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提前出现在了这里, 时间似乎一下子放慢了,眼前一切都好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

    琴酒在这一瞬间肌肉紧绷,手上青筋崩起, 下意识要挡在前面。只是肩上落下一道力度按下了跳动不安的心脏,琴酒被松田阵平往后一拽。

    卷发青年转眼站到他面前, 也对着对面举起了手。

    气氛剑拔弩张, 无比紧绷压抑,下一秒震裂的枪声响起, 血花四溅, 一场恶战就这样拉开

    并没有。

    松田阵平跟琴酒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朗姆, 也发现了朗姆的动作, 他大脑飞速运转, 身体快于大脑赶在琴酒举起伯.莱.塔以及朗姆举起手之前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急中生智地对着朗姆挥挥手,然后故意放大声音跟两位老人说:“对了, 爷爷奶奶,忘记跟你们说了, 我们老板听说你们身体不好,说要来探望你们。”

    他看向朗姆,表情十分符合员工对老板的表面尊重与拍马屁的殷勤:“老板, 我们在这里!”

    打定主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琴酒:“”

    真的打算对阿琳娜和阿列克谢下手的朗姆:“”

    你这么说,你真正的老板知道吗?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老板”打了朗姆一个措手不及, 朗姆举枪的手突然一下子卡在了对着地面30°角的方向,像是军训队列的摆臂耐力训练。

    朗姆有点拿不准松田阵平究竟在搞些什么鬼,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枪收起来。

    先看看吧, 说不定有什么重大突破呢。

    不是吧,什么脑子, 这也有用?琴酒无法理解,突然感觉手里的伯.莱.塔有点烫手——用它来对付朗姆有些辱伯.莱.塔了。

    他眼里露出不解的神色,接着就看到松田阵平回头,十分刻意地对他眨眨眼。

    他诡异地明白了幼驯染的意思:别动手!先糊弄过去!

    琴酒站在原地跟自己纠结了几秒,果断放弃理智,无缝搭戏,附和着说:“对,这是我们老板。”

    他对着一脸警惕地往这挪动的朗姆点点头,“老板,麻烦您跑这么一趟了。”

    琴酒对BOSS都没这么尊敬过,朗姆觉得有些折寿。

    他连动都不敢动了,严重怀疑这两个臭小子在这里埋伏了什么陷阱。这么多年过去,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十几年前,被未成年幼驯染搭档支配的恐怖日子。

    朗姆:眼前一黑.jpg

    “是你们老板啊——”阿琳娜意味深长地说。

    就是你小子让这两个孩子打黑工杀人越货啊。

    老花镜下意味不明的视线让朗姆感到一阵背后发凉。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有些恼怒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普通老太太给唬住了。他调整好表情,热情又客套地搭上那两人的戏:“是啊女士,听他们说你们身体不好,就想过来探望一下,最近生活还好吗?”

    “不劳您担心,我们好多了。”阿琳娜笑笑。

    阿列克谢冷哼一声,不想理他。

    朗姆笑容一僵,眼中漫上杀意。

    “有我跟阿阵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松田阵平一个迈步挡在阿列克谢身前,他漫不经心地说,“哎呀,来就来吧,这么客气干什么,还带这么多礼物,真的太见外了。”

    朗姆还没思索他这个动作是有意无意呢,就被他整懵了:“什”

    谁给你们带礼物了?

    琴酒也说:“破费了,随便买点东西就好,带着一张卡来实在太见外。这么重,我来拿吧。”

    朗姆:“”

    越说越夸张,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该死的熟悉的恬不知耻的伸手要钱的可恶嘴脸!

    更可恶的是,旁边那两个老头老太太竟然也没意识到他说的话有多离谱一样,也惊讶地表示太客气了,礼物这么贵重快让两个孩子拿着吧。

    朗姆脸都僵了,在对面四人催命一样的注视下,强颜欢笑地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信用卡。

    “哪有哪有,小,礼,物,而已!”他咬牙切齿地把卡塞进琴酒手里,“好好用啊!”

    “老板实在太大气了!”松田阵平夸张地称赞,“老板这么大方,肯定不可能只带来一张卡,一定还有其他东西。我知道了!老板这是想要我们猜,他这是在考验我们呢!”

    朗姆:你m——

    琴酒:“对。”

    朗姆:对你个头啊对!

    “我来猜猜啊。”松田阵平睁眼无视朗姆僵硬到极致的表情,自顾自说,“我猜还有一车补品!老板我猜对没有?不愧是老板,怪不得前任BOSS这么信任老板,还执意将公司交给老板,就这阔达的心气,慷慨的为人,比前任BOSS强多了,完全没得说!”

    他说前任老板时,故意用了BOSS这个说法,这压根都不是暗示了,这点小心机,朗姆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朗姆嘶得一声:哎,你说就说,怎么还拉踩呢,你这说得爱听,会云多云。

    朗姆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他掩饰般咳了咳,压住嘴角的笑,“猜得对,确实有一车补品,正在路上,之后就送来了。”

    “我就说。”松田阵平一拍手,他对琴酒举起大拇指,“看看,老板多大气!这格局一下子就大了,就这体恤下属的美好品德,前BOSS是绝不可能做得到的。”

    “是,大气。”琴酒捧哏道。

    “一般般一般般,对优秀员工就要用相应的回馈手段。”朗姆笑着咳嗽几声,他被不动声色地捧了几下,有些飘了,“不止这些,还有一车特产呢,都在路上,你们等着收货就好。”

    也不怪他,要是其他人这么说,他肯定特别反感警惕,立刻就把那拍马屁的家伙给解决了。但这两个人情况特殊,他们可是琴酒和马丁尼啊!

    可是那对把贝尔摩德折磨得不愿意回国,连BOSS的面子都不给,做过各种离谱行为还能在组织里横着走的那对幼驯染啊!

    他们这么说,把他放在“BOSS”的位置,这相当于是承认他的地位了,也就是四舍五入贝尔摩德的派系站在他这一边了!

    琴酒和马丁尼别的不能保证,有一件事百分百能确定,就是他们绝对不会拿“BOSS”这个位置开玩笑。他们既然这么说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梦了几年多自己篡位成老大,突然有一天,老大身边的左膀右臂跳出来喊你大哥,还在拉踩旧老大的时候把你夸得天花乱坠。

    这谁能不开心?这谁能不飘?这谁能不飘!

    朗姆这种反应完全是人之常情,不关乎他心中城府有多深。

    “哎呀,老板真是客气了。”松田阵平笑得十分潇洒,钱到手了果断过河拆桥,“不敢耽误老板时间,老板先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以后公司见啊!”

    琴酒:“老板再见。”

    阿琳娜:“路上小心。”

    就连阿列克谢也说了句:“再见。”

    朗姆也就欣然点点头:“好,再见,你们忙吧,我走了。”

    走几步,他突然停住,回头故作慈祥地看了那两个青年一眼,“在家里好好陪陪老人,不急着回公司上班啊。”

    说完,他不理会那两个青年倏然怪异的表情,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终于能过一把BOSS的瘾,爽!

    “啊这”松田阵平有些许无言。

    朗姆不会是被他们忽悠疯了吧?

    琴酒表示:惊讶什么,朗姆脑子本来就有点大病。

    阿琳娜一言难尽,最后她心疼地拍拍两个孙子的手,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要是组织里的人都这么好忽悠的话,她完全不敢想想琴酒和松田阵平有这么一群猪队友,这些年在组织里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松田阵平半点不犹豫,“谁说不是呢。”

    绞尽脑汁地摸鱼偷懒败家,实在是太辛苦了!

    琴酒:总感觉你俩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此时,已经开车离开科技园的朗姆心情明快地给手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准备一车补品一车特产送到科技园里,因为语气过于轻快,甚至被属下怀疑朗姆被绑架了。

    朗姆笑眯眯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手下被瘆出一身鸡皮疙瘩:“不不不没有问题,我们马上去准备!”

    不过他们很疑惑,朗姆不是去科技园杀人的吗,怎么去了一趟回来就让他们送补品和特产。

    难不成这是对受害者家属的经济补偿?

    搞不懂你们高层代号成员。

    朗姆挂断电话,开着车在公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头脑中的兴奋才渐渐淡去。他理智回笼,意识到好像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想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

    一车补品就够了,他为什么嘴贱再加一车特产呢?不对,应该是,他为什么被人坑了一张卡加一车补品一车特产还这么开心啊!

    不过想想这些东西都是花的组织的钱哎?

    朗姆松一口气:哦,那没事了。

    几秒钟后。

    朗姆幡然醒悟:等等!组织迟早都是他的,那花的还不是他自己的钱吗!

    第72章

    虽然这一次危机就这样轻松度过, 但是夜长梦多,只要朗姆一天还在这里,琴酒和松田阵平就不能放心。他们决定再次伪造一次假死, 对,就像几年前为苏格兰伪造假死一样。

    那一次假死格外成功, 现在苏格兰应该说是诸伏景光在松田阵平的帮助下伪装好外貌, 已经在白鸽集团干到总经理了。

    诸伏景光接到电话时正在跟合作方签合同,看了眼电话号码, 道了声歉, 走出办公室。

    听到对面两人的想法, 他有些惊讶:“再制造一场假死?”

    “对, 不然我们实在不能放心, ”松田阵平说,“大致方案我们已经计划好了, 就是有些地方需要你的帮助。”

    诸伏景光收起惊讶的神色,没有迟疑地认真道:“你说, 不论是什么忙,我一定会尽力的。”

    如果几年前没有琴酒和松田帮忙制造的假死,现在这个世界上甚至都已经不存在诸伏景光这个人。他们帮他活下来, 让他从那场梦魇中解脱出来,过了这么多年平静的生活, 不论是什么忙他都会帮的。

    诸伏景光假死后,死亡消息也传回了日本警察那里,档案被注销,因此他现在算是一个黑户。

    当初的假死行动所有人都在瞒着诸伏景光, 当诸伏景光最后在枪响后毅然跳海却被捞起时才发现不对劲。被村上和阿朗带到夏威夷后人还是懵的,村上和阿朗不是琴酒的人吗, 他们为什么要救自己?

    这种疑问持续不久,很快他从村上和阿朗口中得到一个更炸裂的消息,自己的同期松田阵平和琴酒竟然是幼驯染!

    哦,这样说的话那天松田从琴酒房间出来就说得通了。

    村上:你关心的东西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还有,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不应该震惊失语怀疑人生一条龙吗?

    阿朗:什么?松田阵平从小少爷房间里出来?!他对小少爷干了什么!

    自然是干一些懂都懂的事情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淡定,诸伏景光自认为经历过这生死一遭,已经很难有事情让他心情有波动了。

    直到他被安排进公司帮忙,接手村上的工作。

    诸伏景光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为什么让他一个没有接触过金融的人来搞这些?!

    这么多年过来,诸伏景光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每日的时间都被经济信息所占据,不是上班,就是在去上班的路上,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很合格的社畜了。

    然后琴酒和松田阵平突然提出想请他保护阿琳娜和阿列克谢去那个东方古国旅游休息,还是带薪旅游

    诸伏景光一口就答应了,谁不答应谁是傻子!

    假死用了[热情庆店]的特效演员,专业假死三十年,各种样式的假死方式任君挑选。

    琴酒真的很好奇[热情庆店]业务到底多广,接机服务有,杀手服务有,演员服务有,真是一家很神奇的店。

    因为师从黑羽盗一,松田阵平易容术相当高超,在他手下,两张熟悉的面孔很快变成全然陌生却无比自然的样貌,而另外两个特效演员在他手下样貌逐渐变成了阿琳娜和阿列克谢的样子,就连体态和身高都做好了伪装。

    当他们坐上轮椅时,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

    “Wow,哥们儿,你这手艺牛啊!”特效演员不住地竖大拇指,“这直接换了个人吧!”

    他贱兮兮地挖墙脚:“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店里任职?”

    “没兴趣。”松田阵平冷漠地把假发拍到他脸上,“自己戴。”

    “哦。”演员手法娴熟地戴上假发,不死心,“你要是不来的话,这手艺能不能传授一下啊,我们高价买!”

    松田阵平:“谢谢,不卖。”

    这可是黑羽盗一的技巧,人家可是享有专利权的。

    松田阵平默默吐槽。

    他又想起来几年前,本来是约好他跟琴酒一起去学的,但是当时琴酒因为任务满世界跑,因此就很遗憾地错过了。

    不过也没关系,有他在就好,他可以成为琴酒专属的易容师

    假死时,朗姆也在场,他亲眼看到琴酒和松田阵平对那两个老人开枪,血红的花开在胸口绽放,年迈的病体瞬间瘫软跌倒在地,大片鲜血在身低蔓延。

    朗姆上前确认两个人是真死了,他笑起来:“做的好。”

    不愧是组织的双子星搭档,永远冷清冷心,不管这些人对他们多好,都能狠下来对他们下手。

    这两人就是天生的杀手。

    朗姆把他们死亡的消息告诉了BOSS,后者很满意。

    “这些年来你们埋伏在科索沃夫家族,也为组织获取了很多重要的情报,那位先生很满意。这次又杀死了这两个老不死的,科索沃夫家族很快就要乱了,接下来我们只要回国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松田阵平适时提出疑问:“任务不管了吗,我们就要拿到情报了。”

    “不再重要了,组织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组织了,不必再受他们的牵制。”朗姆自得地说,“况且只要科索沃夫家一乱,别说这个情报,更重要的情报都是手到擒来。”

    朗姆最后下结论:“不用担心,只需回国就好,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之后的事情会有人负责的。埋伏这么多年,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吧,这次回去你们可以歇个小长假,不用着急接任务。”

    所以快去无所事事吧,其他事别碰了,老子还要靠这些夺权呢。朗姆笑眯眯地想道。

    琴酒和松田阵平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欣然接受朗姆的提议。

    多贴心啊,正好没打算干活,竟然主动给他们提供摸鱼机会。已经持续摸鱼好几年的无良搭档默契想道。

    他们回到日本时,诸伏景光也已经带着阿琳娜和阿列克谢到达天府之国了。

    琴酒看着诸伏景光传来的美食打卡图片和阿琳娜阿列克谢两人与美景的合照终于放心了,接下来,他可以全心去应付组织了。

    朗姆急于把他跟松田阵平推出核心权力圈,对两人无所事事的行为十分喜闻乐见。而琴酒和松田阵平也乐意配合他,看他在权势之下野心尽显。

    贝尔摩德在他们回国前出国了,去参加一个国际电影节。

    组织里的千面魔女在黑暗里魅惑人心,但是她似乎更享受在镁光灯闪耀的样子。

    在琴酒联系到她的时候,这个女人很敏锐地笑起来:“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要让我看到结果了吗。”

    “去放手做吧,,我可是把所有都压在你身上了,别让我失望啊。”

    她那边忙得很,简单说了几句电话就被挂断了。

    但是琴酒却从中品出了她另一层意思:尽管动手,老娘不掺和,别想把老娘拖下水。贝尔摩德是哪位,不认识,我现在是莎朗·温亚德。

    好吧,这很贝尔摩德。

    基安蒂和科恩这对野生搭档被琴酒准了假,为了防止这两人在后面捣乱,果断把他们发配边疆,给两人又扔回出生地点夏威夷了。村上也早已从组织最近的变动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在琴酒费心之前就很及时地带着伏特加跑到地球另一端避风头。阿朗至今都在美国忙着处理[热情庆店]的事情,没机会脱身。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行动小组只剩下琴酒和松田阵平还留在日本。

    至于前行动小组成员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现在一个是朗姆的得力干将波本,一个是组织著名独狼黑麦,每个派系都掺着点行动组的人,这很不错。

    不过琴酒关心的重点却有些不对劲,他想的是:果然,当初把波本扔给贝尔摩德太正确了,你看,贝尔摩德这不也受不了把他扔给朗姆了。

    其实原本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如果他们想离开组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悄无声息地离开,然后换个面貌继续生活就好。

    但是有时候现实并没有那样理想。

    松田阵平或许可以安全离开,但琴酒要是离开这里,指定活不过一年。

    组织为了充分利用他的身份与科索沃夫家族进行长久交易,在早期的时候对琴酒的身体进行改造,重塑体格的同时也加入了一种无解毒药,只有依赖组织每年提供的药剂才能不断延续生命。

    要不是顾虑这一点,早在他十岁那年就已经被安德烈带回去了。

    而现在那种试剂白鸽集团还在研究,他要是想离开,要不就拐走这里的研究人员,要不就爽利一点只活一年。

    琴酒一直很珍惜生命,或许是年幼时经历的病痛折磨让他更加懂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得来不易,或许是在知道自己身世后明白纱纪为了生下自己费了多大力,总之不论是什么原因,他不会轻易舍弃生命。

    正因如此,他在离开组织这件事情上一直持有保守态度。

    在组织里固然危险不自在,但是至少他能活下去。因此,每次松田阵平喊着要离开组织时,他都会沉默以对。

    连活着都无法保证的人,谈什么自由。

    第73章

    这段时间里组织派系斗争没个消停, 在贝尔摩德出国之后,朗姆在组织里越来越春风得意,隐隐成了组织头部。

    琴酒虽然一直在“兢兢业业”地摸鱼, 但也没有错过组织的形势变化。比如朗姆又清算了哪个派系,比如朗姆又抓到了哪个叛徒, 又比如BOSS又奖给朗姆什么琴酒心里没多大起伏。

    但是当他听到皮斯科因为太过沉醉于赚钱而被朗姆怀疑他想要叛逃组织, 之后又派人把他杀掉之后,琴酒陷入了一段沉默。

    皮斯科这人吧, 琴酒对他观感很复杂。

    他算是组织里比较老实的人了, 有野心但也很聪明。只不过这两个技能点都点错了位置, 皮斯科的野心是想成为世界富豪榜第一的野心, 他的聪明也是如何去做一个合格黑心老板的聪明。

    相较之下, 他在组织权谋和对权势的渴望方面就不太明显。皮斯科和朗姆,商人和阴谋家, 谁占上筹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

    皮斯科太爱钱了,琴酒好几次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被穷神给洗脑了。

    但他爱钱也有爱钱的好处, 这么多年来,皮斯科抛去高层代号成员这一身份不说,他留给琴酒的最深的印象就是“不差钱的冤大头”, 是他多年来的“自助提款机”。他就像是普通家庭里发达后就总想出来炫耀一下的长辈,每次在很奢侈地撒落大额红包后听着小辈的恭维就会尾巴翘上天的这种人。

    听说皮斯科死前都在夏威夷的度假区数钱, 最后死在一堆钞票里,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死得其所了。

    琴酒突然想起几年前皮斯科信誓旦旦地跟他展望未来。

    [“这里将来几年应该会着重开发,组织届时也会与当地政府合作,应该能承包一块业务, 到时候你们也算是半个主人了,来去自如, 想要什么都可以。”意气风发的黑心商人看着窗外尚未开发的荒凉地带侃侃而谈,“当然,你现在想要什么也都可以,毕竟咱们不差钱”]

    [“我确实有想要的。”当时还是少年的琴酒满意地看到中年人在听到这话后露出懊恼吃瘪的表情。]

    这样一想,时间过得确实飞快。

    当时皮斯科还是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这么多年过去,夏威夷恐龙湾确实如他所说地开发成了风景区,皮斯科的构想确实也实现了。

    不过他就这么死在了构想实现的不久后,听起来总让人有些唏嘘。

    组织里的死亡是比三餐都要规律的常态,或许他会为某件事情而感慨,但这却并不会让他分出太多心神。

    在被朗姆“下放”几个月后,琴酒和松田阵平终于没什么自觉地复工了。

    复工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BOSS亲自下发的,那位年岁未知的老人拖着苟延残喘的病躯在话筒里嘶吼,怒意涛天。

    ——“雪莉,这个不懂感恩的东西!组织培养她十多年,倾尽无数资源,付出了不尽的时间,怎么可能说逃就让她逃!你们一定要把那个叛徒抓回来,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她的尸体带回来!”

    琴酒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们来到雪莉酒逃跑前被囚禁的试验基地,发现这里竟然很嚣张地建在居民区。街道人来人往,随便来辆车往上一躲就能顺利逃走。

    组织这是生怕雪莉逃不掉啊。

    他们检查了囚禁雪莉的房间,这是一间废弃实验室,准确来说是一间毒气室,桌面上还摆着各种实验仪器以及贴着“有毒气体”的塑料桶。角落的墙上嵌着一个锁扣,锁环上连着一条不长的锁链,手环是手铐式的,大概能锁住一个成年女子的宽度。

    松田阵平端详了一下手环,说:“很结实,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当然,这种程度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也破坏不了。”

    “手环应该是特制的,除非雪梨有缩骨功,不然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挣脱。当然强行挣脱也可以,不过可能性不大。”松田阵平看着光洁如初没有任何皮肉组织的手环冷静地下结论。

    再看下去也没线索了,他扔掉手环站起来,简直是一头雾水。

    “那就奇怪了,他们都说雪莉是凭空消失的,她还能凭空到哪里去,就算再凭空也得留下点线索才对。”

    琴酒与松田阵平同感,他扫过镣铐,目光细致无遗地检查着室内的角角落落。

    说:“怎么挣脱的暂且不管,先看一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通道。”

    雪莉究竟是怎么挣脱的,她有没有缩骨功,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实验室密不透风,她究竟能逃到哪里去。然而实验室已经被检查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雪莉的踪迹,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经不知道从哪里离开了。

    实验室里肯定还有没发现的通道。

    他们检查完实验室的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出一个满足“能让成年女子通行”条件的通道。唯一的发现,只有墙角成年男子两个巴掌大小的垃圾口,垃圾口上的管道直通室外垃圾桶,实验室废水废渣都会直接从这里排出。

    很麻烦。

    松田阵平自暴自弃往桌子上一坐,突发奇想道:“你说雪莉会不会是什么神话生物,可以伸缩自如变幻莫测的那种,她会不会从底缝里钻出去?”

    琴酒也冷幽默了一下:“你还不如说她变成婴儿从垃圾口爬出去了。”

    空气突然沉默。

    “emmmm”

    松田阵平脸色怪异地说:“怎么不可以呢。”

    BOSS死过一次都能被硬生生地救活,还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只是区区返老还童而已,怎么不可以呢?

    琴酒和松田阵平瞬间精神起来,目光炯炯地走出实验室,在基地研究人员震惊不解的目光下直冲室外垃圾排放口。

    聪明如各位研究员,也想不明白这两位明明是来调查宫野研究院失踪事件的,怎么突然翻起了垃圾桶。

    “该不该跟他们说一下宫野小姐有洁癖,是绝对不会藏到这么脏的地方的?”暗中观察的研究员默默跟同事吐槽。

    “或许这是大人物特殊的破案方式呢,比如通过感应垃圾读取信息什么的。”同事试图给大人物挽尊。

    “哦,哦,这样啊。不过我们东京也有异能力者吗,你是不是串台了?”研究员理智尚存。

    “啊,好像是哎,记成隔壁的剧情了。”同事挠挠头,也迷惑了。

    所以为什么两位大人物会突然去翻垃圾桶啊?

    难道这就是他无法成为大人物的原因吗?

    两个人暗戳戳地盯着垃圾排放口那两道高大神秘的身影小声讨论起来,最后被组长一人给了一巴掌。

    “你们两个工作完成了吗就偷懒!”他怒气冲冲地看着两人心虚地回到工位上,然后忍不住也往垃圾排放口看了眼。

    他也很好奇啊,这两位怎么突然跑去翻垃圾桶了?

    自然是为了任务了。

    琴酒和松田阵平并不知道基地的人在怎么揣摩自己,他们现在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雪莉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垃圾桶很深,里面主要是废水和废渣废料,各种东西混在一起黑乎乎臭烘烘,给人生理心理双重冲击。垃圾桶是自动开放式的,因此在没有重物接触时一直呈现封闭状态,如果有人躲在里面,除非特意查看,不然根本不可能发现。当然,也没人会闲得去翻垃圾桶就是了。

    这种实验室废物需要送到特殊的垃圾场处理,因此垃圾车来运送时会把整个垃圾桶搬走,雪莉大概就是通过这种方法逃出去的。

    终于确认了想法,松田阵平嫌弃地撒开手,垃圾桶盖瞬间荡下去在桶上晃晃悠悠。

    他们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角落,在闻不到那股刺鼻的味道后松了口气。

    松田阵平由衷感叹:“不愧是能逃出组织的人,是个厉害人物。”

    琴酒赞同地点了下头:确实,能在垃圾桶里忍那么长时间,是个狠角色。

    在搞清楚逃跑方法后,后续工作就很轻松了,他们只要查明垃圾车的动线,然后沿路找过去就好。运气好的话,可能在路上能找到雪莉,运气不好的话,也差不到哪里去,总之雪莉这么短时间内也跑不了多远,怎么也离不了米花町就是了。

    明确方向了,那接下来就是雷厉风行的捉

    “走吧,去吃饭,饿死我了。”

    松田阵平伸了个懒腰,没有一点紧迫感。

    他散漫地从衣领上摘下墨镜,往脸上一戴,一个帅气逼人的冷面帅哥新鲜出炉。

    琴酒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附近有什么餐馆吗?”

    “我看一眼唔,似乎只有个波洛咖啡厅,得再过一条街,不过也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波洛咖啡厅。波洛咖啡厅。

    这个名字默默地在心头滚了两遍,琴酒双手插兜跟在松田阵平身后,幽幽地沉思起来。这个地方他确定自己没来过,但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感到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松田阵平也咋么出一点不对劲,“怎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呢?”

    第74章

    “二位的三明治, 请慢用,一,定, 不,能, 浪费食物哦。”

    波洛咖啡厅靠窗的位置, 银发青年和卷发青年相对而坐,表情出乎意料得一致。

    而站在旁边的金发服务员满脸热情的笑容, 可语气里却莫名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咳咳”松田阵平紧急用咳嗽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很客气地说, “好的, 谢谢。”

    金发服务生用“累了, 毁灭吧”、“怎么出来打个工都能碰到这俩货”和“能杀人灭口吗”的想法中来回徘徊,最后阴恻恻的眼神落在银发青年身上, 被他更阴恻恻的眼神惊醒了。

    安室透:行吧,耍狠我是刷不过您老。

    他又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里默默吐槽这孽缘,又继续去忙碌后厨工作了。

    要是还是之前不知道琴酒的身份的时候,他肯定会草木皆兵紧张得不得了, 在琴酒出现的一瞬间就通知各部门注意,但是现在嘛

    安室透只想把他和松田阵平打包扔出去, 看着就碍眼。

    虽然心里又嫌弃又吐槽,可是脸上还是不自觉带出了笑意,就连常客都会笑着问他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安室透笑而不语,也算是好事吧。

    “我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肯定是在哪里听到过的。”松田阵平笑道。

    以为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只记得耳熟, 却不知道这感觉来源于何处。直到他们一进门就迎面撞上正在送餐的金发青年,穿着一身简洁的黑白西装,带着围裙,脸上是不属于“降谷零”和“波本”的灿烂笑容。

    松田阵平和琴酒当场就顿住了。

    片刻后终于想起来几年前村上曾经打过波本的小报告。

    [琴酒先生,马丁尼先生,近来一切都好,行动小组的基地已完成最后的装修,预计一周后就可转移阵地;成员们任务完成得很积极,虽有部分小问题,但不难解决另,琴酒先生,难道组织支付波本的报酬还不够多吗,还是波本的生活已经奢侈到他就算累得半死也要打工赚钱花的地步了?近来波本先生沉迷打工,行为已经迷惑到令人发指,此为波本工作的超市、咖啡厅和报社]

    短信之后是一串附件,一打开,波本各个地点打工的照片映入眼帘。

    工种之多,业务之广,怕是把整个米花町的工作都体验了一个遍。

    当时琴酒和松田阵平看到后倒是没想太多,只是以为安室透是在为了任务不断打工,但今日一见

    安室透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在打工?

    空气寂然。

    他俩人跟惊鸿一瞥后笑容僵硬并渐渐消失的安室透默默对十几秒,然后松田阵平蠢蠢欲动地挥了挥手,语气相当欠揍:“哟,打工呢?”

    组织的经费都不够你花啊?

    安室透的表情更精彩了。

    如果用几个字来形容的话,他当时整个人散发出来的信息就是:你,完,了。

    松田阵平一想到他当时的表情就笑得停不下来,他在琴酒无语的注视下一边笑一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转眼就吐了出来,皱着脸骂:“草,他完了。”

    这黑心玩意儿在里面加了一层芥末!

    酱厚!

    “呵,”琴酒嗤笑一声,“天真。”

    波本是什么人,狡猾隐忍老谋深算,不报复回来才怪,更别提他跟松田阵平在警校里就很冤家。松田阵平这家伙还跟人当了半年同期呢,就这还看不透。都知道是波本掌厨了还敢嘴贱去撩火,活该造报应,得罪谁不好得罪厨子。

    他自认为看破一切,默默移开了朝向三明治的手,淡定地转手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入口,稠软,丝滑,微烫,不苦,齁甜,很腻。

    “”

    草。

    琴酒吐掉咖啡,面无表情道:“他完了。”

    竟敢暗算到他黑泽阵头上来!波本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但他也有点郁闷:不是,明明是松田阵平搞的事为什么连他也要倒霉啊!?

    金发青年在人群中左右逢源,偶尔分出一点眼光给窗边那两个青年,在看到两人头顶笼罩的一层阴云后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

    就知道三明治坑不到琴酒,还好做了两手准备。

    金发青年嘴角的笑容更真诚了,他心里洋洋得意着,并不知道自己的同期与他幼驯染已经在暗戳戳地计划起了“整蛊波本的一千零一种方法”。

    谈笑之间,门口的风铃又响了两声。

    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伴着清脆的风铃声给这咖啡厅带来一丝童趣。

    安室透笑着过去欢迎,看清来人后笑意放大,“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小同学要点些什么呢?”

    “安室先生!请给我来一个三明治和热可可!”

    “我也要三明治和热可可!”

    “我要两个三明治,同时我也要一杯热可可!”

    几个年幼的小孩子很喜欢这个笑容温柔的大哥哥,纷纷争先恐后地点着单,安室透微笑着点点头,又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男孩,笑容莫测:

    “那,柯南呢?柯南要吃什么?”

    他嘴角弧度微变,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一股危险诡谲的气势倾巢而出。

    戴着眼镜的小男孩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牵强地笑道:“我要一杯热可可就好了,谢谢。”

    “不客气哦。”安室透笑道。

    他笑着看柯南眼中的忌惮和思虑越来越深,饶有趣味地弯了弯唇角,起身走向后厨。

    “那我去为各位小客人准备食物,大家先找个地方坐好吧。”

    “好——”

    身后是那群孩子乖巧的应和,理所当然没有江户川柯南的声音。

    安室透眼中趣味更深了。

    他是在几天前发现的,这个孩子过于聪明,有时候露出的神情也不像小孩子,他的消失与毛利小五郎的睡眠推理重合的时间也很巧合。各种异样分开看不算什么,但笼统起来,却能得出一个不得了的结论。

    这个孩子果然不对劲啊。

    而此时被他心心念念的江户川柯南,应该说是工藤新一,他现在并不太好。

    方才他直面了来自这个神秘男人浓厚的恶意,竭力遏制才没有露出马脚,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生理不适。

    莫名其妙的接近,亦正亦邪的态度,让人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江户川柯南唯一一点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人一定跟那个组织——那个让他从高中生变成小学生的黑暗组织有关系,他们身上有着如出一辙的黑暗气息。

    当初跟小兰去多罗碧加乐园,在途中发现两个奇怪可疑的男人,工藤新一追过去之后听到他们似乎在跟什么人进行非法交易,正要报警时,却被人从身后敲晕,被他灌下毒药后却莫名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很离奇,但就是这么离奇的事情让他活了下来。

    他很确定那个男人喂给他的肯定是致死的毒药,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药效改变了而已。

    但即便这样,江户川柯南还是会经常担心这毒药药效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发作。

    有点担心他莫名其妙就嗝屁了。

    他没看到那两个男人的样子,但是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说着“龙舌兰”、“皮斯科”、“现金”、“叛逃”什么的。

    似乎是个用酒名当代号的非法交易组织,没有听说过他们的任何信息,要不就是他们名气太小,要不就是他们势力太大。江户川柯南偏向后一种,毕竟当初那两人那一身有恃无恐般嚣张的法外狂徒气质深入人心。

    而这种人,要不就是三观沦丧道德全失的杀人犯,要不就是内心黑暗的报社疯子。

    一旦遇上这种人,能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硬刚。

    这还是自己那两位老师告诉他的。

    虽然自己功夫了得,平时也散漫随意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口口声声说着“不服就是干”,但是在提到这里时他们却一反常态地反复叮嘱幼崽不要试图跟疯子较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能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工藤新一自然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但是在两位长辈严肃的表情下还是更加端正了这个想法。因此在遇到这种事之后,他并没有试图不自量力地单个人去揭穿他们的阴谋。

    一个人,还是小孩子,能干什么啊?

    他需要助力,很多很多的助力!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底气之前,绝对要耐住性子不能莽撞。

    说到这里了,哎不知道阵哥和松田哥现在在哪里,如果有他们的帮助的话

    几个孩子跑了几步,元太回头喊:“喂,柯南,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江户川柯南回过神,脸上条件反射地挂上天真的笑容:“哦哦!来啦!”

    “真是的,柯南今天一直在发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就是啦!柯南你别发呆了,快点过来坐下啊!”

    同伴们无奈地抱怨,一边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过去坐下。

    江户川柯南汗颜:喂喂,什么叫“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你们这几天明明就没回过家好不好!

    他心累地叹口气:“知道了知道了,就来了。”

    真的好想快点变回去啊,哄孩子也太累了吧。

    江户川柯南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往窗边的位置走动,在他们前面,坐着两个青年,余光里映进来一黑一白。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多留意了一眼,无意间撞进一双带着打量意味的绿眸,他登时又惊又喜地睁大了双眼。

    “阵哥!松田哥!”

    第75章

    孩子们经过的地方, 要不就是带来欢乐与趣味,要不就是吵闹到令人心烦。这群孩子一进门就制造出了不小的动静,虽然不吵, 但也足以引人注目。

    琴酒懒得理会他们,但是没想到这群孩子竟然叽叽喳喳地走到了自己隔壁的位置。这倒也好, 毕竟这里是公共场所, 顾客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位置。可接下来从他们口中出现的名字却让琴酒不得不在意——“江户川柯南”

    琴酒身形微顿,这个名字, 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松田阵平:“怎么, 有什么发现?”

    琴酒摇摇头:“没什么。

    他否定了松田阵平的猜测, 不动声色地看向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小孩子。在同伴们的呼唤下, 那孩子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慢悠悠地朝这边走。

    琴酒眼里涌现出淡淡的审视,思索越重, 在看清这孩子戴着黑框眼镜的面容时终于确定了,这孩子就是梦里的那个“江户川柯南”。

    原来多年前的那个梦果然是对未来的预言吗?

    琴酒眼神略沉, 想起了梦中组织的覆灭和自己的死亡。

    可是现如今梦中死在炸弹之下的松田警官活到了现在,梦中从未出现的科索沃夫也一路陪着他们深入了覆灭计划,皮斯科仍然死去, 但却并不是被自己杀死

    现实与梦境出现了太大的出入,梦中那个结局还会如约而至吗?

    琴酒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余光中那个孩子朝着他们看去,随后眼中竟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惊喜,脆生生喊道——

    “阵哥!松田哥!”

    “”

    琴酒:“?”

    松田阵平:“?”

    他们一愣,对视一眼, 眼里懵逼之意无比浓厚。他们认识这孩子吗?

    “这”

    松田阵平欲言又止,他盯着江户川柯南看了好半天, 两头身小个子,软乎乎的像只小年糕。头发的样子很眼熟,头顶分叉呆毛的小顺毛,眼睛是蓝色的,狡黠的样子看上去也有些眼熟。松田阵平灵光一闪,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你不会是工”藤新一吧?

    “对啊对啊!”江户川柯南急忙打断他,欲盖弥彰地提高音量,小个子像只灵活的兔子一样蹦跶起来,“就是我啊,柯南!你们之前教过我防身术的!”

    还真是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琴酒和松田阵平,眼里也透出不敢置信的诧异。

    工藤新一今年也得17岁了吧,怎么会是一个小萝卜头的样子,还变成了什么江户川柯南?科学不存在了?

    不过不同于松田阵平怀疑人生的震惊,琴酒此刻是另一种震惊。

    他关注点很歪地想:原来梦里那小家伙不是工藤优作或者是工藤新一的儿子啊,他竟然就是工藤新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脑子里工藤新一幼崽形象一清二楚,怎么可能认不出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来?

    松田阵平招呼柯南过去,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来话长,之后再解释。松田哥和阵哥怎么会在这里?”

    “有工作在这里。”

    “”

    琴酒听着对面两个人在那里嘟嘟囔囔,盯着柯南的眼镜若有所思——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江户川柯南被他看得背后发毛,讪笑着:“怎么了阵哥?”

    怎么用一种要解剖他的眼神看着他,很恐怖啊!

    “你过来。”琴酒对他招招手。

    “哦。”柯南乖乖地站到他面前,“怎么了?”

    琴酒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道:“你把眼镜摘一下。”

    江户川柯南:“?”

    虽然疑惑,但他也照做了。

    他听话地摘下黑框眼镜,然后发现他阵哥眼睛突然一亮,出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江户川柯南:“?”

    干嘛啊!阵哥你眼里想要解剖的意味更浓了啊!

    琴酒略微收敛过于明显的情绪,矜持地说:“再戴上看一眼。”

    江户川柯南疑惑,但照做。

    琴酒眼神更亮了一些。

    果然,就是眼镜的原因!

    摘下眼镜和戴上眼镜竟然完全是不同的样子!这也太过于神奇了吧?!这不比易容简单?这不比易容有用?!

    “怎么了怎么了?”松田阵平好奇地凑过去看。

    然后他就在柯南眼镜一戴一摘下见证了一个一秒换脸的奇迹。

    摘下眼镜,哎,工藤新一!戴上眼镜,哇,江户川柯南!

    他突发奇想把眼镜往琴酒脸上一架——

    一个温文尔雅带着书香气息的俊秀青年震撼出世,绿眸疑惑地瞪大,竟然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不认真看,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

    松田阵平瞳孔地震,他手微微颤抖把眼镜戴回柯南脸上,怀疑人生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不可能,这不科学”

    琴酒:“?”

    江户川柯南:“?”

    他们看了眼双手抓头怀疑人生的松田阵平,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

    江户川柯南无奈耸肩,他接着看向琴酒,“太好了,我正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那群小孩子好奇的声音打断了:“柯南,这是谁啊?”

    “是你的哥哥们吗?”步美好奇地问。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琴酒,眼光在那头漂亮的银色长发上停留许久,眼中闪烁着明亮而向往的光。

    “啊算是吧。”

    十几年前对工藤新一而言应该可以算是哥哥,现在对江户川柯南而言应该说是叔叔了吧。

    不过对面这两人没怎么变,只是给人的感觉成熟很多,样子仍然很年轻,说哥哥也说得过去。

    “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有哥哥哎,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这种事就没必要四处宣扬了吧。”

    “你哥哥是干什么的啊,看上去好帅气啊!”

    “呃应该算是开武馆的吧。”

    “哇哦!怪不得!我第一眼就感觉他们有武功高手世外高人的风范!”

    “是、是吗,啊哈哈哈”

    江户川柯南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一边用求救的目光看他两个哥。

    但显然没用,因为他一个哥还在怀疑人生中,另一个哥乐得看他热闹,好整以暇地坐那儿听他瞎编,江户川柯南心死了。

    好在就在他要被那些孩子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问得自闭时,一道声音拯救了他。

    金发服务生微笑着把三明治落在桌上,“各位小客人,你们的三明治和热可可。”

    几个孩子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再关心什么“柯南哥哥会不会手接子弹”等离谱问题了,一拥而上喂到餐桌前。

    “哇,好香啊!谢谢安室哥哥!”

    “不客气。”

    安室透笑道,他看了眼明显松了口气的柯南,心里有些好笑,随后他意识到柯南现在竟然待在琴酒的安全距离以内,这两人看上去相处很和谐的样子。

    安室透:“?”啊?琴酒能跟小孩和谐相处?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他面不改色,旁敲侧击道:“这两位是你的叔叔吗柯南?”

    话音刚落,他感受到两道相当强烈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安室透笑得淡定,微笑直面对面两人的眼神凌迟。

    他直视回去:怎么了,你们这么大个年纪,不是叔叔难不成还能是哥哥?

    十分嚣张,嘲笑意味十足。

    此人在知道琴酒对组织有异心且在他帮忙救走诸伏景光后就渐渐解放自我,在琴酒面前变得格外得寸进尺,时间久了,连琴酒的大部分死亡视线攻击都能免疫了。

    现在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奇怪,说是上下级吧,两人现在严格意义上讲并不在同一派系,相互之间是平行关系;说是朋友吧,绝对不可能的,把他们放在一起不打起来就奇怪了;说是敌人吧,也不算,顶多你给我一枪我给你一枪,但绝对不会危及性命,必要时候是值得信任的伙伴。

    真要下个定义,应该算是陌生的损友。

    平时相安无事互不招惹,但是一旦有人要出糗,另一人就算不做任务了也要看热闹。

    正如此时,有机会嘲笑这俩人,安室透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他并没有幸灾乐祸太长时间。

    他听到柯南否认地很干脆:“不是的安室先生,他们是我哥哥。”

    安室透:笑容逐渐僵硬.jpg

    他听到对面那两人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嘲笑,他维持微笑,心里想道:竟然能跟这俩人称兄道弟,柯南这小孩果然不对劲。

    他笑了几下,随后借着送餐的借口离开了。

    奇奇怪怪。江户川柯南撇撇嘴,回过神来,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对了,阵哥和松田哥这次是回国就不走了吗?”

    松田阵平被安室透一打岔也终于缓过来了,他想了想,说:“应该吧,不确定以后会不会离开,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肯定会待在国内。”

    “太好了!”江户川柯南惊喜道,“能请你们两个帮我一个忙吗?”

    “怎么?”

    “关于我现在的情况——”

    琴酒眸光一闪,突然开口:“你被人喂了毒药是吗?”

    “哎?”江户川柯南一愣,脑中闪过一丝什么,“阵哥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死亡状态还是我改的。琴酒面无表情地想道。

    他避而不答,说:“也就是说,你在喝下那个药之后变成了小孩的模样对吗?”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有些焦急地追问:“是这样没错,不过阵哥你是怎么知”

    “我知道了,”松田阵平也开口,“她可能也是喝了那个药对吧。”

    琴酒跟松田阵平对视一眼,一种拨云见日的豁然油然而生。

    第76章

    “她可能也是喝了那个药对吧。”

    对面的青年虽是询问, 但语气笃定。

    江户川柯南有过一瞬间的疑惑,但紧接着从两位长辈面上的通透明悟中推断出定然是有人跟自己一样,吃下了毒药并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他对琴酒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情况的追问瞬间被转移了关注重点, 江户川柯南眼神炯炯:“还有谁?”

    恍然之余,两个青年看了眼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趋势的孩子, 他们对视一眼。

    松田阵平开口:“换个地方说吧。”

    “好!”

    江户川柯南一个激灵, 隐约预感自己即将进入一项隐秘而危险的世界,在两个前辈的庇护下, 他心底压抑的好奇心终于得到释放,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解放自己的灵感去接触这项神秘。他迫不及待地一口应下, 急不可耐地拉着两个青年的手往外走。

    “柯南, 你要去哪里?”隔壁的伙伴们吃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问。

    “我要跟哥哥们回家, 再见!”

    看出柯南跟往日的不同,这次孩子们没有再死缠烂打地要跟上去, 他们安安分分地“哦”了一声,然后回过头捧着三明治面面相觑。

    ——从来没有见过柯南这样失态的模样,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吧。

    江户川柯南现在很急,他等不及要听到自己所好奇的真相。

    是了,年幼时不能得知, 但是在年纪叠增的过程中,他也好奇过很多次这两位长辈的身份, 他知道,能够接触那么多武器和奇怪知识的两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跆拳道天才”。而且,他在之后也查过各届的国际比赛,这其中从来没有这两人的身影。

    他去问父母, 却只得到了讳莫如深的微笑。

    联系到他们在给他掩饰时不自觉带出的杀招,江户川柯南很容易能推断出来他们肯定在从事什么危险工作。但他们不会是危险人员, 因为父母肯定会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能够放心把他交给两位长辈,那就证明他们的真正身份在父母那里是没有问题的。

    卧底警察?国家特工?或者还是什么,江户川柯南想了很多,但是当这一刻,秘密即将在自己面前揭开谜底时,他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只要知道这两位长辈也在对付那个黑暗组织就可以了。

    不过事情中间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就是波洛咖啡厅的安室先生在注意到他们离开之后提前下班了。

    而且还装作很熟络的样子跟了一路子。

    江户川柯南:“”

    快点走开啊!!别打扰他跟阵哥和松田哥的谈话!!

    他之前忌惮这位金发服务生,但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惹人嫌,一心警惕都化为了烦躁的嫌弃。

    如果有人问他讨厌什么,那一定是安室透的样子。

    这点因为急躁而产生的小情绪在安室透跟着他们回到了家里后达到了顶峰。

    安室透笑道:“打扰了。”

    江户川柯南:既然知道打扰了,那为什么还要跟!进!来!!

    松田阵平把备用拖鞋扔他面前,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行了,都进来了就别装了,看得我都累死了。你这家伙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演戏演到低嘛。”安室透笑眯眯道。

    “虚伪。”琴酒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

    “因为波本的人设就要虚伪啊,琴酒,这应该说我敬业吧。”安室透免疫攻击,“话说回来,我给你们准备的三明治好吃吗?”

    松田阵平瞬间被唤醒回以,咬牙切齿道:“你这家伙还敢提!可恶,现在,立马,滚出这里!”

    对啊对啊滚出这里!江户川柯南头一次觉得心思深沉的金发青年似乎没什么情商,他就没注意到所有人都不欢迎哎?

    等等,怎么感觉,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两位警校冤家死党三言两语又回到了在警校里斗嘴的时期,说着说着,成年人的成熟稳重被抛之脑后,气势汹汹地从动口升级成了动手,又开始了日常较量。

    下手是真重,都能听到猎猎风声。

    这样看上去关系也不怎么样。

    江户川柯南凌乱了,由心而生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圆。

    “不用管他们。”一道冷清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思。

    琴酒半点眼神没分给那两个幼稚得又扭打在一起的损友俩,他坐到沙发上,“来说一下吧,你想知道什么。”

    “哦,好。”

    柯南眨眨眼,恍惚地坐下,他捋了捋凌乱的思绪,问:“那我就从最开始的问起吧。阵哥跟松田哥到底是什么人呢?”

    加上以前的猜测,佐助安室先生毫不掩饰喊出的“琴酒”,江户川柯南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不过是想确定一下。但问出口后,却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不太合适的问题。

    没有缓冲,直入正题,这个问题确实不算友好,但对现在的琴酒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能问出这个问题,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琴酒说,“正如你所想,我跟他都是黑衣组织的人。”

    他想了想,很贴心地补充道:“就是喂了你毒药让你变成这样的那个组织。”

    柯南却是松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啊。”

    他这会儿也终于从“自己一直怀疑不是好东西的安室先生竟然跟自己疑似不是好人的两个哥认识”这件事上缓过来,开了个冷幽默的玩笑:“被我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阵哥不会把我灭口吧?”

    他笑得很轻松,但他竟然发现他阵哥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可以有。”

    江户川柯南目光惊悚:“?”

    他疯狂摆手:“不不不,不可以有!我只是开玩笑的!”

    下一秒对面的银发青年像是很愉悦地眯了下眼睛,以他未来几年都遇不到案子做保证,他阵哥嘴角绝对上翘了一瞬间。

    江户川柯南欲哭无泪:“阵哥你跟松田哥学坏了!”

    明明之前无良大人松田阵平逗他的时候琴酒还会帮帮忙的,现在琴酒自己也变成无良大人了——可恨啊,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不过这一个小小的玩笑下来,气氛很明显自然了很多。

    琴酒恢复冷淡的表情,“还有呢?”

    还有什么想问的。

    江户川柯南明白他在问什么,便不客气地继续说:“阵哥和松田哥刚才在波洛提到了‘她’,那个‘她’就是你们的目标吧,而你们之前又提到过这次是为工作而来,所以说,‘她’也是组织的人吗,或者说组织要对‘她’动手吗,‘她’跟组织有什么关系?”

    一旦发现了突破口,就能不断抽丝剥茧地层层分析。

    琴酒默默地听着他侃侃而谈,突然有种诡异的欣慰感:这简直跟工藤新一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的。”

    他肯定了柯南的想法,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毕竟他记得梦里对组织覆灭做出贡献最大的就是这孩子——那还是建立在红方队伍前期你演我我演你疯狂拉跨的基础之上——如果他能清楚更多信息,那颠覆组织的计划肯定会向前推动一大段距离。

    琴酒:“雪莉酒,17岁,研究员,负责组织重点项目,你吃的药就是她主持研究的。不过近期被发现有背叛组织的倾向,组织将其囚禁,后者吞药变小逃跑。”

    最后一点存疑,但有80%的可能性。

    “竟然是她研究的”江户川柯南对这人的年龄有些震惊。

    但这世界上不缺天才,只不过大部分都被埋没了,雪莉很巧合地是被当成金子好好擦亮的那一个。

    江户川柯南很快理清了现有的线索,不过他知道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思考一会儿,没再继续纠结组织的问题。

    他转而问道:“那安室先生呢,也跟你们一样,是组织的人吗?”

    “安室透?”琴酒像是反问了一句,他冷哼一声,“你自己问他。”

    他倒是没有不经过人同意就暴露他人秘密的爱好。

    “问什么?”刚好那两人似乎终于打够了,慢悠悠地走过来。

    两个青年较量一番,眉眼间带着爽朗的狠劲和凌厉,看上去很危险,不好接近。

    柯南顿了一下,心里再次产生了“安室先生真的是好人吗”的疑问,停顿一会儿,斟酌着开口:“安室先生,请问您也是组织的人吗?”

    安室透挑了下眉,玩味道:“你猜呢?”

    看到这个表现,江户川柯南了然地点点头:“那就是不是了。我观察过,您跟松田哥对招时有施展擒拿术,那我想,安室先生或许是警方的卧底吧?”

    几位大人都没说话,不过看向柯南的眼神有着很明显的欣赏和鼓励。

    柯南明白自己这是说对了,于是他备受鼓舞,继续大胆猜测:“那我再继续猜一下,安室先生的金发”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泛出沉思的表情。

    安室透眼皮一跳,心里突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柯南眼睛粲然亮起,兴奋道:“安室先生一定是FBI吧!”

    第77章

    “”

    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虽然柯南这孩子是聪明一点,但是在某些程度上还是分不清警察和强盗的区别。

    安静的房间里,安室透维持着微笑盯着柯南看了一会儿, 然后说了句“抱歉”就暂时离开了这里。

    不多久,柯南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 像是拳头直接捅在墙上。

    柯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 他讪讪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松田阵平思考一会儿,笑了一声:“嗯不关你的事, 就是他跟Fbi有点过节, 对Fbi有点不喜。不过不用担心, 他已经是个合格的成年人了, 会合理消化自己的负面情绪。”

    领地意识很强的公安警察在发现赤井秀一同样是警察卧底后曾短暂给过他一段时间好脸色, 但是在某次赤井秀一的Fbi身份不得不暴露时,公安警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国家被嚣张的外人插手。

    他本想直接往上举报, 提议把这个Fbi赶出霓虹,但是想到最终这份提议书最终会落到那些政客手中任他们评头论足, 而那些酒饱饭囊的政客或许还会喜闻乐见地讲着所谓的“不胜荣幸,多谢美国的援助”,甚至有可能让他配合“美国先生”的行动

    安室透决定暂且隐瞒这个事情。

    狡猾的Fbi就交由他来终结吧!

    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安室透和那位莱伊之间的恩怨, 松田阵平语气里简直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柯南迟疑了一下,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 “松田哥看上去也不是很喜欢那位莱伊?”

    松田阵平一口应下:“这不是当然的吗?真要说起来,我也是公安警察,怎么会容许外人在自己的国家撒野,自大地指手画脚, 保卫国家领土安全是每个公民都应该承担的义务,更何况我是警察呢。”

    闻言, 琴酒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

    ——这人真的很会给自己找借口。他说的这些或许也是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应该是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记仇。

    早在莱伊身份暴露前,松田阵平一直以为他是MI6,甚至在他身份暴露时相当自信地要成为揭秘者——

    [卷发青年迫不及待地赶在莱伊之前开口:“真相就是,赤井秀一是MI6卧底!”]

    [“什么?!”还没有从莱伊是个警察这件事中反应过来的野生搭档惊呼,“你还是个外国警察!外国警察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们很闲吗?!”]

    [别傻了,各行各业都有卧底和间谍,你们政界里里外外都渗透有外国卧底,一个非法组织存在想要黑吃黑的卧底不很正常吗?更何况,警察卧底可是正义行为,只要能为人类除害,你管他用什么手段呢。莱伊心里冷漠地想道。]

    [不过至于他到底是来自哪里的警察,莱伊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我是Fbi……”]

    [……真糟糕,差点条件反射喊出Fbi经典口号。莱伊淡淡地想道,然后余光发现那位马丁尼似乎震惊在了原地,一脸“你怎么能是Fbi?!”的谴责。]

    [莱伊:“?”]

    总之,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起因就是几年前松田阵平在夏威夷见过赤井秀一后一直以为他是MI6,多年后又因为这个误会华丽丽地丢了一次脸。

    莱伊自己大概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自己是Fbi受到两份针对不,或许是三份,他忘了苏格兰也是日本公安。

    ——你们日本公安真离谱,卧底都要拼团。

    柯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这个组织里全是卧底,就没有一个百分百的组织成员吗?他心里忍不住怀疑,但这次守住了自己的嘴,他怕自己会再听到什么离谱的事情。

    比如说百分百的组织成员都被灭了这种事情。

    柯南心中,组织的逼格瞬间一落千丈,甚至感觉它变得滑稽了起来。

    当然,这种想法也是转瞬即逝,他也在这些看似笑话的事情下意识到了更根本的事情——

    “世界各国的特工都来这里卧底已经能够说明事情的重要性,但这么多人来卧底,竟然到现在都没能瓦解组织。组织到底是什么,它到底有多强大?”

    他不敢问的是,组织是不是已经跟这片土地水乳交融,现在的政法队伍,还可信吗?

    “或许是很强大,但也没那么可怕。”

    声音由远及近,终于恢复平静的安室透说。

    “只是有些棘手,组织发展时间很悠久,发展的领域很广泛,比起组织的破坏力,他们对各行各业的渗透性更严重。如果只是简单的恐怖组织,我们也能采取强硬手段,也不会对居民造成过多的影响。问题是组织手下很有可能掌控着各行各业的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别说是中流砥柱,组织倒了,最糟糕的是社会各界都要受到冲击。”

    “轰隆——”

    一道惊雷沉闷地在天边炸开。

    几人下意识看了眼窗外,阴云笼罩了天空,狂风大作,院里的那颗树苗枝头的新叶疯狂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受不住暴雨的侵袭脱离枝头。

    黑云遍布的天空上,晴朗的光线消失得无影无踪,压抑的云块像是龟裂的土地,迅速遮住太阳,使得房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

    “啪嗒——”

    门外的邮箱上落下一颗雨滴,洇湿暗红色的铁皮,一点,两点片刻,细细密密的雨倾盆落下,细如发丝的银线密集起来,转眼间连成一片雨幕。

    天边一道闪电擦亮整个世界。

    “轰隆——”

    又是一道闷响。

    松田阵平去打开客厅的灯,有些纳闷,“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

    琴酒随意地说:“天气预报什么时候准过。”

    “也是。”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了,柯南留在这里吃个饭吧,傍晚应该差不多就停了。”

    “好,那就打扰了!”

    安室透笑道:“那我也打扰了。”

    “你?”琴酒看向他,抬手指了指门口,“伞可以借你。”

    竟是想送客了。

    安室透泰然自若,淡定地无视了琴酒的针对,左右看了看走进厨房,挽起袖子洗了洗手,很有大厨风范,“作为报答,就由我来做饭吧。各位有什么忌口吗?”

    “不要芥末不要青椒,可以点菜吗?”松田阵平懒洋洋地问。

    安室透:“可以,但是这里只有做三明治的食材。”

    松田阵平:“你胡说,我们昨天刚去采购完,你不会是只会做三明治吧?”

    安室透笑眯眯地说:“竟然被你发现了。”

    江户川柯南:“额”

    安室先生跟他想得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看上去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

    琴酒看着那两人又开始小学生吵架,意味不明地低喃:“被命运眷顾的人。”

    好友在世,幼驯染存活,身边是可以信赖的人,还未经历过那些太过于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也远远没有被那些可怕的梦魇折磨缠绵入骨,这个世界的安室透要比梦里的那个人要青涩和幼稚得多。他仍然是警校的那个绝对正义的降谷零,而不是在踩在底线上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落深渊的安室透。

    “嗯?”柯南疑惑地抬头,“阵哥说什么?”

    琴酒:“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两人扔出去。”

    太过活泼的结果就是,这对警校时期的冤家仍然一见面就肌肉记忆地开始闹,比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学生还要吵。

    而每到这时候,琴酒就非常想把他们扔出去。

    柯南只好干笑。

    他悻悻地想:阵哥谦虚了,他看上去明明是想把他们给灭口。

    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柯南被吓得一激灵,紧接着就注意到那阵吵吵闹闹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琴酒眼睛中似乎闪过了一道杀意!

    琴酒终于忍无可忍,他走到厨房,面无表情地看向地上那个破碎的碗,以及那两个明显心虚的人。

    他冷冷地问:“谁干的?”

    “他!”/“他!”

    卷发青年和金发青年果断相互指摘推卸责任。

    琴酒:“”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说“滚出去”这三个字,这太便宜他们了。琴酒随手抄起一把菜刀,冷漠地站在门口,幽幽地盯着他们。

    “继续做饭。”

    十分明显的“做不出来就死在这里”的态度。

    松田阵平和安室透打了个冷战,一点也没有犹豫,手脚麻利地开始洗菜刷锅,分工十分明确,动作十分娴熟,一看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一时间,房间都安静了好多,只剩下屋外洋洋洒洒的雨声。

    目睹全程的江户川柯南嘴角微抽,感觉自己阵哥和松田哥的逼格也在跟安室先生一样哗哗掉落。

    成年人的相处模式真奇怪。

    江户川柯南虚虚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在桌面上嗡嗡振动。

    是阿笠博士的电话。

    他接通电话,奇怪地问:“喂,阿笠博士,是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新一啊,”博士那边似乎有什么人,他压低声音问,“你家里还有小时候的衣服吗?”

    “小时候的衣服?”江户川柯南疑惑道,“有倒是有,不过你要我小时候的衣服做什么?”

    第78章

    雨, 细雨,冷雨。

    深秋的冰雨丝寒入骨,让人不禁瑟瑟发抖。

    宫野志保闷闷不乐地蹲在路边, 抱着双膝缩成一个小小的蘑菇。微风裹挟着冰凉的雨滴飞进檐下,落在小孩脸上,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过路的行人都好奇地瞅了眼路边的小孩, 小声讨论着路过,也有人上前询问, 却被小朋友沉默不语的态度劝退。

    “怪孩子, 大概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吧。”

    她听到那些大人这样说。

    宫野志保再次冷冰冰地盯跑了一对带着女儿的夫妻,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 眼中却浮起艳羡。

    实验室里的叔叔阿姨都在骗人, 明明说要送她跟姐姐团聚,最终她们却连一口饭都没能一起吃。宫野志保郁闷地用手指在湿漉漉的地面画圈圈。

    可是生闷气的同时, 她心里又有些不安。

    她这样偷偷跑出来会不会受到惩罚?会不会牵连到姐姐?

    可是连她这样的小孩子都能从那些人眼皮子底下溜掉,明明是那些人办事不利才对, 那些大人应该不会怪她吧?可是,这样的话那些看管她的人也会受到惩罚吧?

    宫野志保手指顿了顿,有些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乖乖回去。可是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冷冰冰的实验室, 她犹豫了,她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为什么要让她去实验室呢?明明爸爸妈妈都不想让她进去实验室的, 可是这些叔叔阿姨说这是为了她好,到底谁才是正确的呢对了,爸爸妈妈不在了,叔叔阿姨说他们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她要听叔叔阿姨的话对吗?

    雨滴越来越大了,湿漉漉得模糊了双眼, 只能从一片白茫中看到几颗在地上溅开的水花。

    阴雨洗刷着一切,宁静的雨声中,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甚清晰的呼唤。

    宫野志保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好累啊。

    “哎”

    懵懂无知的未来科学家有模有样地摇了摇脑袋,当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可太难了。

    但只有当个好孩子才有机会跟姐姐见面,她决定回去了。

    宫野志保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一些。头晕晕的,她缓缓地站起来,却突然感到眼前天旋地转,身体猛地失去重心往前摔落。

    宫野志保下意识闭上了眼,只觉衣领一重,头顶的细雨也随之消失。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她睁开眼睛。

    自己好像飞起来了。

    宫野志保迟钝地动弹一下,小胳膊小腿在空中晃悠。

    “宫野家的?”

    头顶传来一声很冷淡的声音。

    好听。

    宫野志保晕乎乎地点点头,学着重复了一遍:“宫野家的。”

    “”

    她眼前的景象变换,可视高度瞬间拔高。宫野志保眨眨眼,朝着面前的银发青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好看。

    青年微愣,随后嘲讽地轻笑了一下:“是个小傻子。”

    才不傻呢,可聪明了!叔叔阿姨都说她是实验室未来的希望!宫野志保下意识要反驳,但是头晕晕的,身体轻飘飘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身体都不能受自己控制了。

    额头上有一阵冰凉掠过,她看到面前的青年皱起眉,心情似乎变得很不好。

    他冷冰冰地问:“你自己跑出来的?”

    那语气好像要吓跑小孩子一样。

    宫野志保却不怕,她反应了一会儿,慢半拍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听到青年冷笑:“活该,自作自受。”

    委屈,要抱。

    宫野志保瘪了瘪嘴,遵循身体本能地往大人怀抱里钻,就像她无数次动作娴熟地钻进父母的怀抱,又被他们温柔地接纳。这个怀抱很冷,也很僵硬,一点也不温柔,但在迟疑几秒钟后,还是收紧了手臂,像是一座沉默的堡垒。

    堡垒带着她移动了一段距离,不知道停在了哪里。

    意识模糊中,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落在了地面,阴雨连绵,但这次没有一丝风雨侵袭。冰冷的堡垒离开了,她张手,试图挽留,一缕冰凉丝滑的东西从手中溜走了,但她握住了另一个带着余温的东西。

    她攥紧了,不安的眉头微微展开。

    四面八方的呼唤越来越清晰了。

    “宫野大人!”

    “宫野!”

    “小志保!”

    “找到了,这里这里,人在这里,人没事!”

    “怎么会躺在这里?这是谁的伞?”

    “宫野大人握着伞柄不松,强行剥离的话恐怕会伤到手。”

    “算了,一起带走。今天负责监督的人是谁,自动去领罚。从今往后,将她跟宫野明美见面的次数减少,不论出入研究所,监督者必须守在五米之内!”

    “是!”

    “”

    负责看管的手下被杀鸡儆猴般在眼前悄无声息地沉睡,鲜血四溅,眼前是一片猩红,耳边是数不清的惨叫。

    宫野志保不安地皱眉,不能,不要杀他们,不是他们的错!也不可以减少!一年两次已经很少了,不能再减了!

    ——可以,我可以不杀他们,也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能保证我从此往后都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吗?

    一道熟悉而悠远的声音冷冰冰地跟她商议。

    ——我答应你。

    ——好孩子。好孩子,那我问你,这把伞是谁给你的?是不是就是他把你带走,竟然敢把我们的未来放在冰冷的地面上,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她读懂了那潜台词:如果说出口,那个人会受伤。

    ——不是,我不知道。

    ——真的吗?好孩子,你可要说实话,未来的大科学家可不能是个谎话连篇的撒谎精。我再问你一次,这把伞是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

    宫野志保不安地颤抖起来,眉心落下一抹冰凉,她精神一振,硬生生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眼前一片纯净的雪白,眼前有个卷发的青年。

    他眸色暗沉,情绪压抑地问:“小妹妹,这把伞是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

    宫野志保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开口,背起手试图藏起那把沉闷的黑伞。

    “啧。”青年烦闷地轻哧一声,“这是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把破伞还当成宝贝了?”

    青年郁闷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不抢你伞。你家大人呢,你出来没人跟着吗,不怕被人贩子拐去了?”

    “偷偷跑出来的。”宫野志保有些雀跃地说。

    四面八方又传来熟悉的呼唤声,脸上那点雀跃瞬间褪去,脸色变得煞白。

    青年复杂地看她一眼,“原来是宫野家的。”

    眼前的世界突然碎成了一片一片,逼近的呼唤声和卷发青年最后那复杂的眼神尽数冰封在那些碎片之中。碎裂,四散,然后转瞬被一片如潮的黑色淹没。

    “宫野家的。”银发青年平淡而笃定地说。

    “宫野家的。”卷发青年语气复杂地呢喃。

    “宫野家的。”数不清的人在在耳边呼喊,有叹惜,有怜悯,有不忍,有嘲笑和鄙夷,也有嫉恨

    最后终于一声淡淡的——“宫野家的”。

    记忆碎片渐渐湮没在岁月长河,那个脆弱而天真的孩童逐渐成为过去。

    时间不断推动着每个人向前走,也推搡着她停滞的身影,不断走向那个不归的未来。

    是夜。

    一道刺耳的警笛刺破实验室的冰冷平静。

    实验室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后惊恐地大喊:“急救信号!BOSS出事了,所有人都带上东西跟我走!雪莉,带上记录仪!”

    短发少女面色苍白,闻言有些恍惚:BOSS出事了?太好了,终于出事了。

    “雪莉!发什么呆!快点!”

    记录仪被强硬地塞到手里,一股强力拽着她冲出实验室,白色大衣滞留空中,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像要被拽散架了。

    “你轻点行不行!她生病了!”记忆里最关心自己的阿姨愤怒地喊。

    “她的病重要还是BOSS的病重要?”

    负责人冷冷反驳,粗暴地拖拽着少女往前奔跑。

    雪莉表情淡淡的,眼底空洞毫无一丝生气,如同一幅行将就木的枯骨。

    一行人马与前面的人迎面相遇,雪莉听到负责人趾高气昂的语气都卑微起来,慌乱中讨好地喊了一声说:“琴酒大人。”

    “琴酒大人。”更多人跟着零零散散地喊出口。

    雪莉抬起头,一抹月色般清冷的银白映入眼帘,她眼睛一亮,猛然抬头撞入一片深沉的绿色森林,那深处有一座冰冷而令人心安的堡垒。

    救救我。她试图挣扎着抬手。

    下一秒,那抹绿意却冷淡地收回,漠不关心地擦肩而过了。

    雪莉指尖微微抽搐,湛蓝的眸子里遮上了更深沉的阴霾,光亮散尽。

    她无力地看着那道身影走进黑暗,走入深不见底的长廊,走进记忆深处那场阴雨,走到街边的小蘑菇旁边,默默撑起一把黑伞,拎起高烧晕倒的小孩。

    冷淡地问:“宫野家的?”

    小孩被烧糊涂了,就傻傻地学话:“宫野家的。”

    那年深秋那场雨下了很久,一直到十多年后心里还是一片潮湿。这场阴雨一直持续到她17岁,持续到又一场秋雨,宫野家的另一个孩子倒在雨中,血流如注,于是那场连绵的阴雨终于成了一场暴雨。

    组织里最后的留念消失了,雪莉想做回宫野志保了。

    她逃过一次,被抓回来,扔在了实验室里;又逃了一次,被锁起来,关在了毒气室里。

    她于是不逃了,选择死去,于是她吃下了自己研究的毒药,可这次她逃出来了。

    雨天,又是雨天。

    发烧,又是高烧。

    脆弱的躯体抵挡不住雨水的打击,重重地倒在地上。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伞,这次却没有人再接住她了。

    雨水打得皮肤生疼,让她突然生出了委屈的感觉。

    颜色远去,声音远去,她的世界逐渐陷入一片静谧的白茫。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白茫中听到一声惊呼:

    “嘿!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抱着伞还不撑伞呢?”

    “宫野家的。”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眼前似乎又出现一抹幽深的绿意,她拼命抬着颤抖的手试图抓住那抹冰凉。

    救救我……

    她攥住了一缕银白的光,彻底昏死过去。

    第79章

    “应该是淋雨淋太长时间了, 有点高烧,刚吃下退烧药,还没退烧。不过她衣服湿漉漉的, 又是个女生,不好给她收拾, 只好简单地用吹风机烘干了一下, 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这孩子一直抱着这把伞, 怎么也拿不出来。”

    柯南新奇地趴在沙发上, 好奇地问:“不是发烧了吗, 这都拿不出来, 力气这么大?”

    “小孩子的握力可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 特别是潜意识不想松开什么东西的时候,这把伞大概对这孩子挺重要吧, 才被握得死死的”

    说到这里,阿笠博士又看了眼那黑泽先生被攥住的长发, 默默地闭了嘴。

    现在还多了缕怎么也拽不出来的头发。

    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总喜欢握些什么,小时候是父母的手指,长大后或许是软和的抱枕。不过总有人小时候握不到父母的手指, 长大后却也学会忍受不安。

    琴酒一时没留意被她拽住了头发,孩童的手很小, 但抓力很大,饶是高烧重病也不能轻易地从她手里拿走东西。琴酒顿了一会儿,还是硬生生地一节一节地掰开她的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拯救出自己的头发。

    沉睡中的女孩皱起眉, 伸手乱抓,琴酒眼神一动, 拽着被角塞到她手里,瞬间安静了。

    松田阵平凑过来看了几眼,笑起来:“怪事,这不就是你给她的那把伞吗,你到底给这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把破伞还当成什么宝贝了。”

    说出来,他愣了一下,依稀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是在哪里说过。

    他愣神的功夫,琴酒已经略过他去,问阿笠博士:“从路上捡到的?”

    阿笠博士:“对,就躺在大马路上,可危险了。她身上也没什么身份证明,不知道怎么跟她父母联系,我本来正要报警呢,不过既然黑泽先生和松田先生认识这孩子,那就太好了。”

    他松了口气,显然已经先入为主地把一口喊出“宫野家的”这个青年当成了这孩子父母的朋友。

    “呃”阿笠博士迟疑了一下说,“您方便的话就给这孩子的父母联系一下吧,这种情况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保险。”

    琴酒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翻出手机,似乎是在发消息,键盘啪嗒啪嗒轻响。一时间,除去沙发旁边还在针对这女孩小声讨论的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房间里安静得只剩键盘敲打声。

    松田阵平:“在通知宫野明美?”

    “嗯。”

    总不能通知宫野艾莲娜他们。

    宫野明美是基层成员,琴酒定然不可能有她的联系方式,他只好先联系了研究室。

    宫野志保虽然是叛逃成员,但是研究室肯定还保有她的相关信息。琴酒发过去后,对面虽然疑惑行动部的人怎么会关心一个叛徒的事情,但“官大压人”,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发过来。

    [23333313:宫野小姐已经在任务中不幸身亡了。]

    琴酒愣住了。

    “怎么了?”

    注意到他的异样,松田阵平也靠近,一眼看到了对面回复的消息。

    他沉默一下,有些不解:“一个普通成员能接触到什么危险的任务?”

    更何况,这可是拿捏宫野志保的底牌,组织肯定不会让她出意外的,除非是组织动的手。

    琴酒想了一会儿,又问:[Gin:什么时候死的?]

    [23333313:就在宫野离开前没多久吧,宫野小姐死后没多久宫野就失踪了,我去查一下。]

    短短几句话,他们几乎瞬间明白了事情缘由。

    松田阵平轻哧一声:“果然,我说呢,雪莉呆在实验室里虽然没什么自由,但总比被人追杀要好得多,她又没什么必须叛逃的理由,原来是因为这样。”

    对面很快发来了宫野明美死亡的时间和来龙去脉。

    看完后,两人眼中讥讽更甚。

    琴酒意味不明地冷冷扯了下嘴角:“时间,朗姆来夏威夷的那段日子。”

    也就是说组织实验项目得到突破的那段时候。

    刚研究出成果,就迫不及待地对宫野家的人下手了。

    琴酒眼睫微颤,垂落掩住眼底的冷意:“组织这招卸磨杀驴玩得可真好。”

    这次是对宫野明美下手,那下次呢?

    宫野志保研究出了组织项目,她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同理,组织项目突破后,白鸽集团对其的牵制就微乎其微,琴酒对组织的作用也同样大打折扣了。

    何其相似啊,组织这次对宫野明美动手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震慑宫野志保是一方面,警告琴酒恐怕是更深一层的目的。

    下一次再动手恐怕就是对他、对他身边的人动手了吧。

    他兀自陷入了沉默,周身散发出压抑的杀意,让一侧的阿笠博士坐立难安欲言又止。

    阿笠博士看着满身冷意的银发青年突然有点后悔了:完了,黑泽先生看起来不像好人啊。

    他伸手默默探上手机,试图报警,但下一秒,他注意到旁边的黑发青年咳嗽一声,阿笠博士瞬间心虚地收回手,默默抬头,对上卷发青年绝对不友好的微笑。

    阿笠博士心里一阵咯噔,顿时老实了:“”

    行吧行吧,不管了,反正新一都没说有问题,他担心个什么劲。

    警告完阿笠博士,松田阵平抬手揽住琴酒的肩,有些担忧,“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心情一下子变差了?”

    琴酒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通了很多。”

    “感觉你好像一直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每天都好像和尚道士一样通悟通悟,是不是下一步就要看破红尘削发为僧了,”松田阵平吐槽,手落下来搭在他腰上,微微低头,下巴垫在琴酒肩上,无奈道,“想通这么多次了,怎么就学不会潇洒一点,直接跟我离开组织不好吗,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就组织做的那些垃圾事,松田阵平忍到现在没把组织给炸了就已经很努力了,而且能忍住,还是因为琴酒至今都没对“离开组织”这件事做出过正面反馈。

    呆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呢?

    他有些沉闷地闭上眼,平复烦躁的心情。

    这次仍然没有回复,但松田阵平本来也就没想得到答案,他缓缓叹了口气,听到耳边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好。”

    “嗯?”

    松田阵平一懵,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要离开组织吗?”那道声音带上了笑意,却让松田阵平反复确认了两遍,每一次都是说的:“好。”

    松田阵平心里劈里啪啦炸起了烟花。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懵懵地问。

    琴酒有些好笑:“我骗你干什么?”

    “你!你!你终于想通了!”

    松田阵平眼睛锃亮,他缓过神来,立刻一把转过琴酒的身体,顿了顿,张开手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恨不得亲吻面前这人!

    天呢,琴酒答应他离开组织了!这不比铁树开花更让人激动!

    他还真以为自己的笨蛋幼驯染要在组织里待上一辈子呢,虽然公费摸鱼确实不错但谁喜欢整天打打杀杀勾心斗角啊!

    “你”

    琴酒哭笑不得,怎么激动成这样?

    “你闭嘴!”松田阵平深刻体会过此人破坏气氛的本事,绝对不让此人破坏此时的氛围,“你终于想通了,终于不傻了,我高兴啊,先让我高兴一会儿。”

    谁傻了。琴酒嘴角微抽。

    这么多年,又不是他不想离开组织,这不是还有其他原因嘛

    没有组织的药,活不过一年,但是现在组织都要对他动手了,他还管他活多少年,还不如最后这段时间过得舒坦一点。

    如果幸运的话,在药效过期前,白鸽实验室应该能研究出解药。

    而且他又不是蠢货,组织必然倒台,他可没什么兴趣爱好跟去做梦里的劳模,最后死无葬身之地。那样固然让人敬佩,但他这次并不是了无牵挂孑然一身。

    组织害死他和松田阵平的父母,再给他们打工献身,那是白痴。

    琴酒嫌弃地推开黏黏糊糊缠着他搂搂抱抱的人,眼底思虑的阴霾散去,是掩不住的笑意。

    组织真要动手,这傻子也躲不过,他这么蠢,没什么心眼,万一真咽气了怎么办,他可没什么兴趣花上十好几年去找下一个称心如意的搭档。

    松田阵平并不知道他的好搭档在心里默默编排他的坏话,他现在心情十分雀跃,眉眼间是散不开的喜意。

    只感觉自从知道真相后,这段日子里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无声粉碎了。

    心情轻快,好像要飞起来了。

    ——激动到泪流满面,太好了,忍好久了,终于可以炸组织了!

    卷毛犬激动地围着银色猫咪上蹿下跳,好不欢快。

    阿笠博士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坐如针毡:救命!谁来救救他!为什么黑泽先生发了个短信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发个短信而已,你们在开心什么啊?!

    第80章

    宫野志保高烧不退, 没有家人可以联系,最终几人就商量着先把她送到医院去,至于出院后该怎么办,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琴酒的行动效率很高,在当天就上报给组织“无法确定雪莉去向”的消息, 然后转头就请了这几年累积下来的假。

    各种节假日加上日常休息, 这假期足足有一年多。

    他交上申请后,BOSS虽然疑惑, 但现在组织项目药物研发得到新突破后, 一切都不如以前那样紧迫了, 他于是只说了几句就准了假。

    但BOSS全然不知就在他准假的前一天, 他深为信赖的两把刀早就打包好了各种东西, 早早地溜之大吉了。

    BOSS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真切给了其他人一种性命垂危的迟暮感。组织里各个派系都变得活络起来, 已经渐渐不把他放在眼里,因此他同样也不知道, 在琴酒和松田阵平前脚刚离开组织没多久,后脚朗姆就带着一群人闯进了行动小队旧集结点——现在是行动小队的档案储存室。

    虽然行动小队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但这里还是没有其他人再过来, 多年过去,铁门依旧如当初那般坚实, 只是门上覆盖了一层灰尘,手指一抹旧留下一道痕迹。

    已经很久都每人来过了。

    朗姆放了心,轻碾着指尖的灰尘,对身后的人扬了扬下巴, 命令道:“破开。”

    “是!”

    “砰——!”

    “砰——!”

    沉重的大门被一群人强硬地用身体撞开,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缓慢地向两侧倒去。

    “咚!”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撞击声,空气中飞舞起密集细小的灰尘。

    房间还是跟多年前一样没有变,猎奇的图画壁纸,陈旧的流苏沙发,桌面上落满了灰,堆积在角落的饭盒里被吃得干干净净,墙上还插着几把匕首,中间夹着细瘪发黑的烂苹果。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和建筑久不经人的腐朽气息扑鼻而来,带着房间里阴森的寒意,瞬间炸起一身汗毛。

    朗姆面无表情地环视房间,有些复杂地说:“这么多年了还没变啊。”

    十几年前,他被迫听从BOSS的命令来给贝尔摩德看孩子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

    那沙发上前卫的流苏还是他挑唆松田阵平用指甲刀一点一点划出来的,墙壁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涂鸦是他亲眼看着那两个小鬼涂涂抹抹画上去的。

    那两个孩子分开还好,一旦在一起那破坏性是翻倍的。

    流苏沙发制造出来后,松田阵平很兴奋地把这创作技巧分享给了琴酒,然后两个小混蛋一合计,趁着朗姆休息的时候用剪刀把他的胡子剪得一塌糊涂。

    一个小人牵着两个小小人,当他们在墙上画画时,朗姆就蹲在旁边嘲笑他们画得烂,笑话他们画的贝尔摩德像王八。然后这两个记仇又小心眼的小鬼就偷偷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脸上画满了涂鸦——他最喜欢王八,还是用记号笔画的,害得他一个星期没敢出面见人,也被贝尔摩德嘲笑了整整一年。

    那段日子里,朗姆几乎每天都在“勉强冷静”和“精神癫狂”这两者之间徘徊。

    从一开始动不动就会忍不住对他们产生杀意,到后面被折磨得十分麻木,就连他们要坐肩膀飞高高都能接受。

    他的脾气就是这样被磨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人类对幼崽天生的容忍度吧,他曾一度成为了一位很平常很合格的长辈。

    一直持续到他们长大成人,持续到他们独立出贝尔摩德的派系,到他们的势力得到了BOSS的瞩目。

    记忆里的房间变得空荡荡,这场相亲相爱的戏终究还是演不下去了。

    阳光透过玻璃进入房间,条缕的光线映照出空中蹁跹的颗粒。

    朗姆收回视线,微微抬手。

    “搜,一个房间也不要落下。”

    “是!”

    手下打鸡血一样吼道,蝗虫过境一般将整个房间搜索得乱七八糟。一抬脚一蹬腿就是一声巨响,各个房间的门都被暴力破开,本就陈旧的屋子看起来更加破败了。

    朗姆不动如山地背手站在客厅中央,视线偶尔落在记忆深处的位置。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

    “大人!”楼上有人惊喜地喊道,“发现一屋子档案材料!”

    朗姆一顿,大步朝楼上走去。

    手下恭敬地在前面引路,在到达那个房间后落后一步跟在朗姆身侧。

    他记得这是琴酒和松田阵平的卧室。朗姆从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么个认知。

    他看着坐满房间四面墙壁的书架,每个隔间都有对应的编号和档案袋,他皱眉挥走眼前的灰尘,走上前查看。

    置物格编码没有顺序可言,像是随手乱放的。不过没可能,这里面肯定暗藏着什么玄机。

    朗姆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对属下说:“打开看看。”

    属下连忙应下,轻手轻脚地从书架上取下那个档案袋。似乎是在这里放了太久的缘故,档案袋已经变得硬邦邦,包装的纸袋变得很脆弱,仿佛稍微用力就要粉碎。

    属下小心翼翼地扯开封线,生怕把这玩意儿给扯坏了,动作慢吞吞,看得朗姆直皱眉。

    他冷不丁开口:“这是你祖宗的坟墓吗?”

    “啊?”属下懵住,“不是啊。”

    朗姆:“那你哆嗦什么,拆个线跟上供似的,动作快点。”

    属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加快速度:“哦哦!”

    他两三下把档案袋撕开,露出里面轻飘飘一张纸,他没敢看里面的东西,直接递到朗姆面前。

    朗姆低头,看清楚了纸上的内容,他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压抑着暴怒的克制,脸色发青发红发黑。

    他猛地推开手下,“哐当”甩开一个玻璃门,从置物格里又撕开一份文档,同样是一张纸,同样是不变的内容。

    ——[你来晚了,东西我先拿走了,多谢款待——CWES(Celebrate with enthusiasm.)]

    “欻欻欻!”

    纸张被疯狂粉碎,被愤怒地往上空一扔,雪白纸片哗哗落下。他夺过属下的枪“砰砰砰”连开,满屋子玻璃稀里哗啦地掉落。

    “琴酒、马丁尼、贝尔摩德!可真是好样的!”

    在属下惶恐的眼神下,朗姆眼珠漫上狰狞的血丝,他咬着牙冷笑:“BOSS有令,已经确认行动组全员叛逃,所有成员对其进行全面追杀!”

    他几乎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甚至趁着BOSS昏迷的时候越级布令。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低头,惊骇地应下:“是、是,BOSS!”

    朗姆笑容狂狞,他恨恨地掰断书架一角,声音阴冷:“全面击杀,一个不留!”

    ——

    “阿嚏!”

    松田阵平擤了擤鼻涕,往被子里缩了缩,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床边的银色身影走来走去,试图跟他商量:“你看啊,我都打完针了,不喝药行不行?”

    琴酒冷漠拒绝:“不行。”

    他兑好温水,拿着药怼到松田阵平面前,“起来喝药。”

    床上的卷毛耍赖一样往被子里钻,隔着被子闷闷地说:“不想喝……我都已经打完针了。”

    “你真是连个孩子都不如,柯南都知道病了要喝药。”

    “哼哼……”

    琴酒眉心狂跳,他放下杯子和药片,挽了挽衣袖,走到他旁边,猛地连被带人一起揪起来,动作十分生猛地捞起药片一把塞进他嘴里,又拿起水杯硬生生怼到他嘴边,面无表情地往下灌。

    松田阵平睁大眼睛,立马把药片往外推,水都吐出来不少,手上下巴上流得到处是。琴酒瞥了眼流到手腕的水,手上稍微用力,冷漠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然后举起杯子,惨无人道地往下倒,跟浇花一样。

    松田阵平懵逼之余,下意识吞咽,毫无察觉地把药片吞进肚子里,还没反应过来的就又被琴酒塞进被子。

    “咳咳咳……”

    他迷茫地咳嗽着,看着琴酒慢条斯理地站在旁边擦手,完全看不出他刚才对一个病号做出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松田阵平手指微微颤抖,哆嗦着伸出被窝指着他,虚弱地控诉:“你还是人吗?”

    琴酒扔掉卫生纸:“可以不是人。”

    他过去给松田阵平擦干净下巴,又把他的手塞回去,在他的强烈抗议下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把人卷成卷,确认他不会再挣脱出来后满意地点点头。

    出门前,他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眼在床上不安分地蛄蛹的人,警告了一句:“我去看看柯南,你最好别再踹被子。”

    松田阵平默默放下踹被的腿,安详躺平。

    ——还是不要挑战琴酒的权威了,昨晚踹了一次被子,被敲的脑壳现在还疼着呢。

    前一阵那场暴雨落下后,气温急转直下,几乎瞬间由盛夏降到深秋,这几天才开始慢慢回暖。

    不过这场气温大跳水后迎来了一阵小型流感,很多人都感冒了,严重的像松田阵平和江户川柯南,直接发烧到在床上瘫了好几天。

    江户川柯南病倒能理解,毕竟是小孩子,抵抗力弱。

    但是松田阵平这样日常很注重锻炼的,几年都不带感冒一次的人也病倒了,让琴酒疑惑了很久。直到他复盘了一下,暴雨那天这人傻乎乎地在外面吃着冰激凌吹了半天凉风,晚上又用凉水洗澡,铁打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血肉组成的普通人。

    似乎这样的人一旦病倒后格外难恢复,松田阵平这一病就一直在反复发烧。

    阿笠博士做实验又把房子炸了,柯南这几天就暂时住在琴酒和松田阵平家里。

    宫野志保还在医院里病着,这下又病倒两个……

    这个家,也就只有琴酒还在苦苦支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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