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起猛了。

    原来,除我之外全员非人类。

    楚乐有种想要回家再睡一觉的冲动,逃避虽可耻,但一定有用。

    或许一觉醒来,他面临最大的问题还是二百二十五块钱怎么活一个月。

    而不是,一条光脑袋就比他那小破出租屋都要大的章鱼为什么会是前几天还笑眯眯请他吃冰淇淋的澜泽。

    翻飞的触手将沿途的大树被连根拔起,青苔和杂草离开了土地的怀抱被迫飞向天空,间或夹杂着一两只来不及逃跑的小松鼠,抱紧了自己的尾巴体验了一次免费的云霄飞车。

    事实再次证明,自然进化的规律果然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海洋生物就算长了八条腿,在陆地上依旧是跑不过四条腿的本土动物的。

    暴走的穷奇身姿矫捷,灵活地穿梭在树林之间,一次腾飞助力之后,眼看就要扑咬到澜泽的后颈。

    身后陡然逼近的杀气,夹杂着血腥气的湿热呼吸由远而近落在圆滚滚的后脑勺上。

    此情此景,也并不一定是无路可逃。

    还有,死路一条。

    哦,再见了亲爱的地球,请把我葬在一片珊瑚花海中,别问,这是小章鱼最后的浪漫。

    澜泽抽空腾出一条触手,抹了抹眼泪。

    去他妈的妖兽联盟!说好的保护每一位获取人界通行证的妖兽的生命安全呢!骗子!

    澜泽擦干最后一滴眼泪,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苍天啊,谁能来救救我这只可怜的小章鱼,不管是谁,就算要请你吃章鱼烧我也愿意!”

    漆黑的夜空中,乌云快速汇集在一处,昏暗的云团低低压至山顶之上,云层中雷电涌动。

    来自于深海巨妖的长鸣划破天际,悠长又空灵,让时间凝固在一瞬,能够下达穿破一切阻碍直达大脑神经皮层的指令。

    天空炸开一团白光,狂风骤起,落叶翻飞,银色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轰然劈落,将黑夜颠倒成白昼!

    一道、两道、三道——狂风骤雨一般,锁定在暴走的凶兽身上。

    电流滋滋啦啦,夹杂着皮毛被烧焦的味道。

    强大威压让穷奇四肢的骨骼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整扇翅膀一片焦黑,隐约露出些血肉模糊的骨肉。

    疼痛不会让它退缩,只会让暴走的凶兽越发狂躁。

    它很冲直撞着,却如何也无法摆脱雷电的追击。

    正中背脊的雷电让它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生不出半丝反抗之力,一声绝望的嘶吼之后,通体焦黑的凶兽轰然倒地,半边脑袋都陷入了泥土之中。

    澜泽只不过愣了一瞬,八条触手兴奋地挥舞起来:“可以了可以了!再劈下去山都没了!”

    与最后一道闪电一并从天而降的人鱼,银发在风中飞舞,衣摆肆意翻涌,湛蓝眼眸低垂俯瞰整片土地,脚尖轻落在地面的一瞬间,无形的风向外推开一个径长数米的圆圈。

    连带着澜泽抛过来想要求抱抱的触手也被一并推开来。

    只不过晚到半分钟的胡建国,似乎只剩下打扫战场这一件事,他一边给整座邙山补下结界防止凡人窥探,一边扶着老花镜朝案发现场赶来。

    只见简柏优雅地将落在被子上的一片枯叶给弹开,而后表情淡漠地看着面前这只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大章鱼。

    黑豆一般的眼睛委屈巴拉地眨了一下,一滴眼泪顺着他圆溜溜的大脑袋往下滑落,在泥土地上砸出了一个大水坑,澜泽控诉:“你再迟到一分钟我就要被吃了!!”

    简柏面色不改:“它若真咬你一口,先死的不一定是谁。”

    蓝环章鱼身藏剧毒,是在整个自然界都名列前茅的神经毒素,一小滴就足以让人致命。

    更何况是他这只修炼了上千年的巨型妖兽,别说一口了,他分泌的一滴毒液就能让数头虎鲸瞬间毙命。

    澜泽越发委屈,触手涌动着蜷缩回身体,“砰——”一声恢复成了人类模样:“那不行,我怕疼!”

    被这么个没有理智的凶兽咬一口,那不得直接掉一块肉!

    简柏眉宇微挑:“你咬它一口不也一样?”

    澜泽马上露出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甚至还抿着舌头夸张地呸了好几下:“那更不行,我讨厌满嘴毛的感觉,全身都是毛发的动物实在太恶心了。”

    所以这家伙!活该被穷奇追出二里地!

    光溜.溜的澜泽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探寻着有无能暂时蔽体的东西,视线探寻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简柏怀中的被子上。

    这一下最后一丝不满也尽数消失,前一分钟还在狼狈逃命的澜泽,笑嘻嘻地伸手扯了一下被子:“这么客气啊,怎么还给我带了条被子来……哎哟我操!”

    扯开的一丝被角又被原封不动地给按了回去,澜泽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被子里看见阿月那张漂亮的小脸。

    下一秒,被他塞回去的被角就被从里面顶开来。

    楚乐皱着眉,耸动着鼻子,在这寂寥的黑夜里打出一个无比响亮的喷嚏。

    “不是……一只小小穷奇而已,你怎么把阿月也一起带过来了?”澜泽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赶紧捂住嘴巴,他观察着简柏的神色小声问,“不是,阿月想起来了吗?”

    从一开始就憋了很久的楚乐,终于在听见这句话之时,忍不住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你们打架,为什么要带着我啊?”

    就很奇怪,楚乐想起了胡建国见到他的第一面,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太好了,带上他的肯定没有问题”。

    还有一直在提及的另外一点。

    楚乐拧着眉继续问道:“我应该要想起什么吗?”

    他困惑地看向一丝.不挂的澜泽,澜泽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闭口不言。

    楚乐闭上眼,红着脸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胡建国。

    胡建国假装低头捡老花镜,忙得不行。

    楚乐更加茫然,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简柏身上。

    他惴惴不安地攥紧手心,一种真相马上就要被揭晓的感觉让他心跳如雷。

    楚乐眨了一下眼,深吸一口气之后小声又谨慎地问:“我、我是不是也是妖怪啊?”

    假装忙碌的两个人也停了下来。

    气氛有点微妙。

    简柏眼眸中荡漾着一抹楚乐看不懂的情绪,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

    不是妖怪,但也不是人。

    “哦……哦。”楚乐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不对劲。

    既然不是的话,他们打架为什么要带着他?还总有莫名其妙的说他好香?他身上明明只是最廉价的沐浴液的味道……

    等等!

    楚乐脸色一变,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当即抬头看向简柏,紧张又害怕,这样的猜想让他有点崩溃,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你们……是把我当做食物了吗……?”

    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吃掉的小猪,终于捋顺了自己的逻辑,几乎要哭出来:“你是不是……要吃了我呀?”

    所以才理所当然地都觉得应该带着他,能随时随地补充体能。

    然后,楚乐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气,简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

    至少不是楚乐现在以为的这种“吃”。

    刚刚完成闭环的逻辑又一次被推翻,楚乐这下是彻底懵了,他不知所措地抿着嘴唇。

    没有人注意,那一团躺在数米开外几乎已经炭化完全没有呼吸的凶兽为什么还能站起来,猩红的眼眸如同一束火光,在黑夜中悄然亮起,行尸走肉一般,眼中只有杀戮。

    在感受到煞气陡然逼近的刹那,甚至是在简柏做出反应之前——

    楚乐的身子微微一颤,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所有的行动都源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突然觉醒的本能,宛若束缚在身体上的千百道枷锁在一瞬间全部断裂,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受控制地恣意变幻着自己想要组成的形态。

    “嗡——!!”

    一束银色寒光自简柏怀中腾空而起,呼啸声起,寒气激荡的刀光闪烁凌厉,在突然扑咬上来的穷奇周身划出数道无形的轨迹!

    暴走的凶兽维持着一个腾空飞扑的姿势。

    ——而后一块一块地砸落下来。

    胡建国瞠目结舌:“我的祖宗诶!!!!手下留情!!待我先带回妖联调查调查啊!”

    简柏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不解神色:“不是我。”

    “他自己飞过去的。”

    柔软的棉被散落在地上。

    还有一套卡其色的睡衣,和一条……蕾丝内裤。

    不过一秒便将凶兽大卸八块之后悬停在半空中上弦月,精致秀气的莹白弯月一般,刀刃薄如蝉翼,寒光闪烁流光溢彩,缓缓变幻成一副少年模样。

    微光笼罩着少年慢慢飘落到地上。

    鸦羽长睫颤动,徐徐睁开双眸。

    脚下湿滑黏腻的触感,残余着些许活物的温度。

    楚乐脑子发懵,他不可置信地将双手举到眼前,反复地、仔细地看着这双熟悉的手,细白指尖上还沾染着几滴暗红色的腥臭黏液。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血肉横飞的尸块,脸色剧变,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简柏疾步上前,将双脚发软的人稳稳接在怀中。

    冷冽的香水味充斥着鼻腔,是熟悉的水生调香味。

    楚乐终于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副被吓懵了的表情,将脑袋整个埋入简柏怀中,泛白指尖抓紧了他的衣摆,一开口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怎么回事啊……?”

    “好、好可怕……好恶心啊!”

    “我的衣服呢?!呜呜呜呜呜!好脏啊,我要洗澡呜呜呜呜呜……”

    第42章

    凌晨三点,半宿没睡的胡建国,连眼袋都熬了出来,硕大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非常憔悴。

    他仰头喝了半杯浓茶,揉着眉心哑声开口:“尸块拿去送检了,检验部那边正在加班,十二小时内能出具一份粗略的检验报告。”

    穷奇暴走了,这件事情放在二零二四年本身就很奇怪。

    妖兽只有在妖力过剩,突破了身体极限值之后才会进入暴走状态。

    人类工业革命之后,地球生态环境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灵气随之衰竭匮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普通的妖兽连进一步的修炼提升都很难,怎么还能暴走呢?

    更让胡建国觉得不安的是,在简柏的雷刃攻击下,穷奇还能剩一口气也算万幸,但它居然还能站起来继续攻击,就不太合理了,这也是就算穷奇已经被切成块,胡建国依旧要勤勤恳恳地把碎块捡回来研究的原因。

    它后来的状态,比起暴走,更像是人类电影里只会啃咬追逐活物的丧尸一般。

    “所以,澜总,您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胡建国将目光转向了刚洗完澡甚至还吹了个发型喷了点香水的澜泽身上。

    澜泽连吃三个冰淇淋才平复心情:“谈项目啊,人类那边的军.工科研材料想和我们合作,给出的条件还不错,所以我就亲自过去了。”

    原本想着毕竟是和人类高层合作,这样的场合还是要低调行事,澜泽甚至只带了两个助理就直接过去了。

    科研部的位置很偏僻,从入邙山开始就由他们的车辆专门接送,一路哨兵把守,层层检查把控纪律森严。

    到这里一切都还很正常,接待澜泽的负责人虽然算不上热情,但也还彬彬有礼,两人就这次的合作展开了讨论,刚谈到价格部分。

    负责人还在强调能和他们官方合作,对柏海集团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国名度和公信力得到高层认可的宣传,从长远的角度来说就算不给钱也是可以的,所以就算临时变卦要压低50%的价格也非常合情合理。

    澜泽很干脆地拍拍屁股想要走人。

    废话,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白嫖柏海集团。

    以柏海集团目前在人类世界的影响力,他是疯了还要上赶着来打免费的白工。

    于是他说:“我相信肯定有很多企业愿意倒贴钱与贵方合作,那就祝你们能找到心仪的合作对象,前提是,他们也能生产出你们需要的东西。”

    澜泽刚起身,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刺耳的警报声伴随着闪瞎人眼的红灯响彻整栋楼。

    澜泽被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要翻脸直接动用武力,忙不迭摆摆手:“不至于吧朋友,买卖不成仁义在,没必要……”

    然后办公室的门就被撞开了,警务人员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快快快!A34号实验对象暴走了,全体人员紧急疏散到C区!”

    之后的一切简直就是人间炼狱,红着眼暴走的穷奇从远处咆哮着横冲直撞而来的时候,澜泽立马就给妖联总部发送了一串求救信号。

    胡建国撑着额头,神色凝重:“所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穷奇会出现在那里?”

    澜泽点头:“我不清楚,但他们好像称它为A34号实验对象。”

    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处处透露着诡异。

    胡建国起身:“等检验部那边的结果出来,我会及时告知你们,我们应该还得再去一次邙山。”

    *

    温热的水汽弥漫在整间浴室。

    水汽氤氲,乳白色的雾气将蜷缩在浴缸里的少年熏蒸得浑身泛粉,浑身湿漉漉汗滋滋的小鬼,苍白的一张脸,就巴掌那么大一丁点。

    湿答答的头发乖巧地垂落,承得他愈发荏弱可怜,水滴顺着白皙的后颈滑落到微微翘起的蝴蝶骨上。

    他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潮湿的睫毛一缕一缕耷拉着。

    楚乐想起来了。

    他不是妖怪。

    但也不是人。

    他甚至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一种对妖怪来说口感极好的食物,也没敢往这方面想。

    楚乐偏着头,将潮湿的脑袋搁下莹白圆润的膝盖上。

    楚乐从简柏的手机上看到了关于上弦月的一些记载和描述,那些文字描绘的场景对他来说分明是很熟悉的,但又过分怪异。

    一开始,他只是一块孤伶伶躺在深海的灵石,埋藏在珊瑚丛和火山灰之下,巴掌那么大小,晶莹透亮的海洋之心,萃取着深海的灵气,净化这污浊的一切。

    后来人鱼发现了他,在他的身体里镶嵌了塞壬之鳞,锻造出了一柄精致的小弯刀,用于承载封印人鱼过剩的妖力和被黑水侵蚀的一半灵魂。

    千百次的淬炼,让这柄精美绝伦的小弯刀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神兵利器,它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妖力,甚至不需要任何华丽的招式,就能轻易斩杀一头巨妖,很快便登上了神兵榜并占据了榜一的位置千年有余。

    直到他突然化形消失……

    楚乐的神识是在化形成人类之后才拥有的,所以就算明确的事实摆在眼前,依旧有一种把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强行塞入脑子里,并没有和身体融为一体的割裂感。

    理智认可这荒诞的一切,感情上却还是难以接受。

    楚乐已经洗了快一个小时了。

    那种残余在指尖的湿黏触感却挥之不去,隐约之间似乎还能嗅到腥臭的铁锈味。

    那种用自己的身体,将湿热的肉块切割开,组织和骨骼齐齐断裂,血液四处飞溅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太恶心了。

    楚乐拧着眉,痛苦地干呕了一下。

    浴室的门被推开了,简柏神色自若地走了进来。

    楚乐:“……?”

    楚乐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一团,白色的泡泡绵密地浮在水面上,堪堪遮住了胸口和膝盖以下的位置。

    随着身体的晃动,荡漾开来的泡泡下,若隐若现一抹粉白。

    尖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楚乐瞪着一双眼看着简柏,睫毛止不住地颤啊颤。

    简柏在浴缸面前跪了下来。

    楚乐咬着嘴唇想要抗议,不是,我在洗澡啊!哪有人在别人的洗澡的时候这么坦然地走进来的呀?

    简柏牵着他颤抖的指尖,放在唇边亲吻。

    湛蓝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浑身冒着热气的小家伙,他伸出舌头——

    似乎是想要让楚乐看清楚一般,每一步都缓慢得让人崩溃。

    楚乐确实也看清楚了,不是错觉,那条第一次亲吻就伸到他的喉咙就把他逼得泪流不止的舌头,真的比人类要长上很多,不同于木白那可爱粉嫩的样子。

    沾染着水汽的舌头色泽猩红,密布着颜色稍淡的倒刺,看上去有点骇人,长长地探出来的一瞬,莫名得让人脸红心跳。

    它裹住了唇边细白的指尖,猩红的舌尖和雪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让楚乐眼皮都惊得跳动了一下。

    楚乐挣扎了一下,马上就被更加用力地握住手腕。

    简柏平静的神色下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痴狂,他终于不必再小心翼翼地伪装,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隔阂,他可以用最原本的模样去亲吻他,拥抱他,甚至是……

    但是,宝贝今天已经很疲惫了。

    简柏克制着,一根一根将原本就潮湿的手指舔得越发湿.淋淋。

    疼痛伴随着麻痒,像是被蚂蚁啃噬,又如同微弱电流在游走,细细小小的倒刺将他的皮肤都勾得发红,渗出一点点可怜兮兮的红色。

    却也直接有效地覆盖掉了指尖残余的恶心触感。

    楚乐脸色潮.红,他小声地制止着:“可、可以了……”

    简柏抬着眉梢直勾勾地看着他,湿长的舌尖勾着他的两根手指,含入口中,缓缓地涩情地吮吸了一下。

    这才起身,用毛巾将湿漉漉的楚乐裹住,直接抱回了卧室。

    浑身光溜.溜的楚乐,裹着一条绵软的白色浴巾,露出来的小片肩膀和锁骨,还有沾染着湿润的水汽。

    他低着头乖乖让简柏帮他吹干头发,耳根红红地一直延伸到那截白皙的后颈之上。

    温热的风软绵绵地带走了潮湿的水汽,吹得他有点晕晕乎乎,脸颊也被热气熏得泛红。

    直到整个人都被吹得暖洋洋,头发也毛茸茸的飞翘着。

    耳畔的嗡嗡声忽然停止,简柏关掉吹风机随意扔在床头柜上。

    高大健硕的身体从身后贴了上来,紧绷有力的手臂收紧,冰凉的体温顺着浴袍一点点透过来。

    简柏侧着头,埋在楚乐颈间深深嗅着。

    他有些亢奋,见到了上弦月的本体之后,似乎再一次确定这个软塌塌香馥馥的小家伙从一开始就是属于自己的这件事。

    他的呼吸、体温、血肉……他的整个身体和灵魂,都是自己的。

    好想,好想就这么将他吞吃,让他们彻底融为一体,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都交融在一起。

    他含住近在咫尺的粉嫩耳垂,潮湿的气息有些过度兴奋地微颤。

    低哑的声音贴着耳朵送了进去:“宝贝,明天还能穿成那样给我看吗?”

    他想起那条已经被弄脏丢弃的蕾丝内.裤又非常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不穿也可以。”

    “嗡——”

    脑子里某个弦断掉了。

    被亲得晕晕乎乎的楚乐蓦地瞪大了眼睛。

    要死了!!!!

    他迟笨的脑袋总算意识到从发现自己只是一柄武器之后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到底来自何处。

    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大误!!

    从一开始,简柏说的那句“我是他的主人”,其实就是在平静地阐述上弦月的归属权而已,整个妖界都知道简柏就是上弦月的主人。

    甚至连后面的那句“爸爸”,制造出他的简柏,用灵魂和妖力浇灌出他的生命,按照人类的定义来说,也没有毛病。

    所以,其实……人家从头到尾都只是来找寻失物的。

    而他,傻乎乎地以为别人要包养他,还主动学习怎么当好一只金丝雀??

    楚乐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亲吻,他说自己虽然做的不好,但是会好好学的……

    想起了他红着脸喊简柏主人,简柏明显有一瞬间愣神。

    想起了他骑在简柏身上,掀开衣服给他看,还问人家喜欢吗……

    还有那一堆现在还封印在柜子里,但明天一定要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过分主动又玩得很花的人,貌似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楚乐浑身发烫头顶冒烟软塌塌栽倒在床上捂住脑袋,羞耻欲绝到马上就要崩溃,恨不得立马昏厥过去。

    救命!!他都干了些什么??

    第43章

    澜泽将一叠资料放在桌子上说道:“穷奇的身体里检测出了一种新型的兴奋剂,这种兴奋剂对妖兽也有作用,目前还不确定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人类高层和超自然研究中心已经将现场封锁避免事态进一步扩散。”

    “胡建国的意思是,他们也会派一队人过去跟进,总之暂时没我们啥事儿,就是搞黄了一个长期稳定的小项目,想想还有点可惜呢。”

    办公桌那边,简柏正在低头看手机,从他走进来到汇报完工作,愣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

    好好好,你说这以前对人类的一切发明嗤之以鼻的人鱼王,怎么就突然变成网瘾……呃,老古董了呢?

    澜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简柏那边看去:“我说你都盯着手机看了小半天了,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类发明的小玩意这么有兴趣的呀,哟~在看阿月呢?真可爱!”

    话音刚落,简柏像是等了这句话很久一般,立刻将手机屏幕转向了他。

    只见一个名为“宝贝”的相册了,整整存了一百多张照片,吃饭的、睡觉的、发呆的、便利店打工的、骑自行的……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都给记录了下来,

    最近的一张是楚乐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一小团黑色短发的模样,他睡觉的时候也很乖,探出来的两截细嫩胳膊,软绵绵地落在被子上。

    澜泽又一次见识到这只人鱼的恋物癖到底有多严重,再一次唾弃自己家的咖啡机为什么不能化形,哼!到时候他也拍个几百几千张,还要设做屏保!搞得好像谁家没个小宝贝似的。

    呃、他还真没有。

    ……

    破防的小章鱼不想上班了,只想用八条触手把自己团巴起来,当一只孤独的章鱼丸子。

    然后对面刚刚炫耀了一波的简柏却比他还要早起身:“我先回去了,他刚找回前身记忆,我得多陪陪他。”

    小章鱼认命地摇摇头:“去吧去吧,你家阿月最黏你了,这可定是一天不见到你都不行的。”

    归心似箭的简柏却没有直接瞬移回家,他让司机带他去了江城最美的花店。

    简柏其实不太喜欢人类的鲜花,这种物种差异带来的隔阂,盛开的鲜花在他看来无异于一个个张扬的生殖.器,实在太过银荡。

    但他想起了酒店的那一晚,楚乐收到他顺路买的一束红玫瑰之后,开心地光着脚到处跑想要找个什么容器装起来的模样。

    如果鲜花能让楚乐感觉到开心的话,简柏愿意接受人类这种匪夷所思的癖好。

    玻璃花房的建成和从保加利亚运过来的玫瑰都需要一段时间。

    简柏让司机在路边候着,他只身走进了花店,

    “先生,请问您是想买花送给什么人呢?我可以帮您推荐一下,每一束花都有它独一无二的浪漫的花语呢。”店员张望着这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混血男子,一时间有些不敢靠近,只敢在他身后远远跟随着。

    上次的玫瑰花还是让助理直接准备的,简柏才意识到,原来买花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简柏一边听着店员小声絮絮叨叨,一边往里走去,一束纯白牛皮纸包裹的蓝紫配色花束在一片色彩鲜艳的花丛中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店员察觉到他的停顿连忙鼓足勇气上前介绍:“先生眼光真不错,这是本店唯一一束人鱼姬玫瑰,它的话语也和的名字一样浪漫——至死不渝的爱,如果是送给恋人的话,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它了。”简柏打断导购的话语,转身往收银台走去。

    店员脸色的拘谨变成了雀跃,她飞快走到收银台,取了一张卡片:“先生您的爱人肯定会很喜欢的,您需要在卡片上写什么祝语吗?”

    简柏沉思片刻,接过店员手中的纸和笔,在带着熏香的卡片上写下了一行字,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赏心悦目,线条流畅,笔锋之间却透露着极具野性的美感。

    从车库到二楼卧室的一段距离,似乎比平常都要漫长。

    玫瑰花的香气萦绕在鼻腔,浓郁却有些艳俗。

    简柏想起了楚乐身上独特的味道,全世界有且仅有的,如若取下脖子上的束缚,就能让妖兽原地发狂失控的香甜,远比这鲜花要甜美上千万倍。

    简柏神色淡漠,但眉宇间的冷意明显少了几分。

    厚重的地毯隔音效果极好,走在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简柏想,他应该还在睡觉吧,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完全适应变为原形之后带来的后遗症,人类孱弱的身体超出负荷之后便会感觉到不适和疼痛。

    或许一会,他们可以去浴缸里泡一泡,简柏会帮他放松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就算是人类喜欢的水温,对于人鱼来说并不是那么的舒适,甚至有点烫,他也可以为此忍耐。

    推开一条缝隙的卧室,一片漆黑,就连那股朝思暮想的香甜也淡了几分。

    简柏眉宇微蹙,伸手将灯打开,快步走到了床边。

    楚乐不见了,被子平整地铺展在床铺之上,看来他在离开的时候有好好打扫卫生。

    整洁的床头柜上多了一张字条——

    “简先生,我先回去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我需要点时间,希望您能理解——楚乐”

    吧嗒。

    盛放的鲜花砸落在地板上。

    摔坏了一个花骨朵,花瓣散落在地毯上,一地狼藉。

    *

    彼时,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的楚乐,正在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往别墅区外走去。

    楚乐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还觉得很离奇的事儿,现在回头再去看,一切都合情合理了,所以他那次一丝.不挂出现在简柏家的厨房里,其实是受到了惊吓第一次恢复原身吧??

    那么问题来了,这都第二次了,为什么比上次还要疼??

    今天早上,楚乐从简柏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茫然的脑海中只有三个字——

    要死了。

    昨天晚上只顾着震惊和害怕,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被兽类的血肉黏糊着的恶心感,真没想到今天起床居然能疼成这样。

    楚乐瞪大了眼睛,瞳孔涣散失焦,小口小口喘着气,好半天才从那种如同被一把烧得滚烫的刀给凌迟了一晚的极度疼痛中缓解出来。

    他缓缓抬起疼到哆嗦的胳膊,确定自己没有缺胳膊断腿的,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楚乐还是无法接受,他怎么就是一柄武器呢?

    先不说他化形之前连个生物都算不上这事儿。

    这如果让他每次变成原形之后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也实在太痛苦了吧?那还不如是一种食物呢,就算被吃了就特疼一下就好……

    而且!!他的衣服又没了!!

    不是,就很离谱!以前看过的小说里,主角啥的变个身,那衣服不是能一起跟着变吗?为什么他的衣服就直接碎掉了,就很不科学啊!

    这不是一打架就要他赤.身裸.体去切肉吗,咦~~~真的好恶心。

    当然,以上所有都不是楚乐在掌控了身体的自主权之后,立刻写下字条,和相认不到一天的主人不辞而别的主要原因。

    是的,现在楚乐仅仅是想到“主人”两个人,那种油然而生的羞耻感就会让他体温飙升,面红耳赤。

    平日里坐车出行还没发现,这片别墅区居然这么大的吗?这都走了快半个小时了,终于看到了伟岸恢宏豪气冲天的英式雕塑风大门。

    楚乐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扶手,艰难地爬上了320路公交车。

    虽然现在的身体不适到让他恨不得长在床上,但楚乐没有急着回家。

    从御湖别墅到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总共有十八站路,这里是始发站,空荡荡的车上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

    司机视线在他的脸蛋和走路的姿势上扫了好几个来回,再抬头看看不远处那金碧辉煌的别墅区大门,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倍感同情地叹了一声:“唉,造孽啊,这些可恶的有钱人……”

    一直等到楚乐别扭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师傅才贴心地踩下油门。

    夏日的风带着太阳的温度从窗户缝里吹进来,掀起了少年额前零碎的黑色短发,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沁着一片密密的汗珠,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似乎睡得不太舒服,又或者只是热的,白皙的皮肤上沁出一层淡粉。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意外地居然没有人坐到少年身旁,车外的风景不断变化着,但每一次睁眼却又好像总是千篇一律。

    公交车停靠在了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正值中午,也不是工作日,医院的人不是很多,外科住院部的三楼只有一两个值班护士在护士站处理医嘱。

    楚乐很快找到了这次过来的要见的人。

    病床上那个一条腿打上石膏高高吊起的男人正在午休,黝黑的脸上仿佛在不见的这几天里长出了很多条沟壑,瘦削的身体蜷缩在病床上,脸色憔悴,两鬓的头发也有些许泛白,丝毫不见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

    楚乐忽然就发现他再次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心情居然是平静的,没有如影随形的恐惧、没有马上就想逃离的冲动……

    甚至连一直憋在心里,想要问出的一个愚蠢的问题,也因为在知晓了自己只是一柄武器的化身之后,突然就失去了开口的意义。

    一切的不喜欢就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他真的没有妈妈,他只是这个男人某次夜归的时候,一时良心发现从路边捡回的一条轻贱的小生命。

    给一口饭吃,能让他上学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楚乐叹了一声,将病房的窗帘稍稍拉起一些,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却没想床上的人突然醒了过来,浑浊的目光渐渐对焦在楚乐那张平静的脸上,连表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变化便一把抓住了楚乐的胳膊。

    男人声音嘶哑又刺耳:“你小子,我都还没去找你,你自己居然送上门来了?你来找我干吗?”

    楚乐拧眉,胳膊被他握得有点痛,但比起化成原形的痛来说又算不上什么,所以他只是垂眸问了一句:“怎么?又想打我?”

    男人脸色剧变,涨红的脸上是愤怒无法发泄的愤懑:“好你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你怎么就不记得?就记得这种小事?我当老子的教训教训自己儿子还有错了?”

    他说着就想起身,但受制的下半.身传来的刺痛让他狼狈地重重跌回床上,恼羞成怒之余都顾不上手上还在输液,扬起胳膊就要往楚乐身上抽。

    楚乐一个余光,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却没想这随手地轻轻一下,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男人脸上只剩下了痛苦,刺耳的哀嚎声响彻了整栋住院部。

    “啊啊啊啊——”

    “怪物!!我就知道你也是怪物!!我的手断了啊啊啊啊!”

    楚乐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手,一瞬间梦回拍戏时把江如璋打伤的那个下午,不同的是,此时此刻他是清醒的、清楚地感知到,只是那一下看似轻微的防备性的碰触,迸发出来的能量,居然让坚硬的人骨直接断裂……

    隔壁床小声聊天一对小情侣都被吓得站起身来吗,早就烦死同屋这个坏脾气大叔的小女生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大叔你别装了,我都在旁边看着呢,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人家只是挡了一下。”

    躺在病床的小男生还吊着一只胳膊,闻言也出声附合:“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再闹我叫保安了啊!”

    连护士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楚乐在一阵兵荒马乱中从病房逃了出来,走到一楼的时候犹豫了好半天,还是走到缴费窗口,给男人暂续了一个星期的住院费。

    用的是简柏转给他的五百万,一共刷卡支付了一万元。

    楚乐抿着唇,脸上还有一丝丝尴尬,他小声嘀咕着,试图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就当是给他的失物保管费……虽然他照看得一点都不好……”

    *

    楚乐回到他那小破出租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他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变好,但现在他也没有余力去想别的事情,光是从一楼爬到六楼这一段距离,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每一次抬腿都像是去轮回司走了一圈,他像是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奶奶一样,龇牙咧嘴气喘吁吁地花费了十多分钟,才艰难地爬上六楼。

    人在经历痛苦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很脆弱。

    楚乐有点后悔了,他开始想念别墅里的电梯,虽然慢得出奇,但至少不用自己走啊……

    不对,他这么难受的话,简柏根本就不会让他走一步,喝口水的距离都能直接把他抱过去……

    连泡澡的水都会提前给他放好,泡泡浴也是他最喜欢的柠檬海盐味……

    打住!不能再想了!

    楚乐抬起手,在白皙的小脸蛋上用力拍了好几下,等脸上的温度和奇怪的表情一并散去,这才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门锁。

    却没想到手指都还没碰上门锁呢,陈旧的笨重铁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熟悉声响,门缝里探出一颗刚刚到楚乐腰间的银色小脑袋。

    楚乐不过愣了一秒,立马神色惊恐地四下张望,确定邻居没有看见,这才着急忙慌地进门并一把将其反锁。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焦煳的味道。

    木白脸上脏兮兮地沾着些奇奇怪怪的食材,系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小黄鸭围裙,甩着尾巴滋滋啦啦地爬过来了,他自然地像自己才是这个出租屋的主人一般,一只小爪子别扭地拿着锅铲,一只开心地揪住楚乐的衣摆,肉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宝贝,你回来了呀?饭马上就做好了,你饿了吗?”

    第44章

    楚乐傻眼了,疲惫不堪的身心却在看见小家伙的一瞬间莫名地被抚慰了一下。

    楚乐俯身将他挂在身上那歪七扭八的小黄鸭围裙给摆摆正,这才轻声问:“木木怎么来了呀?”

    木白仰着脑袋在他脸上吧唧了好大一口,莹亮的口水在楚乐的脸颊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这样类似于野兽在自己的所有物上打上标记留下明显气味的行为明显让木白心情愉悦:“想你了呀,你不想我吗?”

    从早上分开到现在都已经十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了呢!

    楚乐侧着脸避了一下,却换来小家伙越发变本加厉的涂口水行为,只能好脾气地弯着腰让他亲个够。

    两人在门口黏糊了好半天,直到一股再也无法忽视的焦煳气味混杂着浓烟弥漫开来,楚乐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

    他将木白从身上扒拉下来,一抬眼便看见窗户旁的小灶台上,还开着火的热锅黑烟滚滚,呛人的浓烟熏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就在他目光聚焦的一瞬间锅里那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居然也一并燃烧了起来。

    人鱼怕火惧热,这是所有深海动物都无法克服的本能,更何况是这具妖力并不强大的幼崽身躯。

    仅仅是拧开一小团火焰就颤颤巍巍尝试了三五次的小人鱼,眼瞅着冲天火焰,吓得一把扔掉锅铲,整条鱼都蹿到了楚乐身上挂着,尾巴上控制不住的小电流滋滋地冒着火光,软乎乎的小鳞片都尽数炸开了来。

    木白将脑袋埋在楚乐胸口,整条鱼缩得屁股都撅了起来,哆哆嗦嗦得恨不得整个地挤到楚乐的身体中。

    “别怕啊,哥哥在。”同样惊惶失措的楚乐声音都在发颤,他一把兜住木白的大胖尾巴,瘸了好半天的腿瞬间就利索起来,矫健得三两步上前,一把关上了热得发烫的煤气阀门。

    燃气灶的火是给关上了,但锅里燃烧的食物一点熄灭的迹象都没有,越蹿越猛的火苗直逼天花板,将没有见过这种世面的楚乐也给惊呆在了原地。

    好家伙,他甚至已经想到房东阿姨看见这一幕会骂得有多难听。

    燃烧的火苗裹挟着滚烫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刺鼻的气味,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下一秒,颤颤巍巍埋在楚乐肩膀上的小脑袋忽然抬了起来,视死如归地紧闭着眼睛,脸颊鼓胀成一只小河豚,在楚乐震惊地注视下,忽然像个架在他肩膀上的小机关枪一样向着那着火的小铁锅“噗噗噗”喷起了水。

    也不知道这么一具小小的身体里怎么储存了这么多的水,快要窜到天花板的火焰瞬间就被当头熄灭。

    眼看着整个灶台都要被水给淹了,楚乐这才回神拍了拍挂在身上嘎嘎乱杀的小家伙一下:“可、可以了!”

    木白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只见灶台上一片狼藉,焦煳的食物残渣被水流冲得到处都是,漆黑的污水顺着灶台滴滴答答往下流,地板上都湿湿嗒嗒乱糟糟一片。

    就连好不容易做好放在一边的两盘菜也一并遭殃,脏兮兮的盘子中惨兮兮地挂着几根残羹冷炙。

    木白好半天都没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他瞪大了一双蓝莹莹的眼睛,嘴巴委屈地向下撇着。

    听澜泽说,人类会用给对方做饭这种行为表示亲近。

    他明明只是想和自己的宝贝更亲近一点,怎么就搞砸了呢?

    木白抽了抽鼻子,泛红的小鼻尖忽然就被捏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才注意到楚乐脸上并没有任何责备的神情,温柔的笑意荡漾在眼底:“我的小祖宗诶,你是不是想把我家炸了,然后让我跟你回去啊?”

    木白愣了一下,心中又酸又涩,一时间忘记了掉小珍珠,半晌才委屈巴巴地抬起小爪子勾住楚乐的胳膊:“那你要跟我回去吗?”

    问完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好像自己真像他说的那样是有预谋地来搞破坏的一样,于是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你要喜欢住在这里,我也陪你……”

    楚乐还是跟着木白回到了御湖别墅。

    实在是那本就残破不堪的战损小出租屋已经暂时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

    宽大的沙发上,木白惬意地枕在楚乐身上。

    刚刚吃饱的小腹微微凸起,软绵绵暖呼呼的,木白忍不住转过脑袋埋在楚乐的小肚子上猛吸了好几口。

    下一秒就被楚乐领着衣领子给揪了起来。

    沉醉在香甜世界的木白一脸茫然,偏着脑袋困惑地看着楚乐。

    楚乐拧着眉,难得神色严肃:“拿出来。”

    “啊?”木白将小爪子往身后藏了藏,依旧一脸困惑。

    楚乐直接将手摊开:“手,给我。”

    木白眼见装傻卖萌无用,这才灰溜溜地将缩在身后的小爪子慢吞吞地放在了楚乐手心。

    楚乐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几分,之前就觉得这小孩鬼鬼祟祟的也没太在意,方才腰间那奇怪的触感才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不对。

    原本应该粉嫩嫩的小爪子上,纵横交错着好几条刚刚结痂的新鲜伤口,连手背上都被烫出了好几个惨兮兮的大水泡。

    这小家伙为了给他做一顿饭竟然把自己弄成这样,虽然最后还差点把他的出租屋都给炸了。

    楚乐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要生气还是心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捧着那可怜兮兮的小爪子呼了好几下:“疼吗?”

    作为深海的顶级捕猎者,人鱼经常会与比自己体型大上数倍的鲨鱼搏斗,鲨鱼的尖牙会在他的胳膊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样的伤对人鱼来说不痛不痒,他原本是懒得处理的,放任着一两天也能痊愈。

    但对上楚乐担忧的视线,木白还是老老实实地盘着尾巴靠在楚乐身上,探出粉嫩带着倒刺的舌尖,乖巧地小口小口给自己舔舐着伤口,直到那浅浅的血痂一点点消失,这才开口:“不疼,你看,都好了。”

    楚乐垂着脑袋,将木白一整个拢在怀里,下巴贴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蹭了蹭,小声小气地地问:“怎么想着给我做饭呀?”

    木白都没半秒犹豫立马回答:“因为喜欢你呀。”

    他的宝贝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居然选择一个人逃跑,肯定是他这个主人做得不够好,非常擅长反思的人鱼努力学习着人类增进感情的方式。

    但好像做得并不好。

    木白又有点小沮丧了,兽类的感情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他们的所有行为都是遵从着兽性的本能,没有人类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于是他直接问了出来:“你对简柏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啊?没有啊。”楚乐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表情都有点呆呆的。

    木白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要走啊?”

    楚乐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耳根也缓缓泛起一抹微红,好在木白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

    “是我的问题,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是……总之就是我、我和他之间有点误会。”楚乐含含糊糊地说着,脸上的热气熏得白皙的脸颊都泛起了粉红,“我觉得有点丢脸……”

    一双冰冰凉凉的小爪子忽然就捧住了他的脸,木白转过头,稚嫩的脸上神色违和得严肃认真,他直勾勾地盯着楚乐,一字一顿地说道:“才不会,你是他最爱的宝贝,你的所有他都喜欢。”

    楚乐都被他认真的神情给唬住了,眼眸微睁着半晌才失笑出声,他一把抱起小胖鱼起身往卧室走去:“小屁孩懂这么多,走啦,睡觉去啦!”

    昏暗的卧室里,和他离开的时候别无两样,卧室的主人知晓他恐惧黑暗,所以那盏小夜灯从来没有熄灭过。

    楚乐一进门就注意到那束落在地板上的花束,蓝紫相间的玫瑰花孤零零地散落在地板上,外层的叶片已经有些蔫了吧唧。

    他有点想象不出来那个眉宇间总带着几分冷意的男人,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挑选的这束花,但花落在地上的一瞬间肯定是失望的吧。

    楚乐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一张白色的卡片露了出来。

    黑色的钢笔字体笔锋有劲字迹工整——

    【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而你,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

    “宝贝,别管它了。”木白晃着尾巴不耐烦地在床单上拍了拍催促着,“快来睡觉,喜欢的话明天让他给你买新的。”

    楚乐这才慢吞吞地将卡片揣进兜里,搂着小鱼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中,水生调的冷冽香水弥漫在周身,混杂着楚乐身上特有的香甜:“好好好,睡觉啦~”

    因为无法适应角色转换而漂浮着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在去探寻过去也无法缓解的心绪,在此刻终于软绵绵地落在了全世界最柔软的地方。

    有人是这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

    木白扑腾着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想往楚乐怀里钻,却被对方先一步从身后抱住了。

    细白软嫩的胳膊软塌塌地搂在他的胸前,楚乐的下巴也靠了过来,香甜温柔的气息落在木白的后脑勺上。

    小夜灯的柔光落在了地毯上的玫瑰花上。

    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尘埃,让光有了形状。

    楚乐小声喊了一句:“简先生。”

    木白漂亮的耳鳍动了动,突然睁大的湛蓝眼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连小爪子都忍不住捂在了嘴巴上。

    他有点不敢回头,只能用余光往身后看。

    楚乐脸颊和耳根都红扑扑地埋在他的后背:“不要再把我弄丢了。”

    木白声音干涩:“你、你知道了?”

    仔细回想的话,楚乐这才发现,他本来也没有刻意隐藏过——

    那么明显的一个等比缩小版,细看之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从来没有在同一时间同时出现过,却熟知对方的一切心思。

    在他恢复了前身记忆之后,也能够隐约察觉到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实在太过接近。

    最重要的是,一直那么坦坦荡荡又那么直白地表达着喜欢的人鱼,整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另外一条。

    楚乐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床铺的剧烈晃动,一条精壮的胳膊忽然杵到了楚乐脸侧,手臂上密布着淡蓝色的鳞片,胳膊肘的位置生长出两片锋利的连着蹼膜的棘骨。

    强大而猛烈的冲撞力,让楚乐整个人都变成了仰躺的姿势。

    压在他身上的人鱼,稚嫩的五官如同开了倍数播放的纪录片一样一点点变幻出深邃的模样,那条胖乎乎的尾巴急速地生长着,蛄蛹的被褥下夸张地隆起一大团,那是人鱼成熟体长达两三米的尾巴。

    陡然增加的重量让楚乐感觉到窒息,他有点慌了,有一瞬间想要逃跑,脸蛋涨红地急促喘息着,试探着抽动了一下双腿,却发现自己如同被绞缠的猎物一般,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只能任人宰割般地努力夹.紧双腿来寻找一丝安全感,

    冰凉的鳞片硬硬地贴在楚乐的大腿上一路往下延伸,窸窸窣窣地划过白嫩的皮肤,又痒又疼,勾住了他的腿弯之后又迫切地往下缠绕了好几圈,直到蜷缩的脚趾都被卷裹在其中,巨大的三棱锥尾鳍亢奋地在床单上拍了几下。

    人鱼低下头。

    银色的发丝落在楚乐漂亮又慌张的小脸上,湿黏的呼吸带着海水的冷冽。

    他高挺的鼻尖轻蹭在楚乐的脸颊上,英俊的面容上显露着充满兽性侵略感的邪妄,贪婪肆意地深嗅着湿润的唇齿间露出的甜美,情绪和欲.望在一瞬间攀上了一个临界点。

    简柏声音沙哑:“宝贝,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第45章

    夜明珠的光亮因为床铺剧烈地晃动而闪烁了几下。

    敞开一丝缝隙的窗户送进一丝凉风,卷着窗帘哗啦哗啦翻飞。

    光影在人鱼邪佞的脸上切割成块,由高挺的鼻梁作为分界线交织在明与暗之中,衬得他五官越发深邃。

    巨硕的鱼尾让两米的大床都显得逼仄,被子滑落在地毯上,凌乱地堆叠着。

    巨蟒般盘踞着的鱼尾,由腰部开始往下覆盖的浅蓝逐渐在尾端汇集成了蓝紫,光滑的鱼鳞闪烁着莹莹幽光,像是某种能吸纳光源的神奇物质。

    冰冷的、坚硬的,但又和普通鱼类触碰到的感觉不太一样,滑腻柔顺得宛若未来幻想中才存在的软甲。

    薄薄的一层鳞片如皮肤一般包裹着精瘦有力的肌肉,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薄膜下的青筋臌胀和跳动。

    鱼尾以全然兽性的姿态绞缠着光裸的双腿,如同对待觊觎已久的猎物一般,将白皙的腿肉被勒出鼓鼓囊囊的痕迹。

    楚乐忽然就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梦境。

    追逐着翻涌鱼群的银色人鱼,比任何捕猎者都要勇猛、矫健,一场简单的进食、一次优雅杀戮。

    当梦境和现实融为一体。

    人鱼的脸在柔光中具现出冷峻的美貌,除去那双美得不太真实的耳鳍,明明是与人类无异的五官,却微妙地组合成一种带着邪气的神性。

    宽硕的肩膀连接着背部线条明显的肌肉,如同紧绷的弓弦,充斥着野兽独有的包含着力量和爆发力的美感。

    那种被猛兽直视的感觉,让楚乐从背脊连到后脑勺的一处都麻了。

    他应该是害怕的,鸦羽般的睫毛都止不住地颤动着。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危险又美丽的人鱼,是整个世界上最最最最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人。

    就如同系着安全锁走钢丝绳一般,理智和本能在抗衡,割裂的恐惧和胆怯滋养出一种难以忍耐的兴奋。

    让人从生理本能上感受到快乐的多巴胺在急速分泌着。

    楚乐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窒息的缺氧感让他有些微微眩晕,黑暗中,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柏。

    被紧束的脚趾忍不住瑟缩着,粉嫩软肉不经意碰触到鱼尾的末梢,短暂的痒麻之后,火辣辣的刺痛随之而来。

    “啊——!”

    楚乐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他这才注意到,人鱼的尾鳍上,那看似柔韧的软骨,竟锋利如刀片。

    轻轻的碰触居然就在皮肤上划开了一处伤口。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鱼尾晕开,如同泉水滴入干涸的土壤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

    简柏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他低下头拱在楚乐的脖颈之间嗅闻,磨蹭着。

    楚乐拧着眉,难受地挣扎了一下,终是受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推他。

    手刚刚抬起来,还没有碰触到简柏的肩膀,简柏的脸却主动循着他柔软的手心贴了上来,明明是全世界最危险最邪性的兽类,此刻乖张得如同一只温顺的家养宠物。

    冰冷的脸颊贴着他的手心供蹭着。

    楚乐心底最后一丝恐惧也随之消退,他抿着唇小声控诉,从鼻腔里挤出的细弱声音,撒娇一般:“疼……”

    绞缠着双腿的鱼尾终于缓缓松开来。

    楚乐的皮肤很薄,又特别白,浅浅的痕迹印在上面都会显得特别夸张,这不过数分钟的时间,白嫩的腿肉上已经纵横交错着好几条被勒出来的红痕,臌胀着有点肿。

    他的脚踝被握住了。

    那双轻易能将猎物撕碎的蹼爪,小心翼翼地圈住他的脚踝往上抬。

    简柏垂眸,盯着那粉白脚趾上一小条细长的伤口,他低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娇气。”

    猩红的舌尖卷走了渗出的圆滚滚血珠,带着血香味的腥甜刺激着味蕾,缓解了喉咙间干涩到窒息的干渴。

    很快便不知足地将整个含裹住。

    楚乐愣一下,脸上的热气升腾而起。

    湿凉的怪异触感,带着些许肉刺摩挲皮肤的刺麻,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挣扎,唯恐那尖长的指甲再划伤自己,只能绷紧了脚背,细如蚊蝇的声音都打着颤:“干、干嘛呀……脏!”

    人鱼口水的治愈力,分明早就将那浅浅的血痕舔舐干净,三两滴血珠早便让贪婪的人鱼吞吃干净。

    简柏却没有停下,他眼梢微挑,抬眸看着楚乐,锋利的尖牙浅浅地咬在粉白的软肉上,舍不得弄破又克制不住地想要更多,只能收敛了牙关,重重地嘬吸着,含含糊糊的声音带着水声:“哪里疼?告诉我。”

    楚乐自欺欺人地将手背盖在眼睛上,整个人都烫得冒烟,闻言忙不迭回答:“不疼了不疼了,你别……啊!”

    简柏听话地松开了。

    那带着倒刺的猩红长舌却变本加厉地舔上了他的脚踝,试图让身下这个人处处都被自己的味道给覆盖。

    细白的脚踝挂在人鱼的蹼爪中,颤啊颤,楚乐咬着唇,小脸红红,放任着简柏这种凸显兽类本性的圈领地打标记行为,整个人乖得不行。

    理论知识来源太过猎奇悬浮的楚乐,真正面对情事之事懵懂又有点迟钝,他只是本能觉得有点羞耻,并未察觉危险地靠近。

    他天真地觉得,这只是人鱼表达喜欢和占有的一种方式,就如同小猫小狗表示友好的舔舐一般。

    失而复得的人鱼或者也需要这样的行为来获取安全感。

    带着倒刺的舌尖带来星星点点的刺痛。

    不止是气味,人鱼似乎也乐忠于在这白纸一样的身体上留下一些看上去就很夸张的红痕,微妙地控制在一重不会破皮,却又不容易消退的程度上。

    楚乐哪经受过这种折磨,他踢了踢腿,小声哼哼着,软绵绵的手上根本使不上劲,胡乱地揪着那银色的短发往上扯了好几下,简柏才缓缓抬起头。

    浅色的薄唇上沾染着些许莹亮水痕,湛蓝眼眸中漾着一抹淡紫,瞳仁也不受控制地震颤着,在圆瞳和竖瞳之间快速切换。

    亢奋张开的鳞片,硌得人有点疼。

    尾骨支撑着整条鱼尾半立起来,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精壮的腰腹连接鱼尾稍往下的地方,鼓鼓囊囊的豁口下,不安地跳动着。

    楚乐眼眸都睁大了几分,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观看着人鱼成熟体的身体,那种极具侵略性的张扬之美,一瞬间带来的视觉冲击竟惊艳到有些失语。

    软嫩的手心带着人体的温度和柔软,不知死活地抚摸着忍耐到极点的野兽。

    从健硕的肩背到紧绷的腹部,再到撑在自己腿间的狰狞鱼尾上。

    “你好漂亮……”楚乐眼睛亮得厉害,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朋友一样,他知道不该用“漂亮”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成熟稳健的男人。

    但处于人鱼成熟体的简柏,确实是这自然界中极为神秘又漂亮的一种生物。

    简柏心跳如雷,他克制又收敛地握住那双在自己身上点火的手,带着它往自己身上按。

    怪异的触感让楚乐有点茫然,他伸着脖子朝那处看,小半边身体都从床上仰了起来。

    高大健壮的人鱼,将楚乐整个笼罩在阴影中,目光所及之处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鳞片。

    兴奋地张开着的鳞片下缓缓渗出冷冽的水汽。

    它像是人类在极度感受下竖起的鸡皮疙瘩,又有点像激动到炸毛的兽。

    有些怪异的乖张。

    楚乐羞耻地猛抽了一下手,却换来对方更加收紧的桎梏,冰凉的蹼爪按在他的手背上,不让他离开。

    简柏闷哼了一声,声音古怪。

    楚乐还以为自己没轻没重弄疼了别人,一时间也不敢动了。

    他整个人都瑟缩在了柔软的床铺之中,明明人鱼的身体冰冷,他却觉得有点热,额头都沁出一片细细密密的小汗珠,软绒绒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上面。

    就连修长的脖颈上也潮湿一片。

    手心被鳞片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磨得发烫,手背又紧贴着简柏冰凉湿冷的蹼爪。

    被挤压在其中的软肉破了皮似得不上不下地难受极了。

    简柏低头亲吻着他拧紧的眉心,沉闷的声音尾音还带着点怪异的颤:“好乖。”

    人鱼低语着承诺:“不会再弄丢了你了,宝贝。”

    “以后都不会了……”

    简柏如视珍宝一般,亲吻着身下之人。

    从眉心,到颤动的睫毛,再到软嫩的脸颊,最后落在饱满的唇肉上。

    他耐心又温柔地舔开了紧闭的唇缝,品尝着那抹让人欲罢不能的香甜。

    楚乐感觉有些奇妙。

    他像是泡在一池温泉之中,随着水流轻轻晃荡。

    潮湿闷热的环境,有点儿不舒服,但又不是不能忍耐。

    此起彼伏的酸软麻痒带着热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提不起劲儿,被含着舌尖吸得小脑袋瓜子晕晕乎乎,他轻嗅着简柏身上熟悉的味道。

    数日来不断冲击着三观的不安和惶恐,在温柔又充满占有欲的亲吻和舔舐中终于缓缓消退。

    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变为原身之后的体力透支,放松下来后一瞬间侵袭而来的疲惫让楚乐思绪有点飘摇。

    他感觉到简柏的亲吻由温柔开始变得急躁,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样夺走了他的呼吸,带着倒刺的舌尖舔得他嘴巴和舌根都很疼,隐约还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

    他乖巧地含住对方递过来的舌尖,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地舔吸,笨拙地学着对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

    终于抽出的双手,手心还沾染着些许冷冽的黏液。

    楚乐眼睫微垂,颤颤巍巍要睁不睁,荡着水光的眼眸中神色困顿,他抬手握住了撑在自己身侧的健壮胳膊上,往上挪蹭着身体,避开了蹭得他不舒服的地方。

    细白指尖在紧绷的肌肉上抓了一下。

    带着鼻音的声音呓语含糊不清:“简先生、可以了……”

    “我又不是要逃去哪里、怎么这么急……”

    在简柏心跳剧烈加速怔愣的瞬间。

    软绵绵的手心缓缓滑落在床单上,微肿红胀的唇肉稍稍分开着,露出了浸泡在水液中的粉肉,略显急促的呼吸中居然带上了轻微细小的鼾声。

    简柏:……???

    欲.望上头的人鱼王脸上出现了一抹诧异神色,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张开嘴巴酣睡的楚乐,脸上的神色一时间生动得好似预支了千万年的所有表情。

    短暂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是?为什么这样也能睡着?

    连小夜灯的光芒都变得憔悴。

    陷入睡梦的某人却还不自觉地循着熟悉的气息,朝着僵硬的男人怀抱中钻。

    安静的房间里,平缓的呼吸声中,似乎掺杂了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

    等待怀中的人彻底沉睡,忍耐到额头青筋浮现的人鱼,如同一具解封的石雕像一般,窸窸窣窣爬向了卫生间。

    磨砂玻璃后的光亮,持续了一整个后半夜,直到天空亮起一抹微光,才堪堪熄灭。

    第46章

    人类适应性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无尽的。

    离谱诡异的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楚乐惊讶地发现,他的人生好像并没有因为大家都不是人这个事实而有任何改变。

    人活在世无非就是为了个生计奔波,妖怪的世界也是如此,很多妖怪因为闭关或者沉睡而与社会脱节,当下的生活好像也不比人类轻松到哪去。

    化形入世一样要考证,铁饭碗一样要挤破头。

    总之,至少作为神兵化形的楚乐的人生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呃、其实也还是有点区别的。

    有了主人的他可以安心地当只小米虫,他吃简柏的、住简柏的,这种种行为,不管在道德还是法律的界限上来说都是合情合理的。

    就像人类也不可能指望自己的电视机或者电冰箱能出去给自己赚钱一个道理。

    当然,与此同时,人类也享有对电视机电冰箱的使用权。

    简柏自然也是。

    一开始,楚乐还担心简柏会带着他去打打杀杀。

    他真的不喜欢那种感觉,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血肉和骨骼在自己耳边断裂,身体也被浸泡在温热的血液之中……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不忍回忆。

    而且每次恢复原身之后这具□□都是因为超负荷而疼得不行……

    最重要的是,他这辈子真的不想再赤身.裸体出现在一群人面前了。

    楚乐擦拭着半干的头发胡思乱想着。

    水汽升腾的浴室里,乳白色的雾气缓缓消退,镜子中倒映出来的少年身体,比起前些时日长了不少肉,除了腰还是细细的一小把,其余的都匀称地分布在全身各处。

    透着粉的白皙皮肤光滑得连毛孔都看不见,水滋滋地呈现出一种喂养很好的健康感。

    简柏确实把他喂得很好,在这里他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他黑洞一样的胃终于体验到了真正吃饱是什么感觉。

    处于觉醒初期的他,还没有能力自主变幻形态,需要大量的能量摄入才能满足身体的日常消耗。

    楚乐无意识地抚摸着锁骨上的那一圈齿痕,嘴唇紧抿着脸上有点发烫。

    事实上,他的身体上遍布着无数这样的痕迹。

    简柏使用他的方式有点奇怪。

    他像是一个有思维的人形抱枕,更多的时候简柏喜欢抱着他,亲吻他,在他白纸一样的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

    从脚踝到脖颈,星星点点,有好几处甚至渗出了丝丝青紫的血气,乍看之下还有点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楚乐盯着肚脐旁那块被磨得艳红的胎记,总觉得它好像比之前要大了许多。

    一开始明明只是一颗脐钉般大小,这会儿细看之下,居然都快和肚脐眼大小差不多了。

    简柏尤其钟爱他小腹上的这块胎记,简柏会掐住他的腰让他无从躲避,然后用舌尖磨着、尖齿压迫着,像是要把那里咬穿一般,反复地折磨着弄得一小片皮肤都有点肿。

    楚乐红着脸,莫名得有点羞耻,手忙脚乱地将浴袍系紧。

    今晚就跟他说,不许碰这里了!

    今天的小猪投喂计划没在御湖别墅进行,简柏要出席一个商业晚宴,索性让司机把躺下花园里晒着太阳虚度光阴的楚乐给一起接了过去。

    晚宴设在了江城最豪华的国宾酒店。

    比上次澜泽带他去蹭饭的地方高端了不止一个逼格。

    只不过进来的一小会,楚乐就看见了好几张原本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面容,有粉丝千万的影帝大咖,也不乏身价百万的商业精英。

    有了上次醉酒的教训,楚乐今天乖得很,自己背了个两升的保温杯,里面装满了卡特给他热好的牛奶。

    楚乐正在甜品区大快朵颐,动物奶油入口即化的绵密感让他惬意地眯上了眼睛,踩在凳子上的双腿都忍不住晃了晃。

    “好吃吗?听说这里的甜品味道很不错。”

    楚乐诧异地抬头,看见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小男生,一边戏谑地说着,一边非常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小男生脸上画着那种舞台打歌一样的浓妆,眼皮和脸颊上都亮晶晶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有点浮夸,但依旧能看得出面容姣好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某个男团的成员。

    他随口吃了一小块芝士蛋糕,也学着楚乐的样子晃晃腿:“真不错啊,一点也不甜,难怪还有店家专门做这里的甜品代购呢。”

    楚乐点了点头,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热情的小男生。

    小男生倒也不在意,他放肆又自然地上下打量着楚乐,一身背带裤短袖T恤的随意装扮,确实和这个充斥着金钱气味的名利场非常不搭。

    他伸手扯了扯楚乐的身上的保温杯肩带,笑得直打颤:“哈哈哈,你小学生是来春游的吗?”

    楚乐抿着嘴唇微微侧身,面露些许尴尬神色。

    小男生却像是天生顿感一样,察觉不到别人的情绪变化,拉着椅子又靠近了些:“你不是圈子里的人吧?”

    楚乐只得又摇摇头,群演之于这个圈子而言,根本连门都还没有跨进去。

    小男生的笑容瞬间深了几分,颇有几分洋洋自得:“我看人很准的,你这样的……”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了,细皮嫩肉的小鬼,五官精致气质清纯,身上看似不起眼的衣服都是品牌当季的走秀款,一看就是被大佬娇养得很好的金丝雀。

    小男生也没什么恶意或者看不起的意思,这种事情在圈子里都是心照不宣习以为常的,他就话痨,然后看楚乐长得乖巧,就忍不住上来聊了几句,所以就算楚乐没怎么搭理他,他一个人也聊得挺开心。

    两人就着甜品美食胡扯了一会,话题不知道怎么着就转到了简柏身上。

    “诶!你知道不,柏海集团的那个一把手今天居然来了!我还以为只能看见澜总呢。”小男生吃了两口就不再动口了,他们这小糊团每周还有身材管理考核,就很离谱。

    楚乐将刚消灭完的控盘垒到一旁,闻言愣了一下,这含糊回答:“嗯、知道……”

    毕竟简柏不来的话,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见楚乐终于多说了几个字,小男生就着话题有些兴奋地继续说:“我去!你看到他了吗?我之前一直以为简总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还这么帅!百度上都查不到,他是几国混血呀,基因也太逆天了吧!”

    楚乐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可远远不止四五十岁,得在后面加好多好多个零。

    “唉……资本家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呢,可恶!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吧。”小男生忽然叹了一声,“可惜没来得及看到他的伴侣,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狐狸精才配上这样帅气又多金的……”

    小男生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轻得都剩下了气声,做贼似得:“卧槽……简总……他是不是在看我啊?是我刚才的表演搞砸了他要封杀我吗?卧槽……他真的过来了……”

    小男生又是兴奋又是惊恐地拽着楚乐的保温杯带子语无伦次地胡说八道着。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简柏在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声中走到他们身边。

    一袭黑色正装的简柏,头发都用发胶梳到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五官,比起平日里的模样多了几分更像人类的成熟内敛气质。

    简柏单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在楚乐额头亲了一下:“宝贝,无聊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好几块小蛋糕放在楚乐面前的餐盘里,而后自然地拧开保温杯,倒了小半杯牛奶出来凉一凉。

    “还好,你那边结束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楚乐有点害羞,低着头稍微避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让简柏有点不开心了,他伸手扣住了楚乐尖小的下巴,将他整张精致的小脸都捧在手心。

    在楚乐诧异地张开嘴巴的一瞬间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

    暧昧的水声,放肆地表达着占有欲的亲吻。

    近在咫尺的小男生甚至能看清舌尖强硬顶进去勾缠嘬吸的动作。

    楚乐皱着眉,舌根被搅得酸疼,他有点难受,更多的是羞耻。

    颤颤巍巍的细白指尖在简柏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换来的是更加凶狠的亲吻,连唇珠被咬得刺痛。

    楚乐只能乖乖地张着嘴,推拒的手指逐渐在他的肩膀上扣紧。

    身着正装的集团总裁,在并不隐蔽的餐桌一角,将人吻得唇肉肿胀,浑身冒着湿漉漉的热气,吮吸着对方含不住的口水。

    直到楚乐窒息地轻哼了一声,简柏这才缓缓将人放开。

    指腹抵在那被自己吮肿的唇瓣上,蹭掉了亮晶晶的津液,心中郁结的不满这才尽数消退。

    “再等我一会,最多半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直到简柏转身离去,楚乐脸上密布的红晕都还没有消退,潮湿的睫毛羞耻地颤动着。

    他被亲得有点晕,也不敢去看旁边的人,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餐厅。

    装修豪华的卫生间打扫得非常干净,袅袅燃烧的熏香让整个空间弥漫着橙花的味道。

    楚乐坐在马桶上捧着脸冷静了好一会,脸颊滚烫的温度才稍稍消退。

    他想起离开时小男生看他的眼神,一时半会也不想回去了,索性拿出了手机随意翻看起来。

    简柏给他下载了几款妖界开发的APP,这些外形看似和普通APP没啥差别的软件,楚乐还没有机会仔细翻看过,这会儿无聊便一个一个点开来。

    五花八门的APP,有专门指导各类妖怪修炼的、播报时事新闻的、记录妖界百科的……楚乐有点看不太懂,最后还是点开了那个据说是柏海集团开发的远洋直播。

    直播的风终究还是刮到了妖界。

    楚乐戴上耳机,饶有兴趣地划拉着手机,居然津津有味地看一只麒麟仔喷火烤烧烤看了十多分钟。

    楚乐突然就有点好奇,他的原身,在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似乎是一柄很厉害的绝世神兵。

    他这个时期,正是人类小男孩臭屁的年龄,一想到自己在妖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霸气模样,不免有些心痒难耐。

    楚乐想着,在搜索框里打下了“上弦月”三个字。

    有点紧张,他现在在妖界的口碑到底如何?是类似于镆铘干将一样,那种威风凛凛帅气非凡的谁看见都要夸一句厉害的那种吗?

    还挺酷!

    然后,几个热度高达百万的直播回放弹了出来。

    当画面呈现的并不是一柄威武霸气的兵器开始,楚乐眼皮狠狠跳动了一下,隐约中预示着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

    为什么是他睡觉的样子???

    谁在他那小破出租屋装的监控!!

    怎么去片场的车上也能被偷拍??

    密密麻麻的弹幕让楚乐有点眼晕,但没有半句是想象中那般对他威武霸气、英姿飒爽的夸赞。

    【可恶啊!这一jio为什么不能踹我脸上?】

    【感谢老婆,治好了我多年的养胃!】

    【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只会花言巧语骗宝宝的爱,我没有爱,宝宝可以和我做一个吗?】

    【打卡修炼第四十七天,打败简柏指日可待,月月宝宝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第一眼:小男生,第二眼:和我生!】

    ……

    楚乐面红耳赤快要晕厥,不是,这确定是个正经的app吗?

    楚乐直接将手机息屏倒扣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才准备起身。

    “哐——!”

    突然响起的巨响吓得楚乐打了个哆嗦,扶在门把上手上的手都僵住了。

    第47章

    楚乐红着脸闭着眼从那个奇奇怪怪的APP里退出了。

    该死,他作为一柄神兵化形,既不属于动物系,也不属于植物系,现如今在妖界的身份还是登记在简柏名下的一件附属品。

    话说如果去妖联申报考取一个人界通行证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拥有一个作为妖怪的独立妖权了?

    人界通行证的考题他在看妖怪的论坛上看过,妖怪们对于这个考核简直怨声载道,甚至专门建立了一个板块来吐槽考试历届考试的题目有多难。

    比如——

    楼主:人类当下最普及的支付方式那题我怎么可能答错?我在元宵灯会上还买过糖葫芦串,用的就是银两啊,为什么不对啊?

    一楼:你小子上次入世是三百年前了吧?

    二楼:我选纸币都错了,你死的不怨!

    三楼:插楼问一句什么是扫马支付?凭什么不能扫牛?人类还搞物种歧视吗?

    ……

    呃,这对于一个几百年来人界逛一次的妖怪来说确实有点超前了,就连楚乐刚到江城的时候,也被各种扫码搞得焦头烂额。

    又比如——

    楼主:当有人类突然问你“你是人类吗?”的时候正确回答到底是什么啊?

    一楼:天王老子来了这题也是选A!“我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是!”

    二楼:+1,课本上说了,千万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妖怪身份,这是禁忌!

    三楼:+10086我也很费解,我选A也是不对的。

    ……

    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诡异啊,正常人听到这种问题第一反应肯定是对方在开玩笑或者有病吧?怎么可能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这乍一看全是送分题。楚乐觉得他这个正儿八经以人类身份活了十八年的当代少年,去考这个证岂不是轻轻松松有如神助!

    那么问题来了,他如果去报名的话,需要简柏签字同意吗?

    楚乐胡思乱想着,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无数次他别扭地换成左手在家庭作业上模仿着家长笔记签字时候的失落感,似乎在这一刻莫名地得到了治愈。

    这种不太正常的绑定关系,好像也挺不错的。

    楚乐看了看时间,距离简柏说的半个小时也没几分钟了,于是他站起身来,一边将手机揣回兜里,一边准备拉开卫生隔间的门。

    “哐——!”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洗手间,吓得楚乐打了个哆嗦,扶在门把手上刚开门锁拧开的手也僵了片刻。

    听声音应该是洗手间的大门本人暴力推开之后砸在墙面上的声音,夹杂着浓烈的烟味和一阵凌乱的步伐声,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突然跳动的眼皮,让楚乐没有由来的心慌,强烈的第六感让他放下了手,屏住呼吸轻轻往后退了两步。

    门外响起了水流声,几个人一边洗手一边低声交谈着。

    “还是这里清静啊,没想到这个宴会来了这么多人,吵死了,里面没人吧?”

    “嗯,门都开着呢,没人,这边离宴会厅有点远,宴会厅的人要去也是去南边的卫生间。”

    “要没这么多人也不会选在这里动手啊,光名单上记录的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天级妖兽就有四只,总算能填上A34号实验体的窟窿了。”

    “听说那条人鱼今晚也在啊?”

    “瞧你那怂样,害怕啦?”

    “他可是神阶啊,你不怕?我们目前可没有和神阶妖兽.交手的经验。”

    “什么天级神阶的,屏蔽器一开不都一样吗?行了别吵吵了,来最后测试一下各自负责的范围,秒表倒计时五分钟打开!”

    人鱼?是巧合还是在说简柏……

    屏蔽器又是什么东西?

    楚乐捂着嘴巴,紧张得额头冒汗,他能感知到,门外的几个都是正常人类,他们怎么会知道妖怪还有妖兽联盟的存在?

    A34号实验体……楚乐琢磨着这个有点耳熟的称呼,忽然就想起了邙山的那个研究所,澜泽在事后讲述的时候似乎提过,他们好像就是称那只暴走的穷奇为A34号实验体的……

    不行,得赶紧告诉简柏!

    外面的人还没有离开。

    楚乐哆哆嗦嗦摸出手机,想要给简柏发条消息。

    阅片无数的他果断地在第一时间按下了禁音键,毕竟很多恐怖电影之所能演下去,团队里一定有一个不管禁音而在关键时候电话响起的大聪明!

    然后,在他按亮屏幕的同时,屋外突然就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报警声。

    吓得他赶紧又把手机给揣了回去,仓皇无措地后退了一步。

    “滴——滴滴——滴滴滴滴——”

    越来越急促的报警声,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催命符一般步步紧逼。

    楚乐顿感大事不妙,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屋外突然起了骚动。

    “这里不是没人吗?怎么探测到妖气?”

    “谁在那里!出来!”

    楚乐咬紧了下唇,整个人都缩到了墙角。

    他现在根本就不能自主控制自己的形态变化,甚至连妖力释放也非常偶然。

    除了最近一次被简柏按在床上又啃又咬,连小小楚都快要落入虎口,羞得他一拳砸穿了两米大床之外他最近就没有半点要觉醒的迹象啊!

    暴戾的呵斥声由远而近。

    一扇又一扇的隔间门被重重推开来。

    每一声都极其悚然。

    “咚——”

    “咚——咚咚——”

    楚乐死死咬住下唇,蜷缩着身子往后贴,他努力压抑着呼吸的声响,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得越来越快,夸张起伏的胸膛下一颗心脏在疯狂跳动,他甚至觉得外面的人应该都听见他的心跳。

    “我劝你自己出来,因为……”

    阴森森的威胁声停在了一个微妙的位置,推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放弃了吗?

    楚乐斜靠在墙壁上,腿都有点软,他轻轻吐了口气,一抬眸便看见从隔间的墙板上与天花板的空隙间探出了一颗脑袋。

    视线碰触的一瞬间,男人邪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骇人的笑容。

    “我看见你了哟。”男人夸张地吹了个口哨,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仪器对着楚乐,警报声再次响起,比前面听到的几次都要更加短促,“哟,是个漂亮的小妖怪。”

    男人上下打量着抱紧胳膊蜷缩在墙角的楚乐。

    细皮嫩肉的小男生看样子确实被吓坏了,惨白的一张脸上,鼻尖沁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

    就这么颤颤巍巍地抬着长睫,慌张失色地看着他,微张着嘴巴像只被吓傻的猫,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是狐狸精吗?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骚味了。”男人突兀地询问,夸张地耸了一下鼻子,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戏谑,“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我听说能化作人形的妖怪都能控制自己露出部分兽态,你能变出耳朵和尾巴吗?”

    旁边走进的同伙还没有看到人,见他趴在卫生间门口像个变态一样说一堆,不免有点嫌弃。

    “干什么呢,赶紧下来,没想到上个厕所还能捡到一个小妖怪呢,一起带回研究所吧。”

    男人依旧笑意吟吟,目光越发赤.裸地在楚乐身上打量了一圈:“你陪我睡一觉,我就不把你带回研究所。”

    “喂!你别发疯了!”

    男人将右手比成OK的手势,凑到唇边,伸出舌头下.流地舔了一下。

    楚乐蓦地睁大眼睛,煞白的脸上迟钝地浮上一抹羞愤神色,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怒意,连眼眶都不受控制得有些泛红。

    男人这才满意地从隔间马桶上下来,与同伴一起绕到了楚乐所在的卫生间门口。

    “怎么还不出来?还要我们进去请你呀?小狐狸精~”

    “咔——”

    没有来得及反锁的隔间门轻易地被推开了一个条小缝,就在几个人准备破门而入的一瞬间。

    空气被划破的尖锐爆鸣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连门带几个人一起给轰飞了出去!

    厚重的木质门板瞬间四分五裂,残渣四溅,腾空而起的几个男人也摔得四仰八叉。

    其中以推门的那个人最惨,直接被撞飞到了对面的墙上,将墙体都撞出了几丝裂痕。

    七零八落呻.吟声中,楚乐咬着唇恼怒地走了出来,他左手扶着右手的胳膊肘,甩了甩微微发酸的右手,目光在一片狼藉的现场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了方才调戏自己的男人身上。

    男人双手撑地,脸颊被飞溅的木屑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脸颊一路流到下巴,他舔了一下流入嘴角的血液:“哟,还挺辣,在床上也这么辣吗?”

    刚从墙壁上掉下来的男人闻言,捂着嘴巴呕了一口血,才虚弱地出声阻止:“疯子!你别惹他了……”

    “哈哈哈,怕什么怂货!”男人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看了一眼手表上的倒计时,脸上笑意更甚。

    下一秒,几个人手腕上的手表同时响了一声,五分钟倒计时归零。

    “嗡——!”奇怪的嗡鸣声让整栋国宾大楼都震颤了一下。

    看不见的磁场骤然将整片区域吞没,宛若空气中的什么重要成分在一瞬间被抽取干净一般,简单地呼吸变成了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楚乐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威压,是他们说的屏蔽器吗?好像是针对妖兽的,但似乎对他又没什么作用,只是让他有点儿眩晕而已。

    楚乐甩了甩脑袋,伸手扶在了隔壁敞开的隔间门上。

    几人见状,这才放心地从地上爬起围了过来。

    男人扯着楚乐的头发,将他拽得整个人往后仰去,眯着眼睛欣赏这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上露出的痛苦神情,兴奋得尾音都有点发颤:“很好,就这么乖,省点力气,毕竟今晚……”

    头皮传来的刺痛,压制住了轻微的眩晕,楚乐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不等男人再次说出恶心人的话,一把便将身旁的另外一扇门拆下来,直接将人给拍飞了出去!

    “砰——!”

    三四十斤的一扇门,就这样被细胳膊细腿的楚乐单手拎起,跟那了块没有重量的泡沫板一般,对着一群人无差别攻击,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扇!

    “卧槽、卧槽!怎么回事??屏蔽器坏了?”

    “不可能!能量显示是正常的!”

    几个人一开始还能发出疑问,没一会儿就只剩下满地的惨叫和呻.吟,有两个直接昏死了过去。

    楚乐最后走到了出言不逊的男人面前,垂着眼眸看着他失去笑意的惊恐猪头样,恼火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男人一边往后爬,一边颤声问,喉头涌出的血让他每说一个字都痛苦万分:“你、你到底是……”

    “我不是妖怪。”楚乐将门板随手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不、不可能……人类怎么……”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瞪大的眼睛肿瞳孔紧缩。

    “我也不是人。”楚乐突然笑了一下,他好像是第一次用说这种方式来阐述这个事实,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刻。

    精致的脸蛋上因为笑意而变得越发好看,楚乐抬起脚对着男人的下半身,好心地解释着:“我是能将你那恶心的老二阉了的绝、世、神、兵!”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洗手间。

    随后便陷入一片沉寂。

    当简柏察觉到楚乐外露的妖气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四五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生死不明的男人。

    而他刚臭屁完的宝贝,正在洗漱台的镜子面前撇着嘴嫌弃地认认真真清洗着手上血污。

    楚乐从镜中看到简柏的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一瞬间浮上心头,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擦干手上的水,一脑袋就扎进了神色难得有些慌张的男人怀里。

    冰凉的西装面料贴着楚乐的脸颊,熟悉的冷冽香水味让他放松袭来,软肉推挤着说话也黏黏糊糊:“你怎么才来呀,我吓死了。”

    简柏的神情终于恢复正常,带着冷意的眉眼中浮现一抹歉意:“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宝贝受伤了吗?这里情况不太对,我们先回家。”

    他正准备伸手抱住怀里撒娇的小家伙,视线敏锐地捕捉到楚乐身后的镜子有些异常——

    原本敞亮的镜子不知何时竟蒙上了一层黑色的浓雾,如同荡漾在水面一般的诡异雾气中突然伸出一双布满鳞片的黑色蹼爪。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楚乐,把他从简柏怀中用力拽出。

    黑色的蹼爪闪烁着莹莹寒光,长甲宛若锋利刀刃,一只扣在楚乐圆润光滑的肩膀上,另外一只则从腋下穿过压下他的胸前,强势地搂抱着因为过度惊吓而软塌塌的身子,刹那间便将楚乐半边身子都拖进了黑雾弥漫的镜子中!

    第48章

    楚乐还沉浸在兴奋和恐惧交织的复杂感觉中,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着,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以肉身的形态使用出了神兵之力。

    不同于之前的无意识觉醒,他隐约感知到一种非常陌生,但又好像早已潜伏在身体本能中的一种能量流动。

    虽然还不至于随心调动,却也隐约寻到了一丝能够尝试去驾驭的方向。

    这样的进步让楚乐觉得新奇又欣喜。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指尖的污渍,楚乐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他从镜子中看着满屋的狼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捅娄子。

    褪去了神兵煞气的眉眼中神色呆愣,苍白艳丽的一张脸上浮上一抹无措。

    如若不是这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四五个健壮男人,抿着嘴唇红着眼的楚乐好像才是那个被欺负得很厉害的人。

    他靠在及时赶来的简柏胸膛上,像一只闯了祸急于寻求主人庇护的可怜小狗,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被对方稳稳接住。

    一切的发生都太过突然。

    连简柏都没有看清镜子的诡异变化,黑色的蹼爪快如魅影,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处很久的野兽一般,伺机而动一发得手,抱着楚乐就往镜子里拖。

    “啊——!”

    楚乐惊呼出声,白皙纤长的胳膊晃荡着,绷紧泛白的指尖在空中虚抓了一下。

    简柏更快一步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情急之下宽大的手掌将那细嫩的胳膊都捏得有点变形,软肉失了血色从指缝之间堆挤出来。

    “疼、好疼……”

    带着哭腔的痛呼,声音明明不算大,却让简柏和急着将猎物拖回巢穴的怪物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楚乐循着这个空隙,颤抖的双手敏捷地一把抱住了简柏的脖子,够不着地的双腿也扒拉着往他腰上缠。

    纤瘦雪白的少年身躯尴尬又羞耻地悬空着,被两具精壮有力的身体死死夹在中间,以弥漫着黑雾的镜面为分界,一半诡异地陷入镜中,一半挂在简柏身上。

    楚乐背对着镜子,自然看不见身后诡异骇人的一切。

    只有余光瞥见那攀附在自己身体上的黑色冰凉异物,楚乐皱着眉,身上抖得完全停不下来,因为太过恐惧而惨白的一张脸上沁满了汗珠,一双湿红的眼睛惊慌地盯着简柏,向他求助。

    他根本不敢回头,但身体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在看不见的镜子后面,怪物的死死骑跨在他身上,湿冷坚硬怪异触感结实地压着他的腰背,托着他的屁股将他往上抱起。

    冷冽滑腻的黏液带着淡淡的腥咸,渗透了单薄的衣服,顺着他纤薄背脊凹陷的中缝一路往下流,黏黏糊糊地堆积在浅浅的腰窝之上。

    楚乐难受地揪紧了简柏的西装外套,圈在他腰上的腿用力夹紧着胡乱踢了好几下。

    伸出镜子的两只黑色蹼爪,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抗拒,没有再蛮横粗鲁地拖拽。

    它兴奋地鳞片外张,握住楚乐小巧圆润的肩头,锋利的指甲轻易地将碍事的衣物剥开,像是把玩什么新奇玩意一般,用掌根那块不太粗粝的皮肤贪婪痴缠地磋磨。

    扣在胸口的那只蹼爪循着那处若有似无的小鼓包,急不可耐地附了上来。

    没有轻重的狎昵揉按,将那整片皮肤都捏得显出了几道怪异的粉红指痕。

    “什、什么东西?”

    “我怕……”

    楚乐快要哭出来了,他涨红了脸,虚软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在发颤。

    极度的恐惧让楚乐的身体比平常还要敏感,他清晰感觉有一股带着腥冷气息的潮湿呼吸,急促地、难耐地喷洒在他的颈侧。

    拱蹭嗅闻着,像是一头急于给猎物打上标记的野兽。

    诡异的雾镜如同一个设置了结界的独立空间,只有得到领域的主人允许才能进入。

    简柏面色阴冷,眼含怒意,他的手被挡在了镜子之外,指尖着急地在冰冷光滑的镜面上摩挲着,竟遍寻不到一处可以入侵的地方。

    “别怕,我在。”简柏沉声安抚着眼泪已经含不住的楚乐,伸手直接按住了那只扣在楚乐肩膀上的碍眼蹼爪,想要将它直接折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颀长的手指在碰触到那只狰狞的黑色蹼爪之时,如同陷入了一片没有实体的泥沼之中,人类外形的手和布满鳞片的蹼爪诡谲地开始融合。

    黑色的黏液像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一般窸窸窣窣在简柏的指缝中流淌、穿梭,古怪得好似从他身体里长出来,又像是附着着他的皮肤,想要长到他的□□里一般。

    手腕交叠,片刻之间两只手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黑色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简柏的小臂,拉扯控制着他到手,亦或者是“它们”的手,顺着楚乐白皙修长的脖颈往上,捏住了尖尖小小的整个下巴,用力往上抬着,将他一点点从简柏的肩膀上分开。

    漂亮的脖颈绷成了一个脆弱的弧度,洇出的汗液流淌到锁骨上,小巧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着。

    这过分怪异的一幕,就好像是简柏主动将楚乐的身体推入了怪物怀中一般。

    简柏神色微变,他皱了一下眉,被黑色鳞片包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顺着楚乐微张开的嘴巴探了进去。

    楚乐挣扎着,细白指尖在简柏的背上难耐地抓了几下,黑色的西装被捏起两道凌乱的褶皱。

    “不、不要!”

    暧昧的水声让细小的抗拒声变得含糊不清,只余下几声狼狈的喘息。

    人体的温度混合的怪物的冰冷,一半柔软一半坚硬的诡形手指陷入粉嫩湿润的软肉中搅动,恶劣地夹住了试图缩回口腔深处的舌头,狎昵勾缠着。

    抵着上颚深入喉咙的触感,让楚乐抑制不住得有些反胃,涌动紧缩的喉头传来一阵难受的水声和呛咳。

    被过度挤压的口腔侵占了呼吸的空间,一阵窒息的眩晕侵袭而来。

    “呃啊——”

    含不住的口水弄得整片下颌黏腻泥泞,唇瓣周围都洇出一圈粉红,怪异的馨香夹杂着急促的呼吸,让气氛变得非常古怪。

    透明津液汩汩流淌而下,很快便被黑色的鳞片吸收干净,竟是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水汽弥漫的双眼无助地盯着简柏,皓白的牙齿颤巍巍地想要咬下,又难受得忍住了。

    楚乐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瞳孔都有些涣散。

    银色的发丝从滑落下来,凌乱地垂落在额头上,简柏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汗液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他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见状急声问道:“怎么了?弄疼了吗?”

    粉嫩唇肉无力地张了一下,楚乐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怪诞的红晕,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耳畔一阵忽远忽近的嗡鸣。

    怪物在咬他。

    它的口水似乎有些许麻醉效果,楚乐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酸和麻。

    细长的尖牙叼住了他的后颈,牙尖浅浅地刺破了那处的皮肤,粗粝的舌尖抵着他的软肉厮磨,贪婪地含吸舔舐着香甜的小血珠。

    一瞬间侵袭而来的强制压迫感,让楚乐忍不住蜷缩起身子,背脊不受控制地往后弓起。

    另一只作乱的蹼爪伺机愈发过分地拨弄了一下粉嫩尖尖。

    “啊…!”

    短促的惊叫,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楚乐泪眼朦胧,难耐地瑟缩着夹紧了胳膊,酸软的四肢终于无力地从简柏身上滑落下来,整个身体瘫软在怪物怀中。

    紧绷的细白指尖离开黑色西装的一瞬间,黑雾翻涌着顷刻便将软绵绵脱力的身体一口叼住全部拖拽进了沼泽一般的镜子中!

    附着在简柏手上的鳞片也随之如退潮一般席卷而去消失不见。

    须臾之间黑雾裹挟着一切异变归于平静。

    光滑如初的镜子,倒映着简柏急躁的面容。

    不同于百年之前那次,悄无声息地化形离去。

    眼睁睁看着楚乐从自己眼前消失的傲慢人鱼,从未遭受过的这般窘迫境遇,让他一瞬间的茫然若失。

    他双手撑在镜子上用力砸了一下,一整面巨大的玻璃镜面瞬间碎裂,玻璃残片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露出了背后的大理石墙面。

    简柏面色阴冷,他盯着被玻璃碴刺破的手背,回忆着刚才与怪物相融那一瞬神识交汇的感觉。

    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荒诞但又合理的猜想。

    从一开就觉得非常不对劲,以简柏强大的妖力,就算不刻意放出妖气去探查,只要出现在他方圆百米之内的妖兽就如同裸.奔一般明显。

    可方才这个隐匿与镜子之后的黑色怪物,简柏甚至在看见黑雾的前一秒都全然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很离奇。

    简柏敏锐地意识到,他并不是无法感知,只是因为那怪物身上的气息对于他来说太过熟悉。

    就像人类也无法闻到自己身上独特的气味一般。

    简柏沉思着,伸手将洒落的银发拨到脑后,难得显露的急躁缓缓消退。

    “哐当——”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澜泽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壮汉,和满地的玻璃碎屑一时有些失语。

    怔愣了片刻才想起此番前来寻简柏的目的:“找到阿月了吗?这里真的不对劲,你感觉到了吗?我们的妖力好像无法使用了,卧槽!!怎么回事——!”

    澜泽只觉得眼前一黑,陡然降临的黑暗让他险些被地上横躺着的人给绊倒。

    整栋国宾大楼的电力系统在一瞬间停止运行,黑沉沉的高楼突兀地耸立在一片灯火阑珊的闹市之中,宛若一头狰狞的死寂怪兽。

    第49章

    “停电了?”澜泽脚下一绊险些摔倒,扶着墙踉跄了一下,“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啊?阿月呢?”

    鼻青脸肿的壮汉捂住断裂的几根肋骨哀嚎着主动往一旁滚开,免得再挡了别人的道受无妄之灾。

    简柏面无表情地将戳在手背上的玻璃碎渣拔了出来,抬眸往洗手间深处看去。

    靠近西北面的墙体上有一面半透光的琉璃窗户,隐约透进一丝光亮,那是隔壁大楼墙体上闪烁的巨幅霓虹灯广告。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背流淌,滴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简柏皱眉,这种程度的伤口,应该会在三秒钟之内愈合才对,他看着地板上晕开的血迹,从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条白色的丝巾压在了手背上。

    他抬脚踩住那个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试图往小便池那边挪的男人,连腰都没有弯一下,仅仅是垂眸给了一个眼神:“谁派你们过来的?”

    男人□□着避无可避,他眼尖地瞥见简柏手背的血痕,眼中惶恐之色瞬间淡去几分,他吐了一口血痰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们、你们妖怪没了妖力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果然是你们搞的鬼,电力系统也是你们切断的吧?”澜泽绕开几个壮汉,走到了简柏身边揉着额角埋怨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运作?我头好疼啊……你说这么可爱的人类中怎么就有这么几个讨厌鬼呢?”

    简柏不语,笔挺的西装剪裁将他的身形衬得越发修长,他稍稍用力碾动了一下脚尖。

    躺在地上的男人惨叫一声,蜷缩着呛咳了一声,血沫灌进了他的喉咙,虚弱的声音中带上了怪异的咕噜声,他突然笑了一下:“呵、你们连普通人类都不如,因为人类能创造出……”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痛苦蜷缩在地上的男人,捂在腰间的手上突然抽出了一支手枪!

    “咔嚓——”

    拉开了保险栓的黑漆漆枪口直直地对着居高临下的银发男人,话音未落便直接扣下了扳机。

    预料中的枪鸣却没有响起。

    裹着白色手绢的手指扣在枪口上,轻轻一拧枪管直接变形扭曲,简柏抬了一下眉,在未动用任何妖力的情况下直接将枪口碾碎,他低声问:“制造出这种废物吗?”

    黑暗中,一双惊恐瞪大的眼眸中,倒映着银发西装革履的男人冷峻的模样。

    “银、银色……你是那条人鱼?”

    澜泽不满地探出半颗脑袋:“什么那条人鱼?你们没听说过那条章鱼吗?”

    简柏松开手,金属碎屑落了一地:“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

    “啪嗒——”

    冰凉的水滴落在了长满青苔的岩板上,水花四溅。

    少年蜷缩在岩壁凸起的一块石板上,瘦削浅薄的身体小小一片,破碎的衣服斜挎在纤细的胳膊上,露出了的小半边肩膀,莹润的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

    沾着污渍的小脸上面色苍白,微张的唇肉透出一种失了血色的淡粉。

    湿度过大的空气,让他的睫毛一缕一缕地垂着,可怜地盖住了轻颤的瞳孔。

    “吧嗒——”

    又一滴水珠落了下来。

    这次砸在了少年的脸颊上,透明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到小巧的鼻尖上,要坠不坠地挂着。

    攥紧的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楚乐缓缓睁开眼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涣散的视线迟缓地聚焦着。

    他被怪物叼回了巢穴。

    阴冷昏暗的洞穴,类似于水下溶洞的一处气室,一半空气,一半淹没于地下水之中。

    楚乐身下的这块岩板,便是整个洞穴里最大的一处落脚点,稍有不慎就会滚落深不见底的地下湖中。

    好冷。

    每一丝空气都浸透着刺骨的寒意。

    楚乐抱紧了胳膊,难受地打着哆嗦,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昏暗的洞穴内,唯一的光亮是附着在岩壁上的一些诡异发光物质,他根本无法探查时间的流逝。

    刚被叼到这里的时候他是害怕的。

    当最后一丝光亮也在眼前闭合,简柏被挡在了墙壁之外,面前只剩下一面冰凉湿黏的岩壁之时。

    恐惧在一瞬间侵袭而来,无数个恐怖的猜想一起涌入脑海。

    楚乐不清楚压在他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会被叼到什么地方?怪物会吃了他吗?像小时候看过动物世界那样血腥残忍吗?……

    在他身后胡乱拱蹭的东西,让他陷入了另外一种难以启齿的惧怕中。

    被咬住后颈的不一定是要被撕咬吞吃的猎物,兽类在交.尾的时候,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压制对方,防止疼痛的雌兽中途逃跑。

    他被当成可以受孕的雌兽了吗?

    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些异形科幻电影里恶心又怪异的画面,黏黏糊糊的小怪物破膛而出……

    不管是被虐.杀生吃还是别的什么,都实在太过可怕。

    楚乐有点崩溃了,他用力地挣扎着,哭喊着简柏的名字,声音都有点劈叉。

    突然落空的身体,让他跌倒在一块湿凉的石块上,整个人狼狈地滚了好几圈,一只脚都落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才堪堪停下。

    怪物不见了。

    空荡荡的岩洞气室里,只剩下楚乐一个人。

    “喂、……有人吗?”楚乐将脚缩回石块上,蜷缩着身体将自己抱成一小团。

    安静又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四面环绕的岩壁没有一丝缝隙,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黑沉沉地,平静的湖面一丝涟漪都没有。

    过分又诡异的安静,反倒让它显得越发恐怖。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湖底泡池而出,将他拖进更加恐怖的湖底。

    楚乐哭得有点累了,他缩靠在岩壁的缝隙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洞顶滴落的水滴将他再次惊醒。

    楚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感觉很累,酸软的身体仿佛一台生锈的老旧机器,稍稍一动就疼得直抽气。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身下怪异的触感让他蓦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潮湿冰冷的岩石上,不知何时垫上好几床柔软的被子,如同鸟兽做巢一样四周高高围起,中间留下了刚好让楚乐躺在里面的一处小窝。

    干燥的棉被上还沾染着洗衣液的香味,统一样式的白色床罩上用金色丝线纹绣着“江城国宾大酒店”的字样。

    楚乐从一堆被子里探出脑袋,害怕又好奇地四处张望,狭小密闭的岩洞里,比之前暖和了不少,

    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他茫然的模样,他的身体明显在他睡着的时候被清理过了,脸上沾染的泥痕已经消失不见,连指缝中的血迹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望了一会依旧没有看见别的活物的踪影,只能蔫蔫地重新躺了回去,他抱着背角轻轻翻了个身,却突然发现后腰被什么东西给硌到了。

    楚乐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这才注意到小窝的一侧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东西,有各种各样还贴着酒店标签的罐装饮料,本该放在茶几上迎客的小点心,甚至还有一个餐盘上摆着一块他在宴会上吃得最多的海盐芝士小蛋糕。

    动物奶油软塌塌地没了一开始那般精致的模样,但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味。

    原本还算能够忍耐的饥饿感,在一瞬间被食物的香气刺激到了一个无法控制的程度。

    但一切的出现都太过诡异了,楚乐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怪物到底把他抓来做什么呢?为什么还要给他准备吃的,是想要先毒死他吗?

    他干巴巴地吞咽着口水,舔着干裂的嘴唇,小腹抽搐着咕噜咕噜乱响。

    他缩回小窝里纠结了很久,如果最后都是要被吃掉的话,他先吃点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吧?

    楚乐最终也没敢动那块蛋糕,他拆了一小包饼干,就着一小罐可乐,小口小口地吃着。

    约莫吃了个两三成饱楚乐便停了下来,他将零食团吧好埋在被子里面,自己也跟着躺了进去,他用被子将整个脑袋都蒙了起来,只要看不见的话,好像和躺在床上也没什么区别。

    是不是睡一觉起来,简柏就能找到他。

    楚乐自欺欺人地想着,他揉了揉扁塌塌的小腹,总觉得胎记那块皮肤痒痛难忍。

    他将手探入衣摆之中,柔软的指腹轻轻揉搓着那一处,刺痒的感觉缓缓消退。

    楚乐闭着眼半梦半醒,他没有看见,那片已经扩散到几乎巴掌大小的暗粉色胎记如同活物一样雀跃地追逐着他的指尖,兴奋地游走在他的皮肤之上。

    直到楚乐彻底睡着,耷拉在小腹上的手指不再移动。

    暗粉色的胎记沮丧地沉寂了片刻,缓缓地在楚乐身体上游动着。

    它现在的能力还不能随心所欲变化出实体,况且它无比贪恋着这具身体上馥郁的香甜,根本舍不得离开分秒。

    楚乐的气味、呼吸、泪水、汗液、血液还有其他更加美味的……全部是它的,全部都要舔舐干净……

    它亢奋地蠕动着,回味着带着血腥味的温柔甜味,胎记的边缘都呈现出诡异的波浪颤纹。

    它烦躁地兜着圈,忍不住从温暖的身体里脱离出一小部分,幻化成一对尖牙,悬在沉睡的楚乐脸颊旁。

    可是他好娇气,又那么怕疼,轻轻咬一下就哭了好久,一想起他红着眼眶吧嗒吧嗒掉眼泪还在喊简柏的模样。

    小小的尖牙委屈又愤怒地融化成一小团,重新融入楚乐的身体。

    它一会变幻成一道枷锁,紧紧地束缚在楚乐的脖颈之上;一会又缠在他的腰间。

    闹腾了好半天这才消气似得慢吞吞地游到了它最喜欢的地方。

    “香……”

    怪异的腔调,黏黏糊糊的声音,像是共鸣一般顺着耳蜗神经直接传递到楚乐脑海。

    它痴迷沉醉地裹缠着、舔舐着。

    白嫩软绵的软肉,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一小团。

    粉嫩尖尖都颤了一下。

    “妈、妈妈……香……”

    “不出去……危险……”

    第50章

    昏暗的洞穴内,布满青苔的湿黏岩石上,突兀地筑起了一个干净柔软的小窝,温暖干燥得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悬挂在岩壁上的水珠,有规律地往下滴落。

    清脆的水滴声回荡在逼仄的岩洞内,宛若某种古老的计时工具。

    沉睡的少年,在梦境中也不得安生。

    他皱着眉,眼下洇着一片古怪的粉红。

    楚乐呓语着,从棉被堆里翻了个身,衣服堆叠着挤压在身下,裸露在潮湿空气中的一小截腰,缓缓地凸起了几粒鸡皮疙瘩。

    折腾了一晚上的小怪物,如同寄生兽一般贪婪地舔舐着从母体渗出的每一滴津液,不过小半夜的时间,居然又大了整整一圈。

    他痴缠地享受着欲罢不能的香甜,随意地幻化出一部分实体,在乖乖沉睡的身体上极其克制地肆意妄为。

    软若无骨的身体,从血肉里沁出的人体特有的温暖和带着血香的气味,让整个小窝都变得香喷喷的。

    怪异的馨香刺激着小怪物的本能,模模糊糊的英俊人形面容初具形态,凑在血流涌动的颈间迷醉地嗅闻着。

    几条活物一般的黑色的水流,裹缠着软塌塌的双臂,控制着那双温软的小手抚蹭自己。

    却在一声舒爽的喟叹之后,形态不稳地涣散开来。

    连同那双胳膊也无力地跌回了原处,软绵绵地陷在了棉被之中。

    克制的碰触,因为得不到反馈,逐渐变得焦躁。

    它的意识躲藏在暗处窥探已久,见过无数次本该属于他的宝贝主动拥抱别人的模样,他会乖巧地踮着脚尖,会主动抬着下巴去碰触、亲吻。

    愤怒的黑水如同海胆一般炸开尖刺,扭曲震颤着发出奇怪的嗡鸣,像是伺机进攻的蛇类那样拔地而起反弓着身体悬在小窝的上空。

    “不许……害怕……”

    “不……拒绝……”

    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牙牙学语的人类,只能靠几个不连贯的单词勉强地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黑水收敛了尖刺,死死缠住那不回应的双手,拉扯着举过头顶。

    更多的黑水汹涌而出,裹住了纤细的腰肢和柔软的腿肉,过分地将楚乐整个人都拎到了半空,绷直的脚尖可怜地晃动着。

    紧抿的嘴巴被捏开来,露出了一片湿漉漉的嫩粉。

    埋在颈间的脑袋缓缓抬起,朦胧混沌的五官逐渐变得立体,一张几乎和简柏一模一样的脸露了出来,黑发深瞳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阴郁的邪气。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不同于简柏那种出场浑然天成的贵族风范,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眼间尽是鲜活的肆意乖张。

    带着一丝狠厉的阴沉表情,蛮狠急迫地含住了粉嫩的唇瓣。

    不得章法的亲吻,单纯地模仿着他曾见过的那些让他嫉妒到发狂的画面,更像是凶狠地啃咬,压迫得那唇瓣柔软都微微泛白。

    直到昏睡的楚乐受不住微微张开嘴巴,伺机填入的舌头一瞬间坠入一片柔软香甜的天堂,湿湿软软地含着他,让他胸腔麻痒,呼吸都瞬间粗重。

    他贪婪地,嘴对嘴地品尝着让人沉醉的香甜。

    直到将人彻底吻熟吻透,含不住的汁水从嘴角溢出,连在睡梦中也难受地皱着眉哼了一声。

    他恋恋不舍地将每一滴汁水嘬吸干净,这才将人放回小窝。

    “我、我的……”

    冷冽的水汽与温热的甘甜杂糅交合,柔软的人类身体上处处都沾染着小怪物的气息。

    黑水满足又乖顺地融化着,顺着光滑的皮肤,缓缓缩回了楚乐体内。

    ……

    浅浅的呼吸声忽然变化了节律,在一个略显深沉的吸气声之后,楚乐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茫然地盯着洞穴顶部嶙峋的岩石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距离他被抓到这个怪异的溶洞内,应该已经有一两天了吧,亦或者更久。

    楚乐晃了晃脑袋,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昏暗洞穴里,他对时间的感知变得非常迟钝。

    他觉得有点不舒服,看上去很干爽的身体上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湿黏紧绷感,身体也好似在过分干燥的空调房里待了太久水分都被蒸干一般难受。

    四肢酸软又怪异的桎梏感,好像他用什么别扭的姿势睡了很久马上就要抽筋那样。

    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咸水汽。

    楚乐皱了皱鼻子,虽然很淡,但他还是隐约捕捉到了一丝熟悉又怪异的味道。

    不是很难闻,但总能让他联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楚乐拧着眉,舔着干裂的嘴唇咽了一下口水,尖涩的刺痛从喉咙深处牵扯着,连耳蜗都觉得有点疼。

    楚乐艰难地从小窝里爬起,从被褥下翻出两罐可乐,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个赶紧,那种全身脱水的燥热感才缓缓消退。

    他靠在小窝边上休息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绵软的短袖无意间磨蹭到胸口,火辣辣的刺痛如灼烧一般,让楚乐差点再栽了回去。

    他困惑地扯着衣领往里张望,他的皮肤嫩白得很容易就会留下痕迹,但恢复得也很快,如此这般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那粉粉的圆润之处似乎有一点点怪异的臌胀,颜色深得有一种意味不明的色气。

    楚乐红着脸将破破烂烂的衣服拉回原处。

    这里的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从他被拖进来之后就没有见过任何活物的踪影,可不管是这突兀筑起的小窝,还是不断变化的新鲜食物,都意味着这里绝对还有别的东西……

    那个怪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肆意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和外面那群人是一伙的吗?

    他想起了在被抓回这里之前遇到的那群人,他们口中的“屏蔽器”对简柏是否有用?简柏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所以现在都没有来找他?

    楚乐打了个寒战,与世隔绝的封闭环境让他心慌得厉害,未知的恐惧如影随形。

    他有点等不下去了,片刻也不想和这个看不见踪影的怪物继续待在这里。

    楚乐软着腿从小窝里爬了出来,循着溶洞的边沿四处查探着。

    这个看似没有出口的地方肯定不是密闭的,不然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闷死在里面了。

    但是,出口到底在哪呢?

    楚乐顺着洞穴环绕了好几圈,心中越发茫然不安。

    露出水面的岩洞,宛若一个严丝合缝的整体,成片的岩壁上除了湿冷的青苔,遍寻不到任何一种活物,亦或者能透出一丝光亮的缝隙。

    难道……

    楚乐跪趴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小心地往下张望。

    黑沉沉的湖面浓墨一般依旧一片死寂。

    他记得一种说法水浅则清、水绿则深、水墨则渊,黑色水意示着这里的水非常非常深,才会呈现出这种光是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的色泽。

    刚刚浮上一个大胆心头的想法立刻被吓得消失殆尽。

    就他那蹩脚的游泳水平,比起下水找寻出口,可能等他那时灵时不灵的神兵之力再显的时候直接把岩壁打穿要来得实在。

    楚乐蜷缩着指尖,正想从地上爬起来。

    余光忽然瞥见黑沉沉的湖面上游过一道更加浓郁的黑色,长硕粗壮地灵活摇摆着,宛若一头沉在湖底的巨蟒。

    楚乐猛地睁大了眼,瞳孔震颤着连呼吸都停了一瞬,全身细小的绒毛都尽数颤立起来。

    巨大的恐惧让他僵在原处做不出任何反应。

    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背脊都在一瞬间变得湿凉。

    他明明已经怕到一定程度,失焦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追逐着那道黑影无神地摇摆着。

    不对劲……

    他困惑地歪了一下头。

    黑影也像是学着他的动作一般,往他偏头的方向摆了一下。

    楚乐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

    平静的水面根本没有半丝晃动的水纹,那个怪物不在湖底。

    是他身后的倒影!

    “啊——!”

    楚乐短促地惊叫一声,手臂一软直接一头栽进了湖水之中,带着颤意的尾音瞬间被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的冰凉湖水给堵了回去。

    “救、救命!”

    平静的湖面霎时间激起千层浪,葱白一样细嫩的手臂挣扎着,在水面起起伏伏扑腾着,慌乱之中他那三脚猫一样的水性根本发挥不出半丝作用。

    毫无防备呛入气管的湖水让楚乐无法呼吸,胸口憋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缺氧让他意识有点模糊,沁满了水的衣物沉重地拖着他往湖底落。

    苍白绝望的一张小脸也一点点被湖水淹没。

    ……

    也没人说过,一柄武器会被淹死啊。

    楚乐绝望地想着,意识越发涣散。

    恍惚间,楚乐感觉有什么东西突兀地勒住了他的腰,滑腻粗壮的束缚感怪异又有点微妙的熟悉。

    那东西着急地推着他就往岸上送,粗暴的动作中透露出一丝奇怪的慌乱,直到将他推到岩壁深处的小窝边才堪堪停下。

    巨硕的黑尾着急地摆动着,像一条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小狗,想做点什么却又害怕再次惊吓到楚乐一般不敢上前,只能委屈无助地蜷缩着,确认楚乐不会再落入水中这才逃跑似的飞速缩了回去,一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

    “咳咳——!”

    楚乐趴在湿冷的地上,鼻腔连接着脑仁深处刺痛难忍,他狼狈地呛咳着出一大摊水液,好半晌才从窒息的痛苦中缓过神来。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口喘息着瘫在小窝边上。

    湿漉漉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落着水珠,苍白的脸蛋上没有一丝血色,长绒绒的睫毛萎靡地耷拉着,潮湿的衣服也难受地贴在皮肤上。

    离奇但又摆在眼前的事实。

    怪物救了他。

    楚乐瘫坐在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洞穴张望了许久,直到胸口呛水的刺痛缓缓消失。

    他刚才好像看见了,虽然只是慌乱中的一缕余光。

    一些模糊又怪异的念头涌上心头。

    楚乐攥着手指慢慢吐了一口气,呛水之后略显沙哑的声音听着很是可怜,他小声问:“你、你在吗?”

    安静的岩洞里,除了他轻缓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回应。

    楚乐抿了抿唇,尽量克制着乱跳的心脏,又开口道,询问的语气更像是自我安慰的说辞:“你不想伤害我……对吗?”

    依旧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只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楚乐有点没耐心了,死死贴在身上的衣服又冷又硬,将他的体温一点点带走。

    他难受地扯了扯沉重的衣摆,颤动的睫毛下,带着水汽的漂亮眼珠子四处张望了片刻。

    他将身体挤在了岩壁和小窝的缝隙间,小心地背过身去。

    苍白潮湿的皮肤上,一对血红圆润的耳垂轻轻颤了颤。

    楚乐冷得打着哆嗦,指尖捏着衣服下摆往上提了提,像是不放心一般,又补充了一句。

    他天真地试图和小怪物讲道理:“那我要脱衣服了,你、你不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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