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一闪而过的背影还是较为明显的, 毕竟黑不溜秋又自带猫耳和斗篷的义警，哥谭有且只有一个。
于是在未知能量的影响下正满地乱滚的法庭成员们立刻忘记了往日是怎么批判，为难, 给这位义警下绊子的了。他们哀嚎着, 挣扎着去向自己想象中的救世主求救, 脸因爆开的血管而变得通红，嘴唇渐渐发紫, 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指扼住了咽喉。可随着体力的消耗，就连这些狼狈至极的挣扎都慢慢弱了下去。
台上站着的会议主持人比座席上的法庭成员要好些, 他虽然也头痛欲裂, 但还保持着思考的能力。
他看得清楚, 刚刚冲进来开枪的警卫成功命中了一个黑发女人, 而从她伤口里喷涌而出的银色液体足以让他明白这个人不对劲, 从女人身旁蹿出来的蝙蝠侠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这次是蝙蝠侠带着他的某个助手来法庭探底, 但突发的未知攻击让他们决定撤退, 在撤退还未完成时助手被一枪爆头，于是蝙蝠侠独自离开……可蝙蝠侠真的会抛下助手的尸体不管吗？
这里可是猫头鹰法庭啊，但凡有一个法庭成员存活下来，助手的尸体马上就会被进行一番调查, 紧接着用于各种实验，蝙蝠侠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啊？
主持人痛苦地喘着气, 努力转动沉滞的大脑，想要弄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不, 不对, 现在的重点不是弄明白真相, 而是赶紧逃跑！
他不能死在这！明明都能在法庭里排得上号了，明明事业都在蒸蒸日上了, 怎么能稀里糊涂地死在这里？！
男人试着挪动自己不断发颤的腿，像只大型蜗牛一样蠕动起来，努力向着最近的出口拱去——但他的急速逃亡只进行到了一半就失败了。
因为他在摔倒在地时，看见了那个被枪击了的黑发女人动了动。
不只是动了动，她还站了起来。
就像是一只大型动物睡醒了那样，她活动了下肩膀，把被枪击时飞出去了的眼镜捡了起来，颇为珍惜的用灰色的西服外套擦了擦，将它架回了鼻梁上。紧接着，她又捋了捋吸满了银色液体的发丝，将它们拨回原本的位置，露出光洁的额角。
那股令人感到痛苦的气息更为明显了。
于是主持人突然意识到了蝙蝠侠为何这么着急要离开这里了。
黏糊糊，湿答答的液体从喉咙里涌了上来，他控制不住地呕吐着，无力地看着那个穿着灰西服的黑发女人姿态优雅地迈过满地乱爬的法庭成员，慢慢地向他走来。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那道打在台上的刺目白光提醒着他仍身处在法庭基地内——可为什么他们设立的警卫没有来，为什么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周边的气温越来越冷了？
黑发女人轻巧地走到他面前，像是有些好奇似的低下头，注视着不断抽搐着的男人。
本来模糊不堪的视线却突然清晰了起来，让他看清了带着裂纹的猫头鹰面具，和面具后方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金眼睛。
“你……”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不成样的声调，“你……到底是……”
“嗯？”市长举起那副本来属于前任市长的面具，在他面前晃了晃它：“你是在问我怎么进来的？”
不止这个，还有她是怎么拿到的面具，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前任市长销声匿迹的事，以及疑似与她一起行动的蝙蝠侠，还有，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男人想问的事情有很多，不明白的关键点也很多，但从五脏六腑里涌出的液体堵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吐出几个滑稽的泡泡。
“我也不清楚呢，”市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面具，金丝眼镜一闪一闪，“说实在的，你们真得加强下安保措施了……不过好像过了今天，你们好像也不用操心安保的问题了？”
远处传来了一声黏腻的爆炸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承受不住内部的压力，当场爆开了似的。
市长像完全没听见那道血肉横飞的声音：“那么多炸药埋在哥谭地下还是有点吓人的，尤其当你是哥谭市市长，手下又挺好用的那种老板，所以我想着做个等价交换来着。”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男人的回应，于是低头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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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得这么快？”禹月问，“话说你们这个交易条件真的没问题吗？”
【‘可条件明明是你提出来的？’】
“提出来是一回事，你们真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用法庭成员的命去换法庭下边的炸弹还是挺离谱的。”她看着屏幕里的面具小人们一个个溶解成了红色液体，汇聚到了市长脚下，“对了，金卡已经生效了吧？”
她专门挑了最上面的那排的法庭成员薅，最上面那层人本来就不多，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会因为从市长壳子里持续外溢的能量而当场失去行动能力，再融化成一滩又一滩的血水。这样除了法庭成员的家人们，谁都不会受伤的世界就完成了。
说到受伤，老爷好像被她不分敌我的aoe攻击给误伤到了，不过人应该没啥大事。
【‘都已经把他们的信息成功删除了，’】客服001蹦蹦跳跳，【‘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再确认下炸弹都已经被替换成了法庭成员们的……呃，血肉吧，”禹月脸都皱在了一起，“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敢想象现在基地底下究竟是什么地狱般的场景……”
【‘哎呀，因为这样对我来说更简单点嘛。’】小圆球闪了闪，再次检查了一遍状况，【‘再等个十几秒吧，转化剩下的人还需要些时间。’】
禹月叹口气：“行，那就先把你自己从市长壳子里弹出去吧。不过麻烦的就是你下号后市长壳子会血条清零，现在我是真没体力值去复活了……只能在市长起尸前看看哥谭的状态了。”
像素小人的金眼睛在屏幕里熠熠生辉，代表现在这幅壳子正被客服本体控制着，至于她是怎么想到的让001代为上号的……
因为系统其实和敌方boss是差不多相同的玩意。
如果敌方boss能对人造成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影响，例如敌方boss本体在杰森面前露出一只触手时，初出茅庐的红头罩直接血条哗哗地往下掉，那她这边的系统也能做到一样的事。不过顾忌着老爷在场，她也没敢真的让客服露本体，而是让它把自己塞进市长身体里，防止蝙蝠侠开始跟他某位养子一样口吐触手。
红头罩吐触手还在正常范围内，蝙蝠侠吐触手那可就真是恐怖片级别的画面了。
好在老爷跑得够快……禹月搓搓手，他好像在走之前还把门口那个警卫给带上了，不过不知道警卫会不会也被判定成‘猫头鹰法庭成员’原地去世，如果真被判定成功了，那老爷怕不是要冲回来把她逮捕归案——
“我得回去。”布鲁斯说。
“等等，B，”提姆努力踹开达米安，“这个时候？你确定？”
“几个在蝙蝠电脑里有档案的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蝙蝠侠看看倒在他脚边昏迷不醒的警卫，“还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融化成血水，没入进地面的人。”
“有档案……？嘶！”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档案名单的提姆险些被达米安一拳打在侧腰，猛吸了口气才避开，“你确定？”
蝙蝠侠下意识地想给罗宾报出那几个有着独特编号的，被他列为可疑人员的人，但就在熟记于心的数字即将从舌尖淌出时，有什么东西牢牢挡在了它们的必经之路上，让他只发出了个意义不明的气音。
……怎么回事？他在提姆和达米安扭打在一起的背景音里皱起眉，试图在脑内排列出那几行熟悉的编号。
但这次的症状更严重了，不仅仅是数字，他发现自己甚至开始记不清他们的脸和声音，就连过去和他们屈指可数的相遇场景也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又摸不着的轻纱。
他想让驻守在蝙蝠洞里看监控的提姆检查下电脑档案，但通话那头传来了叮叮咣咣的金属脆响和提姆惊讶又崩溃的呼声：“布鲁斯！你什么时候多出来了这么多公司和需要人管理的资产？！这堆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你最好说清楚因为现在每天加班的是我——”
叮呤咣啷，噼里啪啦！
达米安疑似成功抢到了麦，但在半秒后就被提摩西宛如打猹的棍法扫了下去，与此同时被蝙蝠侠连环死亡call的迪克也终于赶到了蝙蝠洞，结果迎面遭遇了飞刀的溅射攻击，好险没被削掉半边头发。通讯频道也滴滴作响，象征着有人正在努力黑进蝙蝠家的通讯频道，基于在场混战的三人都腾不出手，这个黑客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算了，还是先搁置下罗宾那里吧。对家庭战争完全控制不能的蝙蝠侠默默掐断了通讯，他身上用于检测魔法能量的仪器正缓缓停止了鸣叫，这代表周边的能量浓度已经在渐渐降低，也代表着如果他选择回去找市长的风险也在降低。
他沉默着在寂静的隧道里穿行，路过那些仍被冰封在原地的利爪，一具被市长爆头的尸体，歪歪斜斜还滋滋冒电的电子大门，直到他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回到那座低调又华美的大厅，这个隶属于猫头鹰法庭的基地都安静得可怕。
没有想象中的怪物，也没有嚎叫着逃跑的人，更没有尸体。
有的只是一个静静坐在木桌上的市长。
她垂着眼坐在那，满头满脸都是银色的液体，西服也皱皱巴巴的，无端显得有些可怜。
直到蝙蝠侠走到她身边，并谨慎地试图查看她的状态时，她向后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她长长的黑发散开，露出了一双暗淡的金色眼眸，失去了控制的人偶用空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上那幅壁画，神情自然而平静，不像是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更像是在发呆。于是蝙蝠侠环绕四周，终于看见了散落满地的衣服和面具。
猫头鹰法庭的成员们显然不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做到脱了所有衣服，当场表演裸奔并百米冲刺跑出基地，还避开了蝙蝠侠安装在哥谭各个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的——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这种事，那比起普通的法庭成员，他们更适合去当奥林匹克运动员。那么这堆无主的衣服就很诡异了，因为市长出招虽然不合常理，可蝙蝠侠觉得她还是干不出来扒人衣服的行为的。
那如果把思路倒转一下，比如市长扒的不是衣服，而是人呢？
……她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布鲁斯偏头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倒在桌上的市长，她依旧静静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胸口没有丝毫起伏。哪怕蝙蝠侠戴上了有隔绝魔法能量的手套开始试探性地挪动她，她也像个真死了的人似的一动不动。
眼睛的颜色变了，蝙蝠侠尽职尽责地观察这具‘遗体’，瞬间就发现了疑点，还有她的位置和被枪击时的位置不同，合理推测是在他离开后进行了移动，基于当时的状况，比起是法庭成员转移了她的身体，蝙蝠侠更相信是她自己起身走到这里的……所以她现在为什么不动了？
首先排除装死。
难得感觉案件状况棘手到自己不知从何下手的布鲁斯顿了顿：“……”
他想对着这具‘遗体’说些什么，也许是自己对她身份的推测，又或者是警告她别再弄出什么大动静，抑或是哥谭接下来的发展。可在触及她涣散的瞳孔时，布鲁斯的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作为仔细研究过，调查过，交手的对象，他知道‘市长’不会如此轻易死去——至少不会在她没有做完想做的事情之前。
“那么，”他起身，冷冷地望着市长，“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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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听得到吗？”等到蝙蝠侠拎着唯一幸存者，也就是那个还晕着的警卫走出下水道时，他的通讯响了起来，“舆论已经愈演愈烈了，大量的富豪失踪对新闻行业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现在各大报纸都在拼命买推送。”
“那些都是猫头鹰法庭的成员，”蝙蝠侠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及，你说布鲁斯韦恩名下突然多出了大量的资产？”
一份详细的图表很快就传到了他这边，员工的个人信息和每季每年的出入都一条条地被列了出来，可哪怕蝙蝠侠再怎么让罗宾调查，都没人对这堪称古怪的变化发出疑问。
不对，确实有人产生了质疑，不过是杰森。
老头子，他无情地在通讯频道里火力全开，你已经老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下一秒就被迪克物理强制闭麦，于是频道里只剩下了似乎想说些什么的达米安。
“……我相信父亲你的能力，”他堪称慎重地吐出这句话，“我也相信父亲口中的才是真实。”
“但说真的，如果真是她干的，那是为了什么？”重新上线的杰森咳嗽两声：“现在那群你以往的老对手要么死，要么疯，要么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干大事了。而你呢？一跃成为哥谭真正的地头蛇，哥谭过半的资金命脉全都在你手里，还没人对此产生疑惑。”
“如果真按你推测的，甚至阻挡你的法庭成员都没了，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有多爽——”
布鲁斯头痛地将警卫扔在昆都士医院门口，展开蝠翼飞过已经渐渐暗下来了的天空。地面上满是警车和救护车，还有抬着摄像机疯跑的媒体人，以及普通路过的社畜，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团巨大又和谐的沙丁鱼罐头。
蝙蝠侠低头，望着这片他看过无数遍，也曾经深感无力的霓虹灯光，思考起市长究竟想做什么。
夜晚清爽的空气吹过他的制服，带着他飞往了更高处，像一只自由的鸟。
如果真是那个万里无一的可能的话……布鲁斯的蓝眼睛终于燃烧了起来，那他想，哥谭离他期望的样子，终于迈出了无比坚实的一步。
在他划过高楼大厦间，并刚好停在一片巨大的电子屏幕前时，本来在播报新闻的大型电视闪了闪，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穿上了她美丽的水晶鞋，爬上南瓜马车，奔往那个梦幻到了不真实的幸福结局。
屏幕里的黑发女人眨眨银色的眼睛，隔着厚厚的液晶分子们和停在楼角休息的巨大蝙蝠对视了。
地面上的芸芸众生依旧在专注于他们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头顶产生的变化，更没人看见这场高调又隐秘的对话。
【“我的记者发布会会在五个小时后开始，”】市长微笑道，【“期待你的到来，为了哥谭呕心沥血的蝙蝠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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