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嗯, 这次,是我的全世界来了。”
“何其有幸,我可以和我的全世界站在一起。”
——《白衬衫与薄荷》-
洗过澡后, 应纯简单用浴帽包了下头发, 然后没像以往那样包半个多小时再拿下来用毛巾擦干。
她很少用吹风机, 尽管因为湿着头发睡觉会引起头疼,她也基本不怎么用, 去年夏天新买的现在还放在床头柜里积灰。
但是今天, 她改主意了。
桌上的电脑已经关闭, 应纯在黑暗的屏幕里看到自己的脸,扶着床沿的手顿了一下。
换好衣服之后, 应纯把浴帽摘下, 头发没怎么擦, 湿成一绺一绺垂在脑后, 有的粘在脖颈处, 满是湿黏。
她推开自己的卧室门,径直走到对面的房间,食指屈起敲了两下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靳逸嘉也刚洗完澡, 听见敲门声一愣,看到女孩披着湿发皱了皱眉:“怎么没吹头发?”
“是吹风机坏了吗?”
语气如常, 听不出一点情绪的变化。
但应纯知道,小狗此刻内心一定受波动在不断纠结。
因为这件被她忘记的事。
想到这,应纯不可避免在心底叹了口气。
抬起眼, 她抬手抱住眼前的人, 声音闷在他胸前的睡衣里:“我好困,靳逸嘉, 我不想吹头发了。”
撒娇一样的语气,带着点她身上很少见到的懒倦,宛若一只犯困的猫。
靳逸嘉很少见她这样懒洋洋地往他身上靠,晚上本来不算太好的情绪被冲淡了一些,冒出些鼓鼓胀胀的热。
他反应过来,抬起手拨开女孩耳边的头发,掌心贴着她的脸,微微蹭着摩挲:“那我给你吹?”
他很明显地读出了应纯话里的意思。
小懒猫一样。
她抱得更紧了些,掌心贴着他的背,很温暖:“好。”
靳逸嘉从客厅搬来一把椅子,上面铺了个软垫,眼神示意让她坐在上面。
应纯偏头看了他两秒,然后凑近几步,反手把靳逸嘉轻推到椅子上。
虽然连接插座的线挺长,不过靳逸嘉手里有吹风机,不敢动作太大。
他没说话,眼神略带点玩味锁在女孩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想知道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应纯微微拨了下耳边的湿发,睡裙下摆是一截细瘦白皙的小腿,她往前几步双膝分开跨坐在靳逸嘉的腿上,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应纯强忍着巨大的羞耻感冲击才做出来。快速跨坐好之后,她没去和他对视,双手环住靳逸嘉的脖子,垂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就这么吹吧。”
分开的腿就耷拉在两边蹭着他的睡裤裤管,脚趾没勾住拖鞋的边缘,轻轻的落地声仿佛在昭告某件事终于尘埃落定。
头发上的湿气让靳逸嘉的脸颊边缘也染上些许潮意,他愣了两秒,自胸腔到喉间溢出一声笑音,没有拿吹风机的那只手托了一下女孩的腰:“不怕掉下去?”
“那就再抱紧一点。”
他刚说完,就感觉她搂紧的动作,自对方衣领里翻出来的沐浴露香味让他呼吸微重,手指扣动打开暖风的按钮,给女孩吹头发。
鼓起的风声刚好掩盖住他已经开始变化的呼吸,他凑到应纯耳边呢喃:“头稍微抬起来点,别一直埋着,要不然不好吹。”
然后女孩在他颈间蹭了下,改用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靳逸嘉微哂。
从吹风机里吹出来的热风就像是只有夏天最燥热的时候才会遇见,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被风声掩盖,烧得应纯的耳根都热起来。
靳逸嘉随手抽了条自己的毛巾垫在她潮湿的头发下,怕弄湿她的睡衣,铺好之后他手指挑起头发,一点点给她吹着。
看不见女孩的表情,他倒也不着急,将给她吹头发这件事做到极致的细致和耐心。
她的发丝穿梭在他的指尖,风带着吹起,刚好可以被他抓住。
握着微微发烫的发丝,靳逸嘉心里溢出点走钢丝的情绪,很细微,很难察觉。
吹到半干的时候,靳逸嘉关掉吹风机放在一边,感觉到肩膀上沉甸甸的小脑袋,他弯唇喊她名字:“喜喜,你先起来,我去给你拿梳子,把头发梳一下。”
“你先忍着点别睡,头发没给你完全吹干,怕太干燥了。”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小脑袋扭了一下转了方向,不过抱着他脖子的动作还是没变。
女孩闷声:“不要梳。”
“怎么了?”靳逸嘉没催,腾出掌心轻拍她的后背。
他感觉到,她今晚的情绪也不太对。
问完这句话没几分钟,靳逸嘉先是感觉左肩膀的位置湿漉漉的,像是几滴水落在上面晕开,然后,他听见应纯嗓音里隐隐的哭腔。
心里的慌乱仓皇溢出,靳逸嘉连忙扶着她的肩膀,想去看她的脸,没想到应纯搂得很紧,还带着点湿气的发丝贴在颈侧皮肤,和落在上面的泪并无二差。
推不开女孩,靳逸嘉只好双手环着她的腰,鼻梁抵在她的肩膀上,心里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在此刻听见她的哭声变得更加沉闷、滞涩,像正在转动的扇叶里突然卡进一块木片,发出低低鸣响。
“是我暗恋你,你怎么还哭上了。”
靳逸嘉埋头喟叹着,唇角没有情绪地弯了一下。
“靳逸嘉,对不起。”应纯压着喉咙里的哽咽,“我总是忘记你对我的好,我是记得的,只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些都是你做的。”
“我真的不知道。”
女孩自责的声音宛如一道闷锤,将靳逸嘉隐藏的情绪也凿开了一个小口,他深吸一口气,使劲憋住眼底的泪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应纯这段话,还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一天也能将隐藏这么久的秘密抛到她面前,然后对方珍惜地捧住这一份满是尘埃的礼物,和他说,我很喜欢,也辛苦你了。
暗恋怎么不是苦的。
暗恋怎么可能不是苦的。
“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靳逸嘉说完,闷着声在笑:“今天本来应该是你哄我,怎么改成我哄你了?”
“娇气鬼。”
他自然而然扯开话题,不想让她自责太久。
还有就是,打算和过去道个别了。
身边都是女孩的气息,靳逸嘉心跳如鼓,伴随着一句话跳得更为剧烈——
谢谢你,一直坚持着这一场遥望无期的暗恋。
应纯扶着他的肩膀分开点距离,手背轻揉眼睛,对上他也有点泛红的眼睛,特别认真地说了句:“那你想要我怎么哄。”
是陈述句,看来她并不是在问他的意见。
靳逸嘉只是笑着看她,突然有点想知道她会怎么哄他。
其实他今晚看到应纯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被哄好了。
她愿意照顾自己的情绪,愿意在知道他暗恋秘密之后坚定朝他的方向走,本来就是一件,让他觉得很值得的事。
他不是那么需要哄的人。
心里这样想,他嘴上还是硬了几分:“我还是很难哄好的。”
“是吗?”应纯唇角微弯,抬起手将两边落到肩膀前的头发拨到后面,她这个动作做得很慢,直至把每一根垂落的发丝都挽在耳后。
没了头发的遮挡,肩颈线条一览无余,卧室里灯光昏暗,她的肩膀却白得晃眼,不需用力,两条锁骨便清晰在眼前。
靳逸嘉看着,耳朵又开始红了。
他轻咬了下舌尖,没这么用力,微微发麻。
应纯挽好头发之后,双手抬起,再次圈住靳逸嘉的脖子,不过这次她没往他颈窝埋,而是微微偏头错开鼻尖吻上靳逸嘉的唇,对方似乎对她并不设防,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呼吸交融,两个人开始在有限的空间里争抢氧气,舌尖刚侵入他的口腔,应纯就感觉到了扑在唇齿间的清凉气息。靳逸嘉应该是刷过牙,呼吸之间全是清冽的薄荷味,以往能让她那么清醒的味道,却在此刻欲望的火焰里烧得只剩下令人迷离的气息。
靳逸嘉下巴微微抬起,半阖的眼看见应纯吻他的时候睫毛还是颤抖的,心尖上最嫩的位置藤蔓生长,长到覆盖掉最原始的轮廓。
这一次,春天是在他心里先到来的。
女孩亲吻的动作很慢,总在一个位置碾咬很多次,靳逸嘉被她磨得浑身发热,直至再也不想等下去,一只手上移到她的耳廓,指腹挑逗似的触碰。
应纯猝不及防被他碰耳朵,一下子惊慌离开他的唇:“靳逸嘉,痒。”
唇上失去原本覆盖的柔软,他不太满意地抿了下嘴,双手抱着她走到床边,然后放下她。
应纯陷在床上,仰头看着靳逸嘉,双眼虽然还是红的,不过情绪比刚才稳定许多。
靳逸嘉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坐在她旁边,额发垂在眼前,稍显落寞。
“靳逸嘉。”
旁边女孩在喊他。
他扭头,应纯伸手捧住他的脸,微弱灯光下,她好像是来到他身边披着光的天使。
靳逸嘉心头微动,听见她说。
“我在爱你。”
四个字,靳逸嘉心神俱震,唇瓣翕动,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半晌,他轻轻抬眼,瞳孔中隐隐滚动氤氲水光。
怎么办,感觉有点忍不住想哭了。
喉结微动,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你还哄我吗?”
一副有点委屈的小狗样,女孩看着,只感觉心脏无尽沉坠下陷。
应纯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双手移到他肩膀两侧,微微发力,靳逸嘉配合倒在床上,任由她手臂横在自己脸颊两侧。
“哄。”
说完这个字,应纯上身下沉,原本被她挽在耳后的头发再次不太乖的垂落下来,落在他的衣服上,黑色发丝混着薄光微微泛着光泽,好像能一下子缠绕进他心里。
女孩身上的甜香味再次漫进唇齿,彼此交织的呼吸里仿若有细小的糖粒化开,然后像清凌凌的初雪一样簌簌落下,被火光吞噬,不断升温。
好像夜晚才刚开始。
好像幸福也才刚开始。
……
后半夜凌晨三点的时候,靳逸嘉才伸手扯掉床头柜上的台灯,屋子里变为一片漆黑,可这一晚却和之前的每一晚都不同,他不用偏头,就能听见应纯的呼吸。
近到他终于可感觉到,自己已经融入到她的世界里了。
身边的人微微有了动作他就扭头去看,见女孩只是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挑开嘴边的头发,然后转了下小脑袋沉沉睡去,他不自觉弯唇,沉默盯着天花板。
突然想起一件事。
2016年夏天,他和女孩一起步入高二,只是因为分科原因班级不在一起。
2016年9月29日,《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电影正式在大陆上映。
大般买了两张票,和他一起去看的,现在不太能记得清电影的情节,只记得大般把因为哭流的鼻涕纸塞满了整个爆米花桶。
散场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叨为什么燕子要和猪头分手。
没过几天,学校开始传起一个梗,来源于这个电影。
他没有关注过,直到某一天下早操的时候,广播里放起了《晴天》,身着校服的男男女女结伴往教学楼里走,靳逸嘉一眼就看见了正和旁边女生说话的应纯。
露出的半张侧脸在晨辉中格外耀眼,他们之间没隔几米,他的目光还是如此小心落在她身上。
他正想着事,大般从身后气喘吁吁跑过来,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然后面对着他倒着走,走到和应纯并排的位置。
大般笑着朝他喊了句:“靳逸嘉,你猜我刚才干什么过去了?”
他呼吸一滞,视线下意识转到女孩的身上,她似乎没听见大般这句话。
一边庆幸,一边失落,靳逸嘉还被泡在情绪里,漫不经心问:“干什么?”
大般笑得开怀且狡诈——
“我刚才路过了你的全世界。”
周围的人都在哄笑,说大般这个梗真的太过老土,土到让人想起都会忍不住笑的程度。
大般经不起激将法,直接找刚才嘲笑他的人理论,闹作一团。
而只有他在恍然中走过一遭,这次视线落到女孩的身上时,眼里荡开笑意。
想到这,靳逸嘉微微侧身,伸手将一旁的应纯揽进怀里,他动作不大,可还是让女孩醒了几分。
她眼睛都没睁开,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还念叨着:“靳逸嘉,好好睡觉,别捣乱。”
夜晚寂悄,应纯的呼吸逐渐均匀,陷入沉睡,可是揽着她的靳逸嘉并没有什么困意。
他的头微微下垂,嘴唇在女孩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心底落下一句话,像是等待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回音——
嗯,我的全世界。
原来在那个肩膀都不够宽阔的年纪里,在那个对“全世界”都没有概念的年纪里。
在那个说什么誓言都幼稚的年纪里,在那个对不经意间心动的人喜欢了很久的年纪里。
你早已经到来了。
【正文完】
First love
她喜欢吃橘子。
她不开心的时候会听R&B, 最喜欢的歌是《Payphone》。
她喜欢薄荷味,和同学闲谈时说喜欢穿白衬衫的男孩子。
于是某天,我将日记的名字改为《白衬衫与薄荷》。
她换季很容易感冒, 却不太爱在出汗之后裹上衣服防止着凉。
所以我为她挡过风, 只可惜她不知道。
她酒精过敏, 所以经常喝橘子味气泡水。
她没有安全感,却仍旧渴望被爱。
我不是完全了解她, 我只是很喜欢她。
可不可以回头看看小狗, 小狗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
我知道她喜欢很多,
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一点。
——《白衬衫与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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