看向师傅。
“师傅,有没有可能我们找代驾的那辆车,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辆。”
“……”
应纯艰难地举起手机屏幕给他看:“我刚把车牌号给您发过去。”
代驾师傅“啊”了一声,然后意识到什么,陷入沉默。
于是从把靳逸嘉扶上车到最后结束行程,他都没在说过话。
师傅怎么也没想到,一次外向会换来终生内向。
……
靳逸嘉靠在应纯的肩膀上,淡淡的酒气从他的呼吸里漫出来,一点点渗透入这狭小的空间里。
应纯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正在看车行驶的路程。
窗外路灯摇曳,霓虹缤纷,是很平静的一个夜晚。
突然,手机最上方弹出微信的消息,应纯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界面自动跳转到微信。
应纯刚想点返回,结果看见靳逸嘉将她的消息置顶。
心房里快速划过一抹摸不清的情绪,他没有备注,应纯点进最上面的一栏,一点点往上翻,可以看见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
手指缓慢挪动,看着一行行的文字,仿佛每一句话发生的场景和心情近在咫尺,不用回想便清晰地在眼前呈现。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信息终于翻到了那天他们重新加上微信的那天。
刚想往上翻,师傅提醒她已经到家。
指尖随意往下划了一下,应纯将手机锁屏,只是在屏幕熄灭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上面的某条消息。
思绪到这断开,脑海里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匆匆闪过。
车停在地下车库,代驾师傅把车钥匙还给应纯,便匆匆下了车。
应纯看见师傅走的时候,一个劲抹头上的汗。
视线落到靳逸嘉身上,应纯喊他名字。
肩膀上的人听见动静微微坐起身,眼底不似刚才那般茫然:“到家了?”
“嗯,下车吧。”应纯看他比刚才清醒几分,松了口气,将手机揣进口袋,拉开车门。
上楼的时候,靳逸嘉走路还算平稳,只是眼睛和脸颊有点红,看人的时候眼波里仿若含了温水,直到走进家门还一直耷拉着脑袋,应纯以为他不舒服,换了鞋之后打开客厅的壁灯,又引着他坐在沙发上:“我去给你倒点水。”
靳逸嘉拿着水杯没急着喝,眼睛在有些昏暗的客厅里亮得吓人。
“你能等会我吗?”
应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随意点点头让他把水喝掉就准备回屋洗澡。
靳逸嘉把水喝干净,然后一步步走向卫生间,应纯在外面听了一会,发现里面没有呕吐的声音这才放心。
踮起脚把外套挂在门口,应纯将缠绕在脖颈处的围巾也一起摘下来。
立春已过,天气逐渐回暖,过几天就要把围巾收回衣柜。
应纯这样想着,卫生间的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她没在意,脱掉外套就往自己的卧室走。
刚握上门把手,另一只手就被人攥住。
应纯知道是靳逸嘉,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子,“不舒服吗?”
对方未发一言,手上的力道不增反减,然后维持在一个不会扯痛她的力度。
应纯微愣,去看他的眼睛,还没等捕捉到他眼中翻滚情绪,对方的气息就已经轻而易举落到她的唇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丝丝缕缕的酒气撒下来,像夏天的傍晚,几分微醺,两种味道缠绕在一起,形成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靳逸嘉的嘴唇距离她毫厘,却迟迟没落下来。
“我刷牙了。”
凉凉的薄荷气息侵入她的呼吸。
“应该……没有酒味了,我刚才刷牙了。”小狗似在确定自己身上到底还有没有酒味,突然揪起衬衫衣领一个劲嗅。
只是酒精麻痹思维的神经,靳逸嘉闻了半天也不确定他身上还有没有酒精的味道。
见他皱着眉固执地闻自己衣领,应纯忍俊不禁:“为什么进门的第一件事是刷牙?”
小狗不假思索:“因为我要亲你呀,在火锅店里你答应我的。”
应纯没想到他喝醉了还能记得这么多。
靳逸嘉接着说:“而且你不是酒精过敏吗?我怎么可能喝完酒不刷牙就亲你。”
呢喃似的一句话,应纯愣在原地,“你怎么知道我酒精过敏?”
这次换靳逸嘉疑惑看她,松开领口:“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说过吗?”
应纯根本想不起来自己高中时候说没说过,他竟然比本人还记得清楚。
碾压滚筒将身体里的褶皱压平,应纯紧闭的心门猛然被小狗撞开,她眼神涌动着陌生的情绪,然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庞凑近他,语气诱惑:“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靳逸嘉任由她搂着自己的脖子,微微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触她的,一字字低语。
“因为,你是很重要的人。”
心室剧烈震颤,他身上很浅淡的酒气混着重薄荷味仿佛能够牵引她记忆深处的引线,然后一点点燃烧起她身体内的每一处神经。
应纯仰头,唇瓣精准和他的贴合,将他薄荷味的吐息稳稳接住。
轻轻一触即离,蜻蜓点水。
“那你就再记住一件事吧。”
“什么事?”
女孩笑着凑上他的唇。
“这次是我亲你,别再弄错了。”
第54章
应纯早晨起床的时候, 一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坐在餐桌面前的靳逸嘉。
一身宽松的白色毛衣,额发微潮,发尾带着点卷, 已经和昨晚微醺的状态完全不同, 此刻正双手托着下巴呆滞地坐在那, 目光直直地望着对面。
听见应纯将房门打开的声音,视线自动挪过来, 看得她全身有点发毛。
应纯抬手摸了一下炸毛的头发, 扯出一抹笑:“早。”
不知为什么, 感觉靳逸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比刚才发呆的时候变了几分味道,像是带着很浓的探究。
想到昨晚亲完就跑的自己, 应纯微红着脸准备从他身边经过准备去倒一杯水, 靳逸嘉很轻易捉住她的手, 眼神很认真:“昨天晚上回家之后发生什么了?”
感觉到应纯低头望他的目光, 靳逸嘉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下, 指着自己唇上的伤口,眼神无辜:“这是怎么回事?”
应纯挣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背过身的一刻心虚的感觉瞬间没法隐藏,溢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昨晚吻到后半程, 一直是靳逸嘉在主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上头的原因, 他吻得又狠又凶,她的口腔内壁一阵酸胀,喘息之余求饶都不好使。感觉靳逸嘉像是把内心隐藏的野性全都释放出来了一样。
应纯几次没呼吸上来拍他的肩膀, 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情急之下,她又把他的嘴唇咬破了。
“……”
当时她盯着对方微肿的唇上漫开丝丝点点的血迹, 心里飞速划过心虚。
不过还好对方酒精上头,对这点细微的痛觉没什么反应。
再后来,靳逸嘉靠在沙发上睡着,应纯随手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一件毛绒毯子盖在他身上,倒了杯水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便回屋洗澡睡觉。
倒了杯温水,应纯仰头喝了一口,不去看他,准备随口胡诌:“这个啊。”
“你昨晚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是吗?”
“嗯。”
“那为什么只磕一个位置,我整个嘴都肿起来了?”
“那可能是因为你嘴唇比较脆弱。”
“这样啊。”靳逸嘉撑着侧脸,闻言唇角勾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捡起放在桌子旁边的手机,“可是我好像,昨天晚上不小心把录音摁开了。”
应纯浑身僵住,拿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不上也不下。
靳逸嘉点开录音界面,将亮着的屏幕举起放在应纯眼前摇晃了一下,故作好奇:“喜喜要听听吗?”
“靳逸嘉!”应纯放下杯子,一脸无语,“你根本就没醉是不是?”
靳逸嘉低笑,重新把手机屏幕锁上,然后随意扔在一边,然后握住应纯的手腕,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自己则上半身后仰靠到椅背,一副随意懒散样:“醉不醉重要吗?”
应纯想从他腿上站起来,但奈何靳逸嘉一直拉着她的手,完全挣脱不开。
他就是这样,想问清楚问题的时候,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逃开。
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在捉弄她,又坏又固执。
这哪是小狗,明明就是恶魔。
“当然重要啊。”应纯微绷着后背,企图认真和他认真讲道理,从理性的角度出发:“醉了的话你就肯定不知道是我主动亲你,而且还咬破了你的嘴唇,如果没醉的话,你处于清醒的状态才能录音,结果现在明知道这件事,却还故意捉弄我。”
“所以,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好玩吗?靳逸嘉?”应纯果断摊牌,知道他录音在手,那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应该知道。
那自己还绕什么圈子。
靳逸嘉喉间溢出笑音,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啊,原来昨晚是你主动啊。”
应纯一愣,靳逸嘉盯着她凝固的表情,将手机重新解锁,给她看录音界面:“其实我没录音,昨晚的事情我的确不太记得。”
“可是喜喜——”靳逸嘉上半身往前凑了凑,眼神炽热到让应纯脸颊迅速升温,“好像特别想让我记得。”
意识到自己又被靳逸嘉耍了,应纯抬手去捶他的肩膀,“靳逸嘉,你再捉弄我试试呢。”
她以为他是真的录音,所以才全盘托出的,谁知道这狗东西愣是在炸她,她丝毫没防备,什么都说了。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应纯实在想不通。
越想越气,应纯想直接推开他站起来,靳逸嘉没说完话,自然不会让她先走,于是急忙拉着她的手,一点点将脸上散漫笑意收敛。
“喜喜,你听我说。”
靳逸嘉看着她的眼睛,抬手轻轻触碰女孩的额头,再到眼角、鬓边,然后指尖眷恋似的缠住她的头发。
他的眼神好像把以前从未在她面前展示过的脆弱全部流露出来,夹杂在脆弱里面的,还有很浓很浓的感情,这些感情可以变成路过她的风,变成落在她肩膀上的雨,变成匆匆一眼未曾上心的风景,在未曾展示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从不敢拿出来,哪怕让她看见一点点。
因为只要看见,靳逸嘉便会不受控制想从幕后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真的很喜欢你。
哪怕现在,他都没对她正面说过这句话。
喜欢终究难以开口,在心里却放肆盘绕成一层又一层,日复一日,将本该轻盈而又甜蜜的感情变得沉闷透不过气。
时至今日,靳逸嘉和她有过亲密的瞬间,每一次女孩往他这边的靠近,就在解开因这份厚重而生的枷锁。
是她,把他从暗沉憋闷的枷锁之中解救出来。
想到这,靳逸嘉深深叹了一口气,格外珍重拉上她的手:“你的每一次靠近,对我来说,都是很深的惊喜。”
“如果今天我不这样问,你或许并不会告诉我,那我想,我应该会错过很多瞬间。”
“我很开心,你能主动靠近我。”
见他表情诚恳,应纯反倒生出点不自然来,尤其是他说那句“自己每次靠近对他来说都是惊喜”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鼓动:“好了,我知道了。”
“你这人。”应纯反握住他的手,“坏的时候总起劲,诚恳的时候又那么深情,我真有点拿你没办法了。”
女孩咬唇纠结了一会,然后抬眼凑近看他唇上的伤口,想起这是自己昨晚的杰作,小心翼翼问:“还疼吗?”
靳逸嘉弯唇,乖乖凑过去:“还有一点。”
应纯抿了下唇,然后很轻地对着伤口吹气,然后身体往后退了点:“这次呢?”
靳逸嘉心痒难耐,摇摇头,没忍住伸手圈住她,心口的位置剧烈震荡,萌发出一棵又一棵幼芽:“不疼了,一点也不疼。”
应纯倏尔一笑,默默垂眼。
刚才靳逸嘉没看见,可她看到他因为笑起来弯唇,上面的伤口又裂开,可是他说不疼。
看来小狗为了不让她心疼,竟然会撒这么幼稚的谎。
心脏悸动的感觉应纯无比清楚感觉到。
她想她应该也是栽了。
谁让小狗这样好-
寒假结束前一周,祝晨给应纯发消息,说她目前结束一个阶段的治疗,病情还算稳定,准备回学校上学,问可不可以在开学之前见到她。
应纯答应,犹豫着问祝晨可不可以再带一个人过去,小女孩反应敏锐,问是不是她的朋友。
应纯想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朋友,于是并没有多解释,回了个是。
小姑娘那边答应得很爽快,应纯收了手机,走到客厅,刚好看见靳逸嘉在看海绵宝宝,她靠近的脚步都没有察觉,应纯想,靳逸嘉这也太专注了吧。
果断坐在他旁边,靳逸嘉头都没转直接抬起右臂,应纯了然,自然地窝在他怀里,然后伸出手圈着他的脖子。
“靳逸嘉,我有个认识的小妹妹过几天要见我,你和我一起去?”
“好啊,你提前告诉我时间。”靳逸嘉下巴去蹭她的额头,细小的胡茬让女孩直喊痒。
应纯伸手推开他的下巴,笑声没停:“靳逸嘉,你早上刮没刮胡子,还往我头上蹭。”
“你给我刮吗?”
“美的你。”
“可是我的嘴之前被你咬破了啊。”
应纯一噎:“那我昨天给你洗头,前天给你挑衣服这些还没补偿够吗?”
“差一点。”靳逸嘉垂首埋在她颈窝,海绵宝宝也不看了,湿润的嘴唇来回蹭着她颈侧的皮肤,带着点呼之欲出的挑逗。
应纯起了一后背鸡皮疙瘩,连连躲着他的亲吻:“走,去给你刮胡子。”
某人奸计得逞,在心里感慨了十万遍自己的机智。
但他又有点后悔,因为他还没亲够。
两头不能兼顾,靳逸嘉纠结着放弃一个。
男人抬头的瞬间看见应纯正往浴室的方向走,到里面拿出一个剃须刀笑着问他是不是这个时候,他的心脏里最坚硬的部分倏然破开,时光好像只停到这就已经足够圆满。
这样的生活很好,好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身处一场美梦之中。
永远不会醒来,也永远不要醒来-
祝晨的家远离市区,几年前祝晨查出身体出现问题之后为了治病,祝晨的妈妈卖掉了原本在城区内的房子,带着祝晨在郊区安置,这里没有市中心喧嚣,但好在这些年舟廷市发展不错,在这里生活也一应俱全,周围还有地铁站,加上有沈郁浓的资助,日子并不算苦。
应纯和靳逸嘉在路上买了点新鲜水果,敲开门的时候,小祝晨仿佛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听见敲门声就直接打开。
许久没见,小姑娘脸上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脸颊上也长了点肉,应纯蹲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小脸蛋,没忍住伸手抱了抱她。
靳逸嘉将手上的水果递给愣怔在那的祝晨妈妈,然后看着被应纯搂在怀里的小女孩,扯唇笑了下。
祝晨的小脑袋搁在应纯的肩膀上,看着正朝自己笑的靳逸嘉,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小孩子独有的稚拙。
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
应纯松开怀抱,祝晨甩了下小辫子瞅了眼靳逸嘉,然后再次看她:“姐姐,这个哥哥就是你在信息里说的朋友吗?”
“嗯。”应纯拉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没否认。
倒是一旁的靳逸嘉捕捉到某个字眼,带着一点深意地重复:“朋友?”
应纯被他这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给了他一个别在小孩子面前乱说的眼神。
靳逸嘉了然,没继续揪着这点不放,只是跟着应纯坐在沙发上。
祝晨妈妈说要给他们切水果,应纯起身阻止,说好久没见还是一起聊聊天,不用忙活。
祝晨拿起玻璃茶几上彩色塑料盘里的糖果,剥开一颗放进嘴里,视线再次落到了这个长相很好看的哥哥身上:“姐姐,你这位朋友哥哥,真的长得很像电视里的人。”
靳逸嘉闻言,倒是饶有兴致继续听小姑娘讲下去:“是吗?你在电视上见过我?”
小姑娘摇头:“我是说哥哥你长得很好看,像是电视机里出现的演员。”
此话一出,剩下的三个人都没忍住莞尔,然后祝晨又接了一句:“除了沈叔叔之外,这位哥哥是最好看的了。”
“……”
小孩知不知道这句话带来的威力,甚至没有察觉到这句话说完之后,空气都开始凝固。
祝晨妈妈率先意识到不对,呵斥:“小晨,别乱说话。”
小女孩“噢”了一声,小腿来回摆动,低下了头。
应纯微怔,笑着说了句没事。
然后还是没忍住去偷看小狗的表情,见他垂眼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茶杯,指腹微微摩挲杯口,没有一点情绪外泄。
应纯微微松了口气,正好祝晨的妈妈要去厨房准备午饭,她便也跟着进去帮忙,临离开的时候伸手摸了摸小狗的头,然后果断跑路。
祝晨看到旁边的沙发上只坐了男人一个,想起刚才妈妈的呵斥,有点不太懂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她一向乖,遇到这种情况就也不会再提,本想就此保持沉默,谁知道那位哥哥主动凑近探身和她搭话,语气很温和。
“你刚刚说的沈叔叔,是谁呀。”
祝晨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他,又想到之前姐姐说的,和他是朋友。
好朋友之间,应该没关系吧。
虽然她在生病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和以前的朋友联系过,不过在她生病以前,也知道朋友这个字眼是珍贵的,不会特别随意地放在别人的身上。
思及此,祝晨没隐瞒:“沈郁浓,沈叔叔。”
和想象中的那个答案彻底重合,靳逸嘉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微微垂头,摸了摸女孩细软的头发:“谢谢你选择告诉我。”
祝晨没接话,继而问他另外一个问题:“哥哥,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靳逸嘉摸她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还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懂什么是男女朋友。
祝晨眨着盛满天真的眼睛:“因为你看姐姐的眼神,和姐姐看你的眼神很相似啊,里面都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女孩对这种情感很陌生,但她想了半天选择用温暖这个词来形容。
靳逸嘉心头微动,又凑近了她一点:“你觉得,你姐姐看我的眼神,也是这样……温暖的?”
他学着祝晨刚才的词语,生涩地问,试图将一部分希望放在这个对感情还没有太深理解的小女孩身上。
刚问完,他就觉得自己这行为太幼稚。
可是怎么办呢?
应纯对他哪怕滋生一点点爱意,他都会忍不住将自己全部献上去。
所以比起这点,期待一下别人口中的“温暖”,又有何不可。
“是这样的。”小祝晨看着靳逸嘉,“虽然沈叔叔帮了我很多,但我有时候会希望他离姐姐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他经常让姐姐难过。”
心头被猛烈撞击,靳逸嘉声音里带了点未察觉而染上的沙哑:“她哭过很多次吗?”
祝晨摇头:“姐姐是个很坚强的人,我没怎么看过她哭,但是之前每次遇上沈叔叔,她在病房外的声音都会和以往差距很大,和我当时一个病房的小孩在治疗时,等待结果的家属一样。”
“我能感觉到,那是一股很悲伤的情绪。”
“所以如果姐姐不快乐,那她就一定要遇见一个能让她快乐的人。”
“哥哥,我觉得你能让姐姐快乐。”
“所以,你可以一直让她开心吗?”
空间此刻寂静,靳逸嘉侧耳,可以听见厨房里面传来女孩很轻的笑声。
心脏从未有过这样的一刻,想和她如此贴近。
他眼眸骤然深邃,眼角微微发热,他忍住心中酸涩,伸出小拇指和祝晨拉勾。
“好。”
……
返程的车上,应纯看靳逸嘉从祝晨家出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话。
一只手微微攥紧安全带,应纯偏头看他:“靳逸嘉,你……生气了?”
刚才因为祝晨突然提到沈郁浓,她不是很确定小狗到底有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有。”靳逸嘉掌心贴着方向盘,手指一下一下敲在边缘。
见他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应纯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旁边突然问:“你和沈郁浓,是怎么认识的?”
应纯警惕起来,嗅到了这句话背后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和我妈妈认识,然后从她那认识我。”
和上次一样的说辞。
靳逸嘉敛着下巴,抹着方向盘转弯,思忖道:“就这样?”
如果只是这样,她为什么会难过。
问句落到应纯耳朵里,变了些味道,喉咙处溢出一点难言的苦涩,她生硬地回复:“就这样,你觉得我会用这种事情骗你吗?”
“我没觉得你骗我,我只是……”
“只是想问我,到底还对沈郁浓有没有感情是吗?”
应纯没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兜兜转转问题又重新绕到她和沈郁浓的身上,“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我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靳逸嘉,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
“你要是不相信。”应纯将头偏向窗外,语气有点冷,“那就算了。”
第55章
“其实我不是讨厌下雨天。”
“只是害怕没有人给你撑伞。”
——《白衬衫与薄荷》-
应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靳逸嘉已经不在家了。
客厅里一片寂静,甚至连窗外的鸟叫声都听不到。
应纯靠在卧室的门框,看见沙发靠右侧的扶手上, 放着她上次出门时候递给靳逸嘉的白色小狗玩偶。
小狗坐在上面, 微笑的脸刚好面对她卧室的方向, 上扬的嘴角正对着她笑。
应纯站在那愣了好几分钟,然后垂头, 摸了下有些酸涩的眼角。
手指放下来的时候, 上面已经沾了湿漉漉的泪水。
什么时候开始, 她连落泪都是沉默的。
手上拿着的手机屏幕正亮着,上面赫然是靳逸嘉今早给她的留言。
准确的说, 是今天凌晨。
靳逸嘉给她发了很长的一段话, 里面从头到尾告诉了她昨晚下午他和祝晨之间交流的来龙去脉, 也表明那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并不是怀疑她之前和自己说的话, 他真的只是, 想知道她以前为什么会难过。
可能是昨晚他也一个人想了很久,陷入深深的懊恼,觉得以前的事已经过去,既然应纯不愿提起, 他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
靳逸嘉怀疑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于是冷静下来, 一点点编辑消息发给应纯。
信息发完,他仰躺在电竞椅上,却怎么也没有困意。
而应纯回到家之后就没打开手机, 只是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梦里是很多年前的场景,冯姜忙碌又渐行渐远的背影, 冷淡苛刻的话语,让就快要爬上岸的自己,再次失去手里的浮木,重新跌回深海。
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冷汗,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身处高中时期。
迷茫不坚定,敏感又脆弱。
直到早晨起来,她才看见靳逸嘉的那条消息。
很长一段话,最后的一句是: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说“算了”。
她愣了很久,也觉得昨天那番话语气有点冲,只是今早没见到靳逸嘉,心中空落落的独独空缺一块很久没有补上的拼图。
原来,她又在不知不觉间,伤害到了很在乎自己的人。
站在原地直到腿麻,应纯才一步步挪回卧室,开始洗漱换衣服。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刻意等着什么,不过直到换好鞋站在门口,都没有等到那个最想见到的人。
应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拨了下耳边的头发,离开了家。
……
靠窗的座位上,冯姜已经坐了有一段时间,一口未动的咖啡已经彻底凉透,有服务生过来问需不需要再换一杯,女人淡笑了下,说不用。
应纯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冯姜对着服务员笑得和善的样子,她攥着包带的手不断收紧,喉咙像是堵了一块泡水胀起来的馒头,不上不下哽在中间,十分难受。
见应纯坐到对面,冯姜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笑容比刚才还要淡几分:“最近怎么样。”
许久不见的第一句话照旧是寒暄,应纯垂眼看着面前的咖啡,上面的拉花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她强忍着指尖的颤抖。
“有什么事要说吗?”
她不接冯姜的这句寒暄,试图直接切入正题。
她没问之前为什么要以自己的名义约她出来,结果对面等着她的是沈郁浓。
她只是想问,今天叫她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冯姜见她这个样子,微微皱眉:“你现在怎么还是这个性格?一和别人接触就抵触成这个样子,之前见你沈叔叔你也是……”
应纯没说话,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搅在一起,脸上没什么表情。
冯姜见她这样,有些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有男朋友了?”
应纯立刻抬头,“谁和你说的?沈郁浓?”
“他倒是有意替你瞒着。”冯姜的指尖轻点桌面,指甲上的深红色刺痛她的眼睛,“对方是,靳家的那位?”
应纯知道冯姜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和靳逸嘉的事,知道隐瞒也没什么意义。
她在等,冯姜的下一句话。
因为那才是重点。
“有机会带他回家吃个饭吧,两边的家长也好见一见。”
应纯不知道冯姜是怎么能说出这句话的。
她成年后,冯姜几乎就没怎么和自己见过面,就连彼此给对方备注的名字都是全名,如果不是彼此的血脉之间还有牵连,他们现在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
这么长时间都没联系过,一见面说的是竟然是这些。
应纯有点感慨,什么时候开始,她们母女之间,越走越远了。
她从很久就想问的问题,今天似乎不想再长久地憋在心里,应纯清了下嗓子:“妈。”
对面的女人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应纯这样喊过自己,心里迟迟未漫上来该有的情绪,她没说话。
“你为什么,对我总是那么苛刻呢?”应纯努力让自己心里的情绪静下来,静到可以很平淡地问出这一句话,或者是已经想开,释怀到不管冯姜怎么回复她,她都可以潇洒地对自己说,我不在意。
对面沉默良久,然后女人比她更加淡定的声音传来。
“你觉得如果没有我当初的苛刻,你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吗?”
“应纯,别忘了,你是我生的,你的性格终究会有一部分像我,也许你有了女儿之后你对她的教育方式也会是这样,甚至比我会更加严格。”
“你没在我这当过妈妈,自然是不会懂我的心情的。”
应纯强忍着不让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她倔强地摇头,然后抬眼看着冯姜:“如果没有这样的严苛,我的成长里应该会少很多本就不应该有的痛苦。”
“严苛不是唯一的教育方式,但你却偏偏选择这种让两边都很痛苦的方式。”
“妈,你真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做的是对的吗?”
冯姜看着她固执的样子,觉得自己说什么对方也听不进去,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她瞥了眼那杯放在一旁的咖啡,拿起旁边的包准备离开,并不是很在意应纯抛给她的话。
“如果你觉得是痛苦的,那就是吧。”
没有继续回头,冯姜走到咖啡店外面,给应涛发了一条消息。
然后收起手机,径直离开。
应纯则坐在原来的位置,看见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才松开刚才一直紧攥的手。
掌心一片汗涔涔,满是指甲印。
痛感此刻终于后知后觉传来,她低着头,艰难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心口的位置一阵滞闷。
为什么,终于把这么多年没有问出口的话说出来,还是这么难受。
好像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她还在一直纠结,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反反复复想这件早就被人抛在脑后的事。
原来拾起旧物,也是这么一件让人很痛的事。
可她,这样做了无数次。
“滴滴。”
放在一旁的手机来了新消息,应纯伸手拿起,发现是应涛发来的。
【出什么事了?】
【你妈刚才让我去看看你,说你情绪不太好?】
没想到冯姜还会留意她的情绪,应纯似乎是觉得想笑,只是嘴角已经僵硬,上扬也困难。
把咖啡店的地址发给应涛,应纯将手机放回桌面,抿了一口已经冷透的咖啡。
没有加一点糖吗,好苦。
头发挡住侧脸,应纯嘴边蹭上咖啡渍,然后用纸轻轻擦去,每喝一口,她都这样做。
服务员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换一杯更热一点的,应纯摇摇头,然后犹豫着问了一句:“这杯里面加了糖吗?”
对方看了一眼贴在桌子边缘的小票:“加了糖的,这杯是店里比较偏甜一点口味的。”
这样吗?
应纯又抿了一口。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苦呢?
她有点想不通。
应纯又叫了一杯同样的咖啡,然后一点点将这杯冷的喝完。
等到新一杯飘着热气的咖啡送上时,应涛已经赶来。
男人擦着额角,在店门口张望一圈,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低头来回抿着一杯咖啡的应纯。
他坐在冯姜刚才的位置,有些紧张地看着对面眉眼柔和的女孩。
应纯尝了一下刚上桌的咖啡,刚喝了一口,还是很苦。
咽下去,然后放弃和自己较真,她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没头没脑地问应涛。
“爸,你说,我妈爱我吗?”
这么直白的问话,应纯生命里的前二十几年里一次都没有问过,她从不会这么问,只会在记忆里面翻便每一个角落,反复寻找冯姜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似乎是心里有一个答案,但她一点也不肯定。
在爱这件事上,她有时候连自己也会怀疑。
毕竟人在被爱的时候总是不自知。
“你妈,当然是爱你的。”应涛叹了口气,但几乎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回答她。
是吗?
应纯反复念着这一句话。
流淌在舌尖,竟索然无味。
这句问话让应涛也开始回忆以前,“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小时候上户口特别难,你妈为了让你去个好一点的小学,将你送到城中心教育资源最好的小学学习,更是为了让你每天多睡一会,在学校旁边租房子,从她工资里面出。”
应纯想起那间房子浴室只有几平米,转身都狭小,又一次她坐在塑料板凳上洗澡,从下水道爬上来一只虫子,顺着她的小腿往上,她吓得直哭,用手颤抖着拍掉,然后以后洗澡再也不站在下水道旁边。
通往客厅铺的地砖地面上凹凸不平,厨房里油烟机表面糊了厚厚一层灰,比她矮一点的灶台边缘已经开裂。
她学习的木桌子也是掉漆最严重的,露出里面发霉的木头芯子。
她有一段时间很不想住在那,但是没有办法。
而且那几年是爷爷奶奶照顾她,她没怎么见过冯姜。
一直是从应涛的口中得知冯姜的不容易。
“还有你上初中跟不上进度,她主动提出给你报辅导班,一对一的时候一个学期的课要一万多。”
应纯还记得给她补习数学的老师是这一个很憨厚的女人,每次课间五分钟,旁边的小孩都出去疯跑,只有她还坐在课桌面前,小心翼翼和老师谈心。
把那些,本应该和最亲近人说的话,全部说给一位陌生的老师。
原来已经这样久了。
她也想了这个问题这样久了。
应涛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挣扎:“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应纯没说话。
她都记得,全部都记得。
只是现在回忆起来,心脏竟然是会痛到麻木的。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麻木下去,直到一直被层层包裹的心脏因为再也承受不住麻木破开了一个口子,这么多年积攒起来,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将她打败的委屈卷土重来,竟然这样凶猛,直接让她原本平静的瞳孔渗出泪来。
泪水密集,一颗颗落下来,砸在桌面的边缘,弄湿衣服的下摆。
眼泪是烫的,是会疼的,落在的每个地方都能浇融出一个个洞来。
应涛见应纯哭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应纯不似刚才那般平静,声音染上哽咽,“可为什么,她爱我,不能用一种更柔和的方式呢?”
应涛愣住,反复消化着应纯话里的意思。
他第一次看到一向内敛冷静的女儿哭成这样,却忘记了不是每个人从小到大都会忍耐,面前的人就算在隐忍克制,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没有人有剥夺她选择脆弱的权利。
女孩低下头,没再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擦拭着不断掉下的泪,又重复了一句:“为什么,不能用更柔和一点的方式呢?”
有时候她宁肯不要那么多应涛口里的付出,也只希望妈妈能将爱具像化在她的身上,柔和一些,柔和一些就好。
可为什么总是不能呢?
一定是严厉的、苛责的话语才能叫做爱吗?
这样严格的方式让她收紧身上所有外露的性格,小心谨慎到一步路都怕走错,一件事都怕做错。
可爱,本来不就应该是柔和的吗?
她知道也理解父母之爱有时候不一定要直白到宣之于口,可是为什么呢?不能用更柔和一点的方式告诉她呢?
哪怕是受伤以后最普通的一句安慰。
一句也好。
可是一句也没有。
今天最难过的是她已经摊开问冯姜,可她还是没有半点为她考虑的意思。
这才是最难过的吧。
被亲近的人反复否定。
应纯想,今天真的是最糟糕的一天了-
回到庭澜之后,应纯刚关上门,将手上提的包放在鞋柜上,换好拖鞋往沙发的地方走。
坐下后,女孩缩在一个角,双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墙壁。
她像是要在沉默里坐到地久天长,只不过她没有沉默很久,不知道是再次回忆起了记忆深处某个格外痛的地方,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砸落。
一滴滴,再次打湿她的脸颊。
然后在某一刻,像是再也忍不住心口决堤的难过,喉间的哽咽击碎她的强装的平静。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放声哭泣。
喉间漫出苦涩的水,让她的抽噎声断断续续。
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到底持续了多久才退潮,应纯将头埋在膝盖处,颤抖的肩膀表示她此刻没有再强忍情绪。
唇间干涩无比,应纯抬起头,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水杯。
刚抿了一口,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
应纯拿着水杯的收僵住,没给她反应太长时间,门外传来电子锁开门的声音。
她快速整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头发,假装自己继续喝水的样子坐在那,不想让靳逸嘉发现自己的异常。
可这人就是奔着她来的一样,连衣服都没换,就坐在她身边。
昨晚的事仿佛已经溶解在他们两人之间消散到几乎看不见,他们默契都没再提,靳逸嘉看见她因为哭过肿起的眼睛,自然注意到她眼角还残留着泪。
喉结上下滚动,像在强压情绪,靳逸嘉撑着手凑近她,清凉的薄荷味扑面而来,他眼里如墨翻滚,然后屈起食指关节格外轻柔地擦她的眼角。
“谁家的小猫,哭成这样了。”
应纯听到他这样说,原本被仓促擦干的眼角又潮湿起来,一滴滴滚烫的泪砸在靳逸嘉的手指上,然后顺着他的手指缝隙下滑,像怎么下也不会停的雨。
靳逸嘉见她哭成这个样子,知道现在以她的状态,估计很难讲话,他心中苦涩不比女孩少,却努力将情绪放平:“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你说了什么话吗?”
应纯想起那天在车里,自己认真看着靳逸嘉的眼睛,对他一字一句说的话。
告诉他如果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最重要的是沟通。
应纯的眼神透着她已经想起这件事,靳逸嘉唇角微勾:“那你记起,我问了你什么吗?”
没等应纯开始回忆,他自顾自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那你呢?你憋在心里的事,会选择告诉我吗?”
他看着哭得鼻尖都红起来的女孩,感觉自己的心口也是酸涩的。
好痛。
“我现在不会选择让你告诉我了。”他的手上移,摸到女孩的头,“你只要说一句,靳逸嘉,我好难过,我就会立刻抱住你。”
“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再问,我们就这样把以后过好,把当下能够在一起的每个瞬间全部过好。”
“过去的,就都过去了。”
应纯感觉到后脑勺传来的热度,睫毛再次染上湿意,喉间溢出哽咽,断断续续把一句话拼凑完整。
她就那么将下巴靠在膝盖上,用从来没有过的脆弱眼神看他:“靳逸嘉,你知道吗?我在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感觉自己不被爱着。”
正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因为这句话心口倏然一痛,他心里涌出千言万语想要去安慰她的话,可一句也说不出来。
没等女孩继续披露身上的脆弱,靳逸嘉抬手抱住她。
“会有的,会有的。”
“我们喜喜,会被人爱着的。”
“靳逸嘉,你早就知道我在哭是不是?”应纯抬起手,缓缓攀上他的肩膀。
好温暖,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他早就知道她在家里,刚才先敲的门,才进来。
给她整理情绪的时间,却又不想让她哭太久。
小狗,在喜欢人这件事上,你也漏洞百出啊。
“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真的很烂。”
应纯语气很轻。
“咖啡店里,我早就看见你了。”
第56章
早在冯姜走后, 应纯就透过橱窗玻璃,看到外面正往车子后面躲的靳逸嘉。
他或许以为自己看不见他,可是怎么可能。
他这样的人, 站在人群里总是能让人轻易捕捉到, 而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开始熟悉他的身影。
在哪都下意识频频寻找他出现过的痕迹。
应纯隐隐知道她这样的改变是为什么,她欣然接纳, 并且不断适应其中。
她不意外靳逸嘉的出现, 只是没想到他会一直跟着她来到这。
所以早上她离开的时候, 他其实没有走远。
想到这点,应纯的心口位置升腾起一股暖意, 丝丝缕缕缠绕着, 她扭开头, 假装没看见靳逸嘉。
没想到小狗这样执着, 她进门之后还一直在门外守着, 然后像是实在忍不住敲了两下门,迫不及待进门来安慰她。
靳逸嘉松开她,坐在旁边,语气有点无措:“你知道啊。”
他还觉得自己跟踪得挺好呢, 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应纯眼睛还是红的,可是情绪已经比刚才平稳, 只是鼻音还有点重:“嗯。”
靳逸嘉拉住她的手,沉默了一会抬眼看她:“和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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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纯没想到靳逸嘉说的地方是地下车库。
淡淡的霉味裹挟在湿冷的空气里, 仿佛下过雨的阴暗角落, 苔藓恣无忌惮生长。
靳逸嘉拉着应纯坐在副驾驶,关上门后从另一侧坐进车里。
感受到女孩疑惑的眼神, 靳逸嘉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塑料盒包装的东西,用手指一点点剥开外面的包装纸。
“上次你问我,车前面要不要重新放上摆件,我说我是个糙人,需要这个家的女主人来安排。”
“但我太不称职。”靳逸嘉偏头看她,“不仅耽搁了这么久,还把她惹生气了。”
应纯放在腿上的手渐渐蜷起狭小的空气里,竟让她的脸开始发烫。
靳逸嘉打开包装盒,从里面摸出两个配套摆件——
木质的,一只小狗和一只小猫。
他把那只印着小猫图案的摆件放在应纯的手上,唇边漫起的笑意仿佛是雨季里唯一永恒的太阳。
靳逸嘉拿着那只小狗,放在驾驶台上,认真调整它的位置和角度:“粗糙的男主人把温柔漂亮的女主人惹生气了,我问小狗我该怎么办。”
“小狗说,那你要好好哄她,不要让她再伤心了。”
完全放好之后,靳逸嘉双手扶在方向盘上,看着女孩有些呆滞的表情。
语音低沉几分,他睫毛拢着团淡淡的阴影,像身上的孩子气未退:“粗糙的男主人说,他现在知道了。”
“所以,如果温柔漂亮的女主人气消了的话,能不能把这只小猫放上去呢?”
“小狗说他很想很想这只小猫,很想好好珍惜她,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所以,可不可以再给小狗一个机会呢?”-
二月底,柴越夏的考研成绩出来,下午查到排名,专业第四。
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发给应纯,两个人在微信里感慨一番,晚上柴越夏提出约个饭,问她这边方不方便。
应纯说方便,柴越夏打趣这次靳逸嘉倒挺爽快的。
她想起昨天靳逸嘉和自己说的话,回忆着道:“他去外省出差了,昨晚刚和我说完,今早就走了。”
柴越夏在那边笑了一声:“呦,还和你实时报备啊。”
还没等应纯说话,柴越夏在那边故作心痛语气:“又是一口狗粮,满满当当喂我嘴里。”
“……”
应纯没忍住莞尔,“第一次见人上赶着吃狗粮的。”
“哎呦喂,应纯你烦不烦。”柴越夏在电话那头笑骂几句,两个女生在电话里闹开,话题结束之后,她那边突然安静下来,开口认真问,“认真了?”
应纯唇边的笑容比刚才淡了几分,闻言看向窗外照射到木质地板上的阳光,柔和不刺眼。
她的唇角因为下意识想起什么而重新上扬,好像很喜欢这个和煦的晴天。
终于要到春天了。
电话贴在耳边,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嗯。”
“认真了。”
她前二十几年没做过什么特别较真的事,经历过很多走到现在好像都是水到渠成,在遇见靳逸嘉以前,她的生活比白开水还要平淡,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谁知道半途竟然有一只小狗闯了进来。
她想,人生一场,总是要为某件事认真一次的。
而她这次,要好好爱一个人。
……
和柴越夏吃完饭之后,应纯回到家,刚把鞋子脱掉,靳逸嘉的视频电话就已经打过来了。
往卧室的方向走,应纯接通,手机屏幕上出现靳逸嘉凑到镜头前的脸,一只手的手臂横在桌面上,下巴抵在上面,趴在那和她打视频。
这是一只耷拉脑袋情绪不太高的修勾。
应纯将手机随意架在洗手台的一角,打开水龙头,哗哗水声下,她见对方这个样子没忍住笑:“靳小狗,怎么看起来情绪不太高啊。”
“因为好想你啊。”靳逸嘉眨了几下眼睛,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就在等她问这句话一样,“和别人谈事情的空档会想你,吃饭的时候会想为什么桌子的那边坐的不是你,回到酒店里,躺在床上也在想为什么要离开这么久,看不到你,真的好难过啊。”
撒娇一样的语气。
让人无奈之余又让人瞬间升腾起想在乎他的心思。
凉水从指缝间流下,让她思绪断开一秒,应纯抬头关上,然后拿起旁边挂钩上的毛巾一点点擦着,擦得很慢。
心跳却很快。
她没想到靳逸嘉说话这么直白,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话,到她的耳朵里好像将话里面的粉红泡泡放大好几倍,让她即便隔着屏幕,也想避开靳逸嘉过于火热的视线。
见应纯这边没说话,靳逸嘉的脸继续凑近屏幕,语气探究,却饱含笑意,将每个字都拉长音调:“女朋友,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害羞了吗——”
应纯还是没说话,靳逸嘉也不急,只是一直盯着屏幕里的画面,这个角度能拍到应纯擦手的动作。
靳逸嘉发现了什么,漫不经心继续调侃:“再擦下去,手都要擦破皮了。”
画面里的人擦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手机被人拿起来,照到女孩微微泛红的脸:“靳逸嘉,你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一定要使劲戳穿她。
靳逸嘉终于看到了脑海里反复想念的那张脸,听话地嗯了一声。
小狗此刻表示自己的心情特别好,对面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女孩换个位置,把手机架在洗手池上面的玻璃台子上,这个高度可以拍到她的脸。
她微微偏头对着镜子摘下耳钉,靳逸嘉就那么看着,时不时和她扯一句别的话。
差不多洗漱完,应纯将手机拿回屋子里,和靳逸嘉说了一句要洗澡就仓促挂掉。
等她包着浴帽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去床头柜拿手机。
果不其然,里面的消息基本都是靳逸嘉发过来的。
说让她洗完澡之后不忙的时候给他回一个视频电话。
底下怕她会觉得烦,还补充一句:小狗只是想多看看你。
还说如果看不到的话,他明天工作的动力都会不足。
噗。
这人。
这也太幼稚了吧。
可惜谁叫她偏偏吃这一款黏人精。
应纯盯着对面发过来的消息,反复看几遍之后给他回拨过去。
对面秒接,应纯见他还是趴在桌子前,有些愣住:“你一直在这等我回视频电话吗?”
“没有,刚刚去接了一杯水。”
应纯嘴唇张开又闭合,没有出声。
这话的意思就是,除了接那杯水之外,他都一直趴在桌子上等她的视频电话。
心口放着的几块棉花糖被太阳炽热烤得一点点化开,应纯不自然地摸了下后脖颈。
靳逸嘉察觉女孩表情细微的变化,开始岔开话题,左顾右盼:“诶,酒店的房间里真的好热。”
“稍等下,我去换个衣服。”
见靳逸嘉要把手机屏幕下意识扣在桌子上,应纯盯着他准备撩上衣的动作,突然起了点好玩的心思。
“男朋友,你是害羞了吗?”
“为什么要把手机扣下,是不是太见外了?”
靳逸嘉站起身弯腰扣手机的动作微顿,然后突然笑了。
哦,他家小猫,用刚才自己对她的话回堵他呢。
心尖上最柔软的位置猝不及防被猫挠了一下,靳逸嘉将手机摆正,站直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保证他的上半身能完整暴露在摄像头前。
唇边笑意没变,眼神却暗沉至极。
“喜喜,这是你要看的,那你就好好看。”
他眼神里明晃晃的勾引,双手缓缓向下扣住黑色卫衣的下摆,然后拽住,一点点往上拉,白皙劲瘦的腰腹隔着屏幕有种格外强烈的冲击力,应纯也是第一次这样看靳逸嘉,虽然之前也看过一次,不过这次隔着屏幕,掺了些别样的刺激感在其中。
靳逸嘉脱衣服的动作放慢,像是在耐心展示给应纯看什么,等到兜头卫衣成功脱下,他将衣服随意放在一边,裸着上身凑近镜头,扯起唇角。
“还满意吗,你看到的?”
应纯的耳根已经红了,可是嘴上却还不服输的回视他:“挺满意的,不错。”
穿短袖的过程就利索多了,靳逸嘉套上衣服之后看她:“我现在要换裤子,你要看吗?”
应纯眼睛瞬间睁大,没了刚才紧绷着害羞逞强的劲头,主动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不看了,你快换吧。”
那边传来低笑声,像是加了电流的草团咕噜噜滚进她的耳朵里,带起浑身的颤栗,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响在耳边,应纯只觉得今天和靳逸嘉视频通话,“受伤”的其实是她。
为什么总是被小狗拿捏。
她有点想不明白。
“我换好了。”
视频那头传来靳逸嘉的这句话,应纯伸手将手机屏幕重新翻过来,正好看到靳逸嘉换完衣服往桌子边走的动作。
重新趴在桌子上,他睫毛微微垂下,透露着一股乖巧的感觉。
应纯想隔着屏幕去摸摸他的头。
“你想我了吗?”
“这刚一天没见面。”应纯没直接说。
“嗯,我知道。”靳逸嘉应下,然后将脑袋换一个方向枕着,继续锲而不舍继续问,“所以呢,你想我了吗?”
应纯趴在床上,将整张脸埋在被子里,躲开镜头闷出一句:“想了。”
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靳逸嘉愉悦地弯起唇角。
他的女朋友,连别扭的样子都这样可爱。
手指敲着桌面,靳逸嘉在镜头里看到她安静趴在床上刷iPad的样子,这样日常而又平静的生活让他心口胀满,一股温暖的情绪从那漫到全身,他低头想了什么,然后仿佛终于做了决定,将视线重新挪回屏幕上。
“喜喜,我送给你一个礼物吧。”
“嗯?”听到这句话,女孩瞬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很期待一样看着他,“什么礼物?”
“你现在去我的卧室里。”
应纯将手里的iPad放下,拿起手机,往卧室外面走,一直走到靳逸嘉的卧室门口。
门开着,但里面是暗的。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应纯却从没有进过靳逸嘉的房间,相同的是,靳逸嘉也没去过她的卧室,两个人都很尊重对方的隐私,所以大部分粘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在客厅。
这方面倒挺像合租舍友的。
靳逸嘉直起上半身,撑着下巴:“你进去吧,把灯打开。”
应纯照做,灯光一打开,屋子里的陈设一览无余。
靳逸嘉房间的陈设整齐,一眼看过去就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靠窗有一个很大的台子,上面铺着软垫和榻榻米,长条宽敞的方桌,上面放着台式电脑,几本厚重的精装书整齐码在一角,看得出来是会经常整理收拾桌面的人。
电竞椅上摆着一个小狗抱枕,椅背最上面挂着头戴式耳机。
和电竞椅上黑黝黝的眼睛对视,女孩眨几下眼。
怎么这么多小狗,应纯在心里忍不住想。
手机屏幕仍旧对着应纯的脸,靳逸嘉发现她没有动作,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进去:“你走到我电脑桌对面的白色书柜那,打开最底下的柜子,然后会看见一个挺大的粉色包装盒。”
应纯蹲下身,拉开最下面的白色柜子,果不其然看到靳逸嘉口中的粉色盒子。
她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地面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搬出来。
呼吸微停,应纯没急着去掀上面的盖,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她能很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频率。
靳逸嘉没催她,应纯深呼吸,然后打开上面的盖子。
她一打开,看了几眼就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里面的每封信左上角都写了标号,按照号码顺序排在一起,从2017年5月到2023年1月,整整六十九封信。
将近七年的时间,中间书信来往,从未有过一次断开。
对靳逸嘉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缺一封告白信。
那是他作为笔友仅剩的克制。
应纯愣了很久,然后抽出放在最后面的一封,正是她上个月刚刚寄走的。
寄给【空白】的。
信封落在手上,像急速坠落的陨石,沉重无比。
旁边等待许久的男人知道她看见了,声音再次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长久回荡——
“这次,看到了吗?”
第57章
挂掉和靳逸嘉的视频通话以后, 应纯将这个粉色的纸箱搬到客厅的茶几上。
刚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点麻,她撑着书柜旁边克服久蹲站起的眩晕,闭眼的时候, 脑袋里飞速闪过一个人的脸。
那是高中时期的靳逸嘉。
她靠在沙发上, 将后背完全陷进去, 眼睛却一直看着放在茶几上的纸箱。
一整夜,她坐在沙发上, 将和空白第一封的信读到最后, 看着自己曾经写在纸面上的, 无比熟悉的笔迹,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全部读完之后, 她又将自己房间里的信件全部拿出来。
找了根签字笔, 学着靳逸嘉在信件左上角的标号把他寄过来的信也标注好。
这件事做了很长时间。
因为她落下数字的笔画很慢, 仿佛要将笔水牢牢地镶嵌在信纸上, 形成隽永不灭的痕迹。
做完这件事, 她将空白的第一封信放在粉色箱子里,和她寄出的第一封信放在一起,以此类推。
放到第七封的时候,她看见自己那封信寄出去的地址——
【Golden Secret】
许多回忆纷至沓来, 原来她第一次和靳逸嘉去的时候总觉得熟悉,答案竟然在这里。
她早早就往这个地址寄过信了, 可是她却忘了。
感喟似的叹了一口气,应纯继续整理信件。
全部忙完,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天边隐隐泛白, 依稀可以看见太阳升起前的薄薄辉光。
将纸箱的盖子扣好, 应纯将东西搬到靳逸嘉的卧室,然后放回原位。
在合上柜门以前, 她看到放在这一层靠右侧的东西。
那是塑料包装好的花草宣纸,厚厚一摞,上面飘着好看的花,是空白每次写信都会给她用的那种信纸。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袋,盯着上面精细的纹路,心里平静的湖还是起了涟漪。
隔着塑料包装摸上去,心口的位置仿佛被人点燃烟花,然后肆意炸开。
默默消化着心里排山倒海的情绪,应纯将东西放回去,走回自己的卧室,将被子拉到头顶开始补觉。
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醒来才发现靳逸嘉给她的留言。
小狗自由:我估计还得过几天回去。
小狗自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让你对象担心。
应纯回了一个好,仰躺在床上看着窗纱投射下的暗影,眼睛缓慢眨了几下,然后拉开覆在身上的被子,起床洗漱。
等差不多收拾好,应纯将电脑开机,手里握着水笔在白纸上写着与毕设有关的事情。
就仿佛在度过一个格外平常的下午。
当晚她很早就睡了,临睡前和靳逸嘉说了句晚安。
学期初,大四的学生还是要去报道。
次日一早,应纯从衣柜里翻出洗干净的书包,装了几样东西就往学校赶。
开学典礼的时间定在上午十点,应纯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听见校长慷慨激昂的讲话,忍不住分神往天空的方向看。
湛蓝色,清澈透亮到让人心里自然而然生出愉悦感,是难得的好天气,但这样的好天气,更多见的时候还是高中。
更多见在她和朋友下操之后一起往教学楼走,边闲谈边在这样明媚的天气里讨论中午要吃什么。
晚自习之前,她会站在走廊尽头看天边挂满紫红晚霞,然后铃声打响,她走回教室开始上自习。
这样的好天气,她曾经感受过,也亲临过无数次。
可是现在再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却和当初完全不一样。
因为某个人,她开始注意每一个晴天。
眼睛里倒映湛蓝天空,应纯心里想着事。
靳逸嘉,就是空白。
这个事实让她消化好几天,现在想起还觉得太过恍惚。
原来,她之前搬家的时候,说起这些信特别重要,靳逸嘉一直都知道。
开学典礼结束,应纯跟着人群散开,悄悄擦了下眼角。
只有风知道-
大四下学期没有课,学生主要忙的是自己的毕设,然后根据自己的意向选择直接工作还是考研。
春招开始,应纯整理了下自己的简历,搜索网上公布的招聘信息,主要投递的是新媒体方向的公司。
这几天基本都在忙春招的事,有时候靳逸嘉的消息发过来了一段时间,她还没有回复。
等看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她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靳逸嘉那边回一个【抱住】,然后两个人的对话框再次沉寂下来。
晚上没时间打视频,白天聊天的时间也很短暂,这样的状态维持到第三天的时候,应纯隐隐感觉不太对劲,便在网上搜索“如何和男朋友增进感情”。
网上给的方法十有九损,应纯看了一圈,里面“理解对方”“关心对方”“和对方分享”的字眼都快戳她脸上了,实践起来完全不知道开头在哪。
有点太空泛了。
还有个姐妹分享自己给男朋友发“今天努力拼搏,明天八个男模。”然后瞬间激起对面一整排的黄色微笑表情包,还有男朋友“痛彻心扉”般的质问。
应纯想,她要是和靳逸嘉这么说,他肯定现在就光速赶回来,然后眼巴巴问她到底要闹什么。
想起之前两个人纠结那个“谁有劲”的问题,应纯觉得靳逸嘉在这种事上会特别固执。
翻了一圈,应纯感觉还是说土味情话比较适合自己。
因为她一直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如果冷不丁这样尝试一下,应该会让靳逸嘉有点别的感觉吧。
这么想着,她果断将搜索栏清空,搜索起土味情话大全。
enter键一摁下,里面的内容好似打开了应纯精神世界的大门。
“……”
应纯面无表情拽着下拉条,在心里读着一条条的土味情话,只感觉自己的心灵遭到惨无人道地袭击。
这也太土了吧。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写了几个看上去不那么让人肉麻的,应纯没直接给靳逸嘉发过去,而是截图发给好姐妹柴越夏,让她帮忙挑一下。
对面连发过来五个问号,应纯简单和她说了一下缘由,哪知柴越夏那边好像有更好的方法。
To Summer:他回来的时候,你直接上去一个拥抱加亲吻组合技,我就不信他能不动心。
“……”
怎么感觉比网上出的主意还不靠谱。
To Summer:或者你研究一下他喜欢什么,然后你回来送他一个礼物什么的。
应纯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句话,没有太放在心上,还是先让那个柴越夏帮忙挑一句土味情话。
两个人讨论了近二十分钟,勉强选出一句听上去不太肉麻的。
应纯双手握拳在屏幕前做好准备,打字给靳逸嘉发消息。
听雨:靳逸嘉,我今天忘了一件事。
那边回复很快,应该是刚好在线,这次两个人的对话没有隔太长时间,应纯弯了下唇角,把刚刚编辑好的文字和图片发过去。
听雨:【图片】
听雨:今天光顾着去西天取经,忘记娶你了。
图片是唐僧的表情包。
对面没有回消息,应纯正纳闷靳逸嘉是不是被吓到了,刚要解释说这是自己新找的土味情话时,门被敲响。
应纯有点傻眼,靳逸嘉不会是现在刚好回来吧,之前的消息里他也没提啊。
抱着忐忑的心,应纯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往门口的地方挪动。
透过猫眼看到几天没见到的那个人,应纯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手刚搭在把手上,握着的手机两下震动,和心跳几乎同频。
应纯看到对面发来的消息——
【开下门呗。】
【最后一封信,空白送来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应纯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到门外靳逸嘉的脸上,几日不见,那些看不见的想念在此刻疯长,靳逸嘉站在门外没动,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袋递到她面前,眉眼低垂,声音极致温柔。
“很抱歉,这么长时间一直瞒着你。”
“曾经的靳逸嘉差一封情书送给你,今天由空白补上。”
应纯接过礼袋,抬头看他。
靳逸嘉见她没说话,眉梢微微上扬:“还有你说你要娶我的事,我也记得。”
他朝应纯晃了下亮着的手机屏幕,然后弯下腰,唇边的笑始终盘旋在半空,未曾降落半分。
只是红透的耳朵,泄露了他的紧张。
“随时等着你来娶我。”
“记得信守承诺。”
“别让你的小狗等太久。”-
靳逸嘉只在庭澜停留了二十分钟,转头又需要去明诚完成剩下的工作交接。
把最重要的东西交到应纯手上,他简短阐释了一下一会要走的情况便匆匆离开。
将大门合上,应纯拿着靳逸嘉刚才给她的东西坐回沙发,拆开礼袋,里面放着一本方形的绘本、一个浅粉色信封还有两张拍立得。
应纯看到那两张拍立得的时候,曾经的记忆无比清晰呈现在眼前,将她拉到过去,感慨原来靳逸嘉曾做过这些事。
方形绘本还未拆开,透过上面的塑封,应纯看见绘本的名字叫《带壳的牡蛎是大人的心脏》。
没急着拆开,应纯先放在一边,手里拿着质感很好的信封,看了许久。
这是她和空白这么多信往来之中,唯一的一封粉色信件。
刚才靳逸嘉说,这是情书。
想起这两个字,心里最柔软的位置再次下陷,翻到开口那一面,她缓缓拆开信件。
信纸仍旧是飘花宣纸,上面的字迹却不像之前的每一次一笔一画,而是靳逸嘉的笔迹,清楚地展现在她面前:
想了很久,这封信的开头到底要怎么写,我还是决定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是靳逸嘉,也是空白。
是和你一起完成当初学校布置的笔友活动的人,只可惜那么活动并没有举办长久,但是很庆幸我们一直将这份情谊延续到现在。
你一定会感慨为什么会这样巧,又会在我让你翻出那些信件的时候疑惑为什么我早就知道,却直到现在才告诉你。
嘘,我只想和你说,请一定要将这封信看下去,因为所有的答案,都在最后一句话。
小狗监督你不要偷看喔,现在只需要听我慢慢说。
高中和你相处的两个学期,至今回想起来都是令我难忘的日子,我坐在最后一排,曾经无数次将目光投向你,虽然现在说出来很难为情,不过我还是要为当初的那个少年证明一下,他仅仅只是想关注你而已。
因为他在路过她的课桌时会下意识放慢脚步,课间操站在最后一排,总是下意识数清楚她在第几排,看到那个在风里浅浅飘动的马尾辫时,会不自觉笑出声自己算得还挺准。
他有点傲娇和臭屁,但他从没表现过,他知道她晚自习前总是会在走廊尽头看晚霞,于是掐好时间,在开始打铃的时候往和其他同学相反的方向走,假装要去接水,然后再踩着铃声结束的前一秒气喘吁吁跑回班,因为这样就能从进门再到走至最后一排的过程里看到她。
只可惜女孩已经低头握笔开始写试卷,从来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于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看不见也好,但他又太过矛盾,会因为没被看到而心生失落。
她成绩很好,他成绩也不差,偶尔会在成绩榜上名字挨在一起,然后又会在下一次考试的时候错开几位,他相信,只有他在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她不必知道,她只需要往更远、往更好的方向飞翔。
运动会上,她作为班长,不得不捡起班里没人参加的八百米,跑完之后很难受,他看在眼里,送了她一课糖,主动提出撑伞一起走,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那天太阳格外刺眼,世界周围的空气都是炽热的,包括他的心。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天撑伞的时候,手其实是抖的。
后来他少年心性不成熟仓促选择离开的时候,拜托女孩去取一束花。
不是帮个忙,其实那束花,是他本来就要送给她的。
等到少年心性终于在时光中蜕变成成熟稳定的样子,他第一时间,还是去找她。
借着她不知道的时候,很轻,很轻地抱了她一下。
很多时刻,和她共在一片天空下的他,其实成长得很好,因为这样的一份暗恋心情。
很多没说出来但他却记得很清楚被定格的瞬间,都是很珍贵的回忆。
感谢时光不负,兜兜转转可以重新跨越人海相拥,如果说直到现在终有遗憾,那他可能也只有一句话想说——
“早该在十七岁,他就应该是她的风。”
风是惬意不拘束,张扬有自由。
他想把这句话说给她听,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
他想做她的风,经年之后仍能吹起的风。
有一句想对她说的话,藏在了绘本的第二百四十九页。
读到这,应纯拆开绘本的塑封,翻到那页,只见上面写着——
“请相信你的小狗会在你最需要它的时候出现,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它,也不要心急难过,你的小狗会永远爱你,永远给你拥抱。”
放下正敞开的绘本,应纯继续往下读信。
还有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所以,现在发现了吗?
24781的意思是——
还、是、喜、欢、你。
第58章
组内会议的休息间隙, 身边的同事都离开会议室准备去泡杯咖啡提提神,只有一个人还坐在位置上没有挪动分毫。
成望出去转了一圈重新端着咖啡回到会议室,里面只有靳逸嘉一个人。
前几天他和靳逸嘉去外省出差, 受当省科学技术协会邀请进行学术交流, 持续好几天。
主办方在衣食住行方面安排得很周到, 成望看着靳逸嘉这几天的状态也和往常基本无差,只是感觉他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等到那边的工作结束赶回来之后, 还没等休息, 明诚这边第一个季度的工作有需要开例会总结和推进。
平时老在办公室里坐着, 这一趟折腾得成望有点吃不消,反观靳逸嘉, 倒是没什么疲惫的感觉, 仿佛自己只是去外面旅游了一圈回来。
成望想了想, 用“旅游回来”这个短语来形容没什么毛病, 毕竟这人还在酒店里拿信纸给人写信呢, 他无意见瞥到一眼,嚯,写了好几页。靳逸嘉还为选一个合适的粉色信封跑遍酒店附近商场的礼品店。
从酒店离开的早晨,他亲眼看见靳逸嘉把一个粉红色的袋子小心翼翼放在行李箱里, 周围裹上泡沫,生怕撞到磕坏。
成望观察种种现象感觉这人不太对劲, 他看了眼表,距离下场会议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端着咖啡来到靳逸嘉旁边, 拍了下他的肩膀。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成望是明诚的老人, 明诚前几年获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虽然靳逸嘉是老板, 不过他们平常都以朋友相处。
靳逸嘉的目光聚焦于放在面前的iPad屏幕上,上面赫然是MC的首页,他看着屏幕,心里想的全是应纯的事。
成望见他对着屏幕发呆,抿了口咖啡,随手点了下最下面的“个人”标签,跳出一位名叫【用户24781】的主页。
看到这,成望单手插兜,想起什么似的颇有兴致问他:“诶,当时你还让技术部的小汪把这个ID给你留下,那个时候小汪刚来公司,你因为这事去找他的时候还给他吓一跳,以为自己工作哪里出现纰漏了,结果发现只是需要一个ID。
成望回想着之前的事,揶揄他:“你非得要这个ID,我倒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啊,怎么一直用到现在?”
靳逸嘉单手托着脸,闻言微微直起了腰,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可能就是满足自己的一个私心吧。”
“我从大学认识你,还真没觉得你在那种事情上有什么自己的私心。”成望明显不太信,然后脑袋里浮现那个粉色礼品袋的样子,压着声音问:“你不会是有情况了吧。”
怪不得在酒店的时候魂不守舍的,越深想越觉得不对劲,成望在脑海里推理一番,感觉自己简直是天才。
没想到靳逸嘉闻言,从座位上扭了个头看他:“你才知道?”
成望脸上调侃的笑僵了一瞬,迷惑地“啊”了一声。
“你没看我朋友圈封面吗?”靳逸嘉从桌子上拿起手机,调出自己的背景图给他看。
脸上一副“你终于知道了”的表情。
成望盯着屏幕上的图片,俨然是一只白色的小狗玩偶,正坐在阳台上,身上雪白的毛一部分沐浴在阳光里,微微泛黄。
是很温馨的场景。
但他没觉得这照片有什么特别之处,疑惑的眼神从屏幕上移开挪到靳逸嘉的脸上,在问他这张图片到底有什么意义。
“啧。”靳逸嘉举着手机朝他晃了晃,“这,我女朋友送的。”
“哎呀,我还挺幸福的。”
“……”
你自导自演个什么劲,谁问你了?
成望强忍着没让自己对靳逸嘉翻白眼,反观后者,仿佛没看见对方脸上的无语一样,含着笑音感慨道:“啊呀,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送我礼物了啊。”
旁边站的人手里咖啡杯的杯把都快捏碎了。
这特么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吗?
“去去去。”
成望觉得,自己应该离这恋爱脑远一点。
难保某一天不会被他传染-
午饭大家订的团餐,靳逸嘉给大家加了餐下午茶说一会就到,众人结束工作,闻言更是欢呼雀跃,一扫刚才例会的严肃气氛,靳逸嘉默默拿走自己的那一份午饭回到最里面的办公室。
塑料饭盒随意摆在桌子上,靳逸嘉没什么太饿的感觉,只是窝在椅子里点开手机,调出微信的置顶。
【今天光顾着去西天取经,忘记娶你了。】
靳逸嘉反反复复看这条消息,不知道视线在上面逡巡第几遍的时候,不自觉笑出了声,眼梢因为愉悦而弯起。
耳朵仿佛被火焰灼烧阵阵发烫,靳逸嘉单手去摸不用看就已经知道耳朵肯定已经发红。
自己一害羞就这样。
娶他吗?
也不是不可以。
将手机放在一边,靳逸嘉从电脑里调出来两张照片,然后才去掀塑料饭盒的盖。
电脑里的照片赫然是给应纯那两张拍立得的照片。
其中一张是高二升高三暑假他离开时,坐在车里拍女孩手捧鲜花的照片。
虽然当时距离有点远,也让放大的照片有点失焦,给照片烧上了一层迷雾般的质感,不过放到现在看,另有感受。
还有一张是当时应纯参加Free Hug活动的时候,靳逸嘉悄悄抱她的照片,两张拍立得都是新印出来的,四周没有翘角也没有发黄,就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彼此分开又重逢的故事一直没有断开,一直在被人,很好地记录收藏着。
靳逸嘉想,自己选择把这两张拍立得送给她,应该也是有私心的。
嗯,是有很浓重的私心。
他为她而做的很多事,都是私心。
靳逸嘉想起刚才成望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24781】这个ID,他说这也是私心。
他没撒谎,甚至到现在,他已经能很平静地把这些暗恋的小细节说给应纯听。
不再隐藏,没有逃避。
他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完完全全出自自己的本心——
想要让她知道,她一直被人在乎着。
靳逸嘉觉得,比起很多嘴上的情话,她更需要这种脚踏实地的浪漫。
暗恋有迹可循,这条路狭窄而漫长。
狭窄是因为它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漫长则是自己的诚意-
靳逸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指纹锁发出“滴滴”的响声,他下压门把手打开门往里走。
客厅没开灯,整个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客厅落地窗的外面闪着光,勉强能照到周围的陈设。
靳逸嘉将钥匙串放在鞋柜上,眼神沿着客厅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应纯。
她出门了?
靳逸嘉鞋都没换站在门口,从大衣兜里摸出手机,找到和应纯的对话框,里面没有新消息。
靳逸嘉随手将门口的灯打开,鞋刚换完他正往里走,寻思发消息给应纯问她是不是出去了。
耳廓微动,他刚刚解锁手机,眼睛被一双温暖的手罩住。
靳逸嘉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他往里走的时候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
可他还是察觉到了,并且确认就是她。
仅仅是感觉到她的存在,他就忍不住弯起唇角,任由女孩将他的眼睛盖上。
靳逸嘉原本以为她会捏着嗓子说让他猜猜自己是谁之类的话,结果身后的女孩隐忍的声音在告诉他——
“靳逸嘉,你自己把眼睛闭上,别睁开,我踮脚要踮不住了,千万别偷看!”
那一刻,他承认自己没忍住笑出声。
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好嘛。
忍着不继续笑的冲动,他在女孩的“威胁”下答应不睁开眼睛。
他闭着眼睛,在原地没动,唇角却一直处于上扬状态,像是想到了什么美事。
应纯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到沙发上坐好。
然后自己则以一个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搭在沙发外面的姿势坐在他旁边。
“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靳逸嘉睁开眼睛,应纯已经把客厅一圈的小灯打开,让整个空间处于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气氛里。
他视线聚焦在女孩举到他眼前的东西上,一阵失神。
那是一个浅粉色的信封,几乎和他上午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的唇角因为想着事而微微紧绷,应纯双手举着信封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放下手,指尖捏着信角,视线下移,头发自然垂落在肩头,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
应纯垂着眼,似乎也看了手里的信封很久,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靳逸嘉的手中。
男人下意识握紧手里的信,然后又让自己卸去些力道,别把信封捏皱。
“这个信封没有你送我的那个精致,不过这个是我从粉色彩纸上一点点裁出来的,希望这份心意你可以感觉到。”
应纯的视线和他契合,脸上的不自然他很轻易就可以看出来。
那是一种紧张包裹着期待的情绪,心里七上八下,外表还要拼命忍住。
她喊:“靳同学。”
靳逸嘉心神一动,觉得应纯接下来说的话似乎格外重要。
“这是一封迟来的信。”应纯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是送给二十二岁的靳逸嘉,也想让他在看完后转交给十七岁的靳逸嘉。”
女孩笑起来:“和他说,不管是十七岁,还是现在,你都是女孩的风。”
“嗯……”女孩咬唇思索着接下来的话,声音温柔到靳逸嘉想一辈子等在这,等她的每一次开口。
“还要告诉十七岁的少年。”
应纯说完这句话,抬起手挡住靳逸嘉的眼睛,然后俯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淡淡的清甜花香散落在唇齿间,久违的春天再一次来临,她气息不太稳,唇瓣相接很短暂又退开,仿佛这已经是女孩最大的勇气。
她为了这份勇敢,在放下遮挡靳逸嘉眼睛的手之后还一直执拗地看着他,没有因为害羞而避开视线,明明脸颊已经逐渐染上绯红。
她说:“应纯,很喜欢靳逸嘉。”
靳逸嘉盯着她,又看了眼手上的信,倏尔一笑。
好像所有遗憾,都已经被她填满。
现在,他的人生,好像终于完整了。
竟然有一点,要掉眼泪的冲动。
靳逸嘉缓慢眨了下眼:“其实十七岁的少年还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
“嗯?”应纯歪头看他,淡淡的橙花洗发水味萦绕在他的鼻间。
“早在十七岁,你就已经是他的全世界了。”
“这份喜欢你的心,始终不曾撤退过。”
第59章
收到应纯回信的当晚, 靳逸嘉发了一条朋友圈。
图片里是两个粉色信封叠在一起的样子,下面压着两张看不清照片内容的拍立得。
没有配文,只有这一张照片。
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在下面评论, 靳逸嘉只回复了一条。
【这怎么好像情书?】
靳逸嘉回复:嗯。
然后有共友看见这条, 在评论区炸成一片。
有人直接问他, 这是和哪个姑娘谈恋爱了,怎么才说。
见靳逸嘉没回复, 又去轰炸他的私聊。
应纯点赞了这条朋友圈, 靳渺看见之后直接切和应纯的聊天小窗, 好奇问她现在和靳逸嘉发展到哪一步了。
应纯想了想,回了她三个字【热恋中】。
发完之后她趴在床上还想了半天, 自己和靳逸嘉现在这样, 应该算是热恋吧。
嘴里来回嚼着这两个字, 似乎都有点甜味。
靳渺:那学姐, 你知道我小叔暗恋你的事情吗?
靳渺竟然知道这件事。
应纯有点意外。
靳逸嘉这人把这件事瞒到现在才告诉她, 她还以为对方隐藏得真的很好,至少在靳逸嘉和她说之前,她完全没有看出来,更没想到靳渺会提起这件事。
听雨:我知道。
对面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学姐你知道课本的那件事了吧。
应纯看到这条消息, 有点茫然地回复:什么课本啊?
靳渺见她说不知道的时候也有点傻眼,按理说靳逸嘉连暗恋学姐这件事都告诉她了, 这件事竟然没说,一瞬间有一种自己闯了祸的感觉。
但是事情都已经开了个头,不继续说下去似乎不太好。
而且最重要的都告诉了, 那这个秘密, 应该也没那么紧要了吧。
稍微犹豫了一下,靳渺把当初靳逸嘉搬走她的书这件事告诉应纯。
应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起当时靳渺和自己说那些书怎么是崭新的,她当时还疑惑着,而且靳渺后面问过她是不是每本书表皮都贴了口取纸。
原来,小狗还做过这样的事。
不过和靳逸嘉本身暗恋她这件事比起来,好像他能做出这样的事倒也不奇怪。
心口的位置鼓鼓囊囊的,伴随着阵阵发烫,结束和靳渺的对话,应纯翻到之前她找自己求书的信息。
盯着当天她把书放到权益小站的日期,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跳出界面翻出自己当天参加Free Hug活动的照片,日期竟然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将手机放在床上,应纯快速下床走到靠窗的书桌旁边,将桌子下面的第一个抽屉打开,里面放的是靳逸嘉给她的情书,她将信封重新打开,拿出里面的两张拍立得。
其中一张,正是活动当天靳逸嘉拥抱她的照片。
很多兜兜转转的曲线终于沿轨迹闭合,形成一个稳定的圆环,像一个个未完待续的故事在此刻完美收场。
她想,原来如此。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参加那个活动,也知道自己要把书放在食堂。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曾拥抱到的风,会是春天早已准备好的一场降临。
小狗啊小狗,你的暗恋藏得真好-
赶上周末,应纯前一天晚上说要和靳逸嘉出去约会,第二天早晨她七点半自然醒,等到洗完漱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靳逸嘉正靠在自己卧室的门框上,单手拿着手机,低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见她出来,眼睛里的光噌一下亮了,立刻收起手机走过来:“现在出发吗?”
应纯低头看了眼还未换掉的宽松睡裤,又缓缓抬头看着穿戴整齐甚至连发型都整理好了的靳逸嘉,扯出一抹笑容:“要不,等我换个衣服?”
靳逸嘉闻言点点头,然后往自己屋里走:“正好,我自己早上用的漱口水味道已经快没了,我再去刷一次牙吧。”
“……”
应纯看着他急匆匆回屋的背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然后想想自己瞒着靳逸嘉今天的安排,不知道他一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小狗得逞那么多次,她来得逞一次也不过分吧。
靳逸嘉这次的刷牙得有半个小时,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应纯早已经换好衣服坐在他靠窗台子的榻榻米上,四目相对,靳逸嘉率先尴尬地移开视线,应纯则缓缓举起放在旁边过于庞大的白色小狗玩偶,然后从它的肩膀处探出头,一只手捏住它的耳朵。
看样子用力不算小,耳朵都被她捏皱了。
靳逸嘉悻悻地摸了下自己的耳朵,突然感觉自己的耳朵也有点疼。
错觉,一定是错觉。
应纯见他脚步停在那,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呆一个小时呢。”
然后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又狠狠捏了两下小狗耳朵:“以后要找你的时候,我就使劲捏两下它的耳朵。”
“看你还敢不敢在里面呆那么久。”
狐假虎威吓唬一下小狗,应纯心满意足把手里这只放到一角,刚要从榻榻米上下来,边缘被男人的腿挡住,身上落下些那人靠近而倾洒下来的阴影。
应纯扭头,只感觉自己刚才捏小狗耳朵的手被人握着,牵引来到另一只小狗的耳朵边。
靳逸嘉微微弯着上半身,握着女孩的手指触碰上泛红的耳朵,指尖触上,还有点烫。
“替身怎么赢得了原配。”
“来,捏我的。”
……
三月中旬,路边喊不上具体名字的树终于开花,淡粉色的花瓣裹挟在风中,刚落在地面上又被掀起,于空中旋成风的轨迹。
应纯捏着吸管拨弄里面的冰块,清脆的碰壁声悦耳。
她的目光随机追随着一片花瓣,直到再也看不清它的踪迹才默默收回视线。
将目光从橱窗外挪向对面的人,发现他的饮料一口未动,而是在回复消息。
应纯咬着吸管问他:“你今天有工作忙吗?”
“没有。”靳逸嘉摁灭手机,将塑料吸管移到靠自己一侧的杯壁处,抿了一口,“就是有个老同学,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三中的吗?”她随口问。
“嗯。”靳逸嘉微微点了下头,迟疑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般。”
“有点印象。”应纯边回答,边从手机里翻高中群聊,指尖往下挪着屏幕,“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是一个班的,他后来分科好像就不在我们班了。”
从手机里找到每个班的毕业照,应纯找到隔壁班的,然后凭借记忆找出那个人,举着手机给靳逸嘉看:“是他吧。”
靳逸嘉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默认的同时没忍住在心里腹诽。
那她当时还问自己是不是喜欢白衬衫。
是不是只有这件事她不记得。
小狗有点郁闷,但没过多纠结。
应纯盯着他思索的神情,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大般也知道他暗恋的秘密吧。
想到这,应纯提议既然问了,要不就邀请大般一起吃个饭。
说这句的话的时候也有私心,应纯觉得想要套出小狗更多暗恋的秘密,还是得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昨天从靳渺那得知靳逸嘉曾经“偷梁换柱”的事,就让她上了心,既然她来晚了,那必定要一点点拾起靳逸嘉埋在这一路的宝藏。
如果没找全,岂不是让这一份份心意落空。
靳逸嘉见应纯同意,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神情有点纠结。
应纯看他这样,只觉得心里的猜测应该猜对了七八分,这会估计会让大般“守口如瓶”,最好缄口不提暗恋这件事。
不过——
应纯看了眼腕表,视线挪向对面坐着的某人:“靳逸嘉,其实一会还有个人来。”
“谁?”他脸上表情有点疑惑,今天难道不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约会吗。
应纯还没回答,目光透过他的身后落到刚推门进来的女孩身上,摆手喊了一声:“这!”
没等靳逸嘉回头,身边掀起一阵花果甜香味的风,鼻子动了动,他感觉这股味道很熟悉。
靳逸嘉盯着来人,想到当时自己用的初恋味洗衣珠,是靳渺。
靳渺明显看到他在这,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靳逸嘉略一思索马上知道了她们俩昨天肯定约好了。
合着就瞒着他是吧。
靳逸嘉淡笑,双手抱胸靠向椅背,唇边掀起一抹散漫的笑:“约好的啊。”
靳渺哪会不知道靳逸嘉看她眼神的含义,噘嘴吐气吹了吹额头上覆盖的刘海,有点无语:“行行行,我完成我的任务就走,不做你们俩的电灯泡。”
这个小叔,她才刚来他就用眼神问她什么时候走。
恋爱之后真的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和学姐商量好今天的事,她才不愿意来当这个电灯泡呢。
没来之前她就可能想到靳逸嘉看见自己会是个什么表情。
现在果然和想象中无差。
做任务?
靳逸嘉淡笑着,没说话。
应纯将新点的草莓汁放在靳渺面前,状似不经意提起:“学妹,下个学期你还需要新书吗?我那边还有。”
“要的话我过两天整理出来给你,放在食堂老位置。”
她虽看着靳渺,余光却观察着靳逸嘉的表情,见他放在吸管上的手停顿一下,她弯起唇角,像是某件坏事终于得逞一般。
还是没忍住暴露吗?
靳渺按照昨天两个人商量好的词从善如流接下来:“可以啊学姐,这次的书不是新书了吧,上次你给我的那些书,上面一点笔记都没有。”
应纯故作惊讶:“怎么会呢?我上面都贴了口取纸的呀。”
靳渺也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那我难道是拿错了?可是科目也是一样的呀,世界上怎么会这么巧合的事?”
话到这,两个人索性不再装下去,双双把目光放在对面缓缓直起腰的靳逸嘉身上。
像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
应纯笑着看他:“是吧,靳逸嘉。”
见自己的秘密又一个被应纯知道,他心里空缺的一块仿佛被拼凑完整,没有一点羞耻感,甚至面对两个人的调侃,面不改色地全都承认:“是。”
“都是我做的。”
应纯调侃的笑容淡了几分,她没想到靳逸嘉是这样的反应。
一时间也说不太上来心情是什么样的。
靳逸嘉见她发愣,唇角因为心情愉悦而自然弯起,目光坦荡又自然:“我喜欢你,所以会做出来这样的事。”
“如果时光倒回,我还是会这么做。”
坐在旁边的靳渺第一次见她小叔在爱这个问题上这样认真,现在的他眼睛里全都是自然而然升起的笑意。
不像之前,落寞的时候像个空壳子,外面看着锋芒毕露,小心拨开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俨然是一座装修精致的空城堡。
毕竟感情是没有办法抓在手心的,但是眼前的人不一样。
餐厅里切歌,换回《晴天》。
靳逸嘉听着,只觉得胸口一片炽热。
因为他刚才说的话,也因为眼前坐着的人,是她。
他想。
多么冗长又黑暗的路啊。
还好你来了。
你会是这,盛大的天明-
应纯和靳逸嘉赶到烧烤摊的时候,大般已经到了,桌子上什么菜都没点,只有两瓶啤酒。
大般口渴,一口气干了半瓶,抬头的时候看见他俩,手背囫囵擦了下湿润的嘴角。
“你们来了。”
大般目光落到应纯身上然后看向靳逸嘉,露出一抹笑:“在一起了啊。”
“嗯。”靳逸嘉拉着女孩坐下,将另一瓶啤酒拉到自己面前,熟练用开瓶器拧掉上面的瓶盖,倒进旁边放着的玻璃杯里,然后倾斜着抿了一口。
刚放下杯子,手背上覆盖了另外一只手,靳逸嘉偏头,对上应纯的眼睛。
夜色里凉风习习,身边都是周围人嘈杂喧闹的声音,他忽然有点看不清女孩眼里的情绪了,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是不想让他喝多。
“我控制量了的,我不会醉。”
应纯不太信他这句话,不过也没阻止,撤回了手,拿起旁边的菜单问他们要吃什么。
靳逸嘉没开口,大般率先举手:“嫂子,我要两串烤韭菜,烤得稍微久一点,多撒辣椒孜然,还要十串烤羊肉,这个不要烤老,嫩点的好吃……”
应纯正专注地拿着铅笔在巴掌大的纸上写备注,忽的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拿走了她正在写的东西。
靳逸嘉单手托腮,抬眼看女孩:“铅笔给我。”
应纯递过去,靳逸嘉接过看着大般:“还有吗?”
大般见靳逸嘉这个动作愣了一下,然后又报了几道菜,似乎是铅笔的头太钝,靳逸嘉重新描了下没写清的字,然后抬腿从座位上起来递给正在忙碌的老板娘。
重新回到座位上,刚刚喝的酒已经让靳逸嘉露出来的一小段脖颈泛起淡淡的粉色。
应纯看到,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靳逸嘉,你脖子红了。”
微凉的指腹触碰到皮肤,靳逸嘉眼神暗了点,偏头捏住她作乱的手指压在桌下:“嗯。”
一旁看着两个人互动的大般傻乐了一会,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问女孩:“嫂子,你还记得我这张脸吗?”
“记得,高一那会我们是一个班的吧。”应纯点头,然后用眼神和靳逸嘉确认。
见靳逸嘉点头,她还颇骄傲地说了一句:“怎么样,我记性还不错吧。”
靳逸嘉想起上午的事,不太敢恭维,只是沉默地抿了一口酒。
谁都记得,唯独把和他的都忘记了。
“不错,不错。”大般见靳逸嘉罕见没说话,寻思他是不是喝酒喝傻了,连忙附和。
没过一会,点上的烧烤就被盛上来,一人先拿了一串,顺着竹签往下咬。
“刚才看你们交流,感觉你们关系还不错。”应纯抿着唇,视线在两个人身上逡巡,“靳逸嘉高二就离开宛樟了,你们这么多年一直联系吗?”
大般咬了口串,瞥了眼旁边抿酒的靳逸嘉,笑嘻嘻地打马虎眼,“是,我原来是校篮球队的吗,然后当时老师也特别看好靳逸嘉,不过他没想着加入,后来他让我帮——”
话说到这,他感觉自己的脚被直对面的人踢了下,手里的串都抖了,他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如果不是靳逸嘉阻止,他恐怕要把橘子那件事抖搂出来了。
应纯却敏锐捕捉到关键的字眼:“帮什么?”
“就是……”大冷天的,大般后背起了一层汗正想着自己要怎么圆过去,一旁的男人突然开口。
“帮我给一个女孩送东西。”
大般有点傻眼,不是大哥你自己说啊?
那你好歹得给我通个气吧,我差点就因为要说漏嘴紧张到流汗。
结果合着这件事就是你本来要说的。
“一个女孩?”应纯琢磨靳逸嘉话里的意思,然后想明白了什么看向靳逸嘉,有点不可思议,“你那个时候同时喜欢两个人?”
“……”靳逸嘉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想的,顿时没好气地曲起手指敲了下女孩的额头,“我有那么渣吗?”
说完这句,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目光如炬盯着她:“我的整个青春期里,可只喜欢你一个。”
这样的话听得应纯脸红,然后她把这句话的意思代到上面,眉头微蹙:“那你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没想到提示到这份上,他都自曝秘密了,应纯还是没想起来,靳逸嘉心里扬起一抹挫败感,低头又抿了口酒,然后将没吃几口的烤串放在铁盘上,撂下一句:“我去买瓶牛奶。”
然后起身直奔旁边的便利店。
黑色长款外衣下摆到膝弯,边缘模糊在夜色里,有几分她摸不透的落寞。
应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便利店的玻璃门外,连着她的心口也空落落下来。
她把视线投到沉默吃串的大般身上,想从他身上问到一个答案。
大般抬头看向有点迷茫的女孩,微微叹了口气,平时喜欢吃的串现在到嘴里的味道也不是喜欢的。
心里还在想,这哥们的暗恋怎么会这么曲折。
“学校论坛上,你搜一个名字就知道了,和他微信名一样。”
……
回家之后,夜色早已消沉,安静的卧室里,应纯摁开台灯,把桌子上的电脑打开,找到已经更新成最新版本的学校论坛。
她在用户搜索那里打“小狗自由”四个字,然后点击检索。
用户显示只有一个人,她心跳迟滞了一拍,点进那个人的主页。
里面只发布了一个帖子,一行文字,一句话。
却将少年藏好的心事全部诉说——
【说不喜欢你是假的,不然我给你橘子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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