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才给段锦揉了一小会胳膊, 段锦就告诉他，他的胳膊已经不酸了，不需要再揉了。
林洛觉得有些奇怪, 想了想觉得是段锦不想让自己累着，所以不想揉了，于是温声朝他劝诫道：“没事的, 既然你不舒服, 那我就再给你多揉揉, 我做这事也不累,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段锦看着林洛坚持的样子，缩回了自己的手, 朝着林洛小声道：“我真的舒服了，不用再揉了。”
其实段锦那时也不是觉得手酸什么的, 只是想转移林洛的注意力，再加上他知道他那样说了之后林洛会对他更好一些，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才那么说的。
段锦让林洛揉了一会儿之后，他便觉得这事肯定也会让林洛劳累，所以他不想让林洛再帮自己揉了，他骗那么一会儿就行了。
段锦看着林洛一脸怀疑的打量着自己，仿佛他说的手不累是骗人的, 甚至有马上要伸手把他的胳膊拉过去继续帮他揉的架势, 段锦立马就道：“对了，你要看看我写的契书吗？你和我一起看，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更改的, 我怕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果然，在段锦这样说之后林洛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朝着他道：“对啊，明日就要签订契约了，如果那时候契约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不好了，你拿出来我们再看看。”
眼看着林洛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段锦心里也有了计较，他一边从林洛给自己特制的书包里拿出写好的十张契书，一边想着林洛可真好骗，日后若是别人骗他，怕是也一骗一个准，他要把他给看紧了，可不能让别人把他给骗走了。
段锦甚至想到，如果他自己不能看着林洛，日后就多请些人帮自己看着，总能把林洛看牢的。
林洛不知道段锦的想法，在他将契书拿出来之后，他又让段锦给他念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确定这上面写的都是他们前段时间商量过的东西，他便也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些，不用再改了，明日就可以直接用了。”
林洛说完就发现段锦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似乎正在期待着什么，只是他不说，只那般看着你，等待你自己反应。
林洛觉得段锦这样真像是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狗，不由笑了下，抬起手来摸了摸段锦的脑袋，像是以往每次他做了好事那般夸奖道：“你做得很好，我们家段锦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才不过短短几日，字就写得有模有样了，连都文章都写得非常到位，你果然是个天才，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厉害的孩子，你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我肯定能跟着你享福的。”
段锦在林洛的夸奖当中，脸蛋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胸膛也一点点的挺了起来，看起来就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林洛觉得他这样真的很可爱，只是他觉得他自己不能笑，不然段锦非要跟他掰扯为什么笑，然后板着脸告诉他自己这样不是可爱，是有责任心。
因为不能笑，所以林洛扭过了头去，在段锦没有看到的地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使得自己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更没有嘲笑他的痕迹，然后才在段锦疑惑的眼神中转过头来，朝着他道：“为了奖励你今天做了那么多事情，还为家里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今天晚上我们就吃红烧排骨，怎么样？”
果不其然，在林洛说完这句话之后，段锦的眼睛就亮了，甚至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就听到他格外亢奋的朝着林洛道：“好啊，我帮你烧火！你能多放点糖吗？”
林洛觉得段锦对糖是真的很爱了，只是他拒绝了段锦的请求，笑着道：“这可不太行，糖放多了味道也变了，只能放合适的分量。你今天不是还有课业，还要背书吗？”
段锦迟疑，因为明年就要参加童生考试，赵夫子也对他寄予了厚望，所以他现在的课业也算是格外繁重的，平日里除了练字，还要背诵那些课本，虽然他只需要看上一遍就能背了，却也要耗费时间理解。
林洛捏了捏他的脸，看着他经过这段时日自己精心喂养之后终于长了点肉的脸颊，笑道：“我自己去做饭就行了，你在这里好好学习。”
本来经过上次林雅的事，段锦就变得很用功了，这次苏城要抢方子，似乎让段锦感受到了危机，也就更加努力了。林洛见状担心他的身体，也劝说过他，可是段锦刚开始还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就又去努力了。林洛没有办法，段锦这般努力，林洛也不可能拖他的后腿，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顾他。
段锦被扯着脸，他觉得有些不太高兴，但是扯着自己的是林洛，他才忍了下来。
林洛双手将段锦的脸颊扯得变形，弄成一个小鸡嘴，这才觉得够了，笑着道：“好了，我去做饭了，再弄个鱼汤。”
说完，林洛就放下了还在揉捏着段锦脸的手，转身离开了。
等到林洛离开之后，段锦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脸颊，觉得有些不太高兴，刚刚林洛捏他，他不高兴，现在没有林洛捏他，他似乎更不高兴了。
段锦自顾自的生了一会儿气，随即便拿出课业开始做了起来，等到写到大半，他才突然想到，反正他记东西记得快，也不需要拘泥于一处，那他待会儿去厨房边帮着林洛烧火，边背书不就好了。
段锦眸子亮了，也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他得快点去林洛的身边才行。
那头，林洛才刚刚处理完食材，正准备烹制，然后就看到段锦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一见到他便道：“林洛，我来背书给你听了。”
林洛看着他那摇头晃脑，自以为想了一个好主意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最后道：“好啊。”
于是，升腾出米饭香味的厨房里，又响起了小少年郎朗的读书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①
“你背的什么？”
“诗经，夫子让我先背，之后再找时间教我理解。”
厨房内，林洛做饭，段锦背书，一俗一雅，结合得十分的融洽，仿佛天然就该这般。
*
第二日，林洛没有去摊位上，只是将原先那些酒楼、小饭馆订购的豆腐和腐竹送了过去，同时还告知了他们自己不做豆腐，将之交给村里其他人的的事。
众人都有些诧异，问了问原由。
林洛用家里人太少，这豆腐做工繁琐，过于疲累来做借口打发了过去。
众人不能理解，却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担忧日后的豆腐供应，于是林洛又说了赵大他们是跟着自己干过活的，可以信任，如果需要可以找他们订购。
众人听到林洛的解释，有些觉得林洛的安排也可以，于是准备在赵大他们那里继续订购，有些准备再观望观望，看看后续出来的豆腐品质，也想看看能不能降价。
来到聚德轩时，七掌柜有些诧异，却是张口道：“林老板，你不做这生意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林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却还是笑着道：“没有，只是想要休息了而已。”
七掌柜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再多问，只是叹息道：“林老板，你这生意做的那么红火，现在不做了，我都替你惋惜。”
林洛笑了笑没说话，又把刚刚介绍赵大他们做豆腐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期待给他们拉一点客人。
七掌柜这才转头看向赵大，望着打了那么多次交道依旧拘谨的赵大，笑道：“既然林老板将这生意让给你们做了，那我就在你们这里继续订豆腐好了，只是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们的品质出了差错，我也是会做恶人，找你们索赔的。”
赵大此时心潮澎湃，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当老板的一天，于是连连点头道：“是，是，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做好，不会出差错的，你放心好了。”
几人打好招呼，林洛的豆腐也送完了，这就马不停蹄的回去了。
等林洛他们走之后，从拐角角落里走出几个人来站到了街上，看着林洛他们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头，骂道：“他娘的，这小哥儿还真是个难啃的骨头，摊子上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真够硬气！”
若是林洛在这里便能认出他们这几个就是苏城的那些手下，他们昨日里回去汇报，苏城还有些不以为意，只觉得林洛是被吓到了，所以才提前离开，这样反而更好，接下来再加把劲，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于是今天又把他们派了出来。
谁知道，他们今日守了许久，还是没有发现那小哥去摆摊，于是他们寻着昨天的踪迹找到了这里。
其中一个小个子凑到那领头的人面前，有些迟疑的说道：“老大，我刚刚好像听到那个领头的小哥儿说，他不做这豆腐买卖了，说是要让给别人。”
“什么？！”领头之人有些震惊，声音都不自觉的放大了几分，他抓过说话那人的领子再三确认道：“你确定，你听清了？”
那人害怕了，生怕被领头人给揍了，却还是道：“我，我听清了，他好像就是那么说的。”
“坏了，我们得赶紧通知东家！”领头人说着，转身就带着自己的属下回去了。
一刻钟之后，苏城得到了自己属下人的汇报，拍了拍桌子，直接道：“反了他了，竟然真的敢卖给别人，你去给这里的县太爷递拜帖，说我苏城求见。”
*
林洛不知县城里发生的事，他在送完豆腐之后就回到了村子里，盘算着等这阵子的事情都过去之后，他就能休息好长一阵子了。
到时候，林洛都想好了，他得在家里多休息，然后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这样才好迎接之后即将到来的冬天。
林洛回到家里收拾好了器具，又准备好了做豆腐需要演示的各项东西，买方子的人便陆续过来了。
林洛看了一眼时辰，发现现在距离林洛说的时间还差了一个时辰，但他也能理解这些人那么积极的缘由，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苗大妮的帮助下沏了茶水，倒给每一个客人。
几乎每一家过来的都是两人，而且都是带有几分聪明劲的，看起来对这方子十分重视。
眼看着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其中一人朝着林洛道：“林老板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就早点开始吧，这样也能早点结束，还能省些时间多问问有什么缺漏的地方。”
林洛望了望门口，朝着他们道：“抱歉，可能还要等等，因为我还要等帮着签契书的人。”
那人有些不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跟着他来的那人却是拉了他一把，转头朝着林洛道：“不打紧，我们再等等，本来就是我们早到了。”
既然同伴都这样说了，刚开始说话的人虽然还有些不满，却没有张口再继续说些什么。
他那同伴还有些好奇，今日除了要签字书，拿走方子，还要学习豆腐如何制作，听林老板这口气却是有一人专门给签契约和写方子的，他倒是想看看那人是谁。
等到段锦回来时，众人都没有觉得那人会是他，将其忽视了过去。
倒是林洛看见了段锦，脸上露出了笑容，直接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得那么早了？”
段锦一看见林洛就高兴，不由的跟着露出了笑容，朝着他道：“我给赵夫子说了我今日有事，夫子提前上完了课就让我回来了，我们早些开始吧，这样你也能早点休息。”
林洛点了点头，随即道“那好，你准备好，我们马上开始了。”
“嗯。”段锦点头，背着自己的书包，朝着旁边的屋子里走去，那里已经放好了桌椅，只等人进去签字给钱了。
林洛目送者段锦进去，见他放好了自己的笔墨，拿出了方子和契约，扭头朝着不远处的众人道：“好了，接下来便是先签字，然后拿方子，还请各位排好队一家家进。”
众人诧异，刚开始要求早点进行的人更是吃惊道：“不是说，还要等人吗？这人不是还没有来吗？”
林诺笑了笑，指了指坐在里面的段锦，道：“他就是我们要等的人，他已经到了”
除了赵、段两家人之外，其余人皆是震惊，他们原本以为会来一个读书人，谁知道竟然进来一个垂髫小儿，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这些东西的样子。
众人抱着怀疑的态度，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间还有些犹豫。
倒是段家人先站了出来，段正一马当先的进去，身边跟着他的大哥，两人去完成了交接。
眼看着段锦有条不紊的引导着段正交钱、签字，然后递给他一个用信封装着的方子，他们才相信了几分，同时还觉得有些惊奇，这小孩比他们想象中厉害。
众人惊叹的同时也一个接着一个的进去，完成了第一步。
刚才话最多的那人，拿到段锦给的契书和方子时，还夸奖了段锦一句，“你这小孩，倒还聪明的紧。”
在面对外人时，段锦一点都没有在林洛面前那般可爱，听到此时有人夸奖自己，他也只是稍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人笑了笑，点评道：“你这孩子，倒是少年老成，还真是有意思。”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段锦已经抬手请他出去，请下一位进来了。
那人不情不愿，却还是走了出去。
段锦觉得这人可真是话多，他就想要帮林洛把这些事情做完，然后林洛便可以早点休息了。
赵家人是最后进去的，也是唯一一个签了两份契约的，一份是递交方子的契约，另外一份就是欠钱的欠条。
等到所有人都拿到了方子，林洛又带着众人来到了院子里，从挑选什么样的黄豆开始，泡多少时辰黄豆，到磨黄豆需要多少的水，再到下锅煮成什么样可以做成腐竹，又煮成什么样才能放卤汁做成豆腐，放了卤汁之后又如何定型，需要多少时间，需要再怎么加工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豆腐模样。
期间，林洛将卤汁的制作方法讲了三遍，还当场演示了一遍。
当林洛说起卤汁的制作原料时，那些人先是恍然大悟，然后有些懊悔，觉得这钱花的似乎有些不太值当。
但等林洛教会他们制作嫩豆腐、老豆腐、酸汤豆腐，看着成型的豆腐块，他们又觉得这钱交的也挺值。
等林洛教完他们，拿给他们卤汁配比定量的木头盒子，并制作豆腐所需要的可拆解模具时，他们更加觉得这钱给的非常值了。
林洛做完这些，一共花费了一个时辰，等到成型的豆腐出来，林洛又朝着他们询问了一句，“接下来，你们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众人左右张望，竟然也没有觉得那里还需要问的，因为林洛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得十分详细了，若是这番他们还不会做，那就得想想他们是不是傻子了？
只有刚刚最先发话的那人朝着林洛道：“林老板，若是这方子我们拿回去制作出了什么问题，可否再来问你？”
林洛点了点头，肯定道：“我既然卖方子给你们，就要保证你们都会做，若是有以后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拿着契书来问就是。”
众人这才安心，同时也觉得林洛想的可真周到。
一行人又问了一些小问题，确定没有其他问题之后，他们才各自拿着方子回去。
来时很赶，回去就更赶了，他们回去还得做模具，准备东西，最重要的是要抢在其他竞争者之前把豆腐做出来，虽说相互之间竞争不到，但是能多卖一点是一点，这也是好的。
目送众人离开，林洛才扭头看向还没有离开的段、赵两家，朝着他们道：“眼下我已经不做这豆腐和腐竹了，我家里的器具你们就搬走吧，免得占了我地方。”
赵家是早就知道林洛的决定，因此倒也不算激动，反倒是段家两人十分的错愕，如果他们今日把这些工具都搬回去，那只要再找点黄豆，那今日就能做豆腐，明日就能卖。
再三确定林若是真的不要这些东西之后，两家人立马就回去喊了人来，欢欢喜喜的把东西分成了两份，一家一份的弄回去了。
等到工具都搬完了，段正才走到林洛面前，直接道：“林哥儿，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同你商量。”
林洛歪了歪脑袋，有些困惑，“什么事？”
段正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就是，你家里还放着那么多黄豆，你如果不需要能不能卖给我们？”
林洛恍然大悟，然后看着面前人道：“你不说这事，我都要忘了，你既然想要，那我就卖给你们好了。”
林洛说完这话，又看见赵家人在后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微笑道：“你们也是一样的，你们想要我就平分卖给你们，钱过几日给就行。”
赵家人不好意思，却又舍不得拒绝，最后又签了一张欠条才把黄豆拿走了。
*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林洛看着搬空了的院子还有一些不太适应，不过很快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脸，朝着旁边的段锦道：“日后，我们家里又会变得冷清了。”
段锦不太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牵起他的手道：“不怕，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不用怕什么的。”
林洛笑了笑道：“好了，我知道你在，但你也不用时时强调啊！”
段锦撇了撇嘴，有些不太高兴，他就是喜欢黏着林洛，然后告诉所有人林洛是自己的夫郎。
林洛不知道段锦的小私心，他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看着段锦道：“今天忙活了那么久，你应该也饿了，我们现在去弄东西吃，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红烧肉，或者红烧鱼也行！”段锦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激动。
“不行哦，今天要吃点没糖的东西。”
“哦，那好吧，那吃什么都可以。”
林洛听着段锦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沮丧，不由失笑，调笑道：“虽然不能吃放糖的东西，但是我们今日吃甜菜怎么样？”
那也是带着几分甜味的蔬菜，段锦也可以接受，于是连忙点了点头，“可以。”
“那我们一起去洗菜、做饭，晚上再盘点一下收益，规划一下未来怎么用。”
“嗯。”
段锦牵起了林洛的手，跟着他一起朝着厨房去了，脚下的步子带着几分轻快。
*
在林洛两人快快乐乐做饭时，村子里的人都开始议论了起来，毕竟林洛家这两天弄了那么大动作，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甚至于还从他家里搬出来那么多东西，村子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村子里人好奇，左右推搡着，最后决定让人去赵家问问。
第42章 晋江独发
乡里人家都是知道规矩的, 他们也没在饭点时候过去，而是等吃完饭这才登了门，然后结伴过去的众人就发现, 往日里不怎么关门的赵家今日竟是关起了门来，而里面竟然也传出了阵阵豆香味。
“这是？”众人都知道赵家人在林洛那里帮工，也闻到过林诺那里传出来的豆香味, 知道这是做豆腐需要的步骤, 可是没有想到赵家竟然也会传来这种香气。
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了, 相互望了望, 然后有人小声猜测道：“这，这赵家怎么也有豆香味了, 难道这林小哥儿把豆腐的方子给他们了。”
“我觉得肯定是给了，不然怎么可能会传出这种香气, 这明明就是做豆腐需要用的豆浆啊，赵家真是好福气。”
站在人群中跟着过来看热闹的钱档听着他们的话，嗤笑了一声, 嚷嚷道：“你们怕是糊涂了，这豆腐那么赚钱，他怎么可能把方子给别人？要我看，怕是这赵家偷了豆腐方子，自己背弃了主家偷偷摸摸的做了。”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因为林洛不收钱档的豆子, 他其实非常记恨他们, 他的话本就是偏的，也不该听，但眼下又觉得钱档说的话在理, 毕竟如果他们能赚那么多的钱，那方子肯定也会掖着藏着, 怎么可能拿出来给别人？眼下赵家这煮豆浆，不是做那豆腐又是做什么，那他们的方子那里来的，自然偷盗的可能性最大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人群当中的毛红却是等不下去了，朝着他们嚷嚷道：“哎呀，你们想那么多干嘛？我们直接敲门进去问就是了，等到问清楚不就什么都明了了，你们在这里猜半天也是没用的。”
“就是，有没有偷直接问就行了，万一这是误会，人家赵家没偷方子呢？”这是和赵家交好的。
“对，我们直接问，要是赵家人真的偷了人林哥儿的方子，我们也好帮人林哥儿主持公道。”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是啊！林哥儿对赵家那么好，赵家还偷他的方子，简直就是狼心狗肺，这样的人一定不能姑息。”这是这段时间见赵家慢慢起来了，羡慕嫉妒恨的人。
众人嘴里说着要去问，可是谁去敲门询问，这事又让众人开始犹豫了起来。
最后，钱档站了出来，藐视着众人敲起门来。他就是要众人看看，跟着林洛干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和林洛那个小哥儿一样是个坏种。等他问出来了，他就告到林洛那里去，让他们相互之间狗咬狗。
钱档敲了几下门，面前的门就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赵家的老二，他看见众人时还有一些愣怔，很快又露出一个笑容来，朝着众人道：“大家怎么过来了？”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还是毛红率先开了口，直接问道：“赵二，你家怎么有豆香味？你家里是不是开始做豆腐了？”
赵二能感觉到随着毛红这话说完，周围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锐利了几分，只等着他的话落下就开始反应。
赵二能察觉到那视线当中的嫉妒、期待、恶意，他略微想了想，心里便明白了，随即勾起唇角朝着众人道：“是，我们家开始做豆腐了。”
众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想着难道他们猜中了？
钱档迫不及待的询问道：“那你们的豆腐方子是哪里来的？”
赵二想明白了，这些人怕是过来没有带着善意，眼下听着他又这般问，便笑道：“自然是林哥儿教给我们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时代凡是有什么方子都是掖着藏着准备传家用的，怎么可能交给一个外人？
在场众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其中以钱档的表情最为狰狞，直接失声就喊了出来。
赵二看着众人的神色，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接着道：“林哥儿是个好人，他见我们家里困难，他自己不做豆腐了，便把方子卖给我们，让我们和保长家一起做。”
众人更吃惊了，既吃惊于林洛不做这赚钱的豆腐生意，更吃惊于竟然卖给了赵、段两家。
赵二看着众人差不多都接受了，又接着道：“如果大家不信，也可以去保长家里看看，想必他们现在也在做豆腐。”
跟过来的众人左右张望了一眼，有那心急的转身就朝着保长家里去了，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跟上，生怕慢了一步错过了什么消息。
赵二看着离去的众人，准备关门回去，结果就看到钱档还站在那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赵二朝着钱档说了一句，“钱阿么，林哥儿是个好人，我劝你还是别老找人麻烦，将心思放在自己正经事情上，这样家里的日子才会好过。”
钱档把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他设想过很多，却往往没有想到竟然是林洛自己卖出了方子，他疯了吗？
这样一个赚钱的方子，林洛竟然说卖就卖，要是他自己的话，他绝对会牢牢将之攥在自己手里，死都不会放开。林洛是个傻子，难道他指望自己也是个傻子不成？
眼下听着赵二教训自己，钱档朝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关你什么事，让你多管闲事了？”
赵二无语，也不打算和他再说什么了，只觉得他狗改不了吃屎，直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很快，随着去保长家里的发现，竟然保长家也在热火朝天的做豆腐时，村子里的人更加的震惊了，赵二说的竟然是真的。
而且，保长也不像赵二那般好说话，见他们过来询问，在告知他们自己的方子是林洛感谢他们的帮助这才卖给他们的，之后还告诫村子里其他人不要去骚扰林洛，因为他们签过契书的，这豆腐的方子只会卖给他们赵、段两家，他们去骚扰也没有用。
众人震惊，难以置信，失魂落魄的离开，然后开始嘀咕为什么林洛会卖掉那么值钱的方子给他们。琢磨到最后，他们发现林洛卖的两家人都是曾经帮助过他的，平日里有什么事也鞍前马后的给他跑的人家。
村子里的众人震惊、懊悔、悔不当初，拍着自己的大腿都快要拍青了，不停的念叨着。
“我怎么那么傻，我当初就该抢着去林家帮忙的，人地主老爷家怎么可能没有点后手？”
“是啊，林哥儿家里的事也不忙，我当时就在旁边，我怎么就不帮着搭把手，我当时搭把手，没准现在方子都到我家里了。”
“我也是，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果想到了，眼下这好处还能轮到人赵家，他们都走了什么狗屎运。”
“哎呀，我当时就说人赵大怎么那么积极，没钱都要去段家帮忙，原来还有这层算计，我当时给我男人说了，他还不听我的看吧，现在损失了多少钱？”
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多少钱，只有一把子力气，可是赵大他们出的也只有一把子力气，但他们这把子力气如今取得了那么大的回报，怎么能让人不眼红。
人就是这样，发现当初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东西就可以得到很多，结果自己没去做，让自己与巨大的利益失之交臂，这会让人陷入巨大的懊悔当中，悔恨当初那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这一晚上，村子里不少的人家都失眠了，有些人甚至都吵了起来，怨恨对方，质问当时为什么不去段家帮忙。
*
关于村子里的纷纷扰扰，林洛是不知道的，他今晚炒了一个甜菜、蒸了一碗鸡蛋，还炖了一个排骨汤。
明日是段锦半个月一轮的两日休沐，以往休息的这天，段锦都会留在家里帮林洛做事，忙着干活。
但现在林洛不用做豆腐了，林洛便和段锦商量着要去县城里逛逛，顺便去毛县令那里道谢，这也是上次去赵夫子那里询问了之后，他们才做下的决定。
两人没有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过去，只准备带点自己做的糕点，并一些果干，以寻常晚辈之礼过去拜见。
段锦对此没有异议，上次虽然是赵夫子带着他去拜见了毛县令，并且提了一嘴林洛的事，毛县令才看在赵夫子的份上将欺负林洛的无赖提前候审，还将那无赖严判。总而言之，毛县令也帮了他们，他们去感谢也是正常。
林洛和段锦吃完了晚饭，收拾好了碗筷，看着段锦洗完了碗，随即两人检查了一遍家里，这才回到了房间。
林洛想着明日是去见毛县令的，不管如何，还是得体面一些，于是也就没有准备继续穿自己平日里干活的衣服，而是去了往日里存放衣服的房间，找出了明日自己和段锦要穿的衣服。
林洛在巨大的箱子里翻找衣服，这是段家主母还在世时为他置办的东西，一件件的还崭新着。
林洛捞出了一件白色的衣服自己穿，也给段锦寻了一身白色的，思量着两人都能穿上，这才准备回去睡觉。
“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对了，等我们明日里做完了糕点，再来把衣服换上过去。”
林洛说完，察觉到哪里不太对，想了想发现段锦好像一直都没有出声，他扭头朝着身后看过去，只见段锦盯着那几口放着衣服的箱子，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段锦的异样，林洛拿着衣服站了起来，走到段锦面前，看着他沉默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
段锦抬头看着林洛，小声道：“以前，我娘总嫌弃我天天在外面玩，说我容易弄脏衣服，私下里却还是给我置办了许多新衣服，只说让我玩脏了换，但是我嫌弃娘啰嗦，担忧我穿了那衣服，娘便会加倍念叨我，我竟也没有怎么穿过。”
林洛明白了，段锦这是觉得母亲在的时候不珍惜她给的东西，如今她离开了，这才察觉到遗憾来。
林洛叹了一口气，摸着段锦脑袋的力道越发大了几分，让他感受到自己手掌的重量，对他道：“没关系，她要是知道你现在穿了，也会开心的，因为这本来给你准备的东西。”
段锦眼里涌出泪水来。
林洛轻轻的给他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迟疑道：“那你还想要穿这衣服吗？”
段锦重重的点头，“当然，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穿，我会一直记住她的。”
林洛将手上属于段锦的衣服递给他，笑道：“既然要穿，我们就好好穿，让你娘看到，即便是她离开了，你也能过得很好。”
“嗯。”
林洛一手拿着衣服，一手牵着段锦，朝着卧室走去。
段锦悄悄的握紧了林洛的手，连带晚上睡觉时都抱紧了他的胳膊。
林洛已经习惯被抱着胳膊了，他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察觉到段锦的情绪，他翻过身来面对着段锦。
段锦此时还没有睡着，看着林洛突然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突然被吓了一跳，“我吵醒你了吗？”
林洛伸手拍了拍段锦，低声哄道：“没有，睡吧，我就在你旁边，别担心，好好睡觉吧。”
林洛在的孤儿院时不时就会有新的孩子到来，那些刚来的孩子也会因为害怕环境睡不着，有些运气好的可以得到别人的安慰，有些孩子就只能硬生生熬着，度过那些难熬的夜晚。
但段锦身边有自己，林洛并不希望他一个人熬过这样的日子，他毕竟还小，只是个孩子。
段锦的眼睛瞪大了几分，但在林洛的温声哄劝之下，他竟然真的一点点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睡着了。
林洛看着他睡着之后轻轻的笑了笑，也跟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段锦和林洛起来洗漱完、吃完了早饭，接下来林洛去厨房忙活给毛县令的谢礼，红豆糕、绿豆酥，这都是赵夫子指点的毛县令的口味，而段锦则去完成自己的功课。
林洛在做这些糕点时思考了一下，他觉得趁着这段时间有空闲，他或许能在家里搭一个简易的面包窑，到时候他就能烤一些松软的糕点，这样不管是自己吃还是送人，似乎都挺好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好像真的很喜欢甜食。
等到段锦做完自己的功课，林洛做的糕点也差不多好了，他们看着时间还早，准备趁着毛县令还未上职前去拜访他，再在城里逛一圈，吃了中午饭再回来。
两人离开家时是骑着驴子走的，可以省力气，谁都不想费工夫。
林洛在原先的世界是不会骑驴的，但是来了这里之后发现驴子比马便宜，而且外出有个代步的东西真的要便利很多，于是也跟着赵大他们学了，好在这驴子也听话，性格温顺，因此骑上去倒也不是很难。
*
两人关门落锁，骑着驴子朝着城里走去，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出来干农活的村里人。
林洛觉得这些人似乎比以往见时都还要热情上几分，以往只是热情的打个招呼，说些假大空的话，眼下他们却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帮他做事，甚至还朝着林洛喊了起来，言语间皆是真诚。
“林哥儿，日后你家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叫我便是，不管什么事我都能帮你做。”
“林哥儿，我家里壮劳力多，你家若是有什么使唤不开的，尽管来使唤我们就好了。”
“林哥儿，我们家里还有会手工的，你要做什么活计都能找我们。”
“林哥儿，我家壮劳力虽然不多，但我家都是心灵手巧的媳妇、小哥儿，都能做些灵巧活计，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得先想着叫我们啊，我们家不收钱。”
那个不收钱喊出来，周围人都纷纷朝着他看过去，眼里充满了控诉，只觉得这个人忒不要脸了，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那人却只是抬了抬下巴，对此不以为意，能够抢先占到好处，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
林洛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只觉得今天的村民们好像更加不对劲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朝众人微笑着应声，然后便离开了。
驴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城里去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县令府门口。
两人下了驴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紧接着便朝着门房递了拜帖。
那门房先是看了看两人，觉得两人年纪尚小，还问了一句，“你们是替主家过来传话的吗？”
段锦摇了摇头，客气道：“不，我们是自行来拜访县令，感谢他上次的帮忙。”
门房觉得奇怪，不过倒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进去通传了。
不到一会的功夫，门房出来重新将两人给请了进去。
两人被引到会客的正厅，原本以为只会见到县令一人，结果在那里除了县令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胖子。
林洛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只是看不到正脸，也不敢胡乱猜测。
县令见到他们进来，便笑着向胖子下了逐客令：“抱歉，我的晚辈来拜访了，怕是不能和你继续多谈了。”
胖子很识趣，站了起来，连连朝着县令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是我打扰大人才是，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大人有空，我再来拜访。”
县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微笑着等他离开。
等那胖子转过身来，看到过来的林洛和段锦，心里猛地一跳，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
这胖子正是苏城，他今日一起来，发现林洛真的不做那豆腐生意了，还把那方子卖给了别人，如今这城里的豆腐生意比原先多了一家，连他原先没有豆腐的城里竟然也有人卖豆腐了。
苏城生气呀，他觉得自己被林洛给摆了一道，左思右想之间还是想着先过来拜访这里的县令，和这里的县令打点一下，先通通气，然后给林洛一个狠狠的教训。
谁知道苏城才过来这里坐了一会儿，刚刚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县令就直接拒绝了他，却也不说明原因。
苏城心里憋着气，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知道自己斗不过，于是便也压了下去，只想着自己回去想办法。
眼下看着过来的段锦和林洛，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等被人请了出去，站在门口吹了一会凉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刚刚这毛县令说的晚辈怕就是这林洛和他那小相公了。
苏城心里猛的又是一跳，同时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他明明调查的是这林洛没有任何的关系，怎么就和县令攀扯上关系了，而且关系看起来还那么亲密？
苏城越想越心惊，想象自己动手了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他的心脏就砰砰砰的停不下来。
结果，苏城越想越觉得难受，竟然捂着自己剧烈狂跳的心脏，逐渐喘不上气来倒了下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救人啊！”
跟着过来的侍从吓傻了，看着倒下的家主连忙去拉，结果因为苏城太胖，自己又太瘦，完全拉不起来，再将人摔了好几跤，脸上都摔出淤青了，这才想到找人来帮忙将人抬去了医馆。
林洛看到苏城在这里也很意外，只是眼下不好开口，也就没有多问，随着段锦一起朝着毛县令行了礼，然后由着段锦开口朝毛县令道谢。
段锦一直注意着林洛，更注意到他自从见到了刚刚那个胖子，他的情绪就不对劲，他略微回忆了一下林洛的反应，心里对于那个胖子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毛县令看着他们拿来的东西，笑道：“你们有心了。”随即，又让段锦他们坐下来询问了两句。
接下来，毛县令和林洛这个哥儿也没什么聊的，全程都在和段锦对话。
“听说你今年才入的学，但我那老友明年就要让你下场，我来考考你，看你有个什么程度。”毛县令摸着自己的胡子，眼里露出了几分好奇。
“是，还请大人赐教。”段锦朝着毛县令行了礼，等着他开口。
毛县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先问了段锦学了哪些东西，紧接着按照那里面的学作提问。
林洛在旁边听着，只见他们一问一答之间，毛县令盯着段锦的目光逐渐的变亮了。
林洛很熟悉这个眼神，正是当初赵夫子发现段锦过目不忘时的样子。
果不其然，等问到最后，毛县令已是满面春光看着段锦，眼神中全是欣赏，“好好好，你这小子竟是这般神异，难怪我那老友会这般鼎力支持你。怕是我在任期间，你下场科考，又能为我添一笔政绩了。”
在外人面前时总是显得格外沉稳的段锦，此时脸上没有任何骄傲的神色，反而少年老成的道谢道：“大人，你谬赞了。”
毛县令笑了笑，不说话，只是笑完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下去，“不过少年成名也不是什么好事，算了，你顺顺当当的往上考，不负你夫子的教导，这才是正道。不然若是半路夭折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毛县令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因为他在说这话时明显语气不对，林洛听着很是疑惑和好奇，可是又不知道能找什么借口询问，只能欲言又止的坐在那里。
第43章 晋江独发
毛县令又和段锦说了几句, 这才注意到一边安静的林洛，看着他满脸纠结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既然看重段锦这个晚辈, 那对于他的夫郎，也是得给几分尊重的。
于是，毛县令扭头看向林洛, 朝他微笑道：“段家夫郎, 看你这般纠结, 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洛犹豫, 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是出于对段锦的关心, 他还是站了起来朝着毛县令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大人, 我只是有些疑惑大人所说的年少成名也不是好事，这是什么意思？”
毛县令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 捋着胡须，半天没有回答，目光看着门外栽种的翠竹，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林洛和段锦也不敢打扰他，毕竟对于他们来说, 毛县令不仅是个长辈, 还是个有实权的官员。
足足想了有一刻钟，毛县令才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抽回，扭头朝着段锦和林洛笑道：“这可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也不该我和你们说，你们可以回去问问赵夫子。”
毛县令话已经说到这里了, 他们也不好追问，只是心里的疑惑更深，对此事记得更牢了一些，打算回去找时间再问问赵夫子。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管事过来朝着毛县令道：“大人，时间到了，我们要准备上堂了。”
毛县令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神色也不复刚刚和段锦他们说话时的轻松，叹气道：“好吧，好吧，我们准备上堂去！”
等县令应下这事之后，管事又看了林洛他们一眼，随即凑到了县令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县令眉毛挑了挑，脸上的神色又变得生动了一些，似乎觉得这是有些好笑，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林洛和段锦虽然好奇，却也知道眼下正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们也不好耽搁，站起来朝着县令告辞。
县令朝着他们点头，在他们转身要离去时，突然朝着他们道了一句，“你们刚刚进来时遇到的那人，在出去之后因为心梗送往了医馆，此时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林洛还没有反应过来。
段锦便想明白了，眼睛亮了一瞬，只是他强自将喜悦压了下去，又朝着县令礼貌行礼才道别。
毛县令盯着段锦离开的方向，摸着自己的胡子感叹道：“难怪老赵那老匹夫对这小子寄予那么高的厚望。”
毛县令注意到了刚刚他说完那话之后，段锦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显然是知道自己夫郎被人欺负了，如今听到那人遭了报应心里不由产生了喜悦，但他又能很快调整自己的反应，遮掩自己真实的情绪，若不是自己一直盯着段锦，怕是也发现不了他的变化。如今段锦也不过才十岁，十岁便有这般的城府，此子未来可期，真实英雄出少年啊！
毛县令感叹完，自觉又看了一场大戏，这才起身去后院换了一身官服，准备去断那无趣的案去。
*
直到走到了门口，林洛才想明白刚刚毛县令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扭头朝着段锦故弄玄虚道：“你知道刚刚从毛县令这里出去的那人是谁吗？”
段锦点头，答道：“他是欺负你的那个苏城。”语气肯定，不含一丝迟疑。
林洛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
段锦格外诚实，直接道：“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发现你在看到他时眼里闪过了厌恶的神色，想了想，我觉得他应该就是欺负你的人。”
林洛越发吃惊了，他没有想到段锦的观察力竟然那么敏锐，他现在正为苏城出事而感到开心，此时又因为段锦的聪明而激动，双手覆盖在段锦脸上，然后向着两边捏了捏，开心道：“你怎么那么聪明！居然连这都猜到了，你真是个天才。”
段锦被林洛这样捏着，他也不生气，只是道：“他现在出了事，估计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看来短期之内是不能来找我们麻烦了。”
林洛点了点头，开心道：“我们运气还真好，为了庆祝这份好运气，我今天允许你吃一份甜点。”
听到这话，段锦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带着刚刚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林洛就看见段锦开始纠结起要买什么甜点来，纠结到了最后，段锦选了云片糕，这是林洛最喜欢的糕点，
林洛看着段锦选的糕点，目光闪了闪，这糕点对于段锦来说是能吃，但不是段锦最喜欢吃的。
林洛心里有点感动，觉得养个懂事、听话、还懂得感恩的孩子，真是会有满满的成就感。
林洛看着付完钱，提着糕点回来的段锦，揉了揉他的头发，朝着他道：“我看见对街有卖糖葫芦的，我们也去买一串吧！”
段锦吃惊，随即道：“可是今天已经买了一份甜点了。”
林洛微笑，朝着段锦俏皮的眨了眨眼，很快道：“糖葫芦里的山楂是酸的，怎么能算甜点呢？”
段锦开心了，两人一起去买糖葫芦。
在段锦拿着糖葫芦，坚持让林洛吃第一口时，他们看见了不远处驾着驴车的段正。
比起刚开始看见段正时他那颓废认命的模样，眼下的段正充满了活力，脸上皆是喜悦，眼里尽是对未来的希望。
段正也看到了他们，驴车在路过他们时停了下来，“段锦、林哥儿，你们也来了城里？”
段锦拿着糖葫芦，板着一张脸开了口，“嗯，今日休沐，我和林洛进城来办点事。”
段正看着段锦拿着糖葫芦，又一本正经朝着自己说话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违和，但他左右张望了两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那你们好好逛，我先去忙了！”
昨天林洛教完他们如何做豆腐，还把工具给了他们，回去段家就开了工，按照林洛教导的步骤，竟然一次就把豆腐给做了出来，于是他们家连夜赶制了不少豆腐。
第二日凭借着段正以往在城县城里闯荡练出来的口舌，他们还真接了不少单子，卖出去不少豆腐，这可让段正高兴坏了，通宵熬夜的疲累眼下也感受不到了。
段锦让他自己去忙。
段正又朝林洛打了一声招呼，这才驾着驴车离开了。
两人目送着段正离开，林洛才缓缓说了一句，“如今的段正看起来真有活力。”
段锦点头，点评道：“这是当然，他能赚钱了。”
林洛听着段锦的点评，觉得他又装小大人了，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你快把糖葫芦吃了，那糖都快要化了。”
段锦着急忙慌的去吃那糖，林洛见段锦显出几分孩子的活力来，觉得这样才对。
*
林洛两人又在镇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一些家里用完的东西，紧接着去聚德轩吃了一个中午饭，这才悠哉悠哉的回去。
骑在驴子上回去，段锦还耷拉着一张脸，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林洛疑惑道：“怎么了？”
段锦撇了撇嘴，“我觉得那东西做的没有你做的好吃。而且还挺贵。”以往段锦自然是不会在乎饭菜价钱的，但是经历了父母不在，他又生重病没钱医治那么一遭后，他现在也知道了赚钱不易，平日里也学会节省了。
林洛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承诺道：“那下次，我们就在家里自己做。”他也觉得这菜味道一般，价格还贵。
段锦又开心了。
两人骑着小毛驴回到了村子里，在村子路口时遇到了一行队伍，高高兴兴的正往外走。
林洛的看着他们这么一群人手里都提着东西，领头的那妇人似乎还有些眼熟，想了半天却是没有想起来那人是谁，于是自己嘀咕了一句，“这人是谁呀？”
段锦盯着那些人，将人给认了出来，扭头朝着林洛解释道：“领头的是刘丹的娘，身后跟着的是刘丹的家人。”
段锦说这话时，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们，似乎是在疑惑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逐渐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他们这些人好像是去提亲的，想到上次听到的内容，段锦有些不太高兴。
一群人热闹的闹闹的从林洛他们身边走过，旁边有不少看热闹的村人，眼看着林洛和段锦回来了，纷纷朝着他们搭话。
“林哥儿，你可知道他们这是去做什么？”跟在人群当中看热闹的毛红，眼看着林洛过来了，想着要和他打好关系，于是率先起了话头。
林洛摇了摇头，脸上有几分不知所措，“我刚刚回来，怎么会知道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毛红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自以为聪明的朝着林洛道：“他们这是准备去给刘丹提亲。”
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拍着巴掌道：“对了，那林雅是不是林哥儿你的姐姐来着？”
只要是人们的亲戚关系，在村子里几乎没有秘密，因此对于毛红知道林雅是他姐姐这点，林洛也不意外，他也不掖着藏着，干脆的点了点头。
毛红有些意外，随即道：“那刘丹娶了林雅，你们不就成了联姻亲家了？”
一直都没有怎么开口的段锦这时开了口，直接道：“没有什么联姻亲家，林洛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
段锦声音冷漠，带着几分威慑，吓了毛红一跳，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尴尬。
毛红后面的刘丹家里人刚刚还想开口，邀请林洛他们去吃刘丹的喜宴，借此拉近一下关系，日后他们才好沾段家的光，可是听到段锦这样一说，他们又不好开口了。
众人嗫嚅，终究在林洛他们离开之前没有找到机会再开口。
林洛回去的路上只想着麻烦了，林雅居然嫁到他们这里，日后还是避着她走比较好，他不怕她，只是烦她。
段锦却是一边回去一边想着到时候他一定得去刘丹家里看看，看看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刘丹违背了他的命令。
*
没过几日，刘丹和林雅的婚事便在众人错愕当中飞快的定了下来，然后准备起成亲的事项来。
刘丹的家里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给林洛他们也送了邀请，邀请他们去刘丹家里吃席。
刘丹家人过来时，林洛正在后院子的角落砌面包窑，听着前面传来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听错了，毕竟自从他把豆腐的方子卖了，并告知众人他不再做豆腐之后，他们的院子已经鲜少有人过来了。
林洛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在自制的衣兜上擦了擦手，朝着前院去，开口询问道：“谁啊？”
外面传来声响，声音像是个年轻男人，“林哥儿，我是刘家的。”
林洛觉得奇怪，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姓刘的村里人有什么交集，不过想到人都来了，他还是打开了门，然后看到了外面的男人。
那男人见到林洛时还有些尴尬，说话也有些磕巴，甚至还带着几分颠三倒四。
林洛听到最后，明白了男人过来的意图，他是刘丹家里的，过来邀请林洛也是想要让林洛看在他和林雅是亲戚的份上赏脸过去。
林洛一听到林雅的名字就想要拒绝，只是在开口的一瞬，他又想到了段锦，想到了段锦坚持要放林雅，似乎后续还有什么计划的样子，眼下林雅嫁给了刘丹，该是有什么缘由的，或许段锦会想要去看看。
思及此，林洛还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转口道：“我会考虑的。”
有了林洛这句话，刘家人就很开心了，他朝着林洛又说了两句，说宴会上会有鸡吃，然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现代酒席上，鸡是一道必不可少的菜，甚至于每桌都会备上那么一只，若是哪家的酒席上没有这道菜，一定会被来往的宾客们说酒席寒酸，但是在这个时代，宴席上有鸡，那就说明这家是富裕人家，能让人念叨上好长一段时间的。
林洛和段锦现在有钱了，三不五时的就能吃上一只鸡，自然也就不馋这鸡肉。
只是，刘家宴席上能有鸡这点，让林洛觉得格外的奇怪，他觉得刘丹家里不像是有那么多钱的，他那些哥哥们更不像是愿意给他出那么多钱办宴席的。
林洛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但是他现在也说不出来，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等段锦回来和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知道点什么。
段锦一回来，他就发现林洛在后院捣鼓，看样子是个什么小窑，他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有些疑惑的问道：“林洛，你做的这是什么？”
林洛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扭头朝着段锦道：“我做的这个是面包窑。”
“面包窑，这是什么？”段锦疑惑，这东西它看着林洛捣鼓了不少时日了，只是一直没有成形，所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现在看着成形了，他也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同时，段锦看着林洛擦到脸上的灰，取出林洛为自己准备的随身携带的手巾，沾了一点旁边的井水，然后给林洛擦起脸来。
平日里段锦总喜欢对着自己搂搂抱抱的，因此林洛对于段锦的亲密也不觉得如何，只是闭着眼睛，低下头去，配合着段锦，让段锦给自己擦干净脸，同时解释道：“这是烤面包用的。”
“面包是什么？”段锦仔仔细细的给林洛擦了脸，然后收起来准备晚上和衣服一起洗了。
林洛眉飞色舞的给段锦讲解起来，“那是一种格外松软的甜点，比起我们现在的糕点更加的蓬松、有奶味、软绵，它还有不同的品种，最常见的是蛋糕……”
随着林洛的讲述，段锦的眼睛一点点的亮了起来，看着他期待道：“那你什么时候做？”
林洛想了想，本来想说他要再看看，现在不急着做，只是看着段锦发亮的双眼，他还是没有忍心说得那么直接，而是道：“等我准备好了食材，到时候就能做了。”
段锦果然眼睛越发明亮了，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那你需要什么食材，我帮着你一起准备。”
林洛道：“也不是什么难准备的东西，就是需要点面粉、牛奶、酵母粉，其他调料。”
面粉和酵母粉其实好弄，就是牛奶不怎么容易，毕竟乡下人家养牛不容易，下崽的时间更是固定的，这个时节好像不是有牛下崽的时间，段锦开始发愁起来。
林洛看着段锦愁眉苦脸的样子，转移了话题道：“对了，刚刚刘丹的家里人过来了，他邀请我们去参加刘丹的婚宴。我本来是想要拒绝的，但是想着你万一想要去，我就没有拒绝。”
段锦听着林洛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拳头都捏紧了，那瞬间他怀疑林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抬头看向了林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只是，林洛的脸上什么表情变化都没有，似乎是单纯的想要询问他要不要去，见状段锦松了一口气，他对刘丹做的那些事情，他完全不想让林洛知道。
林洛还在等着段锦的回答，看着他的反应，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对了，段锦对刘丹家应该是有什么想法的，只是不知道这想法是什么。
段锦稳住了自己的表情，尽量平静的朝着林洛道：“我们去吧！我想要看看热闹。”
林洛没有问段锦是去看什么热闹，但他觉得段锦如果想要告诉他的话应该会说得，现在不说就是不想要告诉自己，那自己也没有必要继续问。
林洛抬手想摸摸段锦的脑袋，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但在抬手的瞬间，他又想到了自己手是黑的，于是改口道：“那好，既然你想要去，那我们就去，但是如果你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孩子有点小秘密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段锦比一般的孩子聪明那么多，林洛也愿意纵容着他，毕竟天才的成长该是和寻常人不一样的，他刨根问底也不一定会得到实话。
说完这些林洛便没事了，他准备去洗手，同时朝着段锦道：“你去做功课吧！我去准备菜，半个时辰后就能吃饭了。”
段锦点了点头，再次观察了一下林洛的神色，发现他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不悦或者怀疑的神色，他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心思，点头道：“嗯。”
段锦转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想到到时候去参加宴席，他得想个办法知道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很快，到了刘丹和林雅成亲这天，林洛和段锦一起去了，甚至还按照村子里的规矩给包了红包。
那收礼金的人看到段锦和林洛过来之后，他们还有些诧异，在段锦催促的眼神当中，又快速的记录下了随的礼金金额，学着城里的规矩，朝着他们伸了手，客气道：“快请，快请两位上座，待会儿就能开席了。”
段锦朝着他矜持的点了点头，林洛倒是笑了笑。
两人朝着坐席走去，不远处的葛金花朝着林洛两人招了招手，招呼两人过去，“林哥儿，你们也来了，和我坐这里。”
前段时间，林洛的生意给了他们，他们家里几班倒的做，眼下生活已经好了不少了，因此对林洛更是亲近了不少。
林洛扫视了一圈众人，发现在葛金花旁边都是差不多认识的，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段锦虽是男子，但是他年岁还小，因此和他们坐一桌倒也还好，也跟着坐了过去。
等林洛在位置坐下来，葛金花便迫不及待的朝着他道：“林哥儿，你可知道这次刘丹成亲为什么能那么阔绰吗？”
“为什么？”葛金花只以为小声，但是旁边的段锦都听到了，也跟着问了一句。
比起在林洛面前，葛金花不知道为什么，在段锦面前反而放不开，可是看到段锦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她还是小声继续道：“因为，这钱都是他老丈人出的，他们家里娶个媳妇一分钱都不出，还得了不少钱，他们家里这才弄得那么阔绰。”
“什么？这怎么可能。”林洛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的记忆当中，林耿可不是会倒贴嫁妆嫁女儿的人。
段锦更是皱起了眉头来，努力思考着其中的逻辑。
葛金花看着他们的表情，知道他们不信，于是拍着大腿继续道：“你们可别不相信啊！我还是听着刘丹他娘炫耀听到的，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就在几人闲聊时，门外一阵喧哗，去接人的刘丹回来了。
这喧哗声中还带着几声惊呼，那说话的人还觉得十分的诧异，似乎是不太敢相信。
众人觉得奇怪，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瘦成了竹竿，显得穿衣都空荡荡的刘丹，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牵着一个穿着红衣新娘回来了。
之所以说是牵着，完全是因为林雅脸上带着巴掌印，嘴巴被堵着，双手也被绑着，那绑着她的绳子另一头在刘丹手上。
林雅完全是被刘丹拖拽着过来成亲的。
察觉到众人古怪的视线，刘丹朝着众人解释道：“诸位，我娶她是经过她父母同意的，她这样也是她父亲亲自绑的，我就是把她带回来而已。”
这情况看起来有几分诡异，但是在乡下这种地方，只要别人的爹娘同意，这门婚事就没有姑娘、哥儿说话的余地，他们愿不愿意也不重要。于是，在众人安静过后，很快又掀起了兴奋的起哄声。
在这喧闹当中，林洛和段锦就看见刘丹就这样牵着林雅拜了堂、成了亲，然后送往了他们的房间。
林洛惊吓到了，却是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没有立场。
段锦盯着他们，皱起了眉头，眼里的疑惑更甚，察觉到林洛似乎有些害怕之后，他牵起了林洛的手，安抚他之后连饭菜也没有吃，带着人就回家了。
第44章 晋江独发
段锦带着林洛离开时, 还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还朝着他们问了一句，“段锦, 林哥儿，你们就这样回去了，连饭都不吃了？”
林洛现在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都辨不分明, 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人问什么, 自然也无从回答。
倒是牵着他手的段锦看了看林洛的状态, 又扭头朝着问话的人道：“不了，林洛突然有点不舒服, 我们回去休息一下。”
说完，段锦便带着林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送着两人离开, 问话那人才开口嘀咕道：“这刚坐一会儿就觉得不舒服，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刚刚段锦他们在这里时你屁话都不敢放, 现在别人走了，你又在背后嘀咕别人，你这种就是小人。”这话才刚出，坐在他旁边的葛金花就给他堵了回去。
那人听着这话扭头就想要反驳，结果看到了葛金花以及坐在他旁边的赵家人, 这话还是咽了回去, 只是小声嘀咕道：“知道你们家从段家得了不少好处了，以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人，走了狗屎运扒上段家, 现在发达了，这下都敢出声嚷嚷了, 还真是钱壮怂人胆。”
只是那人也不敢大声说话了，毕竟现在收黄豆的人家是段家和赵家，他家里也有人和亲戚要卖，自然不敢大声和葛金花作对。
*
段锦带着林洛一路回到家里，等到两人都入了家门，段锦给坐在那里发呆的林洛倒了一碗水，见他喝下去之后才看着他道：“你在担心林雅？”
林洛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仔细思索完，然后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担心她，我又不是那种烂好心肠。”
不说林洛记忆当中林雅是如何对他的，就说上次她带人袭击自己那件事，林洛觉得林雅在自己面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的。
段锦很疑惑，既然林洛不关心林雅，那他为什么在看到林雅被那样对待之后那般难过，这种不理解在看到林洛脸上的难受之后达到了顶峰。
段锦歪了歪脑袋，看着林洛道：“那，你为什么觉得难过？甚至还带着几分害怕。”
林洛一愣，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我有害怕吗？”
段锦点头，不是看到林洛眼里露出的害怕，他都不会带林洛回来，至少得把花出去的钱吃回来才行。
林洛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不自在来，“我只是觉得像她那样被人绑着成婚，从头到尾由不得自己，我就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惧。”
像是怕段锦误会，林洛又摆了摆手解释道：“如果今天这人不是林雅，而是另外一个人，我也会有这样的感觉的，毕竟人生而自由，这是对人来说最宝贵的东西，看见这种不自由又无能为力改变的情况。很容易产生物伤其类的感想。”
段锦越发困惑了，他对林雅所遭受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共情想法，更没有任何的同情，他不是很能明白林洛这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但很快他又想到他母亲以前曾说过的，女人和哥儿都是很容易伤感的，或许这正是他们和男人的不同，所以才要多爱护理解他们一些。
于是段锦虽然不懂，却还是朝着林洛道：“你别怕，我会护着你，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落到那种地步的，我不会让你落到那种地步的。”
林洛看着段锦一本正经地朝着自己这样说，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他有些像以前自己听过的那些小说当中的霸道总裁，不由笑了起来，刚刚的纠结也被冲散了。
段锦看着刚刚还难过，现在又变得开心的林洛，觉得越发的不能理解了，不能理解归不能理解，他也没说些什么，只是抿着唇看着重新开心起来的林洛，觉得他这样就很好。
林洛自我调节了一下，又拍了拍自己的头，懊恼道：“哎呀，我们连饭都没有吃，早知道我们今天就不去了，白白浪费了那五十文钱。”
段锦也觉得可惜，甚至在离开时还犹豫过要不要把钱给拿回来，最后他想着他们以后还得和村子里的人打交道的，这才歇了心思。
林洛可不知道段锦勤俭节约的想法，他懊恼完也就将之抛在了脑后，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看着段锦道：“走吧，虽然没有吃到酒席，但是我们也不能饿着，正好今日还买了一个西瓜，我待会儿给你弄个西瓜甜点，怎么样？”
段锦眼睛亮了，他也不管林雅怎么样了，反正现在他们的日子好过就行。
两人一起去了厨房，林洛心情轻松，段锦心里却是带着十足的欢喜。
在帮着林洛做活时，段锦盯着锅子里冒出来的饭菜香气，想着林雅今天的遭遇，盘算着可能这样对林雅来说比坐牢更痛苦，她有的选怕是也会后悔，若是日后这林雅和林家不再来他们这里闹什么幺蛾子，他就放过他们了。
*
之后，林洛烤了几炉威风蛋糕，给赵夫子和毛县令都送了一些，段锦一个人吃了留下的大半，天气也来到了秋天最炎热的时候，地里的庄稼逐渐成熟开始迈入收割的日子。
在这期间，林雅在刘丹家演到出过不少事情，但最后都被平息了下去，逐渐的他们家里的事也没有人关注了。
林洛刚开始还好奇过林雅家里的事，后续他们的幺蛾子变多了，而且都是同样的事，林洛也就不再关注他们家的事了。
在林洛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他每日的日常就是起来和段锦一起吃早饭，送段锦去读书，收拾家里，中午自己做点吃的，溜达一下，睡个中午觉，下午如果天气不热就收拾一下家里，如果天气炎热就找个地方纳凉睡觉，等到段锦回来就开始做饭。
如今段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越发努力了，林洛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不停的给他做东西补身子，带着他放松、做广播体操、出游，也算是帮他松缓一下。
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林洛都觉得自己有些变胖了，秋收也开始了。
段家田地交给保长让他帮忙租赁，因此田地里的事也不需要林洛或者段锦去操心，他们到时候就等着在家里收粮食就行了，但开始收割那日林洛还是带着段锦去了田地里。
秋日的阳光也不比夏日的差多少，林洛才在日头下站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滚烫，好在他和段锦都带了帽子，也算是抵挡了几分热意。
段锦站在林洛身旁，头上也带着斗笠，身上穿着短打，目光盯着下面汗流浃背开始劳作的村民们，看着他们晒的焦黄的皮肤和不停留下的汗水，觉得他们狼狈极了，不是很能理解林洛为什么要在这最炎热的时候带他过来。
林洛只是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难受，口渴的喝了一口水，扭头看向旁边的段锦朝他问道：“你渴了吗？”
段锦点了点头，然后林洛便把自己的竹筒递了过去，给他也喝了一口。
等到喝完之后，段锦还是抱着自己的竹筒，朝着林洛不解的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林洛想了想，他也不明白自己要来这里做什么，但他觉得这种日子他该是来看看的，仔细思考后便道：“我想来这里看看，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了，我希望自己不要忘本，也希望你也能看看，记在心里，农民是很苦的。”
段锦不解的皱起了眉头，他不理解别人辛苦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觉得林洛有时候的悲春感秋让他有些不太能理解，但他试图去理解。
林洛接着又道：“你很聪明，也很努力，将来一定能当官的，若是当了官，也希望你能俯身看看百姓。”
林洛没有说的是，他察觉到了段锦平日里不解之下的冷漠，他似乎缺少了共情的能力，这个小小的缺点能让他在做事时选择最合适、最快捷的途径，却也让他不怎么顾别人的死活。
如果段锦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那林洛觉得这个小小的缺点无所谓，毕竟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段锦太聪明了，聪明到林洛有时候都没有办法猜到他的一些举动，等到后知后觉发现之后才能明白那是段锦早就布下的局。
林洛甚至有些害怕，如果当段锦当了官，他想要获得什么，再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做些什么，怕是没有人能察觉到。
段锦不理解，但是林洛要求了，他还是答应了，“我记住了。”
果然，在段锦这样回答了之后，他看见林洛欣慰的笑了笑，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回去我给你做冰粥。”
前段最热的时候，林洛买了些硝石，自己尝试着做出了冰，对于他们来说真是非常好的消暑东西，段锦更是尤为喜欢，只是他怕段锦贪凉出事，因此一直压着没有给他多吃。
段锦盯着林洛的笑容，心里想着果然这般回答林洛就会开心，哄林洛开心其实是件非常简单的事，这是他早就学到的东西，段锦对此很满意。
*
秋收过后，保长让段正送来了属于他和段锦的那份粮食，林洛将够他和段锦吃的口粮还要多四分之一的粮食让人帮忙碾成米之后，剩余的放在了家里的仓房，准备等收粮的过来再卖掉。
看着逐渐凉爽起来的天气，林洛也差不多休息够了，于是便开始准备起了自己的第二门生意，腐乳，只是这次请来帮忙的人是段锦的那些小弟们。
在没有准备聘请林洛的小弟之前，林洛其实还有一些纠结做工的人手的，原先可以叫赵大他们家，只是现在赵大他们有了自己的生意，且他们家里人都是勤劳肯干的，豆腐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他自然不好让他们来继续为自己做工。
随即，林洛又想到了在村子里招其他的人，想必他们也愿意过来的，只是很快他又否了这个决定，因为他这个工期有一阵没一阵的，不是长期工也不能算是短工，他没有办法在别人要顾着秋后事情时还和他们协调。
林洛为此很苦恼，计划也稍稍搁置了一下，准备等他想好了再做打算。
直到有一天，又是段锦的休沐日。
因为头一天下雨，此时山上应该长了蘑菇，林洛便邀请段锦和自己一起上山去，不要天天闷在屋子里，段锦如今十分的用功，却也该在适当的时候休息一下。
段锦对于林洛的要求从来没有不答应的，于是在起床之后林洛看着窗外湿润的土地，扭头朝着段锦说，今天他们吃完早饭就出去看看山上有没有蘑菇时，段锦没有丝毫停顿的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吃完了简单的早饭，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收拾好了自己，拿着竹篓便朝着山上去了。
临出门之前，林洛正了正自己的背篓，拨弄了一下自己头上的斗笠，递给了段锦一个东西。
段锦有些疑惑却还是接了过来，随即发现那东西竟然是一个弹弓，他先是有些吃惊，还有一些不太高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这个东西。”
林洛觉得段锦才十岁，怎么不是小孩子呢？
林洛一直把段锦当成儿子养的，于是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和他反着说，只道：“你拿着，万一遇到个什么野鸡、野兔的，你就打它，万一打死了，我们今天也能加餐了。”
段锦看了看双眼晶晶亮的林洛，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精致的弹弓，他觉得这玩意打鸟可以，但是打野鸡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了？
虽如此，段锦却也没有反驳林洛，只是点了点头，想着林洛既然这样说了，那他就努力试试好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高高兴兴的继续出发了。
林洛的本意是要带段锦出来走走，至于采蘑菇什么的这些都是次要的，要不是外面的土地还有些湿润，林洛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在外面野餐完再回去。
两人上山时对今天的收获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谁知道上山之后，他们发现收获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不少菌子。
林洛很多不认识，于是就只采了自己认识的那些，可光是他认识的那些就已经不少了。
林洛一边采摘蘑菇，还一边盘算着哪些蘑菇回去要晒干，哪些回去可以现吃，越想越兴奋，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段锦逐渐不见了，等他回过神来早就没有了段锦的踪迹。
林洛发现段锦不在时，心稍稍的紧了一下，随即想到村里人说这山林里是没有野兽的，野兽基本上都是在深山，那是猎人才会去的地方，他们只在这里很安全。
林洛大声喊了一句，“段锦，你在哪里？”
林洛这话刚出口，不远处就传来了段锦的回声，“我在这边，你快过来。”
即便是有些失真，林洛也依旧听了出来，段锦这语气中藏着遮掩不住的兴奋。
林洛才悬起不到半瞬的心立马放了下去，很快朝着段锦发出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然后他惊奇的发现，段锦不仅好好的站在那里，手里竟然还提着一只鸡。那只鸡体型不大，比起家鸡来个头还要小上一小半，一看就是野鸡。
林洛看到的瞬间惊呆了，随机加快了速度走过去，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这鸡是哪里来的？”
段锦的目光闪了闪，然后看着林落兴奋道：“我用你给我的弹弓打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骄傲。
对于采蘑菇这种活动，段锦其实不怎么热衷，刚刚看到林洛那么积极，他就百无聊赖的跟在他身后，然后多看了几眼周围，结果就发现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段锦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只鸡，他不动声色跟着走过去，瞄准它的头用弹弓弹了一下，结果竟然就把那鸡给弄晕了，这是他自己都万万没有想到的。
林洛给段锦弹弓的目的只是就是让他玩的，后面说让他打鸡打野兔也是逗他的，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打到了一只野鸡，顿时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忍不住夸奖了他一声，“干得好，你还真是干什么都很厉害，这个家没有你怎么办啊！”
段锦不想笑的，可是听着林洛这样夸奖他，他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放大了起来，然后变成了傻笑。
“老大，老大夫郎，你们竟然也在这里！”身后传来了叫喊声，声音还有些熟悉。
段锦和林洛同时扭回头去，然后就看到了段锦的那些小弟，他们正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朝着他们大喊着。
在看到这些人的同时，段锦立马就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傻笑，变得严肃了起来，询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领头的那人高兴道：“我们过来采蘑菇啊！昨天下了雨，山上应该会有蘑菇，我们就采点回去吃。”
“是啊，我们都采了好多了。”
“老大你们要吗？我们分点给你。”
虽是这么说，但是他们看着自己蘑菇的样子，似乎还有谁舍不得，但即便是舍不得他们，老大要他们也是会给出来的。
说着，他们还把自己的背篓往前倾了倾，将里面放着的蘑菇展现在林洛他们眼前。
段锦盯着他们，不知道怎么想的，最后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自己留着。”
有个小弟眼睛很尖，看到段锦手里提着的东西，惊叫道：“老大，你手里怎么有只鸡呀？”
段锦将鸡提了提，然后看着他们道：“是我在这山上刚刚捉到的。”
“什么？这山上竟然还有鸡？！”众人忍不住惊叫出了声，然后开始四下张望了起来，看看还有些漏网的鸡。
几个年岁不大的孩子眼巴巴的盯着段锦手里提着的鸡，看起来馋极了，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过让段锦将鸡给他们的事。
几人搜寻了一会儿，似乎是发现这周围没有鸡了，他们准备再去另外一边找一找，于是着急忙慌的朝着段锦告别，紧接着便分散开去找鸡了。
和那些孩子们分开之后，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林洛和段锦也准备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洛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都是那群孩子瘦巴巴身材，以及眼巴巴盯着他们鸡的样子，他甚至看到了刚刚有个孩子转身时，衣服破的连屁股蛋都露出来了。
自从林洛他们不做豆腐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豆渣给这些孩子了，但是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对待段锦也一样的恭敬，至于林洛这个他们老大的夫郎更是喊得欢实。
他们没有像林洛讨要东西，也没有因为林洛不做豆腐而埋怨得不到豆渣，反而让林洛越发的怜爱他们了，此时看见他们这样子，他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最后回去，一路上林洛都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他们，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要做的腐乳只需要精巧度，不需要什么力气，他完全可以让这些孩子们来做，
林洛有了主意，他也没有自己就干了，而是回去之后准备和段锦先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林洛在和段锦商量聘请他的小跟班们来家里干活时，两人正在研究怎么给那野鸡剪羽，因为家里的肉够吃了，所以想着把这鸡先养养，等过段时间再吃。
林洛虽然也杀过鸡，但是这野鸡的战斗力太强，他没办法一手按住它，一只手剪，还是段锦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的从他手里拿过了剪刀，按照林洛说的，咔嚓一声剪掉了它的羽毛。
林洛觉得段锦下去那一剪刀时，面无表情的就像是一个冷血的杀手，看起来冷漠极了，也丝毫不怕那鸡会反啄他。
林洛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朝着段锦把刚刚想到的事情说了，果然说完之后，段锦的表情就变得柔和了下来。
段锦思量了片刻，然后道：“可以，如果他们做不好，直接解雇就行了，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林洛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知道的，我也不是做慈善的，他们如果干的不好，我也不会纵容他们的。”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林洛很快去附近的陶瓷匠人那里订了不少的陶罐，又去和赵大他们提前订了豆腐，而段锦也去和他的小弟们说了要雇佣他们的事。
那些人自然是非常高兴的，连带着他们家里人都格外的兴奋，半大小子在家里能帮得上忙却帮不到多少，但去林洛那里的工钱可比他们在家里帮忙划算多了。
于是，在林洛正式开工这天，不仅段锦的小弟们来了，连带着还来了几家的大人。
林洛看着他们还有一些疑惑，不知道他们跟着过来干嘛？
他们磕磕巴巴的说明了来意，询问林洛除了他们的孩子之外，需不需要他们来帮忙。
林洛客气的拒绝了他们，他们虽然失望却没有过多的纠缠，在离开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朝着自家孩子叮嘱，让他们一定要听林洛的话，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离开。
等到闲杂人等都走了，林洛才看着留下来的人，笑道：“好了，进来吧，接下来我要带你们做事，现在你们得跟着我先去洗手，然后穿上特制的罩衣，我们这才能开工。”
孩子们面面相觑，再看向林落乖乖的点了头，然后跟着他进去了，忐忑的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做工。
第45章 晋江独发
腐乳的制作周期是十五天。
在这期间, 林洛发现段锦的小弟们不仅手脚麻利，做事还十分认真，甚至比他预期得还好。
林洛刚开始还在惊叹, 觉得这个时代的孩子服从性还挺高，为此还时常感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
直到有一次，林洛走在村子里, 看到其中一个孩子和他的父母, 听着他父母对着那个孩子耳提面命, 让他要好好干活, 千万不能丢了在林洛这里干活的差事，那个孩子还在拼命点头发誓会好好干的。
林洛才终于明目, 这些人为什么那么听话了，这让他忍不住叹息。
但林洛尽管觉得唏嘘, 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对他们更好了一些，不管下午需不需要干活, 只要他们早上过来开工，他都会让他们在段家吃了午饭才离开。
林洛这里的饭，每顿都会有一个荤菜，对于这些常年见不到荤腥的孩子，在林洛这里吃饭真是非常幸福的事了。
因此每天回家之后, 这些孩子最期盼的就是来林洛这里干活了, 到了他这里之后，听着林洛的吩咐也越发的仔细，做事也更细致, 生怕自己哪里干得不好就被赶走了。
在这样有条不紊的日子当中，林洛做的第一批腐乳成功做好了, 他也要准备出去售卖了。
林洛做了两种口味的腐乳，一种辣味的，一种不带辣味的，辣味的比不带辣味的要多五文钱。
一坛巴掌大的腐乳里面装了一块半的豆腐，大约三十小块腐乳，林洛的定价是不辣的三十文，辣味的三十五文。
林洛的腐乳出来之后，他先是去找了赵大和段正，和他们商量腐乳寄卖的事，每卖出一瓶，就给他们一文钱的抽成，如果卖不出去就全部退还给林洛。
如今赵大接替了林洛在城里的豆腐摊子，而段正家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关系竟然很快也在城里弄了一个小铺子，两家都是在城里卖豆腐，如今生意还可以。
对于林洛这个肯给他们方子的人，他们心里还是记着情的，因此当林洛找上门时，他们都热情的接待了。
等到林洛说完了他的来意，并且拿出腐乳给他们试吃，说明抽成情况后他们更是吃惊无比，然后迅速的否决了林洛给钱的提议，只说免费帮林洛宣传、寄卖。
毕竟，虽然这笔买卖不管谁来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他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们也念着林洛的好，觉得不能就这般占林洛的便宜，也不愿意收这笔钱。
“林哥儿，你都帮了我们那么多了，你就只是寄卖个东西，我们还要收你的钱，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这是巧笑嫣嫣的葛金花，如今这豆腐的生意虽是家里的，但是赚来的钱也是家里公用的，他们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她自然是高兴的。
“林哥儿，你这东西占不了多少地方，放在我们店铺里也不碍事，这钱我们不能收。”段正严肃着一张脸拒绝，原先那张有点颓废的脸，此时因为赚了钱而焕发出了新的光芒。
林洛朝着他们笑了笑，随即道：“我知道你们的好意，只是交情归交情，做生意归生意，一码归一码，你们这次收了寄卖费，我下次有事才好找你们帮忙，如果你们不这样，我们下次可能也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林洛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段家和赵家也不好再坚持，最终还是答应了林洛的要求。
林洛和他们谈完，被他们家里人热情的送出来，然后朝着跟自己的段锦道：“刚好你明天也要休沐，不如我们一起去城里，等我推销完东西，我们一起去逛逛街怎么样？”
段锦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了那次逛街时买的糕点和糖葫芦，不经意的舔了舔唇瓣，很快点头同意了。
很快，两人便定下了出发的时间。
*
第二日，两人吃完了早饭，段锦又做了点功课，林洛准备好了东西，两人便骑着毛驴优哉游哉的朝着城里去了。
他们先是去了县衙门口，将昨日里准备好的蛋糕交给门房，让他转交给县太爷，这才去办自己的事。
这次两人没有共骑一匹驴子，而是分骑了两匹。本来在不做豆腐之后，林洛便觉得这驴子养两头有些多了，准备卖掉一头，但是后续又觉得万一用得上，再买回来就麻烦了便也没卖，如今看来倒也庆幸没有卖掉。
两人各骑着一匹驴子，驴子上还拖着东西，因为分量不重，但也不觉得负担，因此速度也不慢，等到了县城里天气还不算太热。
林洛带着段锦先去了聚德轩，此时还不到吃饭的饭点，酒楼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见到林洛他们过来，七掌柜还有些诧异，却还是露出笑脸迎了过来。
“林老板，自从你们不做豆腐生意之后，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了，我还真想念有林老板过来送豆腐的日子。你不知道那赵家的老大送的豆腐好是好，就是和他沟通有些麻烦，太一板一眼了。”
林洛听着七掌柜的抱怨，露出了浅淡的微笑，朝着七掌柜客气道：“多谢掌柜惦念，只是这次过来我是有事要和七掌柜商量。”
七掌柜听着林洛的话，眼睛瞬间就亮了，“莫非，林老板这次过来是有什么新吃食要给我介绍？”
林洛点头。
头一次，他们酒楼在林洛那里买了豆腐，后续林洛又送了他方子，虽然让他们研究一段时间他们也能研究出来那豆腐的吃法，但那方子也给了他们不少便利，因此七掌柜也一直惦记着林洛的情，此番听着林洛竟然有了新吃食，他立马就将人请了进去，准备和林洛详细谈谈。
林洛跟着七掌柜进去时，他手里还抱着两个小陶罐，里面装着两种不同口味的腐乳，罐子上还有林洛特地让匠人制作时弄上去的标志，代表着这腐乳就是他林洛做的。
七掌柜本来看着林洛拿着两个小罐子进去还有些疑惑，等到两人落座，林洛让人取来两个小碟子，再拿出两个干净的筷子，然后从里面一罐子夹出一块豆腐来放入盘子里，这才让七掌柜尝一尝。
七掌柜惊疑地看着林洛，再看看面前这个应该是豆腐，但又和豆腐不太一样的东西，眼里浮现出了几分困惑，可是出于做掌柜的本能，他还是率先拿起了筷子尝试了一口，味道有些奇怪，却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久了还带着点回味。
“这东西是？”
林洛笑道：“这东西叫做腐乳，平日里可以直接裹着白饭吃，也可以放入调料当中作为蘸料。”
七掌柜犹豫了一下又召来厨房里的厨师长，让他也跟着尝尝，帮着评定一下这东西是否值得留下来。
厨师长也有两把刷子的，不然也不可能在聚德轩当大厨，在吃了这东西之后他立马就明白了这东西的价值，双眼亮了亮，然后在七掌柜询问自己意见时点了点头。
七掌柜这才确定下来，随即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扭头看向旁边等着自己的林洛，朝他道：“林老板，这东西你准备怎么卖？”
林洛从容道：“这个不辣的三十文一坛，这个辣的三十五文一坛。这东西若是存放妥当，放在干燥的地方，可以放几个月没有问题。”
七掌柜本来听到价格时还有些迟疑，他是生意人，看了看了小罐子，大约就知道里面放了多少豆腐，也能估摸出原先需要的豆腐的价格，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他觉得这腐乳的定价高了。
七掌柜本着生意不能吃亏的原则，直接道：“抱歉，林老板，不是我觉得你的东西不好，只是我觉得你这定价是不是有些太高了？这原材料，应该是豆腐吧？那豆腐也值不了几个钱，你这一罐也没有装多少，你就这般的要价，实在是有些过了，你看能不能适当再降点价？”
林洛倒也不生气，微微笑了起来，只解释道：“七掌柜说的简单，但这豆腐能做成这般模样，想必你也猜得到应该要放不少材料。不说其他的，光是需要的料酒和辣椒这两样就已经让我花费了不少，其余人工也是请人帮忙，这些样样都是钱，我卖这个价格已经是没有多赚了。”
七掌柜犹豫。
林洛倒也不纠结，直接道：“七掌柜若是还有迟疑，不如再想想，反正这也是长期的生意，不急于这一时。我这里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若是七掌柜想清楚了，让赵家给我送个信就行了。”
段锦在旁边一直没吭声，此时听到林洛说要走，立马利索的帮他把罐子给收起来封好，然后朝着林洛问了一句，“接下来，我们要去东街的柳家吗？”
东街柳家也是一家大酒楼，只是比起聚德轩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最近增加了不少的新品，竟然有几分迎头赶上聚德轩的趋势。
七掌柜本来就是觉得这东西贵，也是习惯性压价，可是听到段锦说的那么一嘴，他又跟着急了，他不能拦着林洛做生意，但是别人家有的东西，他们家肯定也要有，即便是不能超他们一头，也要一起齐头并进，于是连忙道：“别别别，林老板，这买卖的事，我们再商量商量。”
林洛停止了离开的动作。
等到两人从聚德轩出来，林洛手里多了一两银子的定金，以及一个新的订单。
两人从聚德轩出来，林洛收起了自己的账本，拿出了那枚碎银子，看着旁边的段锦道：“待会我们再跑几家，看能不能把家里的存货都出完，然后再去卖牛肉的摊点买些牛肉回去，我给你做红烧牛肉吃。”
有牛肉卖的消息还是刚刚他们去县太爷那里送蛋糕时，县太爷托人传出来的话，告知他们有耕牛宰杀，今日便是售卖的时间，若是他们想要买点回去，可以到西街的一个巷子里的铺子定时买。
林洛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上之后，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之后也不缺肉吃，但吃的大多数都是鸡肉和鱼肉、猪肉，牛肉已经许久没有吃到了。当时听着县太爷的传话，他心里立马就起了想法，只是眼下离那售卖的时间还早，他们也就不急着过去。
段锦往日里也是吃过牛肉的，只是他吃的都是卤牛肉，此时听着红烧牛肉，想到林洛平日里做的红烧肉，他嘴巴里立即浮出了一些唾沫，忍不住点了点头，认真应道：“嗯，做红烧牛肉，红烧牛肉好吃。”
林洛一见段锦这样子就觉得好笑，明明只是一个吃食的问题，段锦却像是在做什么国家大事的决定一般。
接下来，两人按照林洛本子上记载的酒楼大小以及负责人沟通难易程度对比，先去了店家比较大、负责人也好沟通的酒楼销售他们的腐乳。
合作卖了那么久的豆腐，那些人自然也是认识林洛的，看到林洛来还热情的接待了一下，在听他介绍了一下这腐乳，大多数觉得味道都还可以，即便是觉得有些贵，但在听说聚德轩也订了了之后立马拍板要了下来，剩余小部分觉得不值这个价的便没要。
但不管如何，林洛还是收到了不少订单，于是在他本子上的名单还没走完之前，他的存货便已经销售一空。
林洛将本子上最后一笔存货销账，然后看着旁边的段锦道：“好了，我们提前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剩下的几家就不跑了。”
段锦点了点头，看着林洛认真道：“刚刚那些觉得不值当，没定你腐乳的人，之后肯定会非常非常后悔的。”
林洛觉得段锦真是个小气的小孩，连别人不订他腐乳这点都可以记上一笔，他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带着几分亲昵的意味，温和道：“好了，你这个小气鬼，别记这些仇了，走吧，我们得准备去排队买牛肉了。”
段锦被林洛这样一说也不生气，只是脸稍稍的红了一下。
*
林洛促狭完段锦，扭头准备朝着县太爷说卖牛肉的地方去，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望着那两人，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段锦察觉到林洛突然变脸，也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随即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脸上还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
他们刚刚跟着酒楼的负责人来到了后门进了后厨，让厨子用腐乳做了一些调料，此时也是从后门出来，这里却是一些巷子，没有多少人从这里路过。
不远处拐角站着刘丹和林雅，两人似乎正在争吵着什么，周遭的气氛十分激烈，以至于都没有怎么注意旁人。
林洛是不想和林雅扯上关系的，除了上次去了他们成亲的酒席之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避开了，林雅的消息也是从葛金花那里才知道的。
此时，林洛看着短短才过了几日就变得脸颊凹陷、眼眶青紫，甚至于精神气都差了一节，不再那么趾高气扬的林雅，他其实还有些诧异的。
知道归知道，林洛却不打算掺和他们的浑水。
在林洛准备带着段锦离开之时，不远处的林雅不知道朝着刘丹说了些什么，刘丹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随即怒吼道：“你这个婊.子，若不是你痴心妄想，想要给你们村那个童生下药，害得我中了招和你做那档子事，还被你村里人瞧见了，你爹娘拿着钱求我，你以为我稀罕娶你吗？”
林洛惊呆了，他不知道该吐槽林雅的大胆，还是刘丹出现的巧合。
段锦没有想到刘丹不听自己的话，竟然出的是这般变故，他看了看狼狈的林雅，又看了看刘丹，皱起的眉头逐渐松开了。
林雅被打了一巴掌，头被打偏，头发散乱，此时正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很是狼狈。
刘丹却还是看着她恶狠狠的警告道：“我告诉你，你既然嫁给了我，再有什么其他的花花肠子，我打死了你都没人管。”
在刘丹这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雅便猛地抬起头来，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一块石头，朝着刘丹的头上狠狠的砸了下去。
“啊！”刘丹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林雅这一下报了仇，也不在原地留恋，转身就跑走了。
刘丹拿下捂着额头的手，看着上面的鲜血，再抬头看着不远处跑走的林雅，竟是咬牙追了上去。
林洛和段锦在原地看了这一出闹剧，林洛有些目瞪口袋，段锦却是皱着眉，似乎觉得不太雅观。
好半晌，林洛才率先回过神来，扭头朝着旁边的段锦支支吾吾道：“段锦，他们那样是不对的，你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千万不能像他们那样解决。”
段锦毫不迟疑的点头，保证道：“我不会的。”
段锦觉得他当然不会那样解决问题，因为那样解决问题既没有效率，也没有任何的好处，还会给自己惹很多麻烦。
林洛看着段锦近乎于平静，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道：“我们排队去买牛肉吧！”
段锦点头。
两人寻到了地方，恰好是那牛肉刚刚开始卖的时候，林洛趁机要了牛腩的部位。
拿着新鲜出炉的一斤牛肉，林洛朝着旁边的段锦道：“好了，我们今天回去就吃这个吧！”
段锦点了点头，对此没有异议，只是看着林洛提着的牛肉，眼里充满了期待。
等回到了家里，两人简单的吃过午饭，又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林洛去收拾拿回来的牛肉，清点明日准备送到城里去的腐乳，在计划下一批腐乳需要进的豆腐的量，段锦则是去了书房。
原先空荡荡的书房，如今因为段锦读了书的缘故，已经有了不少书在上面，变得稍微满当了一些。
段锦走向书房，没有径直去他的书桌，而是走向了书架，从两本书不易察觉的缝隙当中，抽出了一个简易的小册子。
段锦拿着那小册子来到书桌前，然后认真一页一页的翻开。最后，在第六页上找到了林耿一家的名字，林耿、方翠花、林奇、林雅的名字整整齐齐的写在上面，旁边还注明了那个名字都做了些什么。
段锦盯着林雅的名字看了许久，又认真的想了想今日林雅和刘丹之间的互动，最终还是提笔蘸了墨，将林雅的名字给抹去了。
段锦觉得虽然有些遗憾不能亲自对林雅出手，但是林雅受到的惩罚似乎已经够了，嫁给刘丹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看着被划掉的林雅名字，段锦又等墨干了之后，在后面找到了苏城的那页，想了想添加了一行字上去，‘去县衙和县令攀交情，想要以此来威胁林洛，未果’。
写完，段锦盯着那页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那小册子从头到尾又翻看了一遍，然后合上放回了原位。
随即，段锦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拿着书翻看了起来，十分的认真。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段锦听出那是林洛的脚步，他手里的书稍稍放低了一些，时不时抬头看一下门口，很快就见林洛走了进来。
林洛先是往里面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在看书，这才开口道：“我要准备做饭了，你的课业做完了吗？能不能来帮帮忙？”
段锦点头，起身朝着林洛走了过去，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
过去的路上，林洛跟他说了待会儿要做的菜，段锦只是默默的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只在林洛偶尔问他时，他才稍稍说上两句，可是自始至终眼神都放在林洛身上，不曾有丝毫的偏移。
“对了，等下一批货出来的时候，你那些小弟都在我们这里做了一个月的工了，到时候就要给他们发工钱了，你要不要亲自来给他们发？”
段锦想了想，很快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到时候我帮你计算工钱就好，发钱这事还是你来。”
其实对于那些小弟，段锦也没有多少同情心，只是觉得自己剩下的、不要的东西可以给他们一点，就能换来很多好处，所以就那样做了。
但是，段锦知道林洛是个心软的人，也知道是他发的善心，所以才会雇佣那些人。既如此，那他就得让别人知道林洛是多么好的人，让他们对林洛多几分称赞和感激，这才能全了林洛这份心意。
林洛很少强迫段锦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因此听到段锦这样拒绝，林洛倒也不坚持，只是道：“好吧，那你到时候在旁边给我记账，我来发钱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得去钱庄，提前换点钱了。”
段锦听着林洛絮絮叨叨的说着，跟着他一起迈入了厨房，熟练的开始洗菜、切菜、生火，做起了饭来。
第46章 晋江独发
当天晚上, 林洛吃了来这里的第一顿牛肉，他觉得满意极了，而段锦吃到了他到目前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牛肉, 刚吃完就开始惦记上了下一次。
等到吃完了晚饭，段锦舔了舔唇瓣，看着收拾碗筷的林洛, 朝他道：“林洛, 下次有牛肉的话, 我们还这样吃吧！”
林洛头也没有抬, 将剩下来的牛肉汤汁收起来，准备明日做面条吃, 听到段锦的话，应声道：“好啊, 只是下次宰杀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若是能打听到，我们就再买。”
段锦开心了, 然后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似乎还是有些吃撑了的，再看了一眼林洛收起来的牛肉，想到明日又能就着那东西吃面条，心情又好上了几分, 连忙道：“林洛, 我来帮你收拾。”
林洛自然接口道：“收拾碗筷不要你来帮忙，你待会儿帮忙洗碗好了。”这是他们说好了的，凡是林洛收碗, 那就是段锦来洗碗。
段锦不是很喜欢洗碗这项工作，但这是他们定好的规矩, 此时听到林洛提起，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轻轻的‘哦’了一声。
林洛听着段锦带着几分丧气的声音，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段锦，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我们一起弄完，待会儿就早点休息，明日我还要出去。”
段锦被林洛摸头，心情好上了几分，听到明日林洛还要早起，更是直接道：“嗯，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我会洗很快的，这样我们就能很早睡了。”
林洛微笑，扭头看着骄傲的小孩，指着需要洗的碗，温声道：“那就辛苦你了。”
段锦此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朝着林洛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撸起了袖子，朝着洗碗的锅走过去。
林洛看着段锦熟练洗碗的样子，又想起了他第一次洗碗时磕磕绊绊，甚至还不小心打破了碗纠结的模样，觉得孩子的成长真的是肉眼可见的，那么快就能洗得那么顺利了。
*
第二日，林洛按着时辰起来，看着穿过窗户透进来的光，他觉得自从没有做豆腐，每日都能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林洛一起，旁边的段锦就察觉到了动静，揉着眼睛就起来了。
林洛看着旁边犯着迷糊的段锦，朝着他道：“你再睡会儿，等我做好了早饭你再起来。”
段锦摇了摇头，声音还有几分含糊，“不用，我跟着你一起，我帮你烧火。”
林洛看着段锦的样子，觉得他这幅迷迷糊糊的样子真的可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即才下了床。
两人洗漱完，一起做了早饭，然后段锦就去了族学，而林洛则是等着人上门。
昨日里接收了不少的订单，今日要全部送过去，因此林洛只让那些大孩子来帮着自己搬货运送，小的那些今日就休息了。
林洛盘算着时间，很快门口就传来了动静，见到人来了之后，他便指挥着人分拣腐乳，套驴车，然后把分好份的腐乳搬上去。
等到差不多把全部的存货都搬上了驴车之后，林洛便点了四个人跟着自己一起入城，让剩余的人回家去了。
在驴车晃晃悠悠的离开段家门口，朝着县城里去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熟人，是眼下精气神都比以往好了许多的段正。
段正一见到林洛就停在了原地，在他们到了近前停下才开口，“林哥儿，你放在我们这里寄卖的腐乳都卖完了。”
“这就卖完了？”林洛诧异。
段正笑了笑，似乎对林洛的诧异有些好笑，随即解释道：“是啊，全卖完了，一个商户路过时全包了，所以卖的很快，但是那个商户还想要再订一些，只是我不确定你这里还有多少，所以也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
林洛也没有想到段正的速度那么快，他以为这种散卖的东西，需要的周期要长上不少，所以在送了一些去到段正和赵大那里之后，他便把剩下的都当做库存订出去了。
林洛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道：“没了，你看看我这驴车上的就是剩下的，但是现在都订出去了。”
段正也看到了林洛驴车上的东西，也猜到了他是去送货的，但是没有猜到他这些就是全部的存货，更没有想到一天不到的时间，他竟然全部卖出去了。
段正倒也没有纠结，干脆道：“那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事也没有说死，我去同那行商解释一下就行了。若是下次林哥儿你还有货，那到时候给我说一声就是，我再问问那行商要不要。”
林洛点头，倒也没有客气，反正从段正这里出去的都是要给他抽成的，这也不算是让人白做工，而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段正又问了一句他这边如果接单，林洛这里能不能发货，林洛答应了，这才和林洛告别。
林洛的驴车又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等路过了村子里，村子里的人众人既吃惊、又诧异，忍不住询问了出来，“林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往那城里送点东西。”林洛倒也不避讳。
村子里的事大都瞒不住，此时听到林洛这样说，立马就有人想到了前段时间林洛找了不少半大小子去干活的事，当即有那脑子灵光的问出来，“林哥儿，你是不是又捣鼓出了什么新吃食，这是要往县城里送呢？”
“也不是什么新吃食，就是豆腐做的东西而已。”林洛应了两句，随即便赶着驴车慢慢离开了。
望着林洛离开的背影，有人不由感叹道：“这林哥儿还真是有本事，把那豆腐生意给了赵、段两家，如今竟然又找到了新的出路了。”
“可不是，他那两车拉的东西可不老少，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不知道，但是我看着那瓶子齐齐整整的，这价格该不会少。”
“对了，你们知道林洛找了不少半大小子去帮忙的事，你们家里孩子有去吗？”
“没去，我还想问他怎么找的人，这闷声不响的就找了那么多人，可是一声都没有知会，你说这叫什么事，都是乡里乡亲的，找人都不说一声。”
“你让人林哥儿说什么，他找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和段锦玩的好的，也是从那些人里面挑的。”
“还真是，刚刚驴车上那几个，不就是平日里最喜欢听段锦话的那些吗？”
“我家里的孩子怎么那么不争气，我让他去找段锦玩他不去，这下好了，也便宜别人了。”
“我家那小子也是，天天也不干活，就在外面玩，可是别人玩是跟着段锦，眼下都玩出明堂了，他现在还在瞎玩。”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最后一合计，好家伙，不管是帮助过林洛的，还是跟在段锦屁股后面的，总之只要是和林洛他们关系好的，都被林洛他们拉拔了一把。
于是，继林洛在村子里受到众人热络的追捧之后，段锦在回来的路上也受到了热情的邀约，甚至于在学堂里也由不少同村的学子向他是好，追着当他的小弟，以至于让段锦都开始厌烦了起来。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的段锦和林洛都没有遇到。
林洛赶着驴车到了县城里，按照自己本子上记录的数量和定金，从聚德轩开始，一家家的走了过去，将腐□□给他们，然后收取剩下的货钱。
一切都很顺利，林洛甚至没有用上两个时辰，他就从县城里回来了。
只是回来时，林洛又看到了村口处有人围在那里说着什么，声音大的让他都能听到了，更不要说那激动到五官乱飞的模样，看起来更是让人觉得他们说的事情更精彩了。
关于村子里的八卦，林洛都是在葛金花那里听到的，因此他并不需要特地去听什么，而且眼下那个小圈子里围住的人太多，让林洛不太想过去。
林洛不过去，但是那些聊天的人却是看到了他，随即挥手朝着他道：“林哥儿，你不知道吧？你那姐姐林雅又出事了。”
林洛愣了愣，让人停下驴车，朝着说话那人走了过去，然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没有想到林洛竟然回应她了，还有些愣神，不过很快还是缓了过来，手舞足蹈的朝着林洛道：“要我说，林哥儿你那姐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昨日里跟着刘丹进城，非要逼着刘丹给她买胭脂，但是刘丹觉得那胭脂太贵没要，于是林雅便打破了刘丹的头，自己跑走了，现在都没有回来。”
林洛觉得这事好像和他见到的有些出入，也不知道刘丹说着谎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林洛沉思时，那人又继续眉飞色舞的道：“你不知道，刘丹回来时可惨了，他娘都吓惨了。现在他们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刘丹娘想要将人给休了放回去，其余兄弟却是觉得这都是刘丹没用，到了现在还养活不了自己，所以没有钱给自己媳妇买胭脂造成的，于是想要刘丹自己独立出去过活，此时正在闹着分家。”
林洛觉得，这场景似乎越发的魔幻了，可是他也没有再继续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便在那人还想要继续絮絮叨叨的述说当中离开了。
林洛不管刘丹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才欺骗家里人那样说，但林雅似乎是真的跑走了，只是眼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后面，林洛从葛金花那里知道了消息，刘丹的哥哥们想要分家，当时刘丹的娘在家里哭闹了一通，所以家也没有分成，刘丹还去了他老丈人林耿家里闹了一通，没有找到人，还提了一只鸡回来。
林洛听着这些事时还觉得有些咂舌，他觉得以往不吃亏的林家，如今有了刘丹这个女婿，怕是把那么多年都没有吃过的亏都补全了。
只是林洛也不同情林家，原身在林家时并没有受到什么优待，过的日子非常苦，那是谁见了都会同情的程度，更不用说林洛穿过来之后就和原身是两个人了，他对林家没有丝毫的感情，甚至还有几分厌恶。
葛金花是为了腐乳的事来的，他们家拿去的腐乳很快就卖完了，眼下是想要从林洛这里再拿一些去卖，毕竟卖出一罐就能得一文钱，还不用他们出任何的力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至于林雅家里的事，那只是逗林洛开心的小八卦。
葛金花给林洛说完这些，她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林洛，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双狭长的眼中透出几分精光来，朝着林洛试探道：“林哥儿，听说你们家里现在需要许多小子、哥儿来做工，你看我们家还有不少的孩子，你若是想要帮忙，我可以让他们来，只收一半的工钱。”
林洛听着葛金花的提议，思绪从回忆当中抽了回来，然后扭头看向旁边的葛金花，笑道：“你家里如今做豆腐做的这般勤快，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家里的小孩也该出一份力，我如何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你们家里的小孩来帮忙？”
葛金花笑眯了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温和，“林哥儿，我们家里的方子是你给的，我们自然也要记着你的恩情。如今，你正是需要的人手的时候，我们自然紧着你先。”
林洛猜不到她到底是想要帮自己，还是有别的想法，此时听着她这般说，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不用了，那些孩子已经够用了，而且我当初帮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家里贫寒，需要帮扶一下，所以才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葛金花在心里腹诽，她觉得他们家里也挺需要帮扶的啊，林哥儿怎么不继续帮扶他们家了，要去帮那些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但葛金花知道这话不该她说出口的，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还是林哥儿心地好，行了，林哥我先走了，下次有什么事，我再来同你说说。”
林洛笑着点头，目送着葛金花离开，盯着她的背影，林洛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葛金花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一圈。
在葛金花离开之后不久，林洛就看到了回来的段锦，只见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洛看着他靠近了，朝着他笑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是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段锦摇了摇头，先是说没事，随即想到他和林洛之间不该有什么小秘密，即便是有秘密，也不该是这种秘密，还是张口道：“最近村子里的人和我学堂里的人对我太热情了，让我有点烦躁。”
段锦家里没有出事之前，他是喜欢收小弟的，也喜欢去热闹的地方玩，更喜欢当这个村里的孩子王。但自从家里出了事之后，他突然觉得这样幼稚的游戏不太适合他了，而且过于喧闹的人群会让他想到他刚刚病好时，那群围在他家里的人。
林洛看着真的很发愁的段锦，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等到下次他们再围着你时，你和他们说清楚，然后以平常态度待之，估计久了他们就觉得没意思，也就不会这般了。毕竟，他们最近才受了刺激，眼下正是心里火热的时候，过段时间就好了。”
段锦点头，算是把林洛的话给听了进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洛的第二批腐乳也出来了，这次比同一批多做了三倍，他得按照后续送过来的订单去送这批货，而且要准备起给那些小孩们发工钱了。
刚好又赶上段锦休沐时，林洛想了想，干脆带着段锦一起去了县城里，让他也能放松一下。
林洛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段锦，段锦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这次去城里搬东西都是力气活，林洛依旧让大孩子来做事，让年虽小的回家去休息。
当那些孩子们结伴高高兴兴的来到林洛家里，然后看到他们老大也在时，心里还有些诧异，然后朝着段锦恭恭敬敬的道，“老大，你今天也在啊！”
段锦点了点头，板着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有几分高冷。
林洛看着那些孩子们身高不一，有几个比段锦还要高几个头，却在段锦面前显得无比的恭敬，这样的反差太过有喜感，让他不由有些感叹，还觉得有些好笑。
林洛抿了抿嘴角，将自己一脸的笑意给压了下去，然后看着那些人道：“好了，我们装车准备出发吧！”
几人这才收回了对段锦的崇拜，按照林洛的要求，开始整理起要搬运到县城里的那些腐乳来，一人清点，一人将腐乳装入框子，几人排成排往驴车上搬。
段锦看着他们动作麻利的样子，扭头朝着林洛道：“他们的速度很快。”
林洛点了点头认同道：“是的，他们很珍惜这份工，所以才会这样努力。”
这些人虽然干活卖力，但刚来时总有些笨手笨脚的，还是林洛手把手的教他们、维持秩序，才有了现在的效率。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他们便把需要运到城里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两辆驴车上。
加上林洛和段锦，这次去县城里，整整齐齐的去了六个人。
一行人路过村子里的田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视，也免不了生出几分议论。
有那好事的，看着赘在驴车后面走着的少年，朝着旁边的一个老哥儿道：“王家阿么，你家老大不是在城里找活计吗？什么时候和段家勾搭上，还过去当帮工了？”
那被叫做王家阿么的人刚刚还在拔草，听到同村人的呼喊，从田里抬起了脑袋，看向不远处田埂上驶过的两驾驴车，在看到末尾跟着的自家孩子时，沧桑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感叹道：“这是老大的运气。”
他家男人前两年就病了，家里还有五个孩子要养，他一个哥儿虽是有几分力气，却做不到养那么多人还照顾病人。
好在大儿子够懂事，去城里找工也减轻了几分负担，只是那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年前，王家的男人终于走了，留下的医药费欠款却快要压垮他们家了，他们为了还钱每日只吃最少的东西，一家几口常年处于饥饿当中。
转机出现在他家里的小儿子身上，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却是最懂事的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认了段锦当老大，还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捡了一些豆渣，这才让家里人吃饱了些。
这次招工也是那孩子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跟家里说，让家里去通知他大哥，他大哥听信更是当机立断的回来了，还好运的被段锦给选上了，而且他自己也被选上了。
为此，王家阿么觉得日子好像也能过得下去了，甚至觉得他们开始有希望了。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挪到王家阿么面前，朝着他神秘兮兮的问道：“你家小子在林哥儿那里做工，林哥儿是给他们多少工钱啊？”
王家阿么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这工钱，我倒是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多久发。”
那人听到王家阿么竟然不问工钱，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朝着他道：“这工钱可不是什么小事，你们怎么不问问呢？”
王家阿么皱起了眉头，“我家里就是觉得，他们平时的活计也不累，每个月能给他们五十文的工钱就很不错了。”
他有两个儿子都在林哥儿那里做工，只要一人给五十文，那就是一百文，对于他们家里来说已经是很多了。
为此，王家阿么天天对着村口的土地公参拜，只希望土地爷能保佑段锦和林洛能顺顺当当的，这样他儿子才能一直有活干。
那人听着王家阿么的话，先是皱了皱眉头，片刻后又松开了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狡黠，朝着王家阿么道：“王家阿么，这要是林哥儿那里还要招工，看在我们都是邻居的份上，你可要率先告诉我们，让我们也跟着沾点光啊！”
王家阿么温声应了下来。
*
林洛一行人来到了县城里，还是按照本子上的记录，先是给聚德轩送了腐乳，接下来再去走送的饭馆。
才来到聚德轩的门口，林洛就发现本该是客少的时辰，眼下竟然也很热闹。
林洛觉得有些奇怪，聚德轩里面的小二却是看见了他，迎面就跑了出来，笑道：“林老板，你来了。”
“今日是定好的送腐乳的日子，我来送腐乳。”林洛一边指挥着人将驴车上属于聚德轩的腐乳卸下车，一边朝着清点的小二问道：“你们这里是有什么活动吗？为什么今天那么多人。”
迎出来的小二清点完腐乳数量，让其他人将腐乳搬了进去，随即朝着林洛笑眯眯的道：“这还多亏了林老板的腐乳，就着林老板的腐乳，我们从店里的大厨开发了好几道新菜式，那些菜式还挺受欢迎。这不，这些没有吃过的客人为了赶这个新鲜，特地过来排队的。”
林洛眨了一下眼睛，看了看那排队的人，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小二，心想这段时间肯定赚了不少，同时也在心里感叹，能当这种地方大厨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这才过了多久就能研究出新的菜色，还能将之制作成招牌，实在是厉害，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有聪明人的。
但这和林洛又没有什么关系，顶多是让他卖的东西能卖得更好一些，于是笑着和小二又寒暄了两句，紧接着便收钱离开了。
林洛送的几家都很顺利，再交给又一家之后，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
第47章 晋江独发
林洛听着身后的动静, 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让驴车停了下来。
那人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许是刚才就跑了一阵子的缘故, 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了好一阵子气，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林洛, 重新道：“林老板, 我是想要和你买那腐乳的, 你现在就卖给我一些。”
林洛看着他, 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不记得他是谁了。
倒是坐在林洛旁边的段锦看着那人, 目光闪了闪，微微抬起了下巴, 露出几分倨傲的神色，显然他是认出这人是谁了，只是他看着没认出人来的林洛, 唇角翘了几分，却没有开口提醒。
林洛朝着他开口，声音温和，带着几分为难，“很抱歉, 我们这批腐乳都是别人订了的, 没有办法卖给你。”
那人立马急了，抖着手指着林洛背后的那些还没有送走的腐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这里不是还有很多吗？你就卖些给我，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你也不吃亏啊！”
这人便是当初林洛刚开始推销时，林洛去推销过的一家，只是当初这人觉得这东西太贵了，所以没有买。
结果后来，他发现这街道上好几家都出现了这腐乳的身影，而且经由聚德轩的菜谱打头，推出了不少的新品。
人嘛，本来就是吃个新鲜，他家的菜馆和别家也没有多少不同，平日里也就只够糊口，勉强有些盈利而已，但是这些时日来别人那里出了新的菜品，而且价格还不贵，这些食客们自然都要去尝尝。
菜馆本来就是谁家热闹，去的人也就会越发的多，别人那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他这里的越来越少，这不，他们家的生意就这样落下来了。
等到他查明了原因，他也是真的后悔，后悔明明那林老板也来他这里宣传了，他怎么就没有接他的茬，顺便订一些。
眼看着家里菜馆的生意越来越差，他自然也是越来越心急，可是一直都没有看到林洛的身影，更是让他急得不得了。
今日也是店里的伙计远远的看到了林洛，提醒他过来看看，他这才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不然怕是也寻不到林洛的踪迹。
林洛还是摇了摇头，“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别人早就订好了的，我不能不守信用，中途给了你。”
男人急了，拍着大腿道：“这样，我给你加钱，一罐给你四十文怎么样？”
林洛还是摇头，看着着急得不得了的男人，他还是善解人意的给出了解决方案，“眼下这腐乳都是有人订购了的，但是下一批可能会有多的，我可以把下一批的卖给你。”
“下一批是什么时候？”
“四日后。”
因为腐乳的销量逐渐打开了，林洛发现这东西卖的还可以，他也就收拾出了更多的屋子，开始提高这东西的轮做周期，以便出更多的腐乳来。
男人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晚了，他现在就急着要，可是林洛咬死不松口，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牙道：“行，我答应。”
于是，男人按照以往的规矩，订了数量，留了地址，定了日期，叮嘱林洛一定要按时送到，这才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等到男人走后，驴车重新出发，段锦才在林洛旁边慢悠悠的道：“我就说他一定会后悔的。”
林洛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驴车车晃晃悠悠又走了一会儿来到第二家，他才想起段锦这是在说些什么，段锦这说的怕是他们第一次来销售腐乳，那些人没有要是时，段锦说的他们会后悔的话。
林洛扭头看向段锦，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那么久的仇，你居然现在还记着。”
段锦点了点头，没说话，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
林洛有些瞠目结舌，随即扑哧一声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这聪明的脑袋瓜不该用在这种事情上，下次少记一点。”
段锦没吭声，也没有动作，只是皱起了眉头。
林洛也没有勉强他，等到一行人送完最后的腐乳，他们又在路过县衙门时，留了剩下的四瓶送进去，那门卫显然和他们很熟了，拿着东西进去。
很快，管家拿了一叠书出来，笑道：“这是大人吩咐段公子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给，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段锦很有能力，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他已经把学堂里学的那些书本都学完了，赵夫子让他除了基本的书册之外，再看一些其他的杂书，言道书读得多了，才能开阔自己的视野。
赵夫子那里有书可以借给段锦，毛县令知道这事之后，也说要借给他，以全了林洛他们经常往他那里送吃的情意，左右那些糕点他都挺喜欢吃的。
段锦对于这种事情倒是很沉稳，板着一张脸，朝着那管家做了一礼，“多谢。”
管家倒是乐呵呵的，对于自家大人看中的这个小孩他也是有几分尊重的，笑呵呵的同他说不用谢，然后便回去了。
跟过来的那些小孩们，看着段锦和林诺同众人侃侃而谈的样子，本来就很钦佩了，眼下看着段锦和衙门里的官爷也是有来有往的，更是对他们老大无比的钦佩。
驴车继续行驶，只是这次要去钱庄。
林洛从钱庄出来，换够了要发工钱的那些铜板，这才又买了一些吃食回到家里去。
等回到家里，林洛让众人把东西都放好，然后该清洗的清洗、该归位的归位，再让他们把院子打扫干净，这就让他们离开了，并让他们明日记得准时过来。
因为出去的时间早，路上也还顺利，所以回来得也早，此时还不到中午。
林洛看了看天色，再看看旁边跟着自己跑了一早上，此时也没有疲累样子的段锦，朝着他道：“你再陪我去一趟赵家，从他们那里订一些豆腐，然后我们再回来做中午饭好不好？”
段锦点头。
林洛笑了，接着道：“对了，今天下午我们做冰粉怎么样？”今日休息，可以多点时间做些费时间的吃食。
段锦眼睛亮了，似乎是为了不让林洛发觉，很快又收起期待，一本正经的道：“今天天热，在里面再加点冰。”
林洛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转头又想起上一次段锦吃冰已经过了好几日了，段锦也是个知晓分寸的孩子，还是点了头，“行，待会回来我就把冰制着，等到冰粉成了就放进去。”
段锦开心了，不由挑了挑眉头，今日又能吃糖又能吃冰，实在是件很快乐的事。
林洛看着段锦的微表情，知道他这是高兴了，嘴角也不由跟着翘了翘，他觉得段锦这个小孩的心思还蛮好猜的。
两人就这样怀着愉悦的心思，一起朝着赵家走去，只是在临到赵家之前，发现赵家似乎出了一点点意外。
赵家此时院门大开，门口站满了围观的人群，里面似乎还传来了吵闹的动静。
林洛觉得奇怪，带走近了一些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两拨人在吵架，周围的地上还满是狼藉，一波人是赵家人，领头的是赵二，旁边的葛金花竟然在哭，另外一波则是不认识的人，但是长得似乎有几分眼熟。
在林洛的印象里，赵家的都是老实人，不说吵架了，平时连生气都很少，怎么和别人吵的那么激烈？
林洛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再看看里面吵得不可开交的架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倒是那头坐在门口闷不吭声抽旱烟的赵老头看见了林洛，戳了戳旁边的老婆子，朝着她低声嘱咐了两句。
然后，赵家老太就起身朝着林洛这里走了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林哥儿，你这是要过来订豆腐吗？”
林洛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我明日要十板豆腐，你们能一大早就送到我那里去吗？”
赵老太听到这里，也不再是勉强笑了，而是真心实意的露出一个笑容，很快道：“能、能，当然能，你放心林哥儿，明天一早我保证把豆腐给你送去。”
林洛得到了答复，眼看着周围人太多，便同赵老太道：“等明日豆腐送过去之后，我再把银钱结给你。”
赵老太当然相信林洛的，毕竟他们家的生意没有林洛是起不来的，他们还欠着林洛家的钱，于是笑道：“没事、没事，你什么时候给都成，不给也是可以的。”
林洛当然做不出不给这种事来，欠钱和给钱的事一码归一码，不能混成一谈，于是也就没有接话，准备带着段锦回去。
两人才刚准备走，待在人群中的毛红就叫住了林洛，朝着林洛挤眉弄眼道：“林哥儿，你知道赵家今天为什么那么热闹吗？”
林洛停住脚步，摇了摇头，他当然不知道这些。
毛红眼里的光亮更盛，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激动，“那来的人是葛金花的娘家人，他们想要豆腐的方子，但是赵家不给，葛家便打着过来帮忙的名义让葛金花的侄子来偷师，结果被发现赶了回去，葛家这是上门来讨要说法的。”
林洛听着这些觉得惊讶，但是仔细想来却又不觉得这种事意外了，他又看了一眼赵家的方向，叹了口气，带着段锦离开了。
段锦跟着林洛，回头看了一眼赵家，心里只觉得赵家人没用，他们家那么多人，人葛家才来了几个，既然葛家这般不要脸，打一顿、赶出去就是，干嘛那么为难。
段锦不理解，也不准备理解，左右也不是他家里的事，他不会管那么多。
段锦扭回头去看着林洛，同时惦记起了林洛说要做的冰粉，思考着能不能忽悠林洛多往里面放点冰，他喜欢那冰冰凉凉的感觉。
最终，段锦也没有忽悠成功，不过却也让林洛为了安抚他往里面多加了一点糖。
段锦坐在长廊的台阶上，尝着口中甜滋滋的冰粉，双脚不由自主的晃动了起来，他觉得能有更甜的糖水吃，没有冰好像也没关系。
林洛就坐在段锦旁边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再看了看他不由自主晃动的脚，唇角不由溢出几分笑意，在段锦察觉到他在笑之前抬头看望了天上，转移话题道：“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
段锦点头，“嗯。”
在这样热烈的天气里吃着冰粉，坐在廊檐下吹着微风，简直是再舒服不过的日子了。
等到两人坐在廊下吃完冰粉，天气也差不多凉了几分，林洛便带着段锦回了房，然后开始准备起明日要发的工钱来。
林洛给每个人的工钱都是不一样的，这也是按照他们的劳动强度，劳动时间以及劳动的难易程度来划分的，也是他和段锦商量下来的结果。
眼下段锦一边记着人名、写下工钱，林洛一边在旁边准备起铜钱来，将之穿成串，方便人领取。
隔日，林洛带着人干完了活计，等到段锦回来之后，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宣布发工钱。
这些毕竟都是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六，听到林洛说要发工钱便开始激动了起来，还是段锦说了两声镇定，他们才安静了下来，只是双眼依旧亮晶晶的看着他们。
“好了，我现在念名字，你们上来拿工钱。”段锦拿出自己的册子，一本正经的开始念了起来，“朱大，工钱一百二十文。”
“郑铁柱，工钱一百二十文。”
……
“王桩子，工钱一百文。”
……
“王狗蛋，工钱五十文。”
来做工的人有十三人，其中超过十三岁的有五人，这五人几乎担任了重劳力，所以拿的是最高的工钱。
最小的就是王狗蛋，也是上次张三来林洛这里偷方子时报信的那个孩子，本来林洛不想要他的，毕竟他是真的瘦弱，力气也是真的小，但是林洛发现这孩子的观察力很敏锐，竟然可以精确的捕捉到气温的变化，更能在制作霉豆腐时帮着把握温度和湿度。
林洛惊讶之下把王狗蛋留了下来，甚至对他也另眼相待了几分，连带着他想要介绍自己的哥哥王桩子过来，他考察过后也答应了。
林洛平时里也不让王狗蛋干什么重活，就让他在生霉豆腐的房间里巡视，若是发现哪里不对劲就让他马上来找林洛，偶尔帮着其他人做点杂活。
“好了，工钱全部发完了。”段锦收起了自己的册子，林洛抬头看着下面交头接耳的众人，随即道：“在你们来时我就说过了，你们的工钱是按照你们所做的活来发放的，以后我也会适当的根据你们的表现调整岗位，也会看着出货量给奖金，所以希望你们以后也能这般尽心的帮忙做事。”
“是！”
众人都得了钱，还是对他们而言那么大笔的钱，此时众人的心情都很亢奋，自然是林洛说什么就是什么。
段锦看着他们激动的神色，觉得林洛说的差不多了，直接就站了出来，朝着下面亢奋的众人继续道：“月钱多少，我希望你们回家之后能和自己的父母说好不要告诉外面的人，你们要知道，如今你们的这份工有多少人在盯着，要是透露出去会有很多麻烦的。”
众人开始骚动，对这话听进去了，却没有太过重视。
段锦又道：“至于麻烦是什么，那自然是眼馋这份工钱，然后他们会想尽办法的来抢你们的这份活计。我让你们来做，是看在你们和我要好的份上，但是我不能保证如果全村之人都在施压，我们还能继续坚持，让你们继续干这份活。毕竟，我和我夫郎只有两个人，我家里没有其余人帮衬，只能权衡利弊做选择。”
刚刚便有一些警觉的众人，此时立马就慌了，连忙出声应道：“老大，你放心，我们不会说的。”
“是，我们会听话的。”
“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
“我回家连父母都不说。”
段锦看着他们有觉悟了，唇角勾了勾，随即道：“不，你们可以说，但是你们可以先留下一些钱来给自己，然后把工钱说得少一些，再警告你们的父母，如果他们将这事透露了出去，你们可能就会丢了这份活计。所以，为了你们着想，我觉得你和你们的父母都该知道怎么做。”
众人刚刚被段锦威吓了一遍，此时听着他这样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纷纷点了点头，表示会按照段锦说的去做。
对于他们的表现，段锦很满意，他想要帮助这些人，却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如果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在村子里就能得到那么多钱，那后续不仅他们会有麻烦，他们这个制作工艺也会被盯上，甚至于会推导出这腐乳的利润比豆腐高那么多倍后开始铤而走险。
段锦现在只想好好的生活，就像是林洛说得那般，他们只要好好的长大就好了。
等到段锦说完，林洛看着惶惶不安的众人，笑道：“好了，刚刚的话记下来照着做就没事了，现在还有些时间，你们可以拿着钱回家了，过段时间休息就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大家的年岁都不大，虽然很懂事，但听着林诺这样说之后还是会觉得亢奋，于是在林诺说了可以离开之后，他们便把钱藏在怀里离开了。
*
最后离开的是王桩子和王狗蛋，王桩子离开时还有些犹豫，看着林洛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最后想了想却是没有开口，带着弟弟离开了。
等到离段家有些远了，王狗蛋才看着他哥道：“哥，你刚刚想要干嘛？”
王桩子低头看着自己原本瘦瘦巴巴，如今终于长了几分肉的弟弟，还是道：“我想要让林哥儿给我换个岗位，我想要拿更多的钱。”
王狗蛋哦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王桩子也不在意，他因为不会驾驶驴车，再加上力气比别人小些，所以和最高的工钱差了二十文，这二十文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不重要，但是对于他来说是真的很多了。
王桩子想要更多的工钱，所以他现在心里充满了盘算。
等回到了自己破落的家，家里的阿么早就回来了，此时正在和自己的小妹织布。
看着明明才三十几，此时就已经老得像是五十几的阿么，王桩子抿了抿唇，然后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工钱，交到了林家阿么张富手里。
王狗蛋看着哥哥的动作，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工钱也拿了出来，交到了自家阿么手里。
张富神色麻木，此时接过两个孩子拿回来的工钱，他的表现还有些僵硬，眼里却蓄积起了亮光，难以置信地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难以置信的道：“这些钱，你们是哪里来的？”
王桩子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直接道：“是段家给发的工钱。”
张富手抖得不成样子，看着手里的铜钱，一个劲的叮嘱道：“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这钱阿么收着，你们一定要在林哥儿那里好好干，千万不能丢了这份工，这可是咱家现在的希望啊！”
王桩子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朝着张富说了林洛说会有奖金的事，又说了段锦交代的事。最后总结道：“阿么，我们能得这份差事，全是因为老大对我们的优待，若不是因此这份活计还轮不到我们，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眼馋，所以我们这活计千万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王桩子的话刚说完，张富立马就警觉了起来，一个劲的保证道：“我不会说的，不管是谁来我都不会说的。你也要对段锦感恩，以后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日后，他若是没有人帮衬，你就帮他，那赵家如今发达了，没准日后我们也能这样。”
张富盯着手里的铜钱，眼里尽是生的希望，对于儿子说的话更是牢牢的刻在了心里，他绝对不会让儿子因为自己话多就丢了活计。并且日后，谁要是为难段锦和林洛，那就是和他们家作对，他得护住他们家这唯一的财路。
王桩子慎重的点了点头，看着他阿么有了钱终于开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松了几分。
在王桩子点头时，跟他一样把钱都拿回家的人家里都是这般的反应，甚至于比王桩子家里更甚，他们都表示会将工钱的事保密，之后段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得头一个上去表忠心，决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林洛看着刚刚还威风凛凛的段锦，笑道：“好了，今天的事都做完了，我们去准备做晚饭吧！对了，家里还有剩下的五花肉，你觉得弄个红烧肉怎么样？”
段锦立马就收起了脸上正经的神色，朝着林洛看了过来，双眼晶亮的道：“那现在开始炖，多炖一会，好入味。”
林洛觉得他这种时候最可爱，也不拒绝他的提议，笑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厨房。”
段锦点头，上前去牵住了林洛的手，往前跑了几步，反而比林洛这个要做饭的人还要积极。
第48章 晋江独发
之后的日子逐渐走向了正轨, 林洛带着手底下的人专心的做着腐乳，段锦努力的读着书，偶尔等到休沐时两人就出去玩。
期间, 林洛偶尔也能听到村子里的八卦，其中最瞩目的两件便是。
一，赵家拒绝了亲家的请求, 没有将方子交出去, 结果葛家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会了豆腐的做法, 也开始做起了豆腐, 甚至打着赵家的旗号去抢了赵家的生意。
赵家人吃惊之余，开始寻思到底是谁泄露了方子, 最后怀疑到了葛金花头上，葛金花当然不承认是自己, 寻死觅活的惊动了不少人。
总人没有办法，只得放弃追究责任，连带着葛家冒充的事也不追究了, 想着毕竟是亲戚，不好直接撕破脸。
二，林雅找到了，却是跑回了林家去，最后还是被林耿给亲自送了回来, 据说回来时身上还有不少伤。
林洛给段锦说起这两件事时都是在吃饭时, 对于林雅的事他不评价，但是对于赵家的事，他虽然能理解, 却不免还是感叹道：“这人情往来就是麻烦，幸好我们不用顾及。”
其实这两件事段锦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不怎么感兴趣，而且也担心林诺会多想，也就没有告诉林洛。
现在听着林洛感叹，段锦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嘀咕道：“赵家就是太老实了，要是我才不会给他们。”
林洛来了兴趣，问道：“那你要怎么做？”
段锦干脆道：“当然是直接打了回去。”
林洛笑了，“这个小身板，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吗？”
段锦不开心了，撇了撇嘴，“我打不过，但是我能让别人来打，到时候给他们一点好处就行了，一定会有人愿意帮忙的……”
林洛听着这话，只觉得很好、很强大，果然是段锦能想出来的答案，他也没有多说了，只是给他夹了一筷子鱼，并将鱼上的刺都挑了才放入他的碗里，道：“好了，不多想了，吃点鱼。”
段锦不高兴，却还是埋头吃起了鱼来，同时考虑起自己亲自去打人的可能性来。他要是想打人，肯定得有一个强劲的体魄，然后才能打得过别人。
段锦想着想着，开始想起赵夫子同他说的那些话，有些书院是君子六艺都教授的，其中就有武术这一项，或许他到时候可以在其中好好学学。
段锦吃着饭、脑海里想着事，决定到时候一定要挑一家厉害一点的书院。
林洛在旁边看着他吃着饭，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摇了摇头，也没有打扰他，只是给他多夹了几筷子的菜，让他不至于光扒饭。
等到吃完饭，林洛收拾碗筷，段锦洗了碗，两人再把厨房收拾了一遍，便去洗漱了。
在路过门口的面包窑时，林洛想到不久就是中秋节了，突然朝着旁边的段锦道：“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虽然只有我们两人，但我们也烤些月饼吃吧？”
段锦疑惑，“月饼？”
林洛笑道：“对，五仁的、火腿的、梨膏的、咸蛋黄的，很多很多口味的月饼。我们做的多了也能给别人家里送一些，至少赵夫子和县令那里是要送的。”
段锦觉得过不过节不重要，送不送礼的也不重要，但是林洛口中的月饼他是真的很想尝尝，于是他点了头很是期待的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啊？”
林洛想了想，“那就中秋前三天做吧，你那时候也放假了，我们到时候就一起做。”
段锦开始期待起来，之后的时间一直在和林洛讨论要做什么口味的，当然是林洛说有什么馅，介绍那馅料是什么味道，段锦来参考要不要吃。
不过林洛也没有全部参考段锦的意见由着他来，因为由着段锦来，他就会全部要甜的，他还是给自己加了一点火腿和咸蛋黄的。
段锦虽然觉得不是全甜的有些失望，但是有新东西吃，其中还有不少甜的，他已经很满意了，于是最后道：“我到时候帮你包馅料。”
林洛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起来，“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
眼下离中秋还有些时日，这段时间林洛的腐乳生意做得越来越好，虽然本地的市场已经饱和了，但似乎有人带着卖出去了，于是又开启了一波销量。
林洛也趁着天还没有那么冷，调整了一下制作腐乳的时间，基本上隔了两天就能有一批腐乳出来。
林洛现在卖腐乳基本上都是批发，至于他们批发走了之后拿出去卖多少钱，他就不管了。
这日，林洛带着人正在制作腐乳，正进行到将长了霉豆腐裹上辣椒放入瓶子里这步，王狗蛋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朝着林洛道：“东家，段正来了，说是要见你。”
原本王狗蛋他们这些人都叫林洛叫做老大夫郎的，但这个称号平日里听听还行，一整天下来不停有人在叫这个名字，让林洛恍惚间有种误入了匪寨，他还当了压寨夫郎的错觉，于是让他们改了称呼。
林洛看了看时辰，不明白段正这个时辰为什么会过来，但他也没有多想，擦了擦手就出去了。
等到林洛出去之后，看到的就是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脸严肃端正，还带着几分紧张的段正。
林洛一来，段正就察觉到了，他立马扭头看向了林洛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林哥儿，你来了。”
林洛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强，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做了下来客气的问道：“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段正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朝着林洛道：“林哥儿，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的。”
林洛疑惑，直接道：“你说。”
段正道：“我想要从你这里赊一些腐乳，我想拿出去卖，等到卖出钱之后，再把钱给你。”
林洛有些迟疑，也更加困惑了，他记得他给了段正家里方子之后，段家也一直做的很好，如今也在县城里租了铺子在卖，怎么还需要卖他的腐乳，还需要和他赊账了。
段正看着林洛一直不说话，有些着急了，连忙道：“你放心，即便是我卖不出去，我后续也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
林洛摇了摇头，在他胆战心惊的目光当中道：“赊账给你倒是没有什么，我只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现在要自己出去卖这腐乳，你是想要多赚钱吗？”
段正面对林洛困惑的目光，脸上露出了几分羞囧的神色，最后叹气道：“林哥儿，既然我都来你这里赊账了，那我也不瞒你。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虽然不像赵家那样有那种亲戚，家里却也是不平静。以往没那么多钱还好，现在做豆腐生意赚了点钱，各房就有各房的小心思了，今天说你少做了，明天说你多拿了，今日说这里需要用钱，明日又道谁私自拿钱给娘家，闹得不可开交。待在那样的家里，我也是觉得烦躁，想要自己出去闯闯，万一能闯出什么来，好歹也不用和他们因为这点芝麻大小的事吵架了。”
林洛理解并且表示同情，这就是人多的麻烦，俗话说人多力量大，那也是建立在人们都齐心协力的情况下，但凡有那不齐心的，这人多就变不成力量了，反而是累赘。
林洛听完点头，干脆利落的道：“行，我可以把东西赊账给你，但是你得给我打欠条。”
段正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保证道：“这是一定的，即便是你说不用打，我也是要打的。”
之后两人又交谈了一些细节，以及段正需要的数量，确定好了交货日期，段正这才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前脚刚走，后脚赵家的赵德柱就和赵大过来了。
林洛看着他们，脑海当中立马生出了想法，甚至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你们也是来要腐乳的？”
“腐乳，什么腐乳？”赵大疑惑，脸上写着不解。
林洛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连忙改了口，“不是，是我自己想岔了，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赵大从自己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荷包来，看起来沉甸甸的，“我们今日过来是想要把当初借的钱还上。”
“那么快？”林洛明显有些诧异，他虽然知道赵家没日没夜的在干活，但是他们家里人也多，除去开支和消耗剩下应该没有多少，他甚至做好了赵家要用半年一载才能还钱的准备，眼下这才过了三个月而已。
赵大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抓抓脑袋，赵德柱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惭愧来，随即道：“不瞒你说，原本是要不了那么快的，但我们心里惦记着这事，总觉得不踏实，这段时间便省着一些，想要将你借的钱先还上。”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林洛也不好说些什么，清点了银钱的数量，确认无误之后便把两张欠条全部给了他们。
目送着赵家父子离开，林洛想到了赵家最近的消息，觉得赵家是好人，正是因为是好人，所以才会被人那样欺负。
林洛收回感叹，回到后面的院子，将这银钱和其他零散钱放在一起。
看着堆积了小半箱子的散钱，林洛觉得他得找个时候去县城里把它换成金锭子，再好好妥当收起来了。
*
驴车哒哒哒的走着，驴车上的货物虽是没有原先豆腐那般壮观，数量看着也很是可观。
村子里有不少人都能看到来往的驴车，他们私底下也去询问过那些在林洛这里做工的人家，可是得到的答案始终都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回答。村子里的人背地里骂他们得了好处就不认人了，却是越发的向往他们在林洛这里做工的事了。
对于村子里这些暗潮涌动，只要不闹到自己面前，林洛一般是不管的，更何况这几日中秋要到了，他要带着段锦一起做月饼。
既然决定了要做月饼，并且要带着段锦一起做，林洛便开始早早的准备了起来。
中秋之前，林洛便去赵家人那里让他们帮忙定制了几个制作月饼的模具。
中秋节前三天，林洛调整了一下众人的工作时间，上午做工，下午就能回去，晚上他就准备食材，等着段锦回来一起帮忙。
林洛和段锦确定了一下，最后决定做火腿月饼、咸蛋黄月饼、豆沙月饼、冰皮月饼，以及泥枣糕月饼，前两种是林洛要吃的，后三种是在衡量了段锦的口味之后定下的。
对此，段锦其实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全是甜的，但是在林洛给他解释了那些不甜的月饼出来之后的口味，他觉得他勉强也能接受。
林洛要做的月饼不难，但其中最麻烦的馅料便是火腿的，他还是拖了一些认识的行商，才找到自己满意的火腿。
林洛在制作火腿馅料时，思考着等过年杀猪，他也要去别人家买一些猪肉，做上一些香肠和腊肉，这样他们就有符合自己口味的吃了。
林洛在厨房中忙碌，段锦通常会在回来时跑到厨房里看上一眼，拿上一点林洛准备的小吃食垫垫肚子，然后回到书房快速做完自己的课业。
段锦平日里做课业的速度本来就很快，这种时候变得越发的快了，他快速的写完之后就会回到厨房先帮着林洛做晚饭。
等到吃完晚饭，两个人在一起准备做月饼的材料。
明日便是中秋了，赵夫子给学堂里的众人都放了假，林洛也给他手下的那些人放了两天假。
正好，林洛他们是得在今天把月饼做出来，因此段锦一回来就开始吃饭，等到吃完饭，两人就开始做最后的工序。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馅料放入准备好的面饼当中，然后放入模具当中压出形状，之后再弄出来放到改良后的面包窑里烘烤。
不同口味的月饼对应的模具形状都不一样，方便后续区分，免得弄混。
林洛做这种事情上很随意，却是一包一个准，月饼在他手上很随意的成了型，反观段锦这边，他严谨的像是在做什么严肃的科学实验，可是出来的月饼形状却是格外的古怪。
段锦看了看自己的月饼，再看看林洛做出来的月饼，小小的眉头上皱得都快夹死苍蝇了，随即他感受到自己的眉心被什么清凉的东西拂过，然后林洛温和的声音传来，“那么着急做什么？我们这个月饼是做来吃的，所以不管它外表长得怎么样，里面的馅对，能吃就行了。”
段锦扭头，只见林洛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稍稍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般僵硬的点了点头。
之后，段锦也不和自己的月饼形状作对了，反正这个在旁人看起来，也和林洛做的没有多少差别，他之所以苦恼，完全是他自己要求高而已。
一炉炉的月饼做好，一炉炉的放入面包窑。
看着升腾起来的火焰，段锦闻着这月饼的香气，他觉得很骄傲，因为这是他和林洛一起做出来的东西。
林洛在旁边看着成型的月饼，心理也是非常的满意，在这个时代能把月饼烤的和现在差不多，他已经尽力了。
两人都很满意，这样做到了晚上，然后把烤出来的月饼分作了五盒，分别送给赵夫子、毛县令、赵家、以及段正家里。
林洛知道段锦的喜好，在留下他们那份时多留下了一些甜口的。
果然，在看到甜口月饼留下的最多之后，段锦欣喜的点了点头，表情格外的满意，仿佛就该这般一样。
林洛拿着余光看他，只觉得这样的段锦还真是有几分可爱的，让他的忍不住是想要捏捏了。
*
第二日，林洛和段锦提着月饼依次去了赵家、段家和赵夫子那里，准备下午再去城里给毛县令送礼，顺便再在城里逛逛，晚上再回到家里吃饭。
去到赵家时，赵家还在准备做豆腐的东西，上次来时的杂乱已经看不见了，此时倒是显出几分齐整来。
接待林洛他们的人是苗大妮，听说林洛他们是来送月饼的，她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茬，结果让林洛先送给他们了。
林洛倒是不在意，挥了挥手，表示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是赵大他们帮了自己，这事他会一直记得的。
苗大妮不好意思，却还是收了下来。
林洛转身离开时，发现葛金花就站在不远处，往日里有些富态的脸都瘦了一些，此时整个人都不复以往的活泼。若是往常，葛金花早就上来和林洛说说村子里的八卦了，可是此时她就只是站在那里并不过来。
林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葛家的事还是对葛金花有几分影响的，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朝着葛金花笑了笑，随即便带着段锦离开了。
葛金花看着林洛欲言又止，想要追上来说些什么，可是顾及到什么，又把自己伸出来的脚收了回去。
离开了赵家，林洛还朝着段锦感叹道：“有时候，有些不讲理的亲戚还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段锦点头，赞同道：“是的，烦死人了。”
林洛扭头看向段锦，告诫道：“小孩子不要说死字，这样不吉利。”
段锦撇了撇嘴，明显很不赞同，之后却再也没有说过一次死字。
很快，两人又来到了段正家里，比起赵家来，显然段家要大得多，气氛也活跃了几分，此时里面活跃的人也很多，正忙得不可开交。
眼看着林洛来了，段家最大的儿子段周迎了上来，笑道：“林哥儿，你们怎么过来了？”
林洛道：“今日中秋，我做了一些月饼，送过来给保长的。”
林洛刚来这里时，那经历可不算愉快，若不是保长偏帮他们，怕是很多事情都镇压不下来，他们之后也不会顺利。
当初，林洛做豆腐生意能那么顺利，有那么多人眼馋却没有动作，其中也不乏保长在其中的一份功劳。
听到林洛是来送东西的，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客气道：“我爹出去帮忙了，没在家里，你们先进来喝杯水，之后的事情再说。”
林洛摇了摇头，指了指段锦手上还提着的一个盒子，然后道：“不了，待会儿我们还要去赵夫子那里，在这里就不多留了，这月饼你们留下吃吧。”
说完，林洛便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段周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从林洛手里接过那盒子，随即朝着林洛道：“你放心，我会告诉我爹你们来送月饼了。”
林洛点头，带着段锦离开了。
段周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看着里间漂亮的月饼不由咂舌，“难怪我爹老说这段家两人会成功，连个月饼都做得这般好，礼数这般到位，如何成功不了？”
段周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月饼，很想拿出个尝尝，可是想到了林洛的话，又想到家里那么多人，最终还是忍住了。
到了赵夫子那里，赵夫子矜持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表情愉悦却还是道：“那么麻烦做什么，我们这里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赵夫人却是高兴地不得了，朝着赵夫子嗔怪了一声，“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孩子们来看我们，这是他们心意。”
赵夫子不满，张了张嘴却是不敢说话。
赵夫人满意了，扭头对着两人夸了又夸，热情的邀请两人吃了午饭，之后又送了一块墨和一叠纸张给林洛他们才放人离开。
赵夫人送着两人离开，转头朝着自己丈夫道：“这林哥儿倒是个会过日子的。”
赵夫子哼了一声，“他要是不会过日子，他们的日子得成什么样了。”
林洛两人回到家里，发现赵家和段正家里都送了回礼过来。
等到中午午休起来，两人便骑着小毛驴，溜溜达达的带着给毛县令的月饼入城去了。
两人共骑着一匹驴子，林洛坐在了段锦的后面，像是是环抱住了段锦一般。
对此，段锦格外的不满意，觉得这样不是很有男子气概，他作为林洛的相公，应该坐在他后面保护他才对。
林洛对于段锦的不满有所察觉，却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小孩有时候真的很爱生气的，他有时候完全猜不到他生气的点。
林洛看了看气鼓鼓的段锦，又看了看街道旁的树，朝着段锦笑道：“你看，树叶黄了。
段锦扭头看过去，只见树枝高头树叶开始泛黄，有些树叶开始枯萎，晃晃悠悠的飘了下来。
林洛道：“冬天很快来了，我们要准备过冬了。”
在这个四季分明的时代，林洛觉得过冬可是一件大事，他得早早准备起来才行。
段锦应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着痕迹的握住了林洛的手。
两人到了县城里，毛县令却是出去赴宴了，似乎是知道他们会来，让人给他们留了四只有他们两个巴掌大的螃蟹，那螃蟹用特殊的笼子装着，此时竟然还是活的。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这是送给县令的，总不能是死物。
看着惊讶的林洛，管事笑眯眯的道：“这是大人离开之前留下的，说是有人送他的，说等你们来时给你们，让你们尝尝鲜。”
说完，似乎还担心林洛不知道该如何烹饪，又仔细的同他们说了做法。
林洛认真的听着，直到管事的说完了之后，他们才客气的道别离开。
林洛提着那螃蟹，看向旁边的段锦，“今天晚上，我们就吃这螃蟹，现在我们去逛逛街市再回去。”
段锦点头，目光看着林洛带着星星点点，显然是非常期待了。
第49章 晋江独发
林洛将螃蟹挂在了驴子上, 带着段锦逛起了街市。
今日的街市和以往的没有多少不同，只是多了一些卖月饼和小玩意的地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林洛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得那般热闹。
不过林洛觉得也能理解, 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还不是什么首都，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 自然也不会有那般排场。
转了一圈, 林洛给自己和段锦分别买了一个提灯, 那灯是兔子和月亮造型的, 看起来虽然粗糙中带着几分别致。
段锦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看着手里的灯时表情还有些嫌弃, 嘟囔了一声，“这东西又不能吃, 拿来做什么？”
林洛恰好听到了他的话，扭头看向了他，笑道：“这东西虽然不能吃, 但是好看啊！而且，你知道吗？这兔子灯和这月亮灯才该是一起的。”
段锦疑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月亮灯，再看看林洛手上的兔子灯，实在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该在一起。
林洛却是笑了笑, 自然道：“因为, 月兔住在月亮上，它离不开月亮的。”
段锦恍然，月亮和月兔就和他和林洛一样, 他们都离不开彼此的。
段锦再看自己手上的月亮灯，觉得它似乎也没有刚开始看时那般难看了, 复又重新抬头看向了林洛，道：“你说的对，月兔就要住在月亮上，他们是一对，本来就该在一起的。”
林洛看着他笑了笑，表情格外的温和。
两人又买了一些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准备回去。
回去之前，林洛买了一点酒酿，准备晚上再弄个酒酿汤圆，配合着螃蟹一起吃，这样才不会伤了胃。
回到家里，林洛把那两盏灯挂在了他们住的那个院子。
段锦抬头看着亮起的兔子灯，以及它旁边的月亮灯，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很好。
洗菜时，林洛要清洗螃蟹，结果那东西压根就不配合，最后还是段锦接手了，之间他三两下就用草绳把螃蟹的钳子给绑了起来，然后快速洗刷好。
林洛看着段锦板着一张脸做事的样子，觉得他真是个好孩子，可比他这个自诩大人的人强多了。
一顿饭，只有林洛和段锦两人吃，因此即便是想要庆祝一下，却依旧没有做得十分的奢侈。
螃蟹上锅清蒸，再配上足味的蘸料。
辣子鸡炖得软烂，一口下去就留香。
清炒白菜全是白菜的香气，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再加上一份酒酿小汤圆，让人闻着就觉得香甜。
林洛端起一杯清水，朝着段锦道：“来，我们今日高兴也碰个杯，祝我们年年都能过得这般自在。”
段锦觉得林洛以水代酒的行为有些幼稚，却还是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碰，然后就看着林洛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段锦盯着林洛笑得灿烂的样子，唇角也跟着露出了笑意，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
*
中秋节过后，天气一点点变凉了起来，原先只需要穿一件衣服，现在已经需要穿两件衣来抵抗变凉的天气了。
林洛的腐乳也卖得越来越好，如今不仅县城里有卖，还有不少行商批发出去卖。
每天林洛门口都会有驴车、牛车，甚至于马车驶过，不是商户来拉腐乳的，就是林洛送腐乳出去的。
现在的林洛批发东西出去，之后那些人要卖多少，他是不管的，因此不仅让林洛觉得省心，还赚了不少。
这日，林洛送了最近的一批出去，看着院子外快要枯萎的植物，觉得冬天近了，他得把家里过冬的东西准备起来了。
就在林洛想着这事时，他听到旁边有人喊了他一声，“林哥儿。”
林洛朝着喊自己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过来的人是王桩子和王狗蛋的阿么张富，他旁边还带着他的大女儿王小花，他对着林洛说话时还有些紧张，此时也不敢直接对着林洛的眼睛，只敢小声道：“林哥儿，我来洗衣服了。”
林洛点头，然后笑道：“麻烦你了，你进去忙吧！”
张富听着林洛的话，当即就摆了摆手，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你也是给了我们钱的，该是我们得了便宜才是。”
张富和王小花过来是帮忙洗衣服的，不仅要洗林洛和段锦的衣服，还有那些小孩过来帮忙时要穿的罩衫。
原本这些衣服是他们各自自己洗，但随着天气变凉，林洛担心段锦的身体，生怕又出什么问题，他便不让段锦洗衣服了，他自己来洗。
谁知道，有一天段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然后就带着张富回来，段锦告诉林洛这是王桩子他们的阿么，他们家里现在死了男人，男人没死之前留下了不少的债务，眼下债主上门讨要钱，他需要很多钱，不然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段锦的意思是，林洛可以让张富留下来帮他们洗衣服，到时候给他一些钱，既能帮着张富解决一些困难，还能让林洛轻松一些。
对此，林洛考虑了一下，看着忐忑中带着期待的张富，点头答应了，之后让张富三日过来一趟在他的后院洗衣服，他们的前院和后院都是有井水的，不用跑大老远去河边洗。
张富对于能得到这份差事格外喜出望外，之后也十分的卖力，甚至于洗衣服时，他会自觉的把林洛和段锦的衣服和罩衫分开来洗，不会让气味沾染到一起。
林洛见状越发的满意了几分，甚至于有时候看见王桩子和王狗蛋做完事情之后过来帮忙也没有说什么，当然多余的钱他也是不会付的。虽然乡下请人帮忙洗衣服要不了几个钱，但他也知道不该养大他们的胃口，不然传出去到时候倒霉的可能会是自己。
林洛现在手下过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事，他现在学会了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给他们布置好任务，至于他们是怎么完成的，他都不会一五一十的去追究，重要的是任务完成了。
偶尔张富来得早，早早洗完了衣服之后，他们还会把后院打扫一下，这点让林洛越发的满意了。
而段锦看着他们干活也更满意，自己不用洗衣服，很好。林洛不用帮自己洗衣服，也不用冻手，更好了。
只是，段锦目光看向了正在洗地的王桩子，他觉得王狗蛋这个哥哥，似乎比他想象当中聪明。
林洛因为担心段锦的身体，不让段锦碰凉水，怕天气凉了又生病，但那井水在冬天其实还有些微微发热的，这对于段锦来说算不上负担，但林洛坚持，段锦也不会同他对着干，毕竟林洛是为了他好。
答应了林洛这事，让段锦觉得很不高兴，他就想找个办法让林洛不要那么累，也不知道王桩子是怎么发现的这事，还指使着自己的弟弟过来他这里讨要差事。
某天，段锦刚刚回到家里，王狗蛋就带着自己哥哥上前来，然后朝着他磕磕巴巴的道：“大哥，我阿么能洗衣服，洗得很干净，你让他帮你们洗衣服吧！”
段锦没有立即答应，只是扫了一眼这个小孩，再看看他身后似乎更加紧张的王桩子，冷淡道：“为什么，你们已经在我这里有两份工了，还想要一份，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段锦这话说的格外有分量，王狗蛋下意识的觉得他生气了，有些害怕，倒是王桩子，脸上先是浮现出了纠结，紧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然后往前迈了一步，朝着段锦道：“段，段公子，我们不是贪心，我弟弟那日听到你说你心疼东家，不想让他洗衣服，我就想到了我家阿么。我阿么他能干活，让他帮你们洗衣服，这样你们也能减轻几分负担，我也没有别的想法。”
段锦听完没有多少表示，只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后像是考虑清楚了，突然道：“行，我答应你们，只是我要先考验他一下，要是能做，我就答应你们，要是不行，那就算了，你们也不要想了。”
王桩子闻言松了一口气，喜出望外，连忙保证道：“你放心，我阿么他是个细致的人，一定能洗好衣服的。”
后来，段锦趁着林洛没注意，拿了几件沾满了油污和其他脏东西的衣服给张富，让他试试，然后张富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那些衣服竟然真的被洗干净了，甚至还带着几分清香味。
段锦很满意，看着忐忑等着自己答案的张富，点头答应了，之后将他带到了林洛面前。
此时，段锦抬头看了看正在认真干活，因为知道他在看书没有开口说话的张富一家四口，又低下头去认真做课业了，同时很清醒的认识到，如今他能这般轻松，全是因为他夫郎很会赚钱，作为相公的他似乎也得更努力一些。
段锦在脑海中盘算，他或许可以去同赵夫子商量一下，能不能让他在取得童生资格之后就去考秀才，毕竟童生只是取得了考场的入场券，但是考上秀才才算是真正的踏上了科举的路途，并且和其他读书人开始有区别。
段锦做出了决定，却没有马上行动，他得先和林洛说一声，然后才能去问赵夫子。
当林洛听到段锦的决定时，他还有些诧异，甚至于有些困惑的看着他，先是问了一句，“要是你考过了童生就去考秀才，你能考得过吗？”
段锦想了想点头，“毛县令说过我可以的。”
赵夫子虽然从未说过这种事，但是县令和他聊天时，时常和感叹他的天赋，说许多读书人定会羡慕他，这般小的年纪，学了那么短的时间就有如此的造诣，肯定是能一次性就过的。
林洛看着认真的段锦，没有直接拒绝，虽然两人早就说好了的，考学之事慢慢来，但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现在孩子要上进，林洛完全没有办法说不让他上进。
林洛只是看着段锦，再一次询问，“你真的想好了。”
段锦点头，表情认真且严肃，肯定道：“我想好了。”
他觉得他可以考一个秀才，取得一个秀才功名，之后再好好的学习数年，再考取举人，这样既不会风头太盛，也能给家里庇护。
林洛看着认真点头的段锦，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头一次去拜访毛县令时，他朝着两人说的那句话，又问了一句，“那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能阻止你，只是毛县令头一次说的那话，我还是有些介意，我想要你去先问问赵夫子，问问他你能不能去考，我们再做决定可以吗？”
段锦略微思索，认真点头。如同林洛不会怎么拒绝他的要求一样，他也一般不会去拒绝林洛的要求，更何况是这般正当的理由。
两人说好，然后约定好了时间，上了赵夫子的门。
今日休沐，赵夫子在家里练习习作，没有想到段锦竟然带着林洛上门了，这让他有些疑惑，却还是让夫人将他们请了进来。
段锦和林洛进门，赵夫子正在写最后几笔，见他们进来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让他们现在旁边坐着等等自己。
段锦和林洛自然依言而行，乖乖的在旁边落座。
林洛还是第一次进赵夫子的书房，他看着屋子里内的陈设摆件，觉得这里面装饰得古朴大气，看起来格外有书卷气息，让他都想要按照这般的样式给段锦准备书房。
在林洛观察期间，赵夫子收了最后一笔，随即抬头看向两人，淡声道：“今日该是休息的时候，你们也该在外面玩耍，为何来我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林洛的错觉，他总觉得赵夫子这句话里有话，仿佛在暗示他们平日里都在外面玩似的。
段锦见赵夫子得了空，从容不迫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赵夫子行了一礼，方才道：“夫子，今日我和夫郎有一事争疑，所以来请夫子解惑。”
赵夫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段锦，再看看有几分忐忑的林洛，笑道：“你们两小夫夫的事，如何需要我这个做夫子的来出面，这岂不是个玩笑。”
段锦又做一礼，方才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想要尽快考取功名，想着童生考完之后就考秀才。”
赵夫子脸上笑容停顿了几瞬，最后道：“黄口小儿，想的倒是好。”
段锦见赵夫子虽然笑容不在，却也没有生气，更没有觉得他狂妄，便继续道：“但是我夫郎忧心我。”
赵夫子疑惑，“如何忧心，你这般年岁如果能考上秀才，他该是开心才是。”
段锦抬头看向赵夫子，继续道：“因为我们头一次去拜访毛县令时，毛县令曾与我们说，年少成名不是什么好事，不希望我出风头，还说若是有疑惑来问夫子。”
这下，赵夫子脸上的笑容彻底的消失了，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林洛在旁边看着，他觉得赵夫子看样子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恼怒，反而像是因为回忆起的东西太过于沉重，所以生不出丁点喜悦的心思。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外面的秋风吹动着，打在干枯的树叶上，弄得哗哗作响。
赵夫子先是看了看林洛，再看了看段锦，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叹气道：“我很高兴，你很谨慎，你的夫郎也很敏锐。”
段锦抬头盯着赵夫子，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
赵夫子却是道：“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告诉你，免得你自己鲁莽，反而伤了自己。”
段锦看着赵夫子，神色认真。
林洛也觉得赵夫子这下似乎是有什么要事要说，也连忙坐直了身子，朝着他看过去，同时竖起了耳朵。
赵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眼前虚空，缓缓道：“你别看我如今只是个童生，其实我以前已经考过了举人，差一点就是能当官的。”
段锦面色平静，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波澜，带着几抹深思。
林洛则是震惊。
赵夫子继续道：“我出身书香门第，家里略有几分薄产，七岁便过了童生，十三岁考了秀才，十九岁考了举人。”
这次段锦是真的吃惊了，他抬眼看向眼前年迈的赵夫子，不敢相信他曾经有这般辉煌。
平日里严肃的赵夫子，此时说起过往的荣耀，也不带任何的情绪，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甚至看着段锦吃惊的样子，戏谑道：“怎么样，你也想不到我曾经是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吧？虽是比你差了点，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段锦有些紧张，拱手作揖，“学生不敢。”
赵夫子被段锦这幅诚惶诚恐的模样逗笑了，可是随即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下来，声音也低沉了几分，继续道：“当年的我可谓是意气风发，我觉得我是个天才，我觉得这世界上旁人都比我差的很多，我也觉得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敢做。我在书院里结识了不少人，其中有家世好的，也有家世不好的，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和我脾性的，但是怪就怪在，我那时候太张扬了，也太不懂得收敛了，得罪小人，以至于后面被陷害科举舞弊，直接剥夺了功名。后来偶然有幸，几经颠簸，我才在这里定居。”
段锦有些错愕，想问又不敢问。
林洛更震惊，他没有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赵夫子，竟然身上也有这般传奇的经历。
赵夫子看着两人的表情，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段锦，你是不是想问，我得罪小人和你天才绝艳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毛县令那般告诫你？”
段锦被人戳破了小心思，他也只是个小孩子，只能尴尬的点了点头，硬着头皮道：“是，我想问这个。”
赵夫子继续，开口道：“因为世界上很多庸才，自己没有的就会嫉妒别人，少年成名就是把自己置于众矢之的，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一言一行都会被别人盯着。若你只有才情，其余皆无就罢了，别人能在别处找回失去的信心。可是你若是又才情，还有品貌，甚至还有一个稍稍可行、却又不是特别高位的家世，让别人不敢欺辱你，你又是个得理不饶人，处处喜欢替人出风头的，别人针对你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段锦低头若有所思。
林洛觉得赵夫子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出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然后无意当中做了什么行侠仗义的事，之后被恶毒反派记恨上，然后不得善终的故事。
赵夫子继续道：“可能就是因为我的故事，毛县令觉得你这般没有依靠的孩子更该低调行事，不然怕是会不得善了。你很聪明，可是没有保护，也会很危险。”
段锦听到赵夫子最后这句，拳头握紧了几分，赵夫子虽没有说明具体的事情，段锦却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无非就是起点太高遭人嫉妒，后续锋芒太露，所以遭到嫉恨，使人下定决心整治了他。赵夫子虽有家世，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旁人才得逞了。如同上次苏城想要强迫林洛卖方子那般，他们之所以敢那般对林洛，不也是因为他们没有依靠。
赵夫子看着段锦沉着脸，似乎想明白了几分，继续道：“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我不悔当初的所作所为，但后悔当初做事不够圆滑，以至于遭此横祸无法避开。所以，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不要着急，等待时机，安全的踏往那条通天大路。”
段锦知道赵夫子这是肺腑之言了，他生出了几分感动，朝着赵夫子深深做了一礼，随即道：“学生明白，多谢夫子教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洛见状，稍稍愣神，也学着段锦的模样笨拙的朝着赵夫子见礼。
两人从赵夫子家里出来，段锦突然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林洛还在回想赵夫子到底做了什么，旁边就传来了段锦的声音，扭头朝着他看过去。
段锦看着林洛，有些愧疚道：“抱歉，我还是准备按照最开始的计划来，不能提前考秀才了，所以也不能提前当你的依靠，帮你分担家里的事了。”
林洛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段锦为什么想要提前考秀才了，他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脑袋，很快道：“你是个小孩子，不用考虑那么复杂的事，你的存在就帮了我很多了。”
段锦听着林洛这仿佛只要有他就好，不需要他能做什么的话，不知不觉间，脸竟然跟着红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对林洛竟然那么重要。
第50章 晋江独发
这次询问赵夫子的事情之后, 林洛还是有些不放心，专门找了时间和段锦再聊了聊，告诉他现在家里能够过得很好, 不需要他提前辛苦的考科举得到名分，也希望他不要勉强自己，一切以安全为主。
段锦想了想答应了林洛的要求, 于是又改写了自己的规划, 决定还是按照以前说过的那般慢慢的往上考。
对此林洛很欣慰, 至少段锦不是一个倔强的孩子, 也不会让人无法沟通，不然他真的担心两人的关系会因此僵化。
从前, 去孤儿院的孩子再怎么不适应，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之后便会认清自己的处境, 然后他们会变得比谁都要听话，也会更加适应那个社会的生存规则。
那些孤儿会自己想明白，但是段锦可能不会, 如何引导他就是现在林洛的责任。
当树上的树叶最后一片叶子变黄，天气也开始变冷了。
林洛寻了一个日子，带着让保长帮忙介绍的工匠，挖开了后院卧室和书房的地面，以及前院一间准备做腐乳的大房间, 在地下弄了地龙的管道。
之后, 林洛还将洗澡的地方移到了厨房的旁边，直接将烧水的地方和厨房的炉灶做了一个联通，方便提高浴室里的热度。
同时, 林洛也腾出了两间房子来存放过冬的木材，这些木材都是在这里做工的那些孩子家里收的, 当然林洛也是会给钱的。
看着满满当当的木材，林洛为了防止走水，还在门口备制了几口大缸，里面装了沙石和水。
等到全部准备妥当之后，树上枯黄的叶子也飞快的掉落着，寒冷的冬天终于要来了。
冬天里，林洛也是准备做腐乳的，只是量比起平日里要少一些，因此他还给做工的孩子们排了班，不需要每天都过来，当然王狗蛋除外。
林洛发现，当科技不发达的时候，有些人本身就会是科技的替代，甚至于天生的敏锐比科技产品更好用。
或许是在霉豆腐的房间里待久了，也或许是在林洛耳提面命的教导下，王狗蛋在初期的慌乱之后，很快就能把控林洛需要的制作霉豆腐的温度和湿度，甚至于变化，一旦有不对就会来提醒林洛。
当天气还没有那么凉时，王狗蛋这一能力或许不是那么起眼，但是天气转凉，需要用火炕熏蒸之后，这种能力就格外的突出。
林洛甚至都考虑过要不要让王狗蛋住在家里，跟着他们每天一起吃住，偶尔就去制作霉豆腐的房间里逛一逛就行。
当然这一提议提出来之后就遭到了段锦的强烈反对，理由是王狗蛋还小离不开家人，而且他如果住进来的话，他家里人也不会放心，于是林洛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只要王狗蛋每天早上都来，晚上晚点回去，为此还多加了他一点工钱。
在某一个清晨，林洛起来打了一个喷嚏，他觉得该准备冬衣迎接冬天的到来了。
林洛是在晚上吃完饭之后趁着消食的功夫，带着段锦将张富洗好晾晒干的衣服整理进他们卧室的衣柜。
在林洛收拾那些冬衣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其中比较小的衣服挑了出来，然后让段锦试一下。
段锦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依照林洛说的那般，拿着衣服试了起来，然后这一试，发现袖子短了一些。
“呀，果然短了。”
林洛拿着衣服的时就觉得有些短，但在他记忆当中去年段锦穿这衣服时衣服还长了一些，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
眼下终于确定了，林洛又让段锦把剩下的衣服给试了一下，挑出了其中几件明显不合身的，然后开始思考办法来。
段锦抿了抿唇，朝着林洛道：“只是袖口那里稍稍的短了一些，不要紧的，将就着穿就可以了。”
林洛摇了摇头，“你平日里读书写字那节手腕都要露出来，冬天这般长期下来你怕是会着凉的。”
段锦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也知道他们两人现在虽然有些闲钱，但这衣服也没坏，更没有必要做新的，父母不在之后的困苦日子，已经让段锦学会了节俭。
就在段锦想着怎么劝说林洛时，林洛突然一拍巴掌，扭头朝着段锦道：“这样我找人给你拆开袖子那里给你改改，用别的布料或者皮毛拼接上去，这样也能行。\"
这个时代的衣服都是手工缝制的，不像现在那样几乎版型直接裁剪，两张衣服一裁剪，再缝制一下衣服就成型了，而是很多地方分别裁剪，然后拼接缝制起来的，眼下只需要把那里再拆开，拼接上布料，再往里面添置一些棉花就可以了。
林洛为自己能想到这种办法很高兴，如果这些衣服是坏的，那他肯定给段锦做新衣服，可是这些衣服基本上都是新的，那重新做衣服就太过于奢侈了，这样将就着用就刚刚好。
段锦错愕，他没有多少生活常识，但林洛提出这样的建议，他也觉得可行。
于是，段锦就看着林洛兴致勃勃的在布料当中搜寻可用的布料，给那几件需要拼接的衣服一个个搭配，势必要搭配出一个很好看的颜色来，在林洛发现压箱底的地方还有一些皮料时，他看起来更高兴了。
段锦不理解林洛的高兴，但林洛高兴了，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着他把那些布料和皮毛包裹在衣服里，等着拿去缝制。
最后，林洛将缝制衣服的这个任务交给了张富，并且给了他一个算是优越的价格。
张富当然是无比高兴的，如今靠着段家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他们家里的条件也改善了不少，这让他真的很高兴，同时不停告诫自己两个儿子一定要好好努力的上工，不要辜负林洛的好意。
张富告诫儿子时，王桩子只是点了点头，王狗蛋却是骄傲的挺了挺胸，告诉阿么东家对他的器重，为了让他每日都能去，甚至还送了一件段锦不要的旧披风给他。
当枝桠上开始结霜，段锦穿着羊皮鞋子，一身青色、袖口带着毛领的衣服步入学堂，学堂中的众人都朝着他投来了震惊又诧异的目光，很快又转变为了羡慕和嫉妒。
虽然族学是免掉束修的，但是笔墨纸砚还是需要自己买，因此能来族学上学的，其实都是有些家底的，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穿着打扮也很普通，完全不像段锦看起来这般豪气，再加上段锦眼下只顾着读书也不出门疯玩，已经养得白皙了一些的皮肤让他整个人甚至显出几份贵气来。
大小孩子们都羡慕的看着段锦，除了几个和他玩的好的之外，其余人都不敢上前来攀谈，只是狠狠的羡慕，为什么只有段锦有那样好的夫郎，在段锦父母不在之后还能将他养得这般好。
赵夫子入学堂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段锦，稍稍的愣了愣，若不是周围都是破败的墙壁，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哪个世家大族中给小公子上课了。
赵夫子看着对周围议论没有多少反应的段锦，微不可查的点了头，自从他上次那番话之后，段锦性格越发的沉稳了，他很满意。
段锦却是微微抬着下巴，将周围的嘈杂都听在了耳朵里，面上虽然不显，内心却全是骄傲，他就是这般的好运，有林洛这样好的夫郎，这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等到下了学，又在赵夫子那里开了小灶，段锦才慢悠悠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路上，段锦遇到了刘丹和林雅，刘丹此时正在责骂林雅，而林雅身着破烂、衣服单薄，低着头任由刘丹打骂，完全不复原先在林洛面前那般嚣张姿态。
段锦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他们一眼，随即便离开了，连个眼神都没有多留给他们。
在段锦走后，林雅抬头看向了段锦的方向，在看着他穿着新衣整个人都光鲜亮丽的样子，眼里升起了怨恨，他竟然就这般走了，对于自己的遭遇没有任何的同情。
林雅不甘心，她是真的不明白，明明他和林洛是亲人，可他宁愿把自己的小相公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却不愿意伸手救救她这个苦命的姐姐，明明他们都是住在一个村，明明林洛和段锦都知道自己的惨状，可是就是这般无视了自己的悲惨。
林雅心里难受，脸上又挨了一巴掌，随即听到刘丹那恶心的声音，“你在看什么？你又看上人家段锦了，可惜了，人家夫郎那般能干，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个臭狗屎。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和我在一起，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让你好看。”
刘丹说完，盯着段锦的背影，眼里浮现出了嫉妒和愤恨，却是不敢再去对段锦做些什么了，不说他上次欺负段锦之后莫名被关起来的遭遇，只说现在村子里好些人围着段家像条狗似的舔，他怕他去找段锦的麻烦，还没有挨近段锦就被揍一顿。
最后，什么都不敢做的刘丹，只敢朝着段锦的背影呸了一声，唾弃道：“什么玩意！现在什么条件了还这样奢侈，早晚被别人害了去。”
段锦回到家，家里的其他人已经离开了，他在厨房找到了林洛，然后林洛举着刚烤好的红薯，朝着他道：“我刚刚烤好的红薯，你先吃吃垫垫肚子，晚点吃猪蹄。”
段锦微笑，点头，闻着室内的香气，心里只觉得无比安定。
*
天气越来越冷，林洛的生意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反而因为冬天菜色不丰，甚至隐隐有了卖得更好的趋势，这是林洛没有想到的，但他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有了应对方式。
林洛看着越发变冷的天气，想了想还是将制作的空间由原先的院子改到了房间里，只是这样一来场地变小能容纳的制作人手就变少了。
林洛看着塞不进那么多人的房间，叹了一口气，想着开春再建一个大点的屋子在旁边，眼下只能将人分成了两组，轮流分成两天来上班。
为了让大伙能够安心的做活计，林洛甚至还买了一些木炭回来，在保持通风的情况下，尽量让大家保持温暖。
为此，做工的许多人都想要待在工坊里不走，甚至于希望能住在这里，白干活也没有关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样之后，大家的干活积极性反而提高了不少，甚至于做完了活还自己找其他的事做，以达到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的目的。
驴车、马车、牛车，哒哒哒的从林洛门前路过，每天都带着林洛的产品往外走，源源不断的给林洛带来钱财。
就在这样忙碌又有序的日子里，眨眼间过年的时候就到了。
林洛察觉到快要过年还是因为一次偶然，那是因为张富有一天突然来问他，需不需要帮他和段锦准备两身新衣服。
林洛听着这话有些愣怔，不明白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准备新衣服？
张富却是将林洛的发愣理解成了不满，不满他擅作主张的询问，毕竟林洛是主家，他只是个帮工，有什么资格去管主家的事。
张富有些懊恼，生怕林洛对自己有了什么芥蒂，毕竟这样给钱多、好说话的主家不好找，在这村子里怕是人人都抢着要的。
就在张富忐忑间，林洛像是反应了过来，扭头看向他困惑道：“我为什么要准备新衣服。”
张富没有想到林洛会这样问，小声试探道：“这快要过年了，我以为你和段公子会准备两身新衣服过年，毕竟大户人家都是有这个习惯的。”
林洛第一反应是原来他在张富眼里已经是大户人家了，第二反应是竟然快要过年了，日子过得太快，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回想起自己刚来这里的日子，再看看现在，林洛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林洛明白了张富的意思，扭头看向他，笑道：“不了，我和段锦的衣服已经够穿了。”
“我知道了。”张富点头，也不再多话，生怕惹得林洛烦了。
等到张富离开，林洛站在原地想着既然要过年，那他有些东西也该准备起来了，比如过年吃的东西，送的礼物，以及给众人的奖励。
过年农家是要杀年猪的，林洛直接去找了村子里的杀猪匠，让他帮着买了一头猪，然后带着张富和另外两个老哥儿一起，将那猪给拆解了。
拆出来的猪肉，一半给切割成了等分，到时候发给在这里做工的孩子们，算是他们的过年节礼。另外一半，林洛剁碎之后灌了香肠，裹上盐熏成了腊肉。
这个时代的猪没有吃猪饲料，味道却是比不上现代经过几代优良选种的，但是好在都是被阉了的，腥臊气味没有那么重，只是即便是这样，处理猪肉的味道还是将后院弄得熏臭了一些。
林洛很庆幸，眼下是冬天不是夏天，不然这气味就更难闻了。
就这样忙活了整整两天，林洛终于带着人把那猪给处理好了，腊肉和腊肠也上梁上开始熏蒸了。
林洛现在有些庆幸，段家的屋子多，能够找出不少空屋子来，不然眼下这熏肉都没法弄。
林洛忙活完，临近过年也就差三天了。
林洛已经提前给在这里做工的孩子们都说了放假的安排，也告知了他们，在放假之前还会给他们这个月的工钱，以及相应的奖励。
因此，在林洛说要发工钱的这天，全部的孩子们都来了，盯着林洛的眼睛也都是亮晶晶的，眼里全是对工钱的期待。
林洛也不含糊，让段锦坐在了自己旁边，自己则是守在要送的礼物面前，凡是段锦念一个，他就发一个。除了工钱之外，每个人的奖励是两斤肉、一斤红枣、半斤红糖。
他们知道林洛大方，但是不知道他大方成这样，看着这些抵得上自己半个月工钱的东西，他们脸上兴奋的神色怎么都落不下去。
林洛看着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样子，王狗蛋甚至把他那一份抱在了怀里，生怕自己的肉跑了似的。
目光在众人喜气洋洋的表情上扫过，林洛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朝着众人道：“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放假了，记得十五之后再来，祝你们能过一个愉快的春节！”
“是，东家也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众人欢欢喜喜的走了。
他们那么一大群人走出去，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东西，更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毛红拉着其中一个孩子，朝着他问道：“你这手里拿的是啥，怎么你们每个人都有？”
那孩子也不怯场，直接了当的道：“这是东家发的节礼，说是过年了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说完，那孩子也不再理会毛红，提着东西高高兴兴的就回了家。
毛红盯着那孩子离开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最后一跺脚道：“好家伙，过年的节礼都能发这么多，平日里的工钱岂不是会给得更多。”
想到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的工钱，毛红就忍不住磨了磨牙，随即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她得趁着葛金花那个会拍马屁的不中用了，赶紧和林洛多套套近乎，争取下一个能招工就招到他们家里来。
毛红越想越觉得可行，片刻后转身会屋子里和当家的商量了，他们得商量看看，到底怎么把这事落实下去。
刚刚和毛红搭话的孩子回了自己家，他家就是个简陋的木头房子，连屋顶都是茅草铺盖的，平日里就是冬冷夏热，冬天更是冻得晚上都睡不着，原先为了节省被子钱，晚上甚至于一家人都睡在一个铺面上。
他刚刚踏入家里，正在编织东西的阿爷就抬起了头来，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激动道：“秋小子，你手上的那些东西是那里来的？”
秋生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骄傲，很快道：“这是东家给发的过年礼。”
“那么多？！”
秋生点头，“听说东家买了一头猪，分了半头的肉给我们。”
“这，这。”秋生阿爷已经被惊得语无伦次，甚至说不出话来了。
秋生阿爷还没有这出个所以然来，秋生的弟妹们却是跑了出来，在看到他手里那么多东西之后尖叫了出来，然后把屋子里的大人也给引了出来。
每个出来的人看到秋生手里的东西后都会变得又惊又喜，然后围着他激动不已，感动异常。
同秋生一样，几乎每个回家的孩子都受到了同样的待遇，成了家里众星捧月的存在。
“阿么，阿么，哥哥拿着肉回来了，我们有肉吃了。”
“阿爸，你看哥哥拿回来的是肉。”
“阿娘，这次肉是我们这一房的，我们家也吃得起肉了。”
“我的宝贝孙子，我就知道你有出息，这次过年竟然拿了那么多肉回来。别看我平日里都骂你，但我是最心疼你的，奶以后不会那样了，把肉给奶，奶给你做顿好的。”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每一个拿肉回去的孩子家里，有些困苦的人家，看到孩子拿回来的东西，甚至激动的留下了泪来，“好好好，今年过年，家里也有肉吃了。”
对于这些，林洛和段锦都一无所知，他们在分完了肉之后，又提着剩下的两条去了赵夫子家里，然后在赵夫人笑眯眯的眼神下捧着一副春联和两叠纸回来了。
林洛和段锦回到了家里，大门一关，咔嚓落了锁，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便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了。
*
大年三十那天，林洛一大早就带着段锦忙碌了起来，熬米糊、贴春联，准备年夜饭。
在晚上下黑一点，林洛又带着段锦把买来的鞭炮放在了院子外的树上，然后拿出香来给段锦让他点。
段锦接过那香，看了看林洛，又看了看林洛，最终还是在他鼓励的眼神当中走了过去点燃了引线。
林洛看着他点燃之后还从容不迫走着的样子，忍不住放下了自己捂着耳朵的手，朝他挥手道：“你快点过来，别慢慢走了。”
段锦双手插兜，走出了仿佛走秀模特的架势，可是这架势却在鞭炮响起的下一秒给破了功，他脸上的板正表情维持不住了，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变成了小跑的姿态。
段锦来到林洛面前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他就发现自己的耳朵被捂住了，耳朵被捂住之前他还听到林洛说：“这种时候就要把耳朵捂上。”
之后，段锦只能在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中，感受着林洛放在自己耳边的手掌温度。
等到鞭炮放完，林洛带着段锦把那剩余的鞭炮检查了一遍，又浇了一遍水，确认不会再燃起来了之后带着段锦回去了。
关上大门之前，段锦看着院子外空旷的山间，握紧了林洛的手。
两人的年夜饭是在卧室吃的，因为这里的地龙已经用起来了，屋子里暖和，可以吃了慢慢再收拾。
林洛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大盘鸡、卤猪蹄、红烧鱼、香菇炒肉、酸菜炖粉条，甚至还准备了一点度数不高的米酒。
林洛举着杯子，笑眯眯的看着段锦，“祝我们每年都会越过越好。”
段锦看着他，记下了这一刻，同样跟着举起了杯子，“嗯，我们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第51章 晋江独发
大年三十晚上吃了年夜饭之后, 林洛也没有带着段锦守夜，而是休息了一会儿早早就睡了。
大年初一，两人在家里休息, 段锦在书房里整理手稿，手边放着的是林洛准备的炸酥肉，林洛就坐在不远处的自制沙发上, 看着他买来的话本。
林洛觉得, 这个世界的话本虽然没有上辈子见到的那些小说那么丰富多彩, 但有些脑洞挺大也挺有意思的, 让他看得挺乐呵的。
两人就这样消磨了一天，第二日带着礼物去了赵夫子那里, 这次送的是林洛自己做的腊肠，因为段锦喜欢吃甜口的, 他做的甜味腊肠就多了一些，拿来送人也合适。
赵夫子对此没有多说，赵夫人却是很欣喜, 在得知他们下午还要去给毛县令送礼之后，他们还笑着给了一个盒子让他们帮忙带过去。
段锦有些奇怪，抬头看着赵夫子很困惑，“夫子既然要送礼，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呢？”
赵夫子摆了摆手, 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厌烦, “这几日，走门串亲的人多，去他那里怕是会遇到熟人, 我不耐烦应付。”
段锦明白，点头不再多问, 随即告辞离开了。
两人回到家里，这次没有骑着毛驴，而是套上了驴车，那驴车被林洛改装了一下，如今再放上两床被子和挡风的，格外的暖和好用。
驾着驴车，两人溜溜达达的就到了县城里，一路上还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人在将驴车赶到县令府门口时，往日里还算安静的府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
在两人提着东西从马车上下来时，他们旁边也停了一个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公子，穿着十分奢华，神色带着几分倨傲，眼角撇了撇林洛两人，随即不屑道：“现在有些人真是不要脸，什么样的穷酸亲戚都能来这县令府蹭吃蹭喝了。”
林洛皱起了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段锦却是往前一步，朝着那人道：“你说什么呢？！”
那公子鄙视的看了段锦一眼，连话都不屑和他说，只是哼了一声，“我在说什么，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你现在，马上给我们道歉。”段锦语气不太好，脸色也很难看。
那公子却是嗤笑了一声，接着道：“凭什么？你这人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自己什么样的身份不知道吗？让我道歉，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里的争执引起了县令门卫的注意，他在这里守了那么久当然是认识林洛他们的，也知道县令对这两个小子格外的上心，因此在见到他们起冲突后，立马去叫人请了管家过来。
管家一来，立马就询问了起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你们是在做什么？”
那公子见到管家过来，认出了他的身份，连忙收起脸上不屑的神色，朝着管事的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拱手作揖道：“刚刚在这里遇到了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先说了一些粗俗的话，所以我才出言教训了他们几句，以免他们入门脏了县令的门扉。”
公子想的很好，觉得按照大家族里管事的脾性，如果这两人不是什么重要的，那在听到他这样说了之后，管事的也不会说些什么，只会默认他的做法。
管事的却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生气的段锦，皱起了眉头，朝着段锦拱手道：“小公子，这事可如他所说？”
段锦皱着眉，直言道：“他在说谎，我们才刚刚下了驴车，他就在我们旁边停下，一下马车就讽刺我们穷酸。”
管事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公子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赞同。
那公子心里咯噔了一下，生出几分忐忑来，他总觉得管事对这两人的态度太过于恭敬了。
果不其然，管事的下一句就道：“绍公子，我不知道你怎么和段公子他们起了冲突，但是段锦公子是我家老爷看中的晚辈，既然是你先挑衅在先，你便该和他们道歉，而不是在这里颠倒黑白。”
邵洋听着管事的话，脸一下子就黑了，同时心里暗恨，他哪里知道这两个看起来穷酸无比的家伙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还让县太爷这么重视，仿佛座上宾一般，但既然是坐上宾，那就该租匹马过来，这般的穷酸模样，谁不会误会？
邵洋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想着今天过来的目的，硬是将不满咽了下去，朝着两人嬉笑道：“既如此，那该是我误会了，我在这里为自己的言行道歉。”
林洛一向与人为善，虽然他刚才言语冲突，但好歹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举动来，因此他这边道歉，他也就接受了。
倒是段锦眯着眼睛看了邵洋好一会儿，似乎在衡量什么，没有开口说话。
管事见两边冲突完了，扭头看向段锦，朝着他笑道：“段公子，你们现在过来是来做什么的？”
段锦在想着什么，此时没有开口。
林洛一见他这样，连忙在旁边开口道：“今年大年初二，我们想着给毛县令送点东西。今日登门的客人太过，我们就不进去了，麻烦管事的帮忙拿进去，过几日我们再登门拜访。”
说着，林洛便把两种口味的腊肠，一些野物、酱料，以及赵夫子让转交的东西给拿了出来，交给了管事。
管事本来想要劝说两人进去坐坐，但是手里拿着东西，再看看门口挤满的马车，他还是点头没有再多劝，只让两人离开时多加小心，改日两人空闲了再过来。
邵洋一直在旁边没有离开，看着林洛拿出来的东西，眼里浮现出了几分鄙夷来，觉得他们再怎么得毛县令看中，本身也只是两个没钱的乡巴佬而已。
林洛和段锦交接完东西便准备回去了，林洛转身很干脆，段锦却是在离开之前多看了那邵洋两眼。
等到林洛他们离开之后，管事才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邵洋，同样客气道：“邵公子是来见我们大人的吧？还请跟我进来！”
邵洋收起了脸上的倨傲，面对管事时露出了笑模样，点了点头答应了。
管事带着人进去，没有直接邵洋去见县令，而是让他在客厅里和其他等待着见面的人一起排队。
邵洋有些不开心，却没有多说什么。
管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提着，去到书房见到了刚刚送别客人，此时正在闭目养神的县令。
“你怎么进来了？”毛县令看着自己的管事，低声问道。
管事的笑了笑，随即说出了刚刚段锦他们过来了，还送了一些甜肠的事。
毛县令听着管事这样说，倒是起了几分兴趣，笑道：“这林家小哥儿倒是个妙人，连这腊肠都能做成甜口的，你晚上，不，你等没客人了再给我蒸上一节，我要尝尝是个什么味道。”
管事的点头，犹豫了一下。
毛县令看着他，直接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然后，管事的把刚刚邵洋和段锦的冲突给说了。
毛县令摸着自己的胡子，想起了邵洋是个什么人，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做事吧！”
管事点头离开。
外头，邵洋原本以为自己进去之后很快就见到县令，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比他晚来的都见到了县令，他却依旧没有见到县令的影子。
邵洋招来管事询问，管事也只会笑眯眯的告诉他，那些插队的人其实早就是预约过了的，只是今日来的晚了一些，但他们的事情比较重要，于是便让他们先进去了。
邵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脸上都带了几分怒气来，质问道：“即便是他们先预约了，但是他们来晚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面对邵洋的质问，管事的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将那些人的身份都说了一遍，然后邵洋就偃旗息鼓了。
邵洋只觉得憋屈，他的身份大不过那些人，只能忍着。
等到邵洋终于见到县令了，那已经是他进来两个时辰后的事了，他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怒容，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神色，朝着上座的县令恭维道：“大人，今日叨扰，小的给你带了一点小礼物，还望大人笑纳。”
毛县令摸着自己的胡子，饶有兴趣道：“哦，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邵洋脸上的欣喜更甚，甚至带上了几分倨傲，他就知道不管是谁，只要给的利益足够，那就能让他听话。
邵洋连忙招呼自己的下人上前，让他捧起了一个盒子凑到了县令面前，打开道：“这是我父亲给大人送的新年礼物，只希望大人在我弟弟考童生试时稍稍松点手。”
毛县令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
林洛和段锦离开，林洛看着一直都不怎么高兴的段锦，还是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们今天回去做梅菜扣肉吃怎么样？”
段锦还是在生气，可是听到林洛这样说，还是条件反射的问道：“梅菜扣肉是什么？”
林洛便仔仔细细的介绍了起来，“梅菜扣肉就是一道用五花肉和梅干菜做的吃食，那五花肉会熏蒸得非常的软烂，汤汁会流到梅干菜上，让梅干菜浸满那肉汁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不管是肉还是下面的梅干菜，都会非常有味道。”
段锦想象着，逐渐被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吸引，然后看着林洛坚定道：“我想吃，我们回去就做。”
林洛看着不再生气的段锦，心里想着段锦还挺好哄，只要说吃的吸引他的注意力就行了，真好哄。
林洛带着段锦先去了菜市场，准备买些梅干菜回去。
在到达菜市场时，林洛原本以为这过年过节的，这菜市场不会有多少人在，他还担心会不会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在林洛到了菜市场之后，他才发现这菜市场虽然是比往日冷清了一些，可是卖菜的人家也不少。
林洛带着段锦逛了起来，终于找到了卖梅干菜的地方，看着那成色还不错，林洛在老板的允许之下尝了一些，看着旁边段锦想试又不想说的样子，也给他弄了一些尝试。
那咸甜的味道入了口，段锦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怀疑林洛说的好吃的是不是这个东西了？
段锦抬头看着林洛，脸上写满了纠结，可是想到林洛平日里做出的东西，他又把这纠结收了回去。
林洛看着他这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去问他到底在想什么，而是笑着和摊贩打了一声招呼，紧接着从他那里买了自己需要的量。
林洛拿着梅干菜，扭头看着还在纠结的段锦，笑道：“别担心，等我做出来了，这就是好东西了。”
段锦半信半疑，脸上的纠结都快要溢出来了，但为了不伤林洛的心，还是迟疑着点了头。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却是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住了自己，他们循声看过去，见到了不远处用两个挑担当摊位卖豆腐的葛金花。
葛金花见林洛朝着她看过去，脸上还浮现出了几分诧异来，她便觉得有些窘迫，小声喊道：“林哥儿。”
林洛当初将豆腐方子教给赵家时，他的摊位也一并过继给了他们，但是葛金花现在守着的这个明显就不是他的那个摊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洛这话没有说出口，葛金花却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有些尴尬的道：“家里的事太杂，我不想掺和了，干脆自己做了一个摊出来卖豆腐，好歹能够轻松一些。”
林洛也不知道葛金花经历了什么，看着她不同以往活泼的性子有些感叹，嘴里出来的话却是，“这样也挺好，卖东西也能得不少钱。”
葛金花看着林洛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眼里也没有任何的情绪，语气也和平时一样温和，心情不由放松了几分，笑道：“是啊，只要肯干，总能有收获的。”
段锦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目光闪了闪，跟林洛每天就和帮工待在一起只是干活不同，段锦每天在族学里，那里有不少的人，自然也有不少的八卦，每日课间他们说的时候自己也会听两耳朵。
段锦知道的葛金花因为被娘家人学去方子这事，在赵家有些不好过，最后她也受不了那种气氛，甚至还闹起了分家，只是赵二没同意，这事就没有成，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跑出来卖豆腐了。
林洛和葛金花闲聊了两句，他就告辞准备离开了。
葛金花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了他，然后快速的切了一块豆腐下来，递到了林洛放着吃食的篮子里，笑呵呵的道：“这过年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豆腐你就拿回去吃好了。”
林洛看着比以往沧桑了不少的葛金花，再看了看她面前的那些豆腐，沉吟道：“我教你做一个绿豆芽，搭配着更好卖些。”
两刻钟之后，林洛才带着段锦离开，段锦看着林洛欲言又止。
林洛察觉到了段锦的动静，扭头看着他，“怎么，有话要问我吗？”
段锦点头，直白道：“你干嘛对她那么好？”
林洛答道：“她虽然嘴快了一点，平时为人看起来精明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坏人，重点是她还是一位好母亲。”
段锦皱眉。
林洛道：“我看见过她帮别家被欺负的小哥儿出头，也知道她是为了家里的孩子才这般，她有四个孩子，其中一个哥儿、一个女儿，她都想要为他们攒嫁妆傍身。”
段锦不理解，别人的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林洛的善良也影响不到他们，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林洛高兴就好，他现在比较期待林洛说的梅菜扣肉。
两人慢悠悠的回到了家里，开始准备起了梅菜扣肉，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林洛的手没有空闲，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的段锦抬起头，在林洛的示意下出去开了门。
来人是段正，这段时间他一直带着林洛给的腐乳在外面东奔西跑，虽是严寒天气却看起来黑了不少，整个人也精壮了几分。
出来开门的人是段锦，他倒也不诧异，对着段锦那张有些臭的脸，将自己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随即道：“我是过来送新年礼物，并且将林洛借我的钱还给他的。”
段锦虽然不知道林洛什么时候借出去了钱，可是听到他那么说，还是将人给请进来带入厨房。
林洛现在正把烫好的五花肉捞出来用竹签在上面扎孔，以保证待会儿下锅炸时好入味，此时看到门口出现的段正，他还有些诧异，听到他的来意，让他稍稍等等他自己处理完马上就来。
段正也不着急让林洛慢慢来，他自己则是在院子中看起了景色，等着他过来。
二进的小院，前面是做工的地方，后院却是干干净净的住家屋子，庭院一角栽种了几颗矮小的果树，旁边就是四方的井。
风吹过，树叶晃动，却是发出了扑簌簌的声响。
段正扭头看向段锦，见他时不时的看上两眼厨房内，显然是在关心他的夫郎。段正觉得段锦这个小子真的很幸运，若他和他一般的年岁，看到他拥有的这些，他肯定是会非常嫉妒的，可惜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因此即便是觉得羡慕，也不会去嫉妒一个小辈。
两人也不说话，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林洛便出来了，引着段正去了后屋，然后拿出了段正当初的欠条，两人当场清点完银钱交接之后，段正便礼貌告辞离开了。
林洛这里还没松口气，转身准备回去继续做菜，房门就再一次被人敲响了，这次过来的是王狗蛋家里人，同时到的还有赵家的人。
林洛客气的将人给请了进来。
接下来，段家像是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一般，不断的有人过来拜年，其中有些是在林洛这里做工的人家，还有村子里打过几声招呼的村民，甚至于连刘丹的家里人都来了。
来林洛这里做工的人家过来是为了向林洛表示感谢，感谢他让自己的孩子找到了一份工；村子里说过几句的人家上来是想要和林洛套近乎，希望林洛能够在以后招工的时候，给他们家里也留一份工作；刘丹家里人过来是想趁着林雅和林洛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在林洛这里捞到好处。
这三种人撞在一起，彼此之间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面对林洛时就没有独自面对时那么大胆开口，相互制衡之下，倒是让林洛松了一口气，几人尬聊了几下就离开了。
等到将最后一波欲言又止的刘家人送走之后，段锦听着旁边的林洛嘀咕说今日要是再来人，怕是梅菜扣肉做不成了，于是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写了一张纸条，旁边附带了一个图画，大致意思是今天段家有事，不接待客人了。
林洛觉得段锦这般有些孩子气，但是看着段锦认真的贴字条的样子，他还是夸奖道：“你做得很好，走吧，我们回去了。”
段锦点头，牵着林洛的手，重重的关上了大门，回到了屋子里去。
也不知道是段锦的纸条起了作用，还是今日拜访的人家已经来过了，之后再也没有人上门拜访了。
林洛和段锦过了一个轻松的年，等到过完年后，林洛的小加工坊再次开工，段锦也背着自己的书包，揣着自己的暖炉去上学了。
*
冬去春来，等到枝头又重新焕发出了新生命，开始冒出绿色的嫩芽时，赵夫子通知他手下的那些学子，他们要准备参加踏上科举仕途的第一步了。
要成为童生，那就是要参加学官主持的县试和府试，通过了之后才为童生。
这步虽然听起来简单，也是迈上读书人的第一步，但是对于许多人来说依旧是很难迈过的一道门槛，终年不得寸进者也不少，因此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特别是对于贫家子来说，他们没有丰厚的教育资源和导师，更不懂朝堂变幻的方向，对比官宦人家、富人家，甚至于商贾之家更是弱了不少，因此这关对他们来说更难入。
县试是在二月份举行，由本县县令监办，共考五场，一共五天。
林洛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有些诧异的，他还以为和现代的高考差不多，考三天就行了，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县试却是要考五天。
林洛不懂这些，只是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地方，段锦道：“我们得提前过去找地方，赵夫子只管我们考试之前的事，至于考试中的事情，他就不管了。”
统一安排住宿其实也行，但是一来没必要，二来学子各自的情况不一样，要是勉强反倒不好，干脆让他们自己去安排。
林洛点头，觉得这样的安排挺有道理，于是道：“那行，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到时候你看看怎么安排，看看我们是单独去租，还是和你的同伴一起。”
段锦点头，他其实都无所谓，只要林洛陪着自己就好。
第52章 晋江独发
林洛和段锦说好之后, 段锦就去和赵夫子以及今年要下场考童生的人商议，让林洛觉得意外的是最后段锦竟然没有独自去住客栈，而是和自己的同窗们一起去租住客栈。
林洛觉得奇怪, 也就直接问了。
当时，段锦正在和自己碗里不爱吃的番茄作对，听到林洛的话, 他抬起头来看向林洛, 想了想还是诚实道：“我可以不喜欢他们, 但我不能表现的不太合群。”
林洛愣住, 觉得段锦真的很有想法，也不再担心这事来, 只是问起住的客栈和要准备的东西。
段锦想了想，直接道：“我们定好的客栈就在考场旁边, 因为我们当中有人认识客栈老板，价格还算公道，一间房二十文钱一天, 一共住五天，所以准备一百文就行，至于吃饭什么的另算，也可以借他们的锅自己做。对了，我们开始考试之前还得交一笔费用给官家, 一来是感谢县令老爷来坐堂的辛苦费, 二来是我们的卷子钱，这笔费用一共一百二十文。”
除了县令的辛苦费之外，这笔费用里面还包括了衙役们的小费, 只是其中的弯弯道道段锦觉得林洛也不需要知道，免得又担心起要不要多送点钱之类的, 白白多担心。
林洛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价格倒也不意外，住客栈这种地方价格本来就要高一些，况且他们还是住在考场旁边，这等于学区房了，这个价格也是非常划算了。
只是林洛不免又要感叹一句，这科举考试还真费钱，不说读书初期的笔墨纸砚，书籍本子，就说后面参加科举的各项交钱事项，费钱的项目还挺多，若是他刚刚穿来的时候，怕是没办法拿出那么多来，好在他们还算幸运，他也能赚到点钱，因此也不需要担心这些。
林洛点头，让段锦除了科举之外不用担心其他事，他会把钱准备好的。
段锦只是看了看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欠林洛的日后早晚会还给他。
约定好去往县城的日期之后，林洛便将制作腐乳的事交给秋生盯着，秋生是这帮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性格也是最沉稳的一个，他想要培养他，日后好帮着自己做事。
同时，林洛除了将事情交给秋生之外，他还让王桩子和王狗蛋也帮忙盯着，虽然他想要将事情交给秋生，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林洛还是做了双重保险。
在将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在县试的前一天，林洛、段锦以及他的七个同窗，并林洛带的一些吃食，众人一起到了县城里约定好的院子。
那个客栈不是传统的下酒楼上住宿的环境，而是几个院子连成的住所，林洛他们几人被分到了其中一个中等的院落，每个人安排了一间房间。
那小二领着他们过来时，乐呵呵的道：“各位客官，我们这里还有点菜服务，可以直接送到你们院子来，如果你们想要点单的话，派个人去前院那里点单就行了，当然你们若是想要自己做饭也是可以的，你们这个小院子里也有一个小厨房，只是柴火和旁边的水缸填满也是需要加钱的，一次三文钱。当然我们这里也是有其他服务，比如洗澡或者是帮忙跑腿购买东西，我们也会给你们送到房间里去，只是这些需要额外加钱，若是客官需要也可以直接叫我们。”
说着那小二还领着他们到最角落的一个小厨房看了看，那厨房虽然简陋却也干净，应付几天也是足够了，然后再给他们介绍了各种另外付费的项目。
林洛听着他们另外收费的项目，觉得每一样都比他们房钱多一半，看看这院子的环境和他们房间当中的陈设，林落甚至觉得他们这给的房钱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进了房间，林洛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放下，看着默默收拾的段锦，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介绍你们过来的同窗是谁？我怎么觉得这房间的价格，大大的少于我们能得到的东西。”
段锦收拾好床铺，扭头看向林洛，看着他很苦恼的样子，想了想，才道：“是段宁，说这是他认识的亲戚，但具体是谁他也没说，只是说可以给我们便宜的价格。”
说完又担心林洛觉得自己敷衍，继续补充了一句，“我看他不是很想说的样子，我就没有继续追问。”
林洛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们既然得了便宜，有些事就没有必要刨根问底了。况且，他对段锦的同窗还没有那么熟悉，有些人完全对不上号。
就在两人收拾完毕之后，房门被人敲响了，然后一个十五六岁的胖子走了进来，乐呵呵道：“段锦，你说你夫郎要包了我们的饭，那让他跟着一起帮忙，总不能让你夫郎一个人忙活。”
说完那小胖子指了指自己旁边站着的人，那也是一个哥儿，此时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在被小胖子指之后还有些腼腆，朝着两人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段锦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先去看了林洛。
林洛点头应声，“行，有个人帮我打下手，我也能轻松一些。”
林洛是觉得在外面，特别是这种重大的考试，吃、住是最重要的，吃不好就容易水土不服、拉肚子，睡不好就容易影响精神，所以在问了段锦能不能自己做饭之后他就起了心思，这次过来他就自己带了点食材，准备包了几人的饭食。
段锦知道他的打算点头答应之后便回到了学堂，随即将这事和他同窗说了，他们同窗也答应了，并且一人给他交了一点伙食费，眼下那些钱都在林洛这里。
林洛准备每天都出去买现成的菜做吃食，反正段锦他们一考就是一天，中午饭也是在考场里吃，他完全有时间做这些饭菜。
等到一群人收拾好，林洛便让段锦在院子休息，他自己带着那哥儿出去了，两人准备去菜市场买些蔬菜回来做饭。
林洛领着人出去时，段锦还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两眼，脚步也有些犹豫，似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跟着出去。
那胖子看见了，朝着段锦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天才，那么眷恋你的夫郎，看来你平日里在学堂那么高冷都是装的。”
段锦听着他这话，横了他一眼，随即道：“你不是想让我给你们压题吗？明日就要考试了，现在再不抓紧学习就来不及了。”
胖子一拍巴掌，连忙道：“是啊，我都差点忘记了，走走走，我们赶紧去猜猜，万一猜中了，明日就不怕了。”
对，猜题，其实对于童生考试的题目来说，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本书，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段话，只是每年根据考生的不同，县令的心情不同，以及上面的政策不同，那些被提出来的题目便有了新的出题方式。
但不管怎么变化，那试卷上考的东西始终是万卷不离其中的，偶尔也有神异之人能猜到其中的考题。
对于考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会死记硬背，毕竟读书人那么多，那几本书通透的人也不少，但是为什么考上的人却没有那么多，全是因为众人对其中的理解和解析不同，导致了最后的结果也不同。
如果能猜中题目，在答题时能够多引用相关的知识理论，并且踩中主考官的需求点，那考上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了。
作为才上了不到一年学异军突起的段锦而言，平时那些都不是很难，甚至于他都把历年的考卷都给背下来了，心里自己有自己的一套知识体系。
在赵夫子给族学里的众人讲解历年考试题目时，他便会让段锦配合自己回答，学堂里有些天资不够的，完全不太能理解两人一问一答之间说的是什么，但是那些因为这几年求学被迫开窍，学识够了的人，立马就知道了他和赵夫子之间的问答多么有重量。
赵夫子是不会帮他们透题，甚至也不会帮他们猜题的，对于他来说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没有捷径可以走，科举的路就是一道靠自己的路。
但是，学堂里的众人都觉得段锦应该是能猜到的，就算猜不到全部，万一能猜到一两题，那对他们也是有用的，于是他们私底下就结成了小帮派过来找段锦，希望段锦能帮帮他们。
原本，他们是没有多少把握的，私底下做了不少的心里建设，甚至还凑了一些份子钱出来，想要当做段锦帮他们的报酬。
谁知道，当他们把这事给段锦说了之后，也不知道段锦出于什么考虑，稍稍犹豫便答应了，甚至都没有收他们的谢礼。
为此，他们欣喜若狂，甚至在这个小帮派里商量了一下，准备了一个院子将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连带着租院子的差价都是他们给的，为的就是让段锦在考前帮他们猜题。
此时众人心里都有些焦急，虽然考上童生只是一个很小的开始，但是如果连童生都考不上，那这开始也开始不了，那还谈什么以后。
于是，当胖子急匆匆的带着段锦走进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房间时，众人就开始围着他，一双双渴望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段锦看着他们，表情淡然，最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然后看着众人道：“我不能确定一定会考这些，但我觉得其中应该会挑几个考，现在我们就来说说这些考题。”
随即，一双双锃亮瓦光的目光就盯着段锦，里面皆是渴望和期待。
尚且不知段锦私底下已经进化出能帮别人猜题这种能力的林洛，此时带着那个哥儿往记忆中的菜市场走，准备一会儿就把晚饭做出来。
一路上，林洛发现他都不怎么说话，这让他一个人有些尴尬，于是率先开了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哥儿摇了摇头，只道：“我没有名字。”
林洛有些诧异，却又很快收好了自己的表情，接着又问：“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哥儿想了想道：“大家都叫我杏哥儿。”
“哦。”林洛应声，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专门跟过来照顾你家公子的吗？”
杏哥儿点头，“我平日里都是在公子房里伺候的，这次公子出来也只带上了我，别人都没带。”
林洛听着这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听出了几分炫耀的味道，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尴尬的笑笑就揭过了。
林洛带着杏哥儿找到了菜市场，按照众人的食量估计着买了不少的菜，甚至还买了两斤猪肉和一斤骨头，猪肉是今天吃的，骨头是炖汤，明天早上给他们做面的。
等两人提着买回来的菜一路回去，路途中还经过了不少的客栈，看到了不少类似于读书人的人，大包小包的入住附近的客栈。
林洛扫了一眼那些人，什么样的年岁都有，让他分不清谁是来考童生的，谁又是来陪读的家长。
林洛只是看了几眼，随即便收回自己的目光，朝他们所住的客栈回去了。
等到了他们所住的小院子，林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当中，拿着一本书看着的段锦，而其他学子却是不见了踪迹。
似乎是察觉到林洛回来了，段锦先是朝着林洛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书，起身朝着他走了过来，帮他拿了一些手里提着的东西。
林洛看着他这般，笑道：“不用你帮忙，你去复习就好了。”
段锦却是朝着他摇了摇头，“这些该会的我都已经会了，现在不需要再看了，我得休息一下。”
“其他人呢？”
“他们啊，在复习功课。”
林洛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别人都在复习，那段锦不用吗？不过又想了想，反正马上就要考试了，平日里不学现在也学不了什么东西，放松一下没准能考得更好，于是他看着段锦笑道：“那好，你来帮我切菜吧？”
段锦点头，比起洗菜来，切菜更能让他接受一些。
林洛给段锦安排完任务，扭头去看身后的杏哥儿，想他和自己一起先把菜洗了，却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复杂，带着十足的震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没办法理解的事。
在接触到林洛的目光时，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妥，很快将震惊的眼神给收了回去，然后看见了林洛道：“夫郎，你要我做什么？”
林洛没有仔细去看杏哥儿刚刚的眼神，也不确定自己刚刚在他眼神中看到的情绪是不是真的，很快回过神来道：“你和我一起洗菜吧！”
杏哥儿点头，在林洛的带领下洗起菜来，然后他就发现那个他们家公子都要恭恭敬敬对待的小书生，真的在林洛的指挥下老老实实地切起了菜来。
看着两人商量的有来有往，杏哥儿心里惊呆了，同时想到林洛和他们这些不受重视的哥儿，似乎是不太一样的。
终于，在看到小公子做的不对，林洛说上他两句，小公子也不会生气，反而做得越发的认真，偶尔还会询问一下林洛的意见时，杏哥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林洛，你和小公子是什么关系？”
林洛张了张口，刚准备回答，旁边切菜的段锦就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朝着杏哥儿道：“他是我的夫郎。”
段锦的话中带着十足的骄傲，配合着他微微扬起的下巴，让人想猜不到他的想法都不行。
杏哥儿惊讶，他想着两人关系密切，想过两人会是兄弟，也想过两人也是自己和主子一样，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正儿八经的夫郎，原来这样有才学、前途远大的公子也会娶哥儿当夫郎。
杏哥儿很快又将自己的情绪压下，不再去多想，很快的跟着林洛把菜给做完了。
等到菜上桌，林洛在空着的一间屋子里摆上了碗筷，然后把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桌。
在叫众人落座时，林洛发现那碗筷好像少了一对，杏哥儿也不见了。
林洛觉得有些奇怪，起身要去找人，段锦一直在看他，此番疑惑道：“你去做什么？”
林洛便也没瞒着，直接道：“杏哥儿没过来，我去叫他一起吃饭。”
林洛的话刚落，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小了下去，现场变得一片安静。
最后还是那胖子开了口，笑眯眯的朝着林洛道：“不用管他，他只是我家里卖身的下人罢了，此番过来是来照顾我的，不用跟着我们一起吃饭。”
林洛愣了一下，他能理解这个世界的等级制度，但是面对面前这些不过十五的孩子，他还是不能那么坦然的说出这种事，就像一直没有接触的事情一下子戳破到自己面前，就会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段锦却是伸手握住了林洛的手，扭头看向那胖子道：“段宁，这次你没有提前说，再说这里都是认识的，那杏哥儿也是跟着我和林洛一起做饭的，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吃饭吧！”
段锦的声音不大，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洛有些诧异，没有想到这胖子就是段宁。
段宁更是表情错愕，也不知道是惊讶于段锦竟然开口帮杏哥儿说话，让他跟着他们一起吃饭，还是惊讶于这顿饭段锦竟然也有帮忙，他们这群人当中可没有一个像段锦一样会跟着夫郎下厨房的。
几人错愕中，段宁却是最快回过神来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朝段锦道：“你说的对，既然都来了，那就该一视同仁，我去找他回来吃饭，你们且等等。”
说完，段宁乐呵呵的走了，不到一会的功夫，刚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杏哥儿便被带了回来，说让他跟着一起吃饭时，他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坐在段宁旁边还有些不太自在。
林洛看不下去，直接让人坐在了自己旁边，然后开口让人吃饭。
他们总共有九个人，今日却是做了十道菜，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在场的人年纪本就不大，此时已经有些饿了，在听到林洛说可以开饭之后，他们立马就动了筷子，等到吃上第一口，再也顾不上其他。
林洛照顾着旁边的段锦，看着不夹菜的杏哥儿，他也顺道给他夹了一些。
一顿饭吃下来，菜几乎都被吃完了，最后一点汤汁都被人拌了饭吃。
段宁摸着自己的肚皮，扭头看向段锦道：“你天资卓越，受夫子赞赏我不羡慕，但是你夫郎这般好手艺，我倒是羡慕得紧。”
段宁这话一出，其余人开始恭维。
林洛被夸得不好意思。
段锦却是得意，稍稍的扬了扬下巴，浑身上下都透着得意。
一旁收着碗的杏哥儿扭头看着桌面上的气氛，看看被众人众星拱月捧着的段锦，以及身边的林洛心里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羡慕。
杏哥儿知道，这些人之所以恭维林洛，全是因为段锦对林洛的重视。
杏哥儿只是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默默的去干活了。
*
第二日，林洛起了大早，用骨头熬了一锅骨汤，下上了杏哥儿帮忙买回来的面，再配上他在家里准备好的肉酱，给每个人都弄了一碗闻着就让人嘴馋的酱拌面。
等到几人吃完，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几人便拿上自己的东西朝着考试的地方走去。
考试院在旁边也不算远，林洛他们过去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不少人了，老的、少的都有，看起来还有几分热闹。
监考的衙役站在褪了色的大门前，倒是显出几分威严来。
林洛好奇的四处张望，发现这里来的人不止什么年龄段的都有，连带着衣服也是五花八门的，看起来各个阶层的都有。
段锦却是淡淡的看向周围，观察了一会，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比起段锦的气定神闲，其余几人反而显得格外的紧张，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偶尔还问问某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群人年岁不大还聚集成群，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都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毕竟他们这种一看就是一个书院的，也没必要多看。
在林洛想着什么时候开始时，一个衙役站了出来，手中铜锣一敲，接着朗声喊道：“时辰到，学子进！”
衙役这话一出，破旧的大门缓缓开启，学子们一个个上前去排队，拿着手中的凭据检查进门。
眼看着段锦也要进去了，林洛给他理了理衣领，随即道：“你进去之后不要有心理负担，考得上就考，考不上就算了，中午的餐时你自己看着买，不要吝啬钱。”
段锦点头，那张被林洛养得又有了几分婴儿肥的脸上全是慎重。
段锦转身走了，林洛看着他提着考篮和众人一起排队，来到衙役面前，似乎是觉得段锦有些眼熟，拿着他的户籍牌子看了看，像是认出了他来，东西也没怎么检查便让他进去了。
在段锦的身后，还有不少人排着队，那些人有老有少、有富有贫，脸上的神色不一，却是都能看出他们对科举考试的向往。
直到段锦的身影看不见，林洛才瞅了两眼周围，这才转身离开了。
林洛看向旁边的杏哥儿，笑道：“走吧，我们去一趟菜市场，接着回去休息了。”
杏哥儿看着林洛，想要问他们不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吗？可是又想到昨天公子的吩咐，迟疑着点了点头。
两人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一些菜，等到段锦他们回来之前做饭，让他们回来就能吃到饭。
一连五天都是如此，直到最后一天，他们准备在酒楼吃完就回去，林洛也不再做饭了。
林洛即便不用做了，左右无事，于是便提前去了考场，准备等段锦他们出来。
林洛才刚到考场，他就看到那里围了不少人，还有很大的喧哗声，正好奇间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呼喊。
“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作弊，我没有！”
第53章 晋江独发
这吵闹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了, 众人纷纷朝着那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被抓出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一身锦缎华服, 看起来家资颇丰。
抓着少年的人手十分的牢靠，不管少年如何挣扎，始终都板着一张脸, 一直都没有将他放开。
似乎是察觉到那些人不会放开他, 并且要带他去见官了, 那刚刚嚣张的少年才终于慌了神, 连忙叫嚷道：“不，不要, 我是真的没有作弊，你们放开我！”
众目睽睽之下, 这热闹非同一般，朝着少年指点的人也越发的多了。
就在这时，一人急匆匆地往前走, 从人群当中出来，来到了两位官差面前，神色有些焦急，却还是先拱了拱手，客气道：“二位官爷,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少年看见有人过来了, 连忙喊道：“哥、哥，你快救我，我真的没有作弊。”
林洛觉得这出来的人有些眼熟, 仔细看了两眼，想到这人应该是见过的, 但他也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青年看着焦急的弟弟，再看看面冷的官差，连忙道：“我和你们大人有几分交情，能否看在这交情的份上，再好好的再仔细仔细查查，我弟弟不会做这种事的。”
说着，这青年以袖掩着自己的手，露出了自己掏出来的银钱，暗示道：“若这只是一场误会，也不用劳烦官爷了。”
官差看着青年，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银锭，心里是有些悸动的，看着周围盯着的人，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只眼前人他也不愿意得罪，然后拿出了一个纸条来，让那青年看了一眼，“这是他作弊被抓时，手上拿着的条子。”
青年看着那条子，看清上面写的内容，目眦欲裂，扭头瞪着自家弟弟，里面的愤怒恨不得生吃了他，“你，你！”
青年便是邵洋，他上次凭借着那百年人参，从毛县令那里得到了一些透题，回去他便告诉了自己的弟弟，并且让他将相关的内容提前背好。
谁知道，这死东西竟然将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不，是直接阳奉阴违，让他背的东西没有背，而是直接做了一个小抄。
邵洋愤怒极了，盯着少年的脸色也扭曲了几分。
官差见他似乎是信了，也不再纠缠，他们朝着他稍稍的点头，然后带着那少年离开了。
那少年还不知死活的继续回头，朝着段锦喊道：“哥，哥，你救我，救救我啊！”
邵洋看着被拖走的弟弟，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这才稳住了心神，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即便是他这不中用的弟弟犯了事，他也得把他救下来，不然会连累到他们家里的。
林洛站在人群当中，目送着几人离开，这才终于想起那男人是谁了，那人就是过年时他和段锦来县令家里拜年，结果出言讽刺他们的那人。
林洛眨了一下眼睛，心里觉得这两人不愧是兄弟，做兄长的无缘无故的嘲讽别人，做弟弟的公然在这种严肃的考试当中作弊，简直绝了。
这事在林洛脑海里滑过，他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考场门口，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段锦他们要出来了。
一群考生浩浩荡荡的从门内出来，看起来就像是前世高考结束放榜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全市高考时都是一群青春洋溢的高中生，而这里则是一群年纪不齐的学子，林洛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好几个腿脚不太利索，甚至头发都花白了的人。
这些人或是丧气、或是纠结、或是不甘，却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神色从里面出来，看起来灰扑扑的沮丧极了。
林洛在他们当中一眼就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段锦他们，段锦看起来昂首挺胸的，那张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可是眼睛里却全是骄傲，看起来就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而围绕在段锦周围的段宁他们则是一脸亢奋，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神色看起来格外活泼。
林洛看着站在周围人当中明明是个子最矮，偏偏脸上的表情最为冷静的段锦，忍不住为他的人小鬼大而勾起了唇角，举起了自己的手，朝着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段锦，我在这里。”
然后，林洛很明显的看到段锦的眼睛随着声音找到自己的踪迹，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紧接着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愉快的找到了自己主人的小狗。
段锦率先拔腿朝着林洛的方向过来。
段宁他们本来还在兴奋的聊着，结果看到了段锦的动静，连忙追着走了过来，在看到等在那里的林落之后，才笑道：“原来是林小哥儿在这里等着，难怪段兄这般着急了。”
也不知是不是林洛的错觉，他总觉得段宁对他们又客气了几分，他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然后道：“走吧，我们去吃饭，我已经让客栈的老板准备好了。”
“嗯。”段锦点头，在林洛离开时想要去牵他的手，结果伸手到一半又收了回来，随即觉得有些遗憾来，左右张望了一眼又觉得烦躁，觉得要是没有那么多人跟着他就好了。
一行人朝着客栈回去，路上段宁他们依旧十分高兴，语气中都是激动。
林洛跟在旁边听了半天，这才听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那么兴奋，原来是段锦居然给他们猜中了题目，五天考了十场，结果猜中了五场的试题。
林洛惊呆了，他扭头看向段锦，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再三确定道：“你真的猜中了？”
段锦回答得略微的矜持，语气中却是藏着怎么都遮掩不住的骄傲，“只是恰好猜中了而已，毕竟，历年来的考试都是有迹可循的，只要记住那些考题，再稍加分析便能猜到一星半点儿线索，这次之所以能猜中那么多，完全是因为幸运。”
“林哥儿，你别听段锦谦虚，他是真的厉害，不仅猜到了考的题目，连带着考的方向都列出了好几点，其中也猜中了几点。”
“对对对，虽然我没有全部背下来，但因为段锦这次的帮忙，我觉得我也有很大的把握能过。”
“段锦真的太厉害了，要是我有段锦的脑袋，我那里用得着担心科举，我简直做什么成什么，一路直接考到状元去。”
……
林洛盯着段锦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是知道段锦聪明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段锦竟然能聪明到这种地步，简直聪明得像个妖怪了。
在听到段锦竟然有这般才能之后，林洛盯着段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光亮，觉得段锦真是他的大宝贝，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能好的。
段锦听着周围人的恭维，虽然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傲色，可是眼睛始终看着林洛，看见他欣喜又骄傲的神色，也跟着生出了几分愉悦来。
就在段锦沉浸在林洛盯着自己发亮的眼神当中，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紧接着有人厉声呵斥道：“好啊你，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今年就能考试了，原来你是偷题了！”
段锦几人还没有离开考场范围，以至于身后这一声暴怒传来，周围还没有离开的考生及家属都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段锦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来，然后就看到了怒气冲冲过来的段耀祖。
段耀祖冲了过来，一把就揪住了段锦的衣领，然后看着他恶狠狠的道：“你说，你这考题是哪里来的？是赵夫子那老匹夫给你的，还是你买通县令买的？”
段宁几人都是认识段耀祖的，此时听到他的话，再看看周围朝着他们看过来的目光，连忙朝着他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段耀祖一考完，他就知道自己考不上了，他家里还说过，如果他考不上，他就得自己出来找工上，他压根就不想干活，只想让别人养着，天天读点书，什么都有人准备好。
结果，在他烦恼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段锦洋洋得意的声音，还听到了他们这几个人兴高采烈说猜中了的事，他的心里愤怒和嫉妒一拥而上，他立马想到了刚刚听到有人因为作弊被抓住的事，咬牙就觉得段锦肯定也是作弊了，不然怎么可能猜到。
段耀祖本来就是在气头上，现在谁的话都不听，此时听到段宁的话还道：“我胡说八道？我刚刚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说他猜中了题，如果不是买通了官员，哪里来的题目。莫非，你们都信他真的能猜中？他不过才读了不到一年的学！”
这些话，段耀祖几乎是咆哮了出来，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连衙役都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林洛和段宁等人都慌得不得了，虽然只是一个童生试，没有考秀才、举人那么严格，但是出了这种丑闻，怕是也不得善终。
在众人焦急的神色当中，唯有段锦面色平静，只是抬头朝着段耀祖道：“你若是不信，我们便去大人那里理论！”
说罢，段锦扭头看向闻声赶来的衙役，朝着他们道：“这人污蔑我买答案，侮辱县令大人的人格，我要告他！”
在段锦他们出来之前，已经有一个疑似作弊的人被衙役们抓走，此时这边又闹出了疑似作弊的动静，因此不管是刚开始还在等人的那些家属们，还是此时从考场里走出来的学子们，全都齐齐的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段耀祖刚开始本来只是想要恐吓段锦，也没有想到要去闹到惊动县太爷的地步，可是经过段锦这么一吼，看着过来的衙役们，他这才反应了过来，他发现了这种事就该报告给县令，这样才能彻彻底底毁了段锦。
段耀祖这般想着，脸上的神色也由刚开始的惊慌变成了坚定，扭头朝着过来的衙役们道：“大人，我刚刚听到他们在说考试题的事，他们说他们十道中猜中了五道，肯定就是作弊的，恳请大人明察！”
段耀祖这话吼的大声，不仅那些衙役听到了，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吸了一口凉气，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段锦他们，眼里充满了愤怒和隐约的好奇，愤怒于他们竟然提前知道了考题，好奇他们怎么得到的考题。
面对段耀祖以及周围群众愤怒的情绪，段锦站在原地没任何的慌张，甚至于在那几个衙役喊人来拿他们的时候，平静道：“我有没有作弊，去县令那里自然就能见分晓。”
众人本来还有些疑心，可是看着段锦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们又不太确定了。
衙役们互相张望了一眼，最后领头的道：“既如此，你们各执一词，我们也分辨不出，但这事可大可小，我们便去县老爷那里走一趟吧。”
说完，衙役就要带着他们朝着县衙里走去。
段锦点头。
段宁他们有些害怕，扭头看着段锦淡定的样子，他咬了咬牙，心里的忐忑按下去了不少。
段耀祖刚刚生出的勇气消散了不少，此时露出几分慌张来，但看着段锦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又挺起了胸膛，让自己看起来丝毫不露怯。
林洛倒是有些担心，看了看胸有成竹的段锦，又看了看旁边虎视眈眈的段耀祖，抿了抿唇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县衙当中，此时毛县令正在审问邵洋的弟弟邵明。
毛县令坐在堂上，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捋着自己的胡须，散漫地看着堂下的两人，那双冷淡的眼里偶尔冒出几分精光。
邵洋却是满脸堆笑，看着毛县令也没有争辩什么，只是明里暗里的暗示毛县令他家里的关系，希望毛县令能抬手放他弟弟一马。
邵明却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听着他哥和县令在旁边有来有往的交涉，他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梗着脖子，看起来格外桀骜。
就在这时，师爷走了上去在毛县令耳边耳语了两句，然后指了指堂下带进来的段锦等人。
毛县令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再看看还在竭力争取的邵洋，抬手制止了他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朗声道：“虽说，法外有情，但是你弟犯的这事已经算是大事了，况且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公然拿出小抄让那么多人看见，若是本官不处理，百姓们岂不是会告本官是个昏官。”
毛县令这话一出，邵洋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特别是听到毛县令说话的重点在他弟弟这事是被人当场抓包的，不能秉公执法怕是会落人话柄。
邵洋知道毛县令这话等于这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顿时他就捏紧了拳头，瞪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一眼，家里为他准备了那么多，结果全被他给破坏了。
刚刚还吊儿郎当，没什么所谓的邵明，终于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想开口为自己辩驳两句，结果县令就已经给他下了判词。
“今邵明考试作弊一案落实，念在犯人年岁尚小，且还是初犯，从轻判，现罚十大板，抄没银钱一百两，并六年内不得再次参加考试。”
“大人！？”
邵洋听着县令的判词，立马尖叫出了声，打板子和罚钱这都没什么，他们家给的起，但是六年不能科举，他们如今打通的那些关窍怕是到时候就不管用了。
如今本家自私青黄不接，若是要光复往日荣耀，只能从旁支过继孩子过去，他们盯上的就是这个机会。一般孩子那里是看不上的，但是一个不满十四岁就能考完童生和秀才的孩子，他们还是会考虑的。
邵洋家里原本是想借着邵明这次科举一路考上去，给邵明造势，接着和本家那里攀上关系，借着本家的势力再上一层。
如今，如今怕是不成了，想到回家之后父亲的震怒，邵洋此时连自家阿弟被拖下去打板子所发出的鬼哭狼嚎都顾不上了，只剩下懊恼。
邵洋闭上了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抬头看向县令，想要再求求情，“大人，这责罚是不是太重了？”
县令只是看着他，口气冷淡，又带着几分警告之意，“念在孩子年岁尚小，本官已经重新发落了，莫要得寸进尺。”
邵洋看懂了县令眼里的警告，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半分声音，只能颓废的低下头，应声道：“是，小的知道，小的失态了，望大人不要和小的计较。”
县令点头让邵洋下去，然后询问过来的段锦他们，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你们这是又有何事？”
说话间，毛县令的目光看向段锦，眉宇间都带着几分困惑。
将他们带来的衙役往前走了一步，来到毛县令面前，禀告道：“大人。这几人当街拉扯，说这次考试他在作弊。”
说着，衙役的手指向了段锦方向。
邵洋停住了脚步，在刚刚路过段锦他们时，他就认出了段锦的身份，知晓他和毛县令的关系也很好，此番竟然也被指认是作了弊，他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想法来。
邵洋停在原地，扭头看向段锦他们的方向，显然是不准备离开了。
听到衙役的话，毛县令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同时心里也有些不舒坦，今日是他主持考试，却是这般接二连三的出现科考舞弊的事，若是传了出去让上面人知道，怕是对他的晋升不利。
毛县令是不相信段锦作弊的，毕竟段锦有多天才，他也是知晓的。
于是，毛县令只是问了一声，接着便道：“可有人证、物证？”
衙役指向了段耀祖，“大人，他就是人证，是他说这些人作弊的。”
段耀祖刚刚还能嚷嚷两句，可是现在面对盯着自己的毛县令，以及四周看着自己只等着一个说法的众人，心里却是在打鼓，最后却还是鼓起了勇气，指着段锦道：“是他们，是他们作弊，我亲耳听到他们说他们十道题里知道了五道题目，如果他们不是提前知道的答案，如果他们不是作弊，他们如何能知道这题目？”
刚开始，段耀祖还有些心虚，可是越说到后面，他就越发的理直气壮，甚至声音都放大了几分，足够在场众人以及门口跟着过来的人都能听到。
毛县令闻言吃惊，扭头看向了段锦，直接道：“可有此事？”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段锦却是很快在脑海当中衡量了起来，这事他该承认，还是直接否认当段耀祖在说废话。
最终，段锦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们是说的那话。”
众人哗然。
毛县令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林洛有些担心，却没有出声阻止，他觉得段锦应该有自己的盘算。
段耀祖也是惊喜异常，指着段锦道：“你们听，我就说，他自己都承认了，他承认自己作弊了。”
段锦却是扭头看向他，然后指正道：“我得纠正你一下，我只是说我说了这话，并不承认我有舞弊的行为。”
段耀祖一愣，很快又道：“那你怎么解释，你能知道五道题，难道真是你猜到的不成？”
段锦看着他，像是在看个二傻子，扭头朝着上方的县令道：“大人，我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将历年的考题都记住了，经过我自己的思考，猜出了几道今年可能有的选题，看在同窗的情谊上，我和他们分享我的见解。我靠自己本事猜中的题目，这难道就是作弊吗？”
“不可能！？”段耀祖看着段锦，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叫嚷道：“你才读了多久的书，你读书才不到一年，你怎么可能把那些东西都记住，你怎么会，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话一出，围观的众人更是震惊了起来，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毛县令皱起了眉头。
段锦却是巍然不动，朗声道：“我能不能记住，只要大人寻一份历年的考题和榜首的卷宗出来，让我当场演示背诵，这不就一切都明了了？”
他们朝代的考生试卷和答案，每年都会由官家整理然后售卖，虽是价格偏贵，却是每个考生都必备的读物，也为官府大大的创了不少收益。
因此，在段锦这样说了之后，毛县令立马让人去取了一份来，准备当场考教段锦。
看着气定神闲、依旧不慌不忙的段锦，段耀祖心里打起鼓来，同时生出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若是段锦说的是真的，那怕是被责罚的就是自己了。
在众人或是不信、或是震惊、或是期待的目光当中，段锦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等待着毛县令的考核。
第54章 晋江独发
在万众瞩目当中, 毛县令身边的侍从快速的将近年的考卷及答案都翻找出来交到了毛县令手里，甚至贴心的还为段耀祖准备了一份。
有那好事的，在这期间也让自己的下人将放在客栈中的书册拿来, 只等着当场翻阅。
毛县令翻开那册子，刚想要考教段锦，结果突然想到了什么, 朝着衙门口看热闹的人道：“识字的来两个, 我们一起看, 这样才能保证公平公正。”
说完毛县令又看向段锦, 朝着他道：“你没意见吧？”
段锦摇了摇头，语气沉稳, 神色平静，“我不介意, 我既然有真才实学，那我就不怕别人考教。”
毛县令点头。
跟过来看热闹的书生们听到毛县令的话，左右相互看了几眼便有几个人举了手, 衙役过去点了两个人带到了毛县令旁边。
两人来到毛县令旁边，朝着毛县令做了一礼，客气打了招呼。
毛县令抬抬手，随即道：“不必多言，站到我的一左一右来, 我们快开始吧！”
“是。”
接着, 毛县令直接翻开了那册子，然后朝着下面的段锦问道：“甲子年三月十五日这天考题是什么，又写了什么？”
段锦略微思索便道：“那日那恩科试, 考的是雅集中的小序，题目为……”
毛县令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诧异, 可是很快就收敛了下去，倒是旁边看着的两个书生脸上诧异非常，盯着段锦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场外的那些人围在有书的那些人旁边，看得懂的发出了惊叹之声，看不懂的朝着旁边询问，知道段锦都背诵完整之后，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场内场外，众人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段锦，眼里表情皆是惊叹，甚至夹杂着羡慕。
林洛看着段锦，眼里浮现出骄傲和担忧的复杂神色，他骄傲于段锦的优秀，又担忧这样风头是不是太过了。
等段锦背诵完这一篇，毛县令又翻开了新的一篇接着考，段锦依旧背答如流。
一连五道题考下来，毛县令脸上的神色变成了满意，左右两位书生变成了震惊，外面同样翻着书的那些学子们脸上则是羡慕，羡慕他这般年岁就有这般能力。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段锦身上，可是他依旧宠辱不惊的站在那里，仿佛那些目光都和自己无关一般。
段锦见毛县令不再问话，便朝着他做了一礼，客气道：“大人，此番考验，我可是过了。”
“过了，过了，如果你这般还不过，那岂不是没有过的人了。”毛县令笑眯眯的看着段锦，接着用扭头看向左右的书生，朝着他们道：“刚才你们和本官一起，可有发现不符合规矩之处？”
两人连忙拱手作揖，接连道：“未曾有，这位小兄弟实乃天纵奇才，他说言皆是书上所写，未有丝毫的偏漏。”
说罢，两人的视线看向段锦，眼神当中的羡慕怎么都藏不住，若是他们有这般的天资，何故这般年纪还卡在这个份上，早就飞黄腾达了。
毛县令很满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去看面色苍白如纸的段耀祖，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厉声呵斥道：“你呢？！眼下证明了段锦是无辜的，你可还有其他证明，能够证明他作弊，若证明不了，那你这就是诬陷，可是要被罚板子的！”
段耀祖再怎么蠢也明白在刚刚段锦背诵出那些东西的时候大势已去，他是真不知道段锦这个怪物是真的可以背诵出那么多东西出来，此时被毛县令这样一恐吓，他立马就慌了神，直接就跪了下去，不停的朝着毛县令磕头，“大人我错了，我刚刚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大人饶了我。”
毛县令冷哼一声，不顾他的哀求，直接道：“你现在知道怕了，那你刚刚咄咄逼人，污蔑对方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进退？”
段耀祖慌了神，抬头看向毛县令，眼里带着哀求。
毛县令却像是看不到他的狼狈一般，直接给他判了刑，“段耀祖状告段锦舞弊一案，查明乃段耀祖污蔑，然科举事大，不得为尔等夹私报复的工具，故从重责罚。今判，段耀祖打板二十，罚抄纹银五两给段锦作为赔偿，关押三月，以儆效尤！”
段耀祖绝望，在被拖下去之前还在喊着饶命，可是没人能救得了他。
段锦看着段耀祖被拖下去，听着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心里不为所动，转身朝着毛县令拱手做礼，温和道：“多谢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毛县令抬手让他止住，看着下面沉稳的段锦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顾忌周围的人，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让他今后谨言慎行，不要再闹出这样的误会。
段锦听训，转身离开。
眼看着段锦走了，段宁几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他走得都有一段距离了，几人才匆忙跟上。
段锦领头带着众人，在围观群众惊愕羡慕的目光当中，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县衙门口。
毛县令盯着段锦的背影，朝着旁边的衙役吩咐了一句，“待这罚银收上来，直接送到他们府上去。”
“是，大人！”衙役领命，同时心里很高兴，心想又能收一笔外快了。
毛县令吩咐完，盯着人离开的背影心里起了思量，他不知道段锦今日的高调是因为被人污蔑心里有气，所以想要高调形式打众人的脸。还是因为上次他告诫两人之事，他们并没有询问赵夫子详情，所以依旧不知天高地厚。
毛县令思索间觉得这两个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答案，他对于这个晚辈也颇为喜爱，觉得自己该找个时间问一问了。
段锦几人离开衙门，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之后便乘着接他们的驴车回去了。
在段锦走后，刚刚在衙门见识了全过程的人便把段锦的神异之处给散播了出去，段锦的天才之名在整个县城里传开。
等将同窗一个个被送到家，段锦和林洛才最后到了家里。
林洛看着有些疲倦的段锦，也没有细问他今日做的这出是为了什么，只是朝着他道：“我们先烧水洗澡，吃完饭之后休息，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段锦点头，他去烧火热水洗澡，林洛准备晚上的食材。
等到洗完澡，吃完饭晚饭，两人便休息了。
*
第二日。
段家人还在苦苦的等待去考试，本来在昨晚就该回来的段耀祖，可是怎么等都不见人回来的踪迹。
卢珍珠有些担忧，却也觉得大孙子该是考完之后拿着钱去城里潇洒了，于是这担忧中便带上了几分埋怨。
卢珍珠的儿媳郑桂兰却没有多想，我觉得她儿子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应该就是出事了？毕竟她给的钱也只够在城里住宿和吃饭，想要去城里玩乐那是不成的。
就在郑桂兰想着要不要请人去城里找找时，院门被人给敲响了。
郑桂兰以为是自己儿子回来了，连忙上前去开门，结果却见到外面站着一个衙役，郑桂兰被吓了一跳，险些惊叫出声。
衙役不耐烦的看着她，直接道：“这里是不是段耀祖家？
“是，是。”面对凶神恶煞的衙役，郑桂兰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跟着应和说是。
“那行，我今日过来是让你们家里交罚金的，一共五两银子，赶紧凑齐拿给我！”
“什么？！”郑桂兰惊叫出了声，难以置信道：“官爷，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家里没人犯事，怎么就要交五两的银子？”
衙役嗤笑一声，只以为她要推脱抵赖，直接道：“你说段耀祖是你家孩子，那你可知他昨日在县令大人面前污蔑别人科举舞弊，这是对他的惩罚。”
本来被罚钱就够让郑桂兰心惊的，此时听到竟然是因为自家儿子污蔑别人科举舞弊，顿时就惊叫了出来。
声音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他们看见衙役过来也是一惊，等问清楚衙役是来收取段耀祖的罚款，且段耀祖现在还被关在了牢里，众人更是无比的震惊。
衙役看着众人只是哭泣，没有半分要交钱的意思，又恐吓道：“这是县令老爷的命令，如果你们不交，那怕是见不到段耀祖了，他如今还被关在牢里，你们也不想去见他了吗？”
郑桂兰大惊，连忙去求自己的婆婆。
卢珍珠也是疼自己的孙子的，此时听着这话心里也是绞痛，但给那么多钱她更难受，又缠着衙役商量这钱能不能少给一些。
衙役摇头，不管他们如何哭求，依旧不为所动，只说这钱是必须给的。
众人正在喧闹，段家的当家人段武急冲冲的赶了回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惶恐，直接道：“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是地里刨食的，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还请大人同我们仔细说说。”
衙役不耐烦，但是想着要早点回去交差，便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个明白，最后道：“我劝你家小孩将心思放在正道上，别人是光明正大的考试，这般神异之人旁人都要恭维，唯有他嫉妒心起污蔑别人，做下这等恶事简直就是害人害己。”
听着衙役说完，段家人已经吃惊的合不拢嘴了。
卢珍珠眼里涌动着怒火，她不明白为什么段锦这个小畜生这般厉害，不仅让她孙子吃了亏，还传出了这般好的名声。
段武则是目光呆滞，眼里生出了几分懊恼，按照段锦这般神异，若是还和他们亲近，那他光宗耀祖之日便是他们翻身之时，只可惜错过了。
衙役看着他们站在原地不说话，不耐烦的道：“你们不要再磨蹭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事，没有功夫和你们在这里拖延。”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看向了当家人段武。
段武接收到众人的目光，一咬牙道：“是，还请大人等等，我这就出门凑钱去！”
半个时辰之后，段武拿着钱回来了，心疼的递给了衙役。
在段家人肉痛的神色当中，衙役拿着罚款离开了段家，然后朝着段锦家里走去。
等到衙役离开，卢珍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扭头朝着段武询问道：“当家的，你去哪里借的钱？”
五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对于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更是，他们也不认识什么富裕的人家，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钱给借到了。
段武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我把家里的水田抵押了一亩给保长，临时借来的钱。”
“什么？！”卢珍珠一屁股坐到地上，恨声道：“这怎么行啊！一亩水田少说也能卖十两银子，你怎么就五两银子卖了？”
段武被她喊得心烦，不耐道：“不抵押给别人换钱，那耀祖怎么办，你没听大人说，耀祖现在还在衙门里关着吗？”
卢珍珠向来都疼自己的这个孙子，可是现在这个孙子让家里损失了一亩水田，她似乎也不那么疼他了，只觉得这钱是真的糟蹋了，还不如不救他，只顾着哭喊道：“可是，这也不能拿田地去换啊！”
*
在段家众人哭天抢地的争吵当中，衙役拿着收来的那五两银子，一路询问到了段锦家里。
彼时，林洛已经起了床，简单的洗漱、吃了早饭之后，在做工的人都来了，他便开始检查这几日他不在时做出来腐乳。
段锦则是去书房，将这几日的经历以及错漏的地方写了下来，作为笔记准备等去赵夫子那里时再询问疏漏的地方。
就在众人都有事做时，王狗蛋就守在门口看门，眼看着衙役朝着他们这里来了，他先是有些吃惊，然后急冲冲的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不好了，东家，有官老爷过来了。”
林洛正在查看制作好的腐乳，遇到成色不错的就夸奖两句，遇到不行的就搬出来再想办法。
听到王狗蛋的叫嚷声，林洛还有些疑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跟着走了出来，然后看着左右打量的衙役，直接道：“不知道大人来做什么？”
衙役面对林洛，不复刚刚在段武他们面前时的嚣张，此时显得谦卑得多，客气道：“小的奉大人之命，去段耀祖家里取了罚银，特地过来交予段公子。”
林洛闻言，连忙将人请进去喝茶，又让人去把里面的段锦给叫出来。
面对段锦时，那衙役越发的客气了，毕竟昨日里段锦的神异他都看在了眼里，他觉得眼前这位就是文曲星下凡，指不定哪天就考中了状元，成了当地的大官，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存在。
段锦对人倒也不倨傲，不卑不亢的谢过了他的辛苦，在从他手里把银钱接过来，同时也给了他二十文钱作为幸苦费。
衙役推辞不要，段锦却是再三要给他。
这样轮番来了几次，最终衙役还是勉强收下了，客气的和段锦道别便离开了。
等到衙役离开之后，以王狗蛋为首的人都发出了感叹又崇拜的声音，“老大，你真的很厉害，居然有官老爷来给你送钱。”
段锦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勾了勾唇角，很快便道：“这不是给我送的钱，而是补偿我的钱。”
几人似懂非懂，想要继续询问，段锦却是带着林洛进去了。
众人看着两人往后院去，也不跟着，只是抓了抓脑袋，觉得他们这老大越来越难琢磨了。
两人来到书房，段锦将手里的银钱交给林洛，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邀功道：“钱都给你保管。”
林洛看着手里的钱，再看看似乎格外欢喜的段锦，点了点头收下了，“嗯。”
林洛将这钱放在衣兜里，准备一会儿就拿去放在盒子里，之后看着段锦，还是把昨日里就想要问的事情问了出来，“你昨日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那么高调？”
段锦对上林洛好奇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然后道：“一来，我是想要教训教训段耀祖，你知道，他向来和我不对付，我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样子。”
林洛点头，这点他能理解，因为上次段耀祖找段锦麻烦，他就站在段锦旁边，按照段锦这小气的脾性，他找到机会就要报复回来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段锦看着林洛点头，继续道：“二来，我估算了一下，我扬名的好处可以帮我们一些忙，于是就没有收着。”
段锦看着林洛轻轻皱起来的眉，以为他不赞同自己的想法，继续道：“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我估摸着赵夫子之所以被人算计，除了他天资卓越之外，另外一个便是帮人出头结了仇。我只是帮人，没有和人结仇，即便是有人嫉妒我，也不会花那么大的功夫来设计我，甚至会因为有求于我从而来巴结我。”
林洛不是很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段锦既然这般说了，他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便也没有多问，点头算是应下了。“那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不懂这些，帮不上你的忙，你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轻重就行。”
段锦朝林洛扬起了一个笑容，伸手拥抱住了林洛，幸福道：“没关系，我会把我们两个人的事都想了的，只要你一直都能陪在我身边就行了。”
林洛摸了摸段锦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想着晚上要不要给段锦弄个鱼吃，他一天天想那么多事情，实在是有够费脑子的。
之后，段锦又休息了两日，他便又去赵夫子的学堂上课了，毕竟这童生试分为两场，一场是二月份这场县试，还有一场便是四月份的院试，两场全过才算是全部完了。
这次只是考了一场，还不确定过没有过，赵夫子对他们也没有松懈，于是便准备接着上课。
段锦上课，林洛继续做生意。
腐乳生意进一步扩大，因为天气变热，林洛开始盘算在段家旁边建造一个大一些的工坊，以便更加方便的做腐乳。
林洛心里有了想法，先是花了几天的功夫将自己的需求写下，然后画了大概的设计图纸，然后去保长家里准备让保长家给介绍一下靠谱的工匠。
林洛去保长家里时，他们家里依旧飘荡着豆浆的香气，只是做工的人没有刚开始那么多了。
至于为什么，林洛也知道大概，这豆腐本来就不是什么难制作的东西，他来这里时之所以能把摊子铺开那么大，全是占了先机的便宜。
那时候这方子只有林洛一家知道，别人如果想要知道，那只能通过林洛这里才行，偏生林洛是个不给的，那想要方子的人只能像张三一样偷窥，苏城一样强迫，亦或者自己琢磨，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但是，在林洛将方子给交了出去之后，每户人家都有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难保不想传给别人，更何况这方子还那么简单，所以一下子传播出去也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惊讶的事。
这个冬天过了之后，除了林洛原先教导的那几家之外，陆陆续续又出现了不少的人家开始做豆腐，弄着众人的竞争压力开始变大了几分，他们的生意自然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好。
眼看着林洛过来了，保长家里的其他人还有些诧异，不过对他还是十分热情的。
“林哥儿，你怎么来了？”保长大儿子段周迎上来道。
林洛笑了笑，语气客气，“我准备起新屋把工坊搬过去，所以想要找保长帮忙介绍一下人。”
旁边围观的段家人都有些羡慕，段周的媳妇更是凑了上来，看着林洛期待的道：“林哥儿，你这腐乳的方子卖吗？”
她的话音才出，周围的空气便安静的几瞬，也没有人开口出声。
段家人有期待、有纠结、还有探究，纷纷盯着林洛，只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林洛知道，这就是表现得太心善的坏处，时常会被人盯着，当你是软包子捏。
林洛倒也不生气，只是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看着问话的那人道：“抱歉，这可是我吃饭的本事，我暂时不打算卖出来。”
问话之人被林洛这样盯着，表情有些讪讪，同时心里有些可惜，毕竟豆腐方子都给了，再给一个腐乳方子也不会如何。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林洛不给也正常，他们也知道那腐乳的价格，那么挣钱的东西谁会给出来。
保长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林洛也没有和人多说，直接就进去了。
众人盯着林洛的背影，皆是有些垂涎林洛手上的腐乳方子，但是想到段锦刚刚打出来的名声，他们又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收起了心思，不想和未来的官老爷对着干，不然被记恨就糟了。
第55章 晋江独发
保长亲自将林洛迎了进去, 然后保长的妻子给他送上了白水。
林洛道了一声谢，举着喝了一口。
还没等林洛开口，保长就先开了口, 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和忐忑，“林哥儿，刚刚我家大媳妇那话, 你别放在心上, 你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 得寸进尺是他们的不对。”
林洛听着老长的话, 笑了笑不甚在意道：“保长，你这说的哪里话, 我们这是互相照应，要不是你帮了我们那么多, 我如今也不可能过得这般自在。”
见林洛真的没有对刚刚他大儿媳妇那不礼貌的行为产生芥蒂，且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保长提着的心这才放松了几分, 随即又问道：“不知道，林哥儿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见保长问起，林洛也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告知他自己想要建一座工坊在段宅隔壁，因为不熟悉这村子里的情况, 所以想来问问保长有没有什么踏实肯干的人推荐。
保长听着他的话, 心里生出了几分羡慕，没有想到短短时日，林洛竟然连工坊也要建起来了, 只是羡慕归羡慕，他心里却没有生出什么多余的想法来, 毕竟他家的日子在这村子里也算是好过的了，没必要去窥探别人的生活。
于是，保长很快给林诺推荐了几个人，末了似乎是为了让林洛更加省心一点，又继续道：“我会去给那几家说一说，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我就让他们去你那里帮忙。”
林洛自然是高兴的，毕竟有人帮忙跑腿，总好过自己一个个去找好。
林洛又寒暄了两句，留下提来的礼物，随即便离开了。
目送着林洛离开，保长看向了正在翻找查看林洛拿来了什么礼物的妻子，朝着她吩咐道：“你去把外面那几个不孝子给喊来。”
保长妻子有些不情愿，可是面对自家老头子那威严的神色，她还是撇了撇嘴转身出去找人了。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段周这一辈的人都来了，看着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保长，彼此都有些忐忑。
最后还是段周先开了口，“爹，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呢？”
保长朝着他瞪了一眼，随即道：“我就叫了你那么一会儿就耽误你事情了，平日里这点时间，怕是连一板豆腐都做不好，那时候也没有见你急呀！”
段周被怼了，段周不说话了，同时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明白，这是自家父亲生气了的前奏，彼此间相互看了看，皆是不明白他们爹这火气是哪里来的。
保长目光在他们之间巡视了一圈，用力拍下身边的桌子，厉声呵斥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要和段家打好关系？”
众人点头。
保长又道：“既然你们记得我说过，那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段周有些困惑，其余人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
保长看着他们这样，明白让他们自己想通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干脆利落的道：“人家林哥儿现在的腐乳生意做得好好的，你们竟然想要别人的方子。别人给是情分，不给是自己的本分，你们直接要，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得罪人！而且这东西你们在心里想想就行了，你们居然大大咧咧的说出来，难道不怕他记仇吗？简直蠢的可以！”
保长这话一出，众人都明白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纷纷看向了段周的媳妇陈红。
陈红向来是怕这位公公的，此时被他这样严厉的指责，他不禁有些臊的慌，再加上周围的妯娌都在看着自己，整个人更是有些站立难安，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刚只是一时嘴快，所以不小心说了出来。”
保长横了她一眼，语气更加冷漠了，“不管你们有没有这个心思，总之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陈红脸臊，其余人中却是有些不服气，总觉得自家老爹是个保长了，那林哥儿为了讨好他们家里都给他们一个豆腐方子了，为什么就不能再给他们一个腐乳方子？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保长冷哼的一声，“你们以为人家林哥儿给我们方子，是因为要讨好我？我告诉你们，你们都想错了，他这是为了给自己分散注意力，毕竟谁都知道树大招风。而且，他也不需要讨好我，光是凭借段锦和苍举人的关系，段锦在赵夫子那里得到的重视，以及段锦和县令的关系，他需要讨好我一个保长？”
众人诧异，有人嗫嚅着问道：“段锦还和县老爷有关系啊？”
保长冷哼一声，不由道：“我说你们真是井底之蛙，有那和段锦交好的人都知道，县令拿了不少书籍给段锦，还时常让他出入县令府邸，这还不叫有关系吗？况且，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村子里有多少人对他们家心存感激、毕恭毕敬的，他惦记着我们的情谊便能拉拔我们一次，若是得罪了他，他下次想到了什么直接拉拔别人。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众人听到这里震惊之余又有些惶惶，他们完完全全没有想到就林洛和段锦两个小孩，竟然不知不觉间有了那么多的声望。
想到村子里那些上赶着对林洛和段锦舔跪的人，他们又觉得自己父亲说的非常有道理。
陈红第一个表态，“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红的话刚落，在场众人接二连三的开始道：“我也是，我也不敢了，我下次见到林哥儿一定客客气气的。”
在众人都有所表示之后，保长便让他们出去了，唯留下段周一人。
即便是已经三十出头的年纪，也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但是面对自己父亲时，段周还是有些畏惧的，“爹，你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保长只是看着他，随即道：“你作为段家的长子，我希望你能担任起一家之主的表率，你弟弟段正为了家庭和睦主动去开阔自己的事业，你守着家里的这些却不能维护好家里的运行，这样不行。”
听到自家爹提起那个比自己强了很多的弟弟，段周脸上又浮现出几分苦涩来，却还是点头道：“是，爹，我知道了，我会管好自己媳妇的。”
保长看着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的儿子，叹了口气，还是最后提点道：“我让你们和段家打好关系，不仅是因为他们现在不能招惹，更是因为段锦一定能有个光明的前途。你可知道如今县城里都在传段锦乃是文曲星转世，将来一定是能当大官的，若不能在落魄之时雪中送炭，日后锦上添花我们怕是连扒都扒不上去，如果在这个时候你们还给他留下了一个贪婪的印象，日后等他发达，怕是他都会对我们敬而远之了。”
段周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有想过这一层。
保长看着他，眼神锐利，“所以现在林哥儿需要有人给他造工坊，你得去带这个头，帮他把这事情做好了。”
段周哑然，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
林洛完全不知道保长家里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他们心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现在很高兴又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接下来就等人过来就能开工了。
林洛回到家里，例行的检查完今日做的霉豆腐，确认好数量之后便让大家收拾东西、洗干净器具下工。
看着高高兴兴离开的众人，林洛又把视线挪回了院子里的井水上，如今前后院都有一口井，后院的井水拿来做饭，前院的井便拿来做事，若是工坊搬到旁边，这水的问题也得解决一下，不然还得从旁边打水过去，不说来来往往的人太杂，只说这样也影响效率。
林洛想着他能不能在旁边也开一口井，或者想着办法把水引过去，也就不用来回跑，这样能轻省很多。
就在林洛想着是找专门的人过来看看，还是要到时候做工坊的人帮着一并处理时，段锦就回来了。
段锦一回来就见林洛在那里盯着那口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朝着林洛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洛倒也不瞒着段锦，直接开口讲出了自己的纠结。
段锦直接给出了主意，“你到时候将工坊和打井队的人一起请过来，看看他们商量下来能出什么结果，到时候按照他们的结论去做就行。”
林洛点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觉得段锦这个办法好，随即发现他看起来有些纠结，于是道：“我的困难解决了，你又在纠结什么？”
段锦本来不太想说的，但是又觉得自己拿不定主意，还是看着林洛道：“今日，我告诉赵夫子我在县城里做的事，夫子有些不赞同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这次如果府试也过了，让我别参加院试，等先去县城里的书院读三年，之后再去参加院试。”
在林洛看来，赵夫子对段锦可不是一般的上心，因此在听到赵夫子这样建议之后，林洛很干脆的道：“那行啊，既然赵夫子都这样说了，我们就听赵夫子的好了，反正眼下你的年岁也还小，慢慢考上去就行。”
段锦点头，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看起来纠结极了。
林洛歪了歪脑袋，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继续道：“这是，还有什么纠结的事吗？”
段锦抬头望着林洛，“那书院在县城里，我现在对于怎么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洛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段锦确定自己是可以通过府试的，拿不定主意也是因为他能选择的途径很多，他不确定哪个方法才是最好的，面对林洛的目光，他还是说出了他思考的三个方法。
第一种，一般在县城里的书院都是提供住宿的，他完全可以申请住在书院里，但是这样一来他七天才能回一次家，这是他不愿意的。
第二种，那就是他们可以在县城里租一个小院，这样他们就能天天住在一起了，但是段家的宅子在这里，林洛的工坊也在这里，若是搬到县城里反而麻烦了。
第三种，也就是最麻烦的一种，那就是段锦每天往返于县城和段家宅院之间，只是这样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林洛听着段锦的话，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将人带到了里面，然后仔细的询问起段锦的意见来，“来，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段锦先是将三种可行性都说了，随即抬头看向林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要住在这里，每天往返。”
林洛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继续住这里好了，只是你要想清楚，这样的话，你会很累的。”
林洛并不认为段锦的这个选择有什么问题，毕竟以前他在的那个时代，即便是大家的科技都那么发达了，也依旧有偏远山区的孩子每天步行几个小时来回去上学，那条件比他们艰苦多了。
段锦认真的看着他，然后道：“我想清楚了，我不怕累的。”
林洛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道：“那好，那我们再去买一匹，驴子，到时候你就骑驴子去好了，能省你不少的脚程。”
本来，林洛想要说给段锦买马的，但是一来马太过于招摇，段锦的年岁不大，他怕有人起了心思，到时候在行路中途对他不利，二来马的性子不好掌控，他也不会去分辨马的脾性，万一找不到一匹温顺的马匹，对段锦反而危险，那温顺的驴就刚好。
段锦眼睛亮了亮，他没有想到这事竟然那么快就解决了。
林洛看着小孩那副高兴的样子，似乎在这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觉得段锦虽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他有时候也是真的没有生活的常识。
林洛看着段锦道：“只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你这样的话，夏天和冬天会很辛苦的，每日来往起码要花一个时辰的功夫。”
段锦摇了摇头，坚定道：“我只是骑在驴子上，又不是自己走路，如何能辛苦？”
见段锦目光坚定，林洛心里放心了不少，同时在心里想着，若是到时候段锦坚持不住，那他们就再准备去城里买房，或者让段锦去学院住宿就好，总之都能有解决的方法的。
林洛想到这里，觉得事情都有了解决的方法，他也就不再担心这事了，只是转而看着高兴起来的段锦道：“今日事情不忙，我做了一些奶冻，你要吃点吗？”
这是林洛休息的时候偶尔想到的甜品，想着段锦平日里对于甜食的喜爱，特意做出来的。
果然，在林洛这样说了之后，段锦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随即朝着他狠狠的点了点头，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高兴道：“当然，我们去吃。”
林洛任由段锦拉着，两人一起去了厨房，看着段锦吃奶冻时露出来的愉悦神色，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
保长做事动作很快，第二日就把林洛想要的人给找了过来，让林洛觉得惊奇的是，那些人的首领竟然是段周。
在看见林洛诧异的神色之后，段周还有些为难的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我也是能做工的，村子里许多房子也是我帮忙盖的。”
林洛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过了，连忙收起了表情，慎重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有了段周带队，林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之后，他们很快就行动了起来，甚至做得比林洛想象的好上不少，也不需要林洛操心。
按照村子里的规矩，村子里的人盖房子时，除了工钱之外就不用管太多，但是林洛想了想还是让张富带着另外一家人的阿么包了那些工人的午餐，对此段周几人都很欣喜，毕竟林洛大方给的伙食也不差。
工坊开始建造，腐乳也在制作，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通过县试的名单也出来了。
在名单出来当日，林洛和段锦一起去了县城里，同时去的还有上次去的那几人。
没有意外的是段锦通过了，但是跟着过来的另外几人里只过了四个，但即便是这样的概率，这几率也算是大了，毕竟以往从赵夫子那里出来的学子，能过两三个就是好的，不是说赵夫子教的不好，而是一个县里总共几千个考生，能上榜的也就那么一百多个人，能过就是很了不起的人了。
段锦得知自己过了时，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倒是段宁拍着段锦道：“段锦，这次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怕是都过不了。”
其余过了的人都看向了段锦，眼神中带着几分赞同，觉得段宁说的很对。
那几个没有过的，倒是格外的哀怨，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都是得到了同样的透题，也知道了同样的答题方向，段锦都给他们做到这种地步了，但是他们就是没过，这也怪不到别人身上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时，旁边传来了一人的尖叫，“没我，为什么没有我，我明明都答上了，我明明都答上了啊！”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个中年男人，他此时正抱着自己的脑袋，盯着那榜上的名字，不停的尖叫着状似疯魔，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没过这事。
周围人看着他指指点点，大人看着他的神色有惋惜，有遗憾，却没有嘲笑，唯有不懂事的小儿，围着他打转，嘴里嚷嚷着，“又疯了，又疯了一个，考不上就疯掉了。”
林洛看着这场景，觉得怪诞又诡异。
旁边有人摇头叹息道：“这也不怪他，听说他家里以前也是书香门第，只可惜后来败落了，他娘从小就让他好好读书，只希望他以后能光耀门楣，只可惜他完全不是这块料，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时至今日还是没有丝毫寸进，这么多年的压力下来不崩溃才怪。”
林洛听着只觉得心酸，这就和现代鸡娃希望望子成龙一般，现代读书虽能改变命运，但不会读书也还有其他出路。在眼下这个时代，读书能改变命运这话可是结结实实的，可能你早上还在田地里种田，晚上回家就发现自己吃穿不愁、良田美人都有的是。
林洛只是看了一会儿，他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偷偷朝着段锦道：“你若是考不上那就算了，我们当个小富即安的小地主也可以的。”
段锦抬头看了看林洛，再看了看那发疯的中年人，没有多少表情的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像这个男人一样，如果读书一道不行，那他就去找其他的出路，如同他的父亲一般，在家里过不下去了，那他就去其他的地方谋求生活，总之是不会被逼成这样的。
段宁没去看那人，只是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旁边或是高兴，或是沮丧的众人，笑道：“好了，今日好不容易来一次城里，我带你们酒楼吃饭吧！我请客，你们放心，要吃什么尽管点就是。”
几人闻言，这才稍稍振奋了一些。
在他们离开吃饭时，旁边在榜上没有找到自己名字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都有些哀怨，有些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羡慕。
几人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当中，顺顺利利的来到了段宁说的酒楼，然后林洛就发现这竟然还是一家熟人的酒楼。
看着进来的林洛等人，在门边扒拉着算盘的七掌柜还有些诧异，笑道：“林老板，你今日怎么过来了，莫非是有什么新品介绍给我们？“
林洛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们今天是过来吃饭的。“
七掌柜听着林洛的话，又去看了看他身边的那几个人，见他们一副学子的打扮，又想了想今日是什么日子，立马就明白他们是看了榜单之后过来吃饭的，当即就道：“那行，你们既然是过来吃饭的，那我就给你们准备一个包厢好了，今日再给你们打个七折。”
几人都没有异议，在进包厢时他们还感叹了一句，“没有想到你们和这酒楼的掌柜那么好，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这家生意做的不错。”
林洛笑了笑，语气很谦虚，“只是有点生意往来，七掌柜给了点面子而已。”
几人似懂非懂，段宁却是多看了林洛几眼，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几人吃饱了就回去了，段锦几个通过的人开始准备起了四月份的府试来。
在快要考试之前，有不少人来拜访了段锦。
第56章 晋江独发
段宁是跟着他父亲一起乘坐马车来的, 在经过农田来到段锦家里的路上，段宁父亲段常林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严肃。
段宁拿着果盘里的瓜子吃着，看着自家父亲严肃的模样, 颇为不解的道：“父亲，你这么严肃做什么，一会儿就到了。”
段常林放下了马车的车帘, 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看着他不停吃着的模样, 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满道：“你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段宁原本是想要打个哈哈就过去，可是面对自家父亲那严肃的表情, 他也做不出那嬉皮笑脸的事情来，只能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磕着的瓜子, 然后转移话题道：“父亲，要我说，你让我自己跑这趟就行了, 你跟着过来做什么？”
段常林看着自己儿子，先是觉得他榆木脑袋不堪为用，可是随即有想到这好歹是自己的儿子，于是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朝着他道：“如果我不亲自来, 如何能显出我们家里的诚意, 这好歹过了县试，万一这府试没过，前面做的这些岂不是功亏一篑。”
段常林原本不是段家村的人, 也和这里没有多少关系，他只是偶尔听到了这里赵夫子的一些传闻, 想到自己那个怎么都过不了童生试的儿子，想着即便是考不上举人，有个秀才功名也好，于是便和人攀上了亲戚，作为外来者交了大笔的束脩，将自己儿子给送了过来，希望他能长进几分。
结果，自己儿子学业果然进步了不小，这让段常林觉得很高兴，更让他高兴的是，自己儿子不仅学业进步了，还结识了一位向段锦这样的人。商人向来都是逐利的，他觉得在自己儿子这位友人身上，他看到了有利可图的点，如今交好日后用得上的时候才好开口。
段宁觉得他父亲这样说的不对，张嘴反驳道：“父亲，段锦不是这样的人，他和我这般要好，怎么会不管我们。”
段常林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儿子轻蔑的笑了笑，他是个商人，向来与人为善，却从来都不低估别人心里的恶意和能力，那段家小公子虽然年岁还小，但也是年纪小就这般神异，他就不信他会是个善茬。
段宁觉得自己父亲就是想太多，让他有些不太高兴，可是面对父亲他也不敢反驳，只能自顾自的在旁边生闷气。
马车按照别人的指示，一路上来到了段家门口，段常林看着那青砖大瓦房的宅院，心里有了几分衡量。
等到下了马车，看到了正在忙碌的众人，能够看的出他们正在盖房子，旁边甚至还有两个哥儿在帮忙送茶水，这让他看得更加惊奇了。
段常林好奇，抓着旁边路过的人询问，“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便是进屋去拿东西的张富，见到一个衣着华丽的老爷拦住自己，想到这几日段家迎来送往的客人，笑道：“这是林哥儿要建造的工坊。”
段常林刚想要问林哥儿是谁，突然想到自己儿子同自己说过的，段锦有位特别在意的夫郎便叫做林洛，为此他这次过来还特地给人带了些礼物。
段常林道了谢，让人离开了，又多看了两眼之后，很快来到了段宅门前，朝着坐在门口的小儿道：“请问，段家段锦可否在家？”
小孩抬起头来，打量了段常林一番，然后很快道：“你等着，我去告诉老大。”
说完，小孩站了起来，一溜烟就跑了。
段常林盯着小孩离开的背影，先是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盖房子的众人，又看了看院子里神色匆匆，偶尔路过只是看他们一眼就挪开目光的半大少年们，转头朝着自己儿子道：“你不是说他们家里只有他和夫郎两个人了吗？”
段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显得有几分迷糊，不过还是道：“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家里是只有两个人啊！”
说完，段宁先是自己困惑了一会儿，随即想到了什么，一拍巴掌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夫郎似乎自己弄了什么吃食来卖，弄得风风火火的，但是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之后也就没有在意了。”
听到段宁这般说，段常林对于即将过来的段锦和他的夫郎越发的在意了，心里也更加慎重了几分。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段锦便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与此同时他身后还跟着稍稍落后了半路的林洛。
*
这几日，来往于家里的人很多，段锦和林洛甚至都有些习惯了，在听到王狗蛋通传有人来找的时候，段锦正在看书，林洛正在盘算下午要发车的货物。
段锦本来想要自己出来的，但是林洛觉得这不是待客之道，于是跟着一起出来了。
两人一出来，看到的就是段宁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后面还跟着两个提着东西的下人，一看就是过来送东西的。
段锦看着他们眸子闪了闪，随即走了过去，朝着段宁先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看着段常林道：“段伯父。”
段常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你以前见过我？”
段锦摇了摇头，客气道：“今日之前未曾见过。”
听着段锦的回答，段常林诧异了一瞬，却还是很好奇的问道：“那你怎么一见我就知道我是谁？”
段锦倒也老实，直接道：“段宁在你面前显得很恭敬，似乎还有几分惧怕之意，因此，我便猜测你是他父亲了。”
段常林先是有些诧异，他是知道段锦聪慧，却没有想到他不仅聪慧，连观察力都这般敏锐，这点小事的都能猜中，他原本心里带着的两三分轻慢，现在也全数都消减了下去，只剩下对他的欣赏。
段锦也看到了他眼里藏着的变化，却也没有多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客气的将人给请了进去。
林洛跟在段锦身边，看着他和人侃侃而谈，想着这些人都是段锦的同窗和父亲，他都不怎么熟悉，也就不跟着凑热闹。
在段锦引着人落座之后，林洛便去后厨给他们泡茶了，顺便端点点心出来。
段常林看着离开的林洛，扭头看向段锦朝他问道：“刚刚那位就是你的夫郎？”
段锦点头，语气认真，“他就是我的夫郎。”
问完，段常林先是看了看面前长相还是个小孩的段锦，再想了想刚刚看起来也没有多大的林洛，回忆了一下刚刚进来之前看到的那些家业，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明明他儿子都比他们大上那么多岁，别人怎么就撑得起那么一个大家业，他的儿子却还是需要自己帮着谋划，还是这幅不成器的样子。
段锦看着坐在那里表情变幻不定的段常林，虽是猜到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却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不知段伯父这次过来是来做什么的？”
林洛这时候刚巧回来了，将泡好的橘子水和绿豆酥放在了他们旁边，然后回到了段锦旁边坐着。
段常林看着这闻着香气扑鼻的茶水，再看看面前沉稳得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段锦，心里的砝码又加重了几分，很快道：“我这次过来，一来是想要感谢你对我儿的帮助，我是个俗人也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需要些什么，只能给你带了些笔墨纸砚，也给你的夫郎带了一些眼下洛城里流行的布料，希望你们能喜欢。”
林洛有些诧异，觉得这人是不是带的东西太多了一些，即便是段锦帮助过段宁，但是这些东西也超出了付出的代价了。
段锦倒是没有多少想法，脸上更是一丝变化也无，随即道：“多谢伯父，只是这些东西太过了，我受之有愧。”
段常林笑道：“我还没有说完，段侄儿不要忙着拒绝，我这次来还是想要和你们做生意的，我在洛城里也有几家货行，听闻你的夫郎也做吃食售卖，我想着要将那东西放到我的货行去售卖，至于比例分成，我们可以好好的谈谈。”
本来，段常林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但在见到段锦和林洛将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之后，他这个想法就冒了出来，直觉告诉他得抓住这次机会。纵使是拿去的货物卖不掉，他也可以自己吃下来，对比在段锦这里获得的好感，简直划算多了。
在段常林说前面那话时，段锦脸上的神色还有些波澜不惊，甚至想要他把礼物拿回去，等后续他说他的货行在洛城时，他稍稍迟疑了几分。片刻后，段锦扭头看向林洛，想要寻求他的意见。
林洛有些意动，毕竟能多卖东西，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在段锦看向自己时，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互动被段常林看在了眼里，他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了，同时感叹段锦和林洛的感情真好，两个还都是能干人，日后的日子肯定能过好。
于是，等段常林离开时，他不仅和林洛签好了售卖东西的合同，甚至还和段锦约定好了这次的府试住在他们在洛城的别院。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四月考府试的时候，这次林洛还是跟着段锦一起去了洛城。
在这期间，林洛和段常林也做了几次生意，让林洛很满意的是段常林不仅给了他们一个很优惠的价格，甚至还用他们的商队将货物给带了出去，帮他赚了更多的钱。
段常林也没有想到林洛的东西那么好卖，不管是贫家富户，还是走亲访友，亦或者是要出远门的人，带上林洛的一瓶腐乳，那便能配着白米饭或者干饼子凑活着吃一顿，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不可少的东西。
在知道这个特性之后，段常林也从一开始想要和段锦打好关系所以随便卖卖的东西，变成了这东西可以赚钱所以主推的产品，同时不由的感叹段锦的好运来，自己那么厉害就算了，自己的夫郎都这般的有本事。
因此，段常林对于想要和两人交往的心思越发的重了，甚至于也时常叮嘱段宁让他好好的和段锦学学，不要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也该学着点为人处事，或者赚钱之道了。
段宁不服气想要反驳，但是他爹举例的对象是段锦，他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闷着头接收了他爹的数落。
段锦他们按照时间来到了洛城，刚入城门，还没来得及询问段宁家宅的方向，他们就看到了在旁边茶楼顶上朝着他们挥手的段宁。
林洛还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早就过来等着了，段锦却是微微颔了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段宁一溜烟的从楼上跑下来，来到林洛他们面前，高兴道：“你们可算是来了，若是再不来，我怕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林洛看着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道：“段林公子，上次不是说好了我们直接去你的宅邸吗？你怎么自己出来迎接我们了？”
段宁笑了笑，笑得见牙不见眼，言语埋怨语气中却都是笑意，“这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厉害了，我爹天天念叨着你们，让我跟着你们学习，今天也是他打发我出来接人的，走走走不说这些了，我带你们先去收拾，然后再带你们逛逛这里。”
说完，段宁就领着段锦他们回了段宁说的宅子，那是一座四进的大院，整体古朴大气。
林洛看着这宅院，心里暗想着段宁家里比他想象中的阔气，这四进的院子在这个年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得起的。
林洛只是恍惚了一瞬，便在段宁的带领下进去了，一路上不少奴仆下人都冒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喊着人。
段宁将两人带到一个清静的小院，让他们先把行李收拾收拾，又休息了一会儿，紧接着便带着段锦他们先逛起了他们家的宅子，四进的大院没有红楼梦当中的那么大，却也让他们逛了半个时辰。
午饭是在段家用的，三个人吃了十道菜，饭桌上鸡鸭鱼肉都有，显然都是精心准备过的。
待吃完了午饭，段宁又带着他们去逛了逛这洛城，见识了这比县城当中更加繁华的景色。
等到入了黑，段宁朝着段锦乐呵呵的道：“我们在外面吃如何？”
段锦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然后去看林洛。
林洛只觉得今日让段宁他们破费许多，可是他们来都来了，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了。
段宁先是看了看段锦，又看了看点头的林洛，见他们都同意之后，这才带着人朝着吃饭的地方走去。
“这一条街都是吃饭的馆子，每家都有各自的特色，我平日里最爱来这里吃饭了。”
段宁带他们走着的地方，左边是琳琅满目的各色酒楼，右边是湖，在那湖上还泛着不少张灯结彩的花船。
眼下天已泛黑，那些花船上也点起了灯笼，上面还有不少娇俏的女子和哥儿。
段宁来到这条街上，下意识就要往那边走过去，结果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段锦和林洛两眼，又收回了自己要过去的步子，转而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建在桥上的酒楼。
三人上了雅座，吹着湖面的风，吃了一顿还算可口的饭菜。
吃饭期间，林洛不经意往那湖上多看了两眼，望着那张灯结彩的花船，觉得那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吃完饭，时间差不多了，后日便是考试的时候，几人便也没有在外面多留，直接回了府中去。
在他们三人离府期间，又有几个说是要住在段宁这里的学子过来了，段锦和段宁得去见上他们一面，于是林洛便自己先回了住处。
直到林洛收拾好他们带来的行李，又自己洗漱了一番，再眯眼小憩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见到段锦回来。
林洛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抿了抿唇，起身开门出去了。
门口吩咐伺候他们的丫鬟出来，见到出来的林洛有些惶恐，“夫郎，这是有什么事吗？”
林洛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段锦跟着你们公子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想要去看看。”
丫鬟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试探性的问道：“那要我带着夫郎去公子的院子吗？”
林洛点头，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丫鬟领着林洛朝着段宁的院子去，除了当值的人在各个院子里之外，其余的下人都去休息了，一路上都没有怎么碰到人，这弄得林洛心里还有些毛毛的，他觉得这么大的院子，其实晚上还是挺可怕的。
就在林洛快要到达段宁的院子，转过一个拐角时，突然听到了树丛中发出来的嘻嘻索索声，紧接着便是呜咽声。
“公子，你别在这里弄。”
“别怕，又没有人来，我现在都要难受死了。”
“公子，你劲小些，怜惜我些。”
……
林洛觉得这两个声音很耳熟，等到将这两个声音对上人时，脑子一阵嗡鸣，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林洛脚步放轻，悄悄的往后退去，直到听不到两人的动静了，才转身往回去。
回到了院子门口，林洛发热的脑子才稍稍的冷静了一些，这才回头看着一路跟着自己，也不怎么说话的丫鬟，朝着她道：“今日之事，你别说出去。”
丫鬟看着他，见他面红耳赤，即便是在油灯之下也遮掩不住脸上的羞怯，点头应下，同时心里暗道，她以为这夫郎那么早就和他的相公成亲了，应该对这档子事不陌生了，但是这般反应想来还是个雏，难怪这般羞怯。
丫鬟心里这般想，却也知道不该说，只是应声离开了。
等到丫鬟离开之后，林洛怎么想都觉得那两个声音应该是段宁和杏哥儿，理性告诉林洛这事在古代很正常，毕竟古代人均寿命不长，十二三岁成婚比比皆是，即便是在现代有些荒唐的学校，初中怀孕也不是没有，那段宁这个年纪很正常，可是感性告诉他，他完全接受不了，他更担心段锦会不会被他们给带坏了。
林洛想起那些以前学过的知识，历史上的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很美，但是细究起来，其中不风流的才子就没有几个。
那些才子自诩风流，然后就喜欢往烟花柳巷里面钻，即便是再怎么美化，诗词里再怎么写的缠绵悱恻，传颂的才子佳人再怎么的生不逢时，也遮掩不住他们是为做那档子事去的。
不然，好端端的吟诗作对，不能自己去酒楼，不能在家里，非要去那烟花柳巷找几个美人陪伴，非要趁着酒醉写出一些暧昧的词句来，美人、美酒、声色犬马之地，喝醉之后若是没有发生什么，鬼都不信。
林洛现在不想去批判那些人，他只是很担心，要是段锦以后也变成那样怎么办？不说小小年纪做这事会亏空身体，就说万一感染了疾病，这个年代也没办法治。
段锦如果考过这次童生试，马上就会去县城里的书院读书，他不可能把他绑在家里不让他出去，也不可能限制他的交友情况，那里会有比他大的很多的学子，或许也会经常出入这种地方，要是把段锦给带进去会怎么办？
林洛想得很慌张，觉得自己完全是老父亲的心态，可是他又觉得自己不得不想，他没办法看见自己自从穿越之后就细心栽培的孩子变成那般模样。
林洛纠结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来，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管用，但他得先和段锦说清楚，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特别是他在年满十八岁之前。
段锦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坐在屋子里，瞪着一双眼睛等着他的林洛，他觉得有些奇怪，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你怎么了？为什么坐在这里。”
林洛抬头看向段锦，先是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段锦困惑于今天的林洛似乎有些不对，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今日程兄过来了，他那里有一本很有意思的讲义，我去看了一眼。”
林洛听罢不知道为什么，呼出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然后抬眼看着段锦，直截了当的道：“我现在有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说，希望你能答应听我的。”
段锦看着林洛前所未有的慎重样子，迟疑着点了点头。
林洛看着答应得爽快的段锦，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道：“我要你答应我，在你满十八岁之前，不能和任何人有亲密且过界的举动，女人、哥儿，嗯，男人也不行。”
第57章 晋江独发
段锦虽然早慧, 也学习过很多知识，但毕竟年岁尚小，从未沾染过男女之事, 书本也是长辈们精心筛选过的，因此即便是听过男女之事，也只有大概的印象, 觉得那是成婚的人才能做的事, 未婚之人做了是会被唾弃的, 并不明白其中真正意味着什么。
此时听着林洛郑重其事的让自己答应了, 段锦有些疑惑，不明白林洛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觉得林洛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点头应了下来, “我答应你。”
林洛松了一口气。
段锦却是继续问道：“但，亲密且过界的举动是什么？”
林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段锦, 觉得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事，毕竟先入为主的观念告诉他，段锦比别的小孩都要聪明，他就下意识觉得这种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但是，对上段锦探究又澄澈的目光, 林洛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段锦真的因为年岁小，所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林洛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一方面他是觉得这种事情很难说出口，另外一方面又纠结, 如果他不说，段锦又瞒着自己偷偷去尝试怎么办。
最后，林洛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段锦道：“如果有人亲你嘴巴、脱你衣服，想要有更多的肢体接触，这在你十八岁之前是绝对不行的。”
末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是十八岁以后，你也只能和固定的人做。”
段锦明白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林洛对这事那么紧张，在他看来亲别人嘴巴或者是和别人脱衣服抱在一起之类的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吸引力，甚至想想还会有点恶心。
段锦自己无所谓，望着林洛紧张兮兮等待自己回答的样子，他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林洛盯着他，再次确认道：“你真的答应了？”
段锦再一次点头，“对，我答应你了，既然是你要求的，我会做到的。”
林洛开心了，看着段锦的目光中充满了欣喜，他觉得养一个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真好。
林洛知道段锦答应自己的事一般都能做到，见他答应之后，心上的石头就放下了，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连忙道：“好了，我们早点休息吧，你这几天可不能太操劳了。”
段锦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异议。
两人依旧是睡在一张床上，刚开始是因为段锦离开林洛自己睡就会做噩梦，后来林洛发现这样也不碍事，还能让段锦更安稳，再加上他也习惯了，所以也就没有更改了
眼下，两人各盖着各的被子，倒也很快闭着眼睡了。
今天一天又是赶路，又是跟着段宁玩了那么久，林洛早就累了，躺下去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倒是段锦睡着睡着便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旁边的林洛，眼里还带着几分困惑。
*
第二天，约定好在段宁这里集合的学子们陆陆续续来了，段锦作为这次的中心人物，需要聊些他们自己的话题，于是便自己去和他们聚了。
至于林洛，因为他是跟着段锦来的人，这次又不需要他做饭，所以空闲的时间他都可以自己在府中闲逛。
段锦在离开之前还跟林洛说了他今日有事要忙，回来的时间不定，让林洛自己活动，不用等着他一起吃饭。
林洛点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什么事情该插手，什么事情不该插手，有些事情不是他该管的，他也不会去多管闲事。
林洛独自用完早饭，正想着做些什么打发时间，抬头就看到了门外有人来。
看清来人，林洛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笑道：“杏哥儿，你怎么来了？”
杏哥儿尚且不知自己昨日和公子的事被林洛撞个正着，此时听着林洛的话腼腆的笑了笑，“公子说今日他们有事，你一个人在这里怕是会有些无聊，让我陪陪你在这院子里逛逛。”
林洛觉得这段宁想得倒是很周到了，只是这陪着他的人要是换个就好了，只是他看着笑容和以往没什么差别的杏哥儿，他也收起了自己的别扭，客气气的接口道：“那就麻烦你了。”
结果，林洛跟着杏哥儿游了一天的府邸，还出去游玩了半天，看到了不少昨天没有看到的东西，倒是让他渐渐忘记了昨日的尴尬。
只是玩尽兴了之后，林洛便觉得累了，回去泡了一个热水脚就睡了。
等到段锦回来，看到的就是林洛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这弄的他还是有些困惑，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弄得那么累？
听到段锦的询问，林洛只是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没什么，只是今日去的地方有些多，精神有些疲倦罢了。以往在家里虽然干活，但是没走那么多地方，也没看那么多东西，所以没那么累。”
段锦没有多问，贴心的给林洛按起了头来，想要让他舒坦一些。
林洛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段锦做得很顺手，也很有耐心的样子，他也就没有阻止，
段锦看着昏昏欲睡的林洛，心里也开始纠结，他想要让林洛一直陪着自己，做什么都陪着，但林洛陪着自己过来看起来又很累的样子，那下次林洛不愿意陪着自己怎么办？他得想想办法，让林洛清闲一些，这样每次出来他才会跟着自己一起。
*
段锦的纠结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第二日府试便正式开始了。
府试一共考三场，每场一天，由知府主持，正式通过之后便能称为童生，正式进入科举考试一途。
经过这段时间的科普，林洛也明白了眼下的童生并没有后世说的那么简单，考过的人也是相当于后世的乡镇学校的校长。
因此，即便是只考一个童生，在这个时代虽是没有秀才等级以上的福利，却也是受到普通人极大尊敬的。
赵夫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段锦第一次见到赵夫子时，他虽然在被段耀祖诋毁，似乎童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头衔，但那也是段耀祖自己愚蠢，当他真正站在赵夫子面前时，段耀祖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也不敢说这话的。
除了段耀祖这个蠢货之外，在赵夫子那里学习的人都很尊重赵夫子，甚至于那些学子的家人们每次见到赵夫子都是会恭敬问好的。
赵夫子愿意在他们村子里开办私塾，除了上面给的资助，村子里的人不仅为他提供了住宿的地方，每个月还有从共中出来的银钱给，平日里还有节礼，其实日子过得也不差。
基于以上知道的这些，林洛在考试时再见到各种卖力想要通过考试，或者通不过考试而落寞的人都不会惊讶了。
这次，段锦他们一行八人前往考场，其中四人是上次和段锦他们一起考过的同窗，剩下的则是新加入进来的人，那些人和段宁都是认识的，彼此之间还很熟悉。
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唯有一人看起来有二十几岁了，只那人性格活泼，倒是和这些少年们相处得很是融洽。
在众人过去的途中，那柳怜还看着林洛笑道：“原来你就是这位段小神童的夫郎啊！你竟然是个这样琉璃般漂亮的人，和这位段小神童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洛被这样夸觉得有些尴尬，觉得这形容的词汇太过于中二了，而且他和段锦虽然是名义上的一对，但是对着年岁那么小的孩子说这些，他真的不会觉得过了吗？
倒是段锦在旁边扬了扬下巴，似乎很满意他的夸奖，嘴角都不由的翘了起来。
柳怜看了看尴尬的林洛，又看了看旁边骄傲的段锦，心里不由起了盘算，觉得这段锦虽是厉害，但是年岁在那里，有些脾性还是没改掉，果然是个小孩子，日后也许可以根据这点多加利用。
这般想着，几人便走到了考场门口。
此番因为是府试，考试众人都是由各个县城里考过的众人一起来的，因此比起县试来更加的热闹，而且也参加的人也更加的各式各样。
林洛看到这里面除了过来备考的学子之外，还有不少摊贩，只是种类五花八门的，让他觉得有些震惊，因为他在这其中不仅看到了许多眼熟的小吃摊子，还看到了一些八卦算命，写着售卖‘逢考必过’符箓的摊子，甚至还看到有人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售卖也不知道是小抄还是什么的玩意。
林洛震惊，林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盯着那里望了几眼，最后发现他们竟然是在售卖考试题目。
林洛指着那里，不可思议的喃喃道：“这种官差不抓吗？”
这本来就是林洛喃喃说的话，结果旁边居然有人听到了，就是刚刚说话的柳怜，他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然后看着震惊的林洛朝他笑道：“那里卖的都是假货，人家书生也不敢告，即便是有人告了，他早就跑了，即便是被抓进去了，那也就诈骗，只要罚个钱，关个几天的大牢，紧接着又会被放出来，都是老惯犯了，这里的官差也眼熟他们，一般不做的太过分，就不会搭理他们。”
林洛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这难道还会有人上当吗？”
柳怜笑了笑，语气悠闲，“当然，总有些不缺钱的人想要赌一赌自己有没有这个运气，毕竟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聪明无比不像是会被骗的人。”
林洛咋舌，觉得不管是古往今来，诈骗这种事还真是经久不衰，而且处罚都好像没有那么重。
在两人说话期间，考场门口锣鼓敲响，声音悠扬，衙役吆喝着让考生们入场，考试马上开始。
铜锣响，原本在外散漫的学子们也就收起了各自的神色，拿好自己的东西朝着官府大门走去。
林洛也回过神来，看着即将要进去的段锦，朝着他叮嘱道：“放轻松，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段锦板着一张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林洛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进去了。
柳怜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互动，眉毛稍稍的挑了挑，却什么都没有说。
随即，林洛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人朝着考场门口走去，排队等着那衙役检查。
林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没有了熟人，亦或者是因为是院士的缘故，所以这次检查的比较仔细，每一个考生都检查了很久才放进去。
林洛不担心段锦的考试成绩，因此在看了一会儿，确定段锦已经进去了之后，他便自己独自去转了转，准备晚些时候再回段府。
*
段锦拿着自己的身份凭证，经过衙役的检查，得到了自己的位置号牌，顺着人流朝着考试的地方走去，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着那个在略靠角落，面向围墙，周围也没有茅房之类污秽的位置，段锦还觉得挺满意。
段锦走过去，感受了一下座位的高度，调整了一下放置笔墨的隔板，虽是不能完全契合自己，但也差不多了才罢休。
因为考过童生只是取得了一个名号，并没有更多的实权，因此在考试时并没有考秀才和举人那么严格，所以也不会像后续考试那般需要在连考的几天之内都待在考场。但是，虽然晚上可以回家去睡，中午还是得留在考场当中的。
鼓声响起，考生停止入场，有一个拿着记录本的老吏走了进来，挨个询问中午的饭食订购情况。
饭食分为甲乙丙丁四级，甲级两荤一素一汤，五十文一份。乙级一荤一素一汤，二十五文一份。丙等两素，十文五一份。丁级就是五文一份，只有两个馒头。
在进入考场之前便会有人将今日的菜色写在门口处，考生可自行查看，等人来时交钱记名，待午休时便会有人将饭食送过来。
其实这些钱在外面都能买到很不错的吃食了，但一来为了防止舞弊，二来也为了增加一点外快，所以这中午的饭食是不允许自带的，只能在现场购买。
很多地方为了压缩成本，这餐食做的就很惨不忍睹，有时候勉强就只能够入口，但本地的知府是个廉政爱民的，觉得取之于民自然就得够本，于是在餐食方面也不克扣，而是和附近的酒楼合作，既省了事，还能赚点中间差价。
当然，为了防止做饭途中有什么私货夹带，一般去下单的时候会有两个衙役在那里监督，防止有人在吃食里动手脚或者传递信息。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不仅包饭的酒楼会担责任，那两个负责看管的人也要担责。
林洛知道这种做法时，先是感叹这科举果然哪哪都要花钱，居然连考试途中的饭食都包了，然后便是感叹本地的知府是个好人，最后直接给了段锦足够的银钱，让他能够顿顿都能吃甲等的饭食，不要亏待自己，毕竟按照段锦的年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才能好好成长。
段锦布置好了自己的笔墨，那老吏便来到了他的面前，表情都有些麻木，直到听到面前人用那尚且稚嫩的声音朝着他道：“我要一份乙级餐。”甲等太贵，而且里面还有他不太喜欢的鸡杂，所以他不想要那个。
老吏抬头看了一眼，见说话之人年纪不大，身上的衣着虽不富贵却也是整齐的，便觉得这应该是谁家小公子今年下场了。
老吏点了点头，记下了段锦的寻求，同时看着本子上一连串的丙和丁，面无表情的走了，因为不管考生们定的是什么套餐，他们拿的钱都是一样的，唯一的福利就是他们的饭菜也是跟着甲等走的，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考生们订什么样的饭菜，他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目送着老吏离开，大约又过了两刻钟之后，铜锣再次敲响，小吏们发放答题纸和记题纸，主考官坐于堂上，将今年的考试题目从准备好的一叠纸张中拿出，然后看着考题，朝着下方朗声念题，待主考官念完之后，再由身旁嗓门大的衙役字正腔圆的再念三遍。
段锦竖着耳朵听了一遍，以极快的速度把题写下来，待那衙役又念了三遍时又将自己手上的题目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错漏，衙役的声音停下，这才开始答题。
段锦盯着手上拿到的题目，看了两刻钟，在心里把所有和题目相关的内容都过了一遍，在心里找出了可以用的篇章，默默连成了文章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答起题来。
等到段锦落笔，考场正前方那根代表着时间的香，也还剩下一小节。
再等了两刻钟，香尽，铜锣敲响，衙役们呼喊着停笔，挨个收卷。
等收到段锦这里，他直接将自己的卷子递了过去，随即便听到比自己更前收卷子的人嚎叫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出来，我明明昨天才看过那些书的，为什么我刚刚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人絮絮叨叨，直到衙役们来送饭了，他还在不停的念叨。
段锦客气的同前来送饭的衙役道谢，看着自己面前食盒里装着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稍显满意的点了点头，夹起一筷子炒肉放进嘴里，同时想着也不知道林洛开始吃饭了没有。
*
林洛当然吃饭了，他还是在外面吃的，他离开了考场之后就自己去外面转悠了，这几日都有人陪着他，也只能去一些热闹繁华的地方看看，但是现在他想去看看这里的吃食是个什么情况，以便准备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虽然腐乳卖得很不错，但林洛觉得它的产业结构还是有些单一了，万一出个什么变故，很容易导致他们没钱，他得居安思危，反正他现在也没有那么大的工作量，完全可以发展第二个产业了。
于是，林洛便看着自己身边的丫鬟，让她先带着自己去菜市场看看。
丫鬟很惊奇，不知道为什么林洛会有这种要求，但她是没办法违背林洛请求的，于是带着他来到了菜市场。
林洛在这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比他所在县城的菜市场热闹了不少，连带东西的种类也很多，只是让他诧异的是，在这家菜市场里他居然看见了两家卖豆腐的，甚至有一家还有腐乳卖。
林洛看了看那家卖腐乳的，确定是他家的腐乳，也确定他不认识这家，当初也没有去他家里学习过做豆腐，不由感叹到这豆腐还真是只要一传出去，接下来传播速度就会非常快了。
林洛转了一圈，知道了一个大概，看着精神奕奕的鸭子还买了一只，准备回去给段锦做个老鸭汤。
让人帮自己把鸭子送到段宁宅院之后，林洛又去转了转卖吃食的街道，找了一家生意不错的地方和丫鬟一起吃了这里的特色美食，这才慢悠悠的又去溜达了一会儿衣服店铺，最后才回到了段宁家午休。
接下来两日，林洛都是把段锦送到考场里之后就自己去溜达，溜达完吃个午饭就回去休息。
等到第三日，段锦他们彻底考完之后，几人一起去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是在洛城最大的酒楼里吃的，段宁和柳怜几人都格外的高兴，红光满面的样子。
柳怜卡在这个岁数还没有考过童生，却也没有任何失落的情绪，每次开考每次都会去，这次他却格外的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次能过了。
柳怜看着段锦，真心实意的道：“段锦老弟，这次多亏有你在，因为有你，这次我怕是能过了，三场考试猜中了一场，你真是太厉害了！”
原本柳怜和段宁就是认识的，两人前后脚地进入了同一家学堂，两人都是每次考每次不中，但每次都会去考的，再加上脾气相同，因此两人的交情也就变好了。
在得知段宁的父亲把段宁送到那个小山村的学堂读书时，柳怜是不屑的，觉得段宁的父亲是病急乱投医，还不如和他一样多找几个夫子来辅导。
等到后面，段宁考过了县试时，柳怜还觉得是段宁走了狗屎运，这次突然就考过了。
在段宁回来给柳怜说他认识了一位神童，还能猜到题目时，他还半信半疑的，觉得和在科举考试外面那些卖考题的人差不多，只不过那些人明摆着骗银两，他兄弟这个明显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在段宁说会邀请段锦来住，并且到时候还会给他们猜题时，柳怜其实是不相信的，不过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他还是来了，就像他刚开始科举时会买考场外面的考题一样，反正他也不差钱，万一买了就中了呢？谁知道，这次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别人举着酒来恭维，段锦也不好驳了别人的面子，只是他年岁上小，只能端着茶水，以茶代酒。
柳怜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向段锦表达他的亢奋之意，他举着自己的酒杯，然后和段锦的茶杯碰了一下。
第58章 晋江独发
之后的几日林洛和段锦在洛城又留了两天, 直到觉得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这才告辞离开。
段锦他们离开那天，段宁和其余未曾离开的学子们都来送行了。
林洛和段锦坐在马车上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直到看不见送行人的身影，这才收回了手回到马车车厢里，这马车是他们租赁的, 马车夫是柳怜他们推荐的武夫, 会一直护送他们回去。
柳怜目送者段锦他们离开, 同样也收回了自己挥着的手, 同时脸上的笑容收敛，看向身边的段宁道：“这次你父亲真的给你找了一个好帮手。”
段宁点头, 颇为赞同的道：“我父亲很机智，听他的总没错。”
柳怜又抬头望着林洛他们离开的方向, 喃喃道：“你觉得，他们会参加院试吗？”
段宁疑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开口道：“段锦怎么可能不参加院试，好不容易考完了县试和府试，参加院试不就是顺便的事，等他考完院试便是秀才了，那可是十一岁的秀才公, 不管说到哪里去都是会让人羡慕的, 他怎么可能会不参加？”
柳怜微笑，扭头看着旁边的好友，感叹道：“我觉得这可说不一定。”
段宁不解, 但柳怜虽然读书不行，看人的目光却是很准的, 平日里也因为他这一能力，帮柳怜自己避开了不少事，有一次甚至帮了段宁，这才让两人成为友人。
此时，段宁虽然还是半信半疑，还是忍不住问道：“不会吧，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如果他不参加院试了，那我们的院试怎么办？”
柳怜扭头看他，先道了一句，“怕是只能靠你自己了。”复又道：“不过，即便是他想给我们猜题，但是按照院试的规格制度怕是也不行的，毕竟我们不可能提前得知是哪位大人过来主考，也自然没办法想现在这般继续用现在的套路猜题。”
段宁哑然，脸上浮现出纠结和失望，整个人看起来都垂头丧气的，他原本以为靠着段锦可以一路考上秀才，只要考上秀才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考不考得上举人，那都不重要了，毕竟能考上秀才他爹就会很高兴了。
柳怜看着段宁时而纠结，时而释然的样子，笑道：“当然，我们即便是考不上，也是得和段锦保持良好关系的，毕竟他这个年岁就这如此聪慧，以后成就肯定也不小。你们上次考县试时，段锦是头名吗？”
段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这里，想了想还是点头对他道：“对，他也是县试的头名。”
柳怜拍了一下手里的扇子，扭头朝着旁边的段宁，道：“若这次府试他还是头名，不管他考不考院试，我们都一起去恭贺一下他吧！”
段宁点头应下，虽不明白柳怜这是想要做什么，不过恭贺自己的友人考得头名，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答应得也就格外的爽快。
*
马车比驴车要快上不少，再加上他们这个是特意选的马车，内部不仅舒适，乘坐的过程还不颠簸，不到半日的功夫，他们便已经回到了家。
林洛看着和离开时相差无几的段家宅邸，再看看旁边快要修建完成的工坊，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在外面能够见识到很多新鲜的东西，但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地方，才是他心里面觉得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
林洛下了马车，段锦紧随其后。
两人付过了车夫的马车钱，客气的送别车夫，这才大步流星地往宅子里走去。
等到入了段家，先是看到了前院正在忙碌的众人，众人见到回来的两人还有些吃惊。
“东家，你回来了？”
“大哥，你回来了。”
……
一声声呼喊在院子中间响起，听到动静的秋生也连忙赶了出来，见到两人真的回来时，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几分笑意，快走两步来到林洛面前，“东家，你回来了！”
林洛点头，看着井井有条的院子，再看看旁边的秋生，笑道：“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把这里管理得很好，做得很不错。”
秋生被林洛夸奖的有些害羞，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然后看着林洛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道：“这也不是我管理的好，都是大家自觉。”
林洛看了看面前害羞的人，又看了看天色，最后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带着大家把东西收拾一下，早点下工吧。”
秋生点头，转身就去吩咐大家做事了。
林洛和段锦两人则是打开了通往后院的房门，准备回去休整休整。
在两人没在家的时候，后面的门都是锁着的，因此也没有人进来收拾，待他们两人回来时，那房间里已经落了一些灰尘。
林洛看着这熟悉的院子，再看看那落满灰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喊着段锦把东西放下来就一起收拾。
两人正在后院忙的热火朝天，秋生却再一次进来了，这次脸上的神色还有些微妙。
林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纠结的秋生，他放下了手里的抹布，扭头看向他道：“怎么了？”
秋生抿了抿唇，抬头不好意思的看着林洛道：“东家，我刚刚有一事忘记说了。”
林洛看着苦恼的秋生不在意的道：“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刚才说和现在说也没差，你现在说就行了。”
秋声点头，心里的忐忑消失了，开口慎重道：“在东家没回来这几天，你的姐姐林雅来过一趟，在这院子里大吵大闹的想要我们交出腐乳的配方。”
林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理解林雅的脸皮为什么能那么厚，两人现在已经算是没有关系了，她竟然还敢来要自己的方子。
段锦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抹布，扭头看向了两人的方向，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显然很不满意自己听到的内容。
秋生看着林洛难看的脸色，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的段锦，连忙保证道：“东家，你放心，我们没有理她，直接就把她赶了出去。”
他们这些人都是跟着段锦混过的，自然知道得也比村里人多一些，知道不管是林洛还是段锦都不喜欢那个叫林雅的女人，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村子里的人说林洛和林雅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扶的话有些愚蠢。
他们这些靠着林洛和老大吃饭的人，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去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更何况他们也是真的不知道那方子的，他们如今虽然在做腐乳，但每一个步骤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最后腐乳上裹着的料也是由林洛自己配制，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配方。
林洛听完虽然有些烦躁，但整体而言林雅还影响不了自己的心情，于是看着秋生道：“我知道了，你也去收拾收拾回家吧！”
秋生点头转身离开，在转身的刹那秋生还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给林洛说说上次林雅过来时状态有些不太对，整个人像是疯癫了一般，在这个宅子里大吼大叫的，完全不顾别人在说些什么。
最后，秋生还是决定私底下找个机会把这事给老大说好了，他觉得他们东家有些心软，要是这样说了之后怕他东家怜悯心起，过去接济他那疯癫了的姐姐，这反倒是不好了。
秋生心里有了盘算，扭回头去就见他们老大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他就越发的肯定了这事得和老大说，而不是告诉东家。
秋生收回了目光转身出去，待到了外面，外面的人还在收拾东西，秋生收起了在段锦他们面前时的谦卑，朝着众人严厉道：“好好收拾东西，你们把这里打扫干净，之后才能回家！”
“是！”众人齐声应和。
看着卖力干的众人，秋生又把视线落在了不远处角落里的王桩子身上，看着他也和别人一样埋头苦干丝毫没有偷懒的意思，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也没有放松警惕。
秋生觉得，日后他们东家的事业肯定会越干越大的，到时候肯定会挑选人当他的管事，如果东家要从他们里面挑选管事的话，那只可能在他和王桩子之间率先选择，他得赢过王桩子才行。
秋生这般思量过后撸起了袖子，去帮一些进度慢的人开始整理起东西来，在别人道谢时露出了温和的神色，尽力和众人打成一片。
*
后院，林洛听着秋生的话后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他是真的不明白林雅的脸皮子怎么那么厚，明明两人都断了亲了，上次还闹得那么僵了，她居然还敢上门来。
段锦在旁边观察着林洛的神色，见他有些不高兴了，来到他的旁边看着他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开心吗？”
林洛点了点头，倒也没瞒着，直接道：“我很烦林雅，我觉得她老是阴魂不散的。”
段锦看着林洛皱起来的眉头，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不快来，他原本以为林雅嫁到了刘丹家里倍受磋磨，她就不会生出多余的心思来，谁知道她还是这般的有精力折腾，早知道上次就不该想着她在刘丹家里难过就放过她了。
段锦懊恼，懊恼自己放过林雅，竟然导致了后面林洛这般难受，这是他的不对，他也不想看到林洛这般不开心。
林洛独自生了一会儿气，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又开始往好的方面想着，觉得要是下次林雅再来，那就把她直接打出去好了，这样再多几次，她即便是脸皮再厚，应该也不敢过来了。
想到事情的解决办法，林洛就不再惦记这事了，而是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了其他方面，他扭头朝着旁边的段锦道：“好了，我们不想她了，免得糟蹋了自己的心情，等她再来就直接赶出去，今日回来我们都累了，眼下就好好的休息休息，其余事等明日再说。”
段锦迟疑，盯着林洛已经恢复了几分轻松的脸，最终还是点了头。
林洛笑着看他皱着一张脸，仿佛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小孩就该多笑笑，这般苦大仇深的作何？”
段锦盯着林洛微笑的脸，脸上的情绪一滞，随即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林洛看着他的笑容，觉得小孩就是好玩，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很快，两人收拾好屋子，简单的吃了一个晚饭，这才开始休息。
之后的几日，林洛要忙这几日出来的腐乳售卖，隔壁工坊最后完工的地方收尾，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的，林雅也没有冒出来搞什么幺蛾子，于是逐渐的遗忘了林雅这事了。
在他们回来的第十日，林洛的工坊也要正式开工了。
林洛为了庆祝，特地举办了一个仪式，不仅在工坊牌子上挂了一个红绸，甚至还弄了一串鞭炮，希望博得一个彩头。
段宁和柳怜到的时候，段锦已经拿着林洛给的香，面无表情的点燃了鞭炮。
这次因为有外人在，段锦就没有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倒是在他站到了林洛旁边之后，林洛伸手给他捂住了耳朵。
柳怜他们下了马车之后，看到的就是站在热闹的人群当中，在噼里啪啦的烟火中，林洛给段锦捂住耳朵的场面。
柳怜甚至还看到了，段锦表情臭臭的站在那里，不想让林洛给自己捂着耳朵，但因为没有办法违背林洛，所以生气的样子。
柳怜觉得有趣极了，眼看着那里的鞭炮已经放完了，拍着手里的折扇，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那么热闹？”
被柳怜问话的是一个村里人，他今日也是听说林洛的工坊开业，所以过来凑热闹的，冷不丁听到旁边有人询问，扭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一身锦衣，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柳怜。
柳怜见他半天没回话还觉得有些奇怪，扭头看着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请问，这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村民连忙摆了摆手，连连摇头道：“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今日是这林哥儿家里新工坊建成，特地举行的开工仪式，我们也是来凑个热闹。”
柳怜点头，也不再多问，朝着旁边的段宁点头，两人便朝着段锦他们那里过去了。
此时，林洛和段锦一人扯着一头盖着牌匾的红布，用力的一扯，接着后面的牌匾便露了出来。
林洛打头，推开了工坊的大门，说是开工仪式，其实早在几日前，林洛已经把那些东西都搬到了这工坊里，今日只需要开门就可以按照往日的工序开始劳作了。
林洛上次去了洛城，在那里逛了好几天，最终决定除了腐乳之外，他还要制作豆瓣酱。
豆瓣酱的周期比较长又容易生蚊虫，所以林洛做足了准备，这次工坊建成之后也专门拿了一间出来装修，这才准备开始做豆瓣酱。
在做豆瓣酱之前，林洛先清点了一批人，这些人都是平日里做事细心比较爱干净的，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做豆酱，剩余的还是做腐乳。
做豆酱这批就由林洛自己管着，这里面就有王桩子，他觉得王桩子虽然有点小心思，但干活整体还是挺利索，并且还是挺爱干净的。
另外一批则是由秋生管着，他出去的这几次秋生管理做腐乳的人也做得很不错，他觉得可以适当的放权，让他帮着自己干活。
这日，工坊正式宣告建成，林洛和段锦扯掉了红布、推开了大门，谢过了前来凑热闹的村里人，他们便准备去工坊里做事了。
“段兄！”
两人刚要踏进门口，远处就传来了呼喊声。
循声看过去来人竟然是柳怜和段宁，林洛还有些吃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段锦倒是目光闪了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两人静静的站在原地，待柳怜两人走到面前时，段锦才道：“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柳怜啪的一下打开了自己的扇子在面前扇了扇，装出一副风流倜傥样，然后看着段锦戏谑道：“段小兄弟，你这话可就伤人心了，我们这次来，可是向你道喜的。”
林洛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往前迈了一步来到柳怜面前，语气焦急道：“难道府试的名单下来了？”
柳怜点头，看着旁边气定神闲，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段锦道：“你们还真沉得住气，今日早晨便放饱了，我们以为你们昨日就会过去，还在段宁那里等着你们。谁知道，直到今日放完榜也没有见你们来，思量间便准备过来直接告诉你们，顺便来向你们道喜。”
林洛这下不知道如何高兴才好，拍着自己的脑袋道：“我们原本算的就是这几日，正准备明日过去的，谁知道这放榜日竟然是今天。”
说完，林落又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柳怜，着急道：“那这次，段锦是多少名？”
站在旁边一直插不进话的段宁立马就道：“还能是多少名？段锦这次，依旧还是第一名，你们不知道，当我们看见这名字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这次考试的是有多少人，其中还有多少大才，我们虽然相信段锦，但这事也是想都不敢想。谁知道，他偏生就考了那么高的名次，我们俩都还在尾巴上吊着！”
段宁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当场给段锦表示一下，他们看到段锦名次时那种手足无策和惊喜的心情。
段锦听着他的话，嘴角浮现出了几分不太明显的弧度，显然也是高兴的。
林洛在一开始的高兴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看着远道而来的两人道：“抱歉，让你们在这里站了那么久，走走走，我们进去坐着。”
说着，林洛便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将段宁和柳怜往段家宅邸的方向引过去。
段宁和柳怜自然从善如流，带着身后提着东西的下人们，抬脚就朝着旁边的院子去了。
段锦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悠闲的跟在他们身边，脸上皆是闲适的神色，偶尔应和两句，跟着林洛一起招呼着人进去。
就在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朝着段家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弟弟！”
听到这个声音，林洛皱起了眉头，而段锦则是目露出了凶光。
林洛和段锦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林雅，在她旁边还跟着畏畏缩缩的刘丹。
刘丹身形一直如同一般农人般瘦弱，即便是许久未见，此时也没有胖多少。
倒是他身旁的林雅，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脸颊两边快速的消瘦了下去，此时甚至还呈现出几分凹陷，她身上那身本来就不怎么合身的衣服都显得有些空荡了。
眼看着林洛两人朝着自己看过来，表情都有些难看，特别是段锦的表情更是难看至极，刘丹下意识的有些惧怕，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旁边的林雅像是看不懂眼下的气氛一般往前站了一步，朝着林洛期期艾艾的道：“弟弟，我听说你这工坊今日开业，我特地过来恭贺你的。”
林洛还未张口说话，段锦便不耐烦的开口道：“你这两手空空的模样，是来庆贺的样子？”
林雅一僵，整个人都呆愣了原地，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不客气。
刘丹抿了抿唇，神色懊恼，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我们这也是听着你这里庆贺，赶得太急了一些，所以没来得及准备。”
段锦却是冷哼了一声，“没来得及准备？昨日我们这里便有了动静，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你今日来却告诉我没有准备，分明是不放在心上！”
刘丹被他那么一说，脸色也僵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头去看着林雅，伸手拧了拧她的胳膊，小声嘀咕道：“这林洛不是你弟弟吗？你快说两声好的，缓和缓和气氛。”
林雅被掐得眼里泛出了泪花，目光看向林洛带着几分委屈，声音哀婉，“弟弟，以前是我做的不对，姐姐在这里像你道歉，我今日来是真心实意的给你贺喜的，你就接受姐姐这次的心意吧！”
若是常人，看着林雅这凄凄惨惨的模样，再配上这楚楚可怜的姿态，怕是早就有些心软了，毕竟林雅虽然性格不好、心肠也不好，但她的皮相算是一副小白花模样。
眼下，林雅因为受难显出一份弱柳扶风的姿态，配上这楚楚可怜的神太，更能引起人无限怜惜。
但林洛作为林雅坏脾气的受害者，他见过她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林洛虽然不是个爱记仇的却也不是个圣人，眼下看着她这般，虽是觉得她可怜，却对她生不出任何的怜惜来。
林洛只是站在那里，语气平平，只是道：“你的贺喜我收到了，你们回去吧！”
林雅听着，觉得林洛终于搭理自己了，还让自己早些回去，以为他是原谅自己了，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双眼突然发亮，往前迈了一步，笑着朝林洛道：“弟弟，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原谅我的，既然你都原谅我了，你就让我在你这里做工吧！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也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林洛不理解，林洛皱起了眉头，林洛歪着脑袋看着林雅困惑道：“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原谅你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林雅笑容凝滞，语气中带着几分勉强，“弟弟，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林洛的语气彻底冷了一下，看着林雅慎重道：“我以为，经过上次那事，你该有自知之明的，我不找你麻烦，也不代表想要被你麻烦，我不会帮你的。”
林雅脸上浮现出几分不知所措来，她抬头看向林洛，执着道：“你刚刚那话不就是原谅我了吗？你原谅了我，不该帮帮我吗？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你宁愿帮助别人都不帮一下我吗？！”
林雅刚开始说话还是平常的音调，等到后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越发的大了，面上甚至显出几分狰狞来。
段锦看着林雅疯狂的样子，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林洛的面前。
林洛却是看着激动的林雅，整个人都有些懵，她完全不能理解林雅的脑回路，自己不找她麻烦就很好了，她怎么还会觉得自己会帮她，他现在甚至找不出任何合适的话语来回林雅的话。
倒是段锦看着越来越激动的林雅，慢慢的皱起了眉头，那冷漠的眼神当中带着几分嫌弃，他知道林雅为什么胆子那么大了，看来在刘丹家里的这段日子她受了很多折磨，这次刺激已经把她给弄疯了。
想到这里，段锦挑了挑眉，同时心里还有些不满来，他要是早知道林雅会那么麻烦，他就不该让她来这个村子。
段锦看着面前状似疯魔的林雅，扭头朝着身后的林洛道：“你带着他们进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林洛不解之后，很快便察觉到林雅的状态不太对劲，此时听到林洛的话，他还有些担心，不由问了一句，“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段锦摇了摇头，很快道：“没问题，你们进去吧！我跟她说几句。”
柳怜在旁边听了全程，大致明白这是个什么光景，眼下看着段锦要把他们支开，他倒也不添乱，只是朝着旁边的下人吩咐，“你们在这里等着段公子一起。”
说罢，柳怜又看向了林洛，朝着他道：“这是我的武仆。”
林洛看了看柳怜，又看了看坚决的段锦，想到平日里段锦的做事风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再多留恋转身走了。
林雅一看林洛要走立马就急了，伸出手想要去抓林洛，嘴里还喊道：“你等等，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段锦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站着的两人立马上前去，直接将林雅给钳制住了。
第59章 晋江独发
段锦目送着林洛他们进了门, 这才扭头回去看向面前的刘丹和林雅，脸上的表情迅速的冷了下来。
刘丹看着沉着一张脸的段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 强撑着笑道：“段锦，不，段公子, 你看我们以前虽然有些过节, 但是现在都成了妯娌亲家, 以前的那些事就一笔勾销了吧！”
段锦嗤笑了一声, 看着面前露出谄媚样子的人，终于还是开口道：“凭什么？就凭着你娶了一个和我们家里有仇的女人？”
刘丹愣住了, 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他这次过来是想要在段锦他们这里捞点好处的, 毕竟现在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在段锦这里干活是最能赚钱的，他上次成亲时段锦他们也去送了礼，他觉得他们应该是认可这门亲戚的。
既然如此, 那他带着林雅上门，那段锦应该也会给他们一个面子，他也不想多，他就想在这里当个小管事什么的。
刚刚林洛对林雅的态度，刘丹只觉得是他们自己不够礼数, 所以段锦他们生气, 开始对自己敷衍，可是眼下段锦对他们的态度让他开始有些心慌了。
刘丹是庆幸段锦家里出事的，也曾在段锦面前嚣张过, 但是那次之后他便被关了起来，这让他有些杯弓蛇影, 甚至有些后怕，此时面对段锦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种畏惧。
刘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是那笑容在他瘦削的脸上成了一种扭曲的神色，让他整个人都更难看了几分，“段公子，你这是什么话？”
段锦没有继续搭理他了，而是扭头看向旁边被人抓着还在继续挣扎的林雅，淡淡的道：“上次入监牢的事还没有让你吃够教训吗？你是怎么敢继续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林雅浑身一震，没有想到段锦竟然直截了当的就把这事给说了出来，她抬眼不可思议的看向段锦，小幅度的摇头，不停的替自己辩解道：“不是，不是的，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你不要怪我了，我已经受过惩罚了，你不能怪我。”
段锦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直接道：“只要你受到的惩罚没有到我满意的程度，我就觉得你的惩罚没有结束，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如果你再继续出现在我面前，并且在这样肆无忌惮的过来骚扰林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上次也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才收钱让你出来，你再继续这般纠缠，我会再送你进去。”
说完，段锦示意，让抓着林雅的人放开手。
林雅听到这里猛的抬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的眼里浮现出几分哀求，想要去抓住段锦的手，却是被段锦先一步避开了。
林雅扑了一个空，甚至因为惯性，差点摔到了地上。
段锦看都不看匍匐在脚边的林雅，抬头看向面前的刘丹，同样对他道：“你也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光是凭借着林雅以前做的那些事，我都不可能放过你们，如今你们能安稳的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也是我不计较的结果。你觉得如今凭借我们家在这个村子里的影响力，要是我发话想要将你赶出去，那你还能待在这里吗？我记得，你那些哥哥们，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你分出去，怕是我说上一句，第一个帮忙的就是他们。”
刘丹听着段锦的话，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其中不止他和段锦之间的恩怨，林雅竟然也把他们得罪的死死的。
刘丹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眼下家里还没有分家，他娘管着家里的公账，他娘也是最心疼他这个小儿子的，时不时就会漏一点东西给他，日子可算是清闲又自在，如今还能时不时去岳父那里打打秋风，日子更美了。
刘丹握紧了拳头，他也正是因为在家里待不下去了，所以才带着林雅过来攀攀交情，想着如果能在这里找到事做，那他家里那些人只会上赶着巴结他，哪里还会说什么要叫他赶出去分家过的事。
刘丹自然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此时听着段锦的威胁，明明还没有自己高的人背着手站在那里该是一副可笑的场面，可是他板着一张脸格外严肃的样子，却是硬生生衬托出几分威严来，他甚至生出了几分想要膜拜的心思。
段锦看着两人被自己训得差不多了，最后总结道：“所以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林洛面前了，他是个心软的，我不是。”
说完，段锦也不再搭理两人转身就回了家去。
在段锦迈入门槛之后，呆愣在原地的刘丹这才反应了过来，看向从地上刚刚爬起的林雅，抬手又是一巴掌将她打在了地上，看着她道：“你这个贱人，你老老实实的交代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刚刚说的那话是个什么意思？”
林雅抬头看着这个刚刚在段锦面前屁话都不说，现在却是朝着自己耀武扬威的刘丹，冷笑了一声，“你想知道？那你去问段锦，去问林洛啊！你在这里问我做什么？”
刘丹被林雅的语气和神态给激怒了，抬手又是几巴掌，打得啪啪作响。
林雅拼命挣扎，却是完全挣脱不了他的钳制，最后脸颊浮肿，嘴角都溢出了鲜血，逐渐没力气不动了。
两人在林洛的工坊面前闹，本来刚开始还没人在意，毕竟他们两人之间互相打架那也是自家男人教训自家媳妇，这在乡下是常有的事，亲近的会劝上两句，不亲近的就会看两眼走开。
可是眼看着刘丹两人在门外闹了许久，眼下都快要把林雅打死了，工坊里的人探头看了两眼，生怕他们在这里闹出什么祸事，于是便喊了秋生过来，“秋生，你看他们在这里都闹了半天了。”
秋生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向旁边人，“你和钱丙他们出去，直接把他们赶走，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出事。”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要是刘丹不听话，你们就给他一个教训，教训到他下次再也不敢接近这里了。”
喊人的人点头，立马召集兄弟出去了。
王桩子路过他们身后听到他们的对话，抬头看了一眼面色沉寂的秋生，再看了看外面的刘丹两人，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这事，他觉得秋生做事越来越像段锦了，他得合计合计这事要不要给林洛说。
*
段家宅子这里。
段锦进来时，他便看到柳怜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笑着朝着林洛说了什么，林洛脸上也带着几分笑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见状，段锦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太高兴，然后就板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在段锦进来时，林洛就发现了他的动静，眼看着他进来了，立马招呼道：“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段锦想了想，利索的点头，似乎是怕林洛不够放心，继续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之后应该是不敢再来了。”
段锦没有说的是，如果他们敢再来的话，那他会第一时间先把他们赶出这个村子去，他已经受够了这样时不时被人找上门找麻烦的日子。
其实，要不是担心林洛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别的看法，段锦早在回来听到林雅又找上门之后的第一时间便开始采取行动了。只是不行，他得多谋划谋划，得让林洛不知道他做过什么，虽然不想承认，但段锦知道自己在林洛的心里是个好孩子来着。
在段锦这样说完之后，林洛不疑有他，他在这里的身份是个哥儿，即便是他现在有了个工坊，手底下还有那么多人做事，但在许多人心里这个家还是段锦当着的，即便他只是一个不满十一岁的小孩。
而且，当这个小孩前身还是地主，在这个村子里有不少有地位的长辈护着，眼下以这般的年岁还考了童生，那这个小孩的地位可比一般男人在这个村里的分量还要重。
只是林洛知道归知道，此时面对段锦时，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夸奖道：“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段锦的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了笑容，看得旁边的柳怜咂舌不已，段宁倒是见怪不怪了。
“对了，因为柳怜他们过来，所以我把曲奇饼干拿了出来，你跟着吃点。”
原本高高兴兴的段锦，听到曲奇饼干被拿了出来，整张脸又垮了下来，同时扭头看向柳怜和吃的正欢的段宁，目光在柳宁旁边快空了的盘子上凝视，整个人显得越发的阴沉了几分。
这曲奇饼干制作麻烦，林洛折腾了许久才得了那么一小罐子，他也是每天才只能吃一片的人，结果段宁这个胖子就在这里咔咔咔的吃着。
段宁察觉到了杀气，只是不知道这杀气是从何而来，左右四顾了一圈，看着面前的众人道：“这屋子里怎么一下子就冷了？弄得我凉飕飕的。”
柳怜有点无语的看着，又拿了一块迅速吃完的段宁，又看看旁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段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看向段锦道：“段锦，我们这次除了恭贺你又取得案首之外，另有一事，便是想要询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参加院试？”
柳怜的话一出，段宁也不吃了，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到了段锦身上。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问这个问题，段锦在听到柳怜这话问出口之后，不紧不慢的道：“我这次就不参加院试了，我得去书院再读几年书，进修几年。”
虽然柳怜早就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了，但是当段锦真的这样说之后段宁还是一下子就急了，立马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看着段锦道：“段锦，你怎么能这样想，你真是糊涂啊！既然已经考过了县试和复试，那就该乘胜追击的参加院试才行啊！以你这般的年岁，只要过了院试成为年轻的秀才，一定会有很多人都能知道你的，你就能扬名了！”
看着焦急的段宁，段锦却是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神情和动作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十岁的小孩，反而成熟的像个大人。
“我现在年岁尚小，读书也晚，这次也只是侥幸过关，以后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段宁被段锦这话噎了一下，他非常想要反驳段宁的话，想要让别人来听听这叫什么话，如果只是运气好，怎么可能县试和府试都能考第一。
段锦看着此时比自己更像小孩的段宁，却是笑了笑，接着道：“赵夫子和本地的毛县令也建议过我，让我这个年岁不要冒进，慢慢来就好。”
段宁听着段锦说这是赵夫子建议的，当即就卡了壳，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赵夫子的异常他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大老远的攀着关系过来读书，既然是赵夫子建议的，那他也不好说什么。
柳怜就是在旁边听着，见段锦能够坦然的说出毛县令的建议，甚至于脸上还不带着一点异色，仿佛在说自己家中的长辈一般，他眼睛便是一亮，随即道：“你和本地的县令也有交情？”
段锦倒也没瞒着他们，直接道：“不算什么交情，只是通过赵夫子认识之后，那位长辈对我还算有几分友好，我便自作主张的攀了上去。”
柳怜听完这话之后，看着段锦的目光更加不一般了，他和这些人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身居高位者如果看不上下面的人，即便是你再想摊上去，人家也不会搭理你，段锦这话明显就是自谦的话语。
柳怜看着段锦意味深长道：“每次觉得认识了段兄，过会儿你都会刷新我的认知，段兄真是藏了好多惊喜。”
几人说话间，王狗蛋跑了进来，喘着粗气朝着林洛和段锦道：“东家，段公子，外面外面来了一群衙役，说是来给你们报喜的。”
林洛还有些茫然，不明白这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管差过来报喜。
段锦也有些疑惑，毕竟他这也是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
倒是旁边的柳怜，看着还弄不清楚情况的两人，笑着道：“这怕是段锦考了案首的名次传了回来，所以官差过来报喜了。”
林洛震惊，不由问了一句，“考过府试，也有人来报喜吗？”
柳怜点头，肯定道：“若是在城中，考中的居多，所以这样的事也不常有，但若是在乡野，考中的少，那这事就多了。童生虽是末等功名，考上去却也和普通百姓不一样了。况且，你家这也不是考中普通的名次，而是考中了头名。若是再参加院试得了头名，那就是三元及地了，往上去别人都要多看几眼的。”
段锦听着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回答，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他站起来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朝着旁边的林洛道：“我们得准备点赏钱给他们了。”
林洛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应道：“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事了。”
林洛急匆匆的让段锦出去迎接，自己则去屋子里拿了一百文钱出来。
待林洛急匆匆的跑出来之后，他才发现不仅是王狗蛋说的那些官差来了，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喧喧扰扰的一大片。
林洛看着正在和官差们交涉的段锦，连忙走上去将手里的钱递给他，让他帮忙打点人。
段锦接过那钱，终于结束了无用的寒暄，然后看见面前人笑道：“你们来这趟辛苦了，这点钱你们就拿去打酒吃吧！”
那领头之人看着段锦他们一出手就是一百文，整个人都有些激动，往日里他们来报喜，只有那些考上了举人老爷的才会出手那么大方。
领头人接了那钱之后，又说了好几句吉利话，这才准备离开，在离开之前，他们还给了段锦一个据说是县老爷让他们带过来的包袱。
段锦有些奇怪，却还是道谢之后接了过来。
直到那些官差们都走了，村里人才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起段锦官差他们是过来做什么的，是不是就和官差们说的一样段锦真的考上了功名。
段锦很谦虚，却还是实话实说道：“不算什么功名，眼下只是考上了童生而已。”
小村子里的众人哗然，他们村子里虽然有族学，每年也有不少学子进去读书，但是能考上童生的真的没有几个，更何况还是这么年轻的童生。
一瞬间，村民们看着段锦和林洛的目光都有了变化，里面充满了羡慕和敬畏。
原先，村民们巴结段锦和林洛是因为林洛在这里开了工坊，可以让他们进去做工，也知道段锦身后有靠山，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可是现在段锦自己就考上了童生，再往上考就是能当官老爷的人，他现在这般年岁就能考上童生，日后当官老爷也是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他们七嘴八舌的问完之后，脑子活络的立马就往家里赶去，想要从家里拿点东西当做贺礼让段锦能记住自己，日后也好攀点交情捞点好处。
刘丹家里也是其中的一户，看着不少人都拿着东西往林洛家里跑，他们自然也跟着起了心思，刘家大哥甚至还问起了刘丹在哪里，让他和自己一起过去，谁知道一问才知道早就出去了。
等到刘丹回来时，听到的就是段锦考上了童生，村里的众人都去他家送礼去了。
刘丹一听，心里一梗，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林雅，一巴掌又将她打在了地上，嘴角都破了皮了，嘴里还不停的骂道：“你这贱皮子，要不是你得罪了段家，如今我们也不会这般窘迫了！”
林雅倒在了地上，任由刘丹在自己身上发泄，眼里都是死灰，她是恨林洛的，恨林洛不救他，可是她也恨刘丹，若不是他占了自己的便宜，如今自己已经是王秀的夫人了，也是可以接收别人恭维的人了！
逐渐的，林雅眼里浮现出了几分血色，一个极端的念头冒了出来。
林洛原本以为他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等到看到他们一个个又回来，还拿着不少东西过来送说是作为贺礼时，林洛的脑袋都疼了。
想着这都是他们的心意，却也没有将人往外赶，而是让段锦他去陪段宁他们，他自己去接待的那些人。
段锦听着这话，盯着林洛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林洛在前院招呼前来的村民，段锦在后面招呼段宁他们，说说几人接下来的打算。
段锦看着坐下来之后又开始咔咔咔啃着，一口一片曲奇饼干的段宁，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道：“段宁，你吃旁边的绿豆糕吧！”
段宁又吃了一块曲奇饼，语气中带着几分茫然，“为什么？”
倒是柳怜在旁边看出了端倪，忍不住笑道：“大概是因为你现在在吃的这东西是段锦的心头好。”
段宁有些诧异，他觉得段锦这小子是有些护食，但也不至于护食成这样，虽然这种糕点他在之前从未吃过，口味也是前所未有的好，但是就这几块糕点，他不可能都不让自己吃吧？
段宁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段锦不会那么小气的，只是几块糕点而已。”
段锦却是在他即将又拿起一块时，朝着他点了点头，肯定道：“我就是那么小气，这个糕点从准备到制作一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家里也只有一罐。”
“啊？！”段宁震惊了，但想到这糕点的口感，他又觉得需要花费那么多时间可以理解，看了看‘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段锦，再看了看自己手里散发着香气的糕点，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接着叹气道：“好吧，我不吃了。”
段锦满意了，这才点了点头。
段宁撇了撇嘴，神色间有些不甘，但看着段宁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他好歹是帮自己考过两次试的人。
柳怜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互动，只觉得他们一大一小都是活宝，同时还觉得平日里进退有度，看起来比他还成熟的段锦竟然还在护食，只有这种时候看起来才像是这个年岁的孩子。
为了缓和现场的气氛，柳怜摇着自己的扇子道：“对了，刚刚那些官差给你送了什么东西过来，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柳怜这话当然不是想当然就说出来的，而是觉得那东西应该是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应该没有什么不能看的，所以提了出来。
段宁不能吃东西，还是这种特别让自己喜欢的东西，此时急需别的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听到段宁的提议立马道：“对、对、对，我看着也很好奇，我也想知道，县令给你大张旗鼓的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段锦听着他们的话，想了想觉得那东西的触感像件衣服，当即也不扭捏，直接就打开了包裹，结果发现里面除了段锦升为童生的凭证之外，下面竟然是件月白色的衣服。
“呀！”段宁伸头看了一眼，随即赞叹道：“段锦，你和这里的县令真是关系挺好，他竟然连这个也给你准备好了。”
段锦有些不明所以。
柳怜却是在旁朝着他解释道：“要是没有看错，这是童生的服饰，是考过了童生才有资格穿的，你穿这个出去，凡是见到你的人都会对你多几分尊敬，这就是你身份的凭证。”
段锦听着他的解释，即便是他现在整个人都很沉稳，他的眼睛也微微发亮了几分。
等到林洛送走那些村人，再次回来时就见段锦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正等着自己，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里充满了等待着夸奖的期待。
第60章 晋江独发
林洛发现段锦正期待的看着自己, 他走进去的步伐便有些迟疑，不明白自己才刚刚出去了一会儿，这里发生了什么？
可是很快, 对上段锦那亮晶晶的目光，林洛察觉到其中的期待，他纠结着还是往前迈步走了进来, 然后笑道：“你这是哪里来的衣服, 还挺好看的。”
段锦抿了抿唇, 唇角不自觉的浮现出几分弧度, 显然现在心情很好。
旁边的段宁忍不住了，朝着林洛介绍道：“这是童生的服饰。”
似乎是怕林洛听不懂, 继续解释道：“这是考过了童生才能穿的专门服饰，还是县太爷送过来的, 料子都是顶好的料子，穿这一身出去简直是非常长脸面了。不是我说，我觉得这县太爷对你们真的挺好, 我回去也要照着弄这么一身，我穿起来肯定也挺好看。”
柳怜听着都段宁这话，在旁边跟着起哄道：“你要是做这么一身，怕是要加大好几个码数。”
段宁扬起了眉头，抬起下巴, “能穿这样一身, 加大几个码数又如何？我等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以前这衣服看着眼热却不敢穿，生怕别人抓住我就去处罚, 如今可总算是能如愿了。”
柳怜笑了笑，林洛也跟着被逗笑了。
只是经过他们这么一解释, 林洛便明白这衣服的价值了，他往前迈步走到段锦的面前左右端详了几番，似乎是很仔细的检查过了之后才道：“这身衣服你穿着果然好看，果然，这衣服还得是有气质的人穿着，才能显出他衬托出它真正的好看来。”
林洛夸奖时，语气十分认真，神态也格外自然，让人一听便能觉察出其中的真诚。
段锦素来沉稳，可是此时在林洛面前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笑得像个天真的傻子。
段宁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想要张嘴调侃上两句，柳怜却是先一步用扇子挡住了他的嘴巴，低声道：“这种时候就不用说话了。”
段宁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闭上了嘴巴。
之后，柳怜和段宁又在段锦这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顶着吃饱的肚子留下了礼物，拿走了段锦他们给的礼物这才回去的。
段宁坐在马车上，摸着自己吃得滚圆的肚子，随即感叹道：“这段家的饭菜还真好吃，他要是天天吃这样的饭菜，我觉得他住在这里，其实和我住在城里也没差，甚至我那里的酒楼还比不上他夫郎的手艺。不过，说起来，还真是让你说中了。”
柳怜笑了笑，斜眼看着他的模样，随即道： “毕竟他是个聪明人。”
段宁听着这话有些不明所以，想要再多细问柳怜确是不再开口了，他耸了耸肩，继续道：“要是我这次考不上秀才，我干脆再去和段锦读一个书院好了。”
柳怜在旁边听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
林洛和段锦送走了他们，转身就回了屋子里。
林洛去隔壁屋子视察，段锦则是去查看他们拿来的是什么礼物，分门别类的放好，等到林洛有空再过来收拾。
等到林洛去巡查完工坊，确定那里没有什么纰漏之后，又回来和段锦把段宁他们拿来的东西给收拾了一下。
下午和晚上，两人便准备起明日去拜访赵夫子的礼物来，既然在赵夫子那里得了恩惠，眼下又是考上童生这等大事，自然该去感谢一下恩师的。
第二日，林诺和段锦起了一个大早，吃完了早饭，林洛去工坊转悠了一趟，交代完了具体的事项，之后便和段锦两人一人提着一个大篮子朝着赵夫子家里去了。
两人过去的途中，遇到了不少准备下地的农人，因着昨日之事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所以今日面对段锦和林洛时，众人还是那般讨好的姿态，只是这讨好当中又加了几分尊敬。
林洛和段锦对待他们的态度依旧一如既往，温和的敷衍了几句之后便赶自己的路去了。
在快要到达赵夫子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大婶，大婶格外的热情，看着他们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段锦倒也不瞒这，实话实说，“我们这是要往赵夫子家里去。”
大婶点了点头，“赵夫子是个好的教书先生，你们也是好学生，该去的。”
林洛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付了她的话，之后便离开了。
那大婶回首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由感叹道：“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啊！要是这般的孩子是我家的该多好，我怕是早晚都能当上官太太了。”
感叹完，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她便朝着卢珍珠家里走了去。
带来到卢珍珠家院子里，看着杂乱无章的院子，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可是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她又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朝着里面喊道：“卢家婶子，你在家吗？我这里可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大声喊了一会儿，卢珍珠不高兴的走了出来，看着和自己有着过节的女人，皱着眉头道：“你能有啥好消息要告诉我的？”
说完卢珍珠就盯着大婶，她就不信这人有在憋什么好屁，毕竟两家当初为了抢田地的分界，可是打的头破血流的，她还把他们家男人的头给打破了。
要是往常，卢珍珠才不会出来，可是她眼下是真的很好奇她说的好事是什么？
看着卢珍珠一副不耐烦又特别想听的样子，大婶挑了挑眉，唇边皆是笑意，“我来是想要告诉你，段锦已经考中童生了，那在村里风光的哟，大家伙都往他们家里送了不少的东西，生怕自己晚了，路过的一只狗都会上赶着巴结他们。
我想着你们说你们家的段耀祖也去参加了这个考试，这次也肯定会考上，眼下这名次也跟着出来了，你们可要抓紧时间去看看考上了没有，若是考上了，你们怕是也能跟着风光风光了。
要是没有考上，现在段锦都考上了，你们就让段锦给你们家段耀祖传授传授经验，那样没准下次就能考上了。当然了，你们上次虽然闹得不愉快，但怎么说也是打着骨头连着亲的亲戚，你们去求求他，他没准就会帮你们了。”
卢珍珠一听这话，脸立马黑成了锅底，嘴角耷拉着，显得格外的阴沉，看着面前满脸堆笑的女人，终于明白她并不是来给自己道什么喜，而是来给自己添堵，甚至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自从上次段耀祖被罚了之后，段耀祖就一蹶不振，回到家里就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去劝都不听，要是谁敢强行入门，他是直接敢摔东西发脾气的。
这样的状态下，别说是府试了，段耀祖连门都出不去，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家里人也是焦心着他的县试成绩的，毕竟如果考中了，他们一家人也能跟着鸡犬升天，更何况段耀祖平日里在家里最喜欢说的话，就是他以后是要考秀才，举人当官老爷的也是会让家里人跟着享福的，卢珍珠的家里人也是照着这样的原话朝着外人说的。
可一旦段家人问起科举考试的事，段耀祖就开始情绪不稳定，最后没有办法段家人只能自己去县城里问，这才知道段耀祖连县试都没有过，反倒是段锦的名字高高排在第一名。
当时，段家人震惊失望之余，他们便想着劝段耀祖放弃别考了，段耀祖反而生出了一股执拗来，说什么也要接着再考，说他一定会超过段锦的，后续甚至到了疯魔的状态，一提到这事就说他一定会考中，一定会超过段锦。
卢珍珠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心梗，以往在族学读书是不要钱的，可是那书本纸费都是要花钱买的，平日里过年过节也是要往那里送一份礼物的。
眼下段耀祖还要坚持读书，可是他的年岁已经不能送到族学里去了，再去就得交钱，想到那一大笔钱，卢珍珠的心就在滴血。
段耀祖不出门，隔壁邻居还问起过段耀祖的情况，为了脸面他们只说段耀祖是在家里备考，马上要准备去府试了，反正乡下人也不识字，更不会去县城里查证，他们就这样瞒了下来，还给自己脸上贴了一些光。
可是实际上的苦，只有段耀祖的家里人才知道，可他们为了家里人的脸面却没法说。
眼下听着段锦这小崽子不仅考上了，而且风风光光的受到了那么多人崇拜，卢珍珠那被挖了好几刀的心也更加的扭曲了，只看着面前笑眯眯的人，直接吼道：“你给我滚，你给我说的这是什么好消息，我不需要这样的好消息！你分明就是过来看我笑话的，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你给我滚。”
那婶子看着卢珍珠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既不害怕也不生气，反而添了几分开心，谁不知道段家宝贝的大孙子段耀祖学了那么多年，考到现在一点长进都没有，偏偏这段家人还笃定他家段耀祖一定会考中，还时不时的拿这话去外面炫耀，说他们家段耀祖是一定会当官老爷的。
大婶看着卢珍珠这样，挑了挑眉，继续刺激道：“哎哟，我说你这人，我可是好心来跟你说，你那么生气做什么？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生气了，有这个功夫你多去督促督促你家耀祖，没准哪日就能考上了。”
说完，扬眉吐气的大婶带着一脸的笑容，扭着粗重的腰肢离开了。
卢珍珠看着离开的大婶，又想起来家里的段耀祖，突然悲从中来，一拍大腿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也没造孽啊，怎么就报应到我孙子身上了！”
*
在卢珍珠被人刺激到大哭时，段锦和林洛已经来到了赵夫子门口。
两人敲了门，然后便被温和的赵夫人给迎了进去，“你们夫子猜到你们该来了，让我来接接你们，他等你们许久了，但是你们进去可别说这一茬，不然他会生气的。”
听到赵夫人的话，林洛觉得往日里看起来威严的赵夫子，似乎也不那么令人畏惧了。
段锦在旁边抿了抿唇，唇角微微翘起，显然和林洛感觉到的一样。
三人一行朝着内院走了去，然后就看到坐在躺椅上的赵夫子，林洛注意到在他们过来之前，赵夫子似乎往他们这里多看了两眼，只是在察觉到他们也往那里看过去之后，立马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林洛觉得，赵夫子可能也有些可爱在身上的，只是平日里藏得很深，不易发觉。
段锦带着林洛上前，朝着赵夫子弯身行了一礼，“夫子，我考上童生了。”
赵夫子撇了撇他身上的童生服，转头看向院中的茉莉花树，哼了一声，随即道：“看着你穿的这身衣服，还有谁不知道你考上了童生？”
段锦脸上的笑容微僵，有些怀疑自己过来时，是不是不该穿这一身？
林洛看着段锦的脸色，他也有些担忧段锦这身穿过来是不是不合适，他们是不是太张扬了一些？
赵夫子没有看两人，而是那盯着那花树不情不愿的道：“不过，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倒是好看，看来毛县令那老小子的确是有些眼光的。”
林洛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忍俊不禁，这才明白赵夫子这不是对段锦穿这衣服有意见，而是对这送衣服的人有意见。
段锦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朝着赵夫子拱了拱手道：“夫子说的是。”
赵夫子扭头看向段锦，看着他恭顺地站在那里，想到以他这般的年岁以及读书的时日，眼下就能考上童生，且县试和府试都是第一名，心里还是为他骄傲的，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赵夫子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然后看着段锦道：“接下来，你就要去县城里的书院读书了吧？既如此，你来，我有些事同你交代。”
“是。”段锦应了一声，跟着赵夫子离开了。
林洛站在原地目送者两人离开，然后就听到旁边的赵夫人用温柔的声音道：“他们两人去说他们的无聊事去了，我们就不掺和了，来，我带你去看看我最近新做出来的绣活花样，你帮我参考参考，晚些你再帮我一起做饭。”
林洛对绣活的花样并不感兴趣，但他也没和赵夫人直说，毕竟这话说出来就扫兴了，点了点头恭敬的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离开了。
林洛和段锦在赵夫子那里吃过了午饭，赵夫子给的东西，这才悠闲地离开了赵夫子家里。
等到回家一盘算，赵夫子给了段锦二十两银子的送行钱，一块中等品质的墨，以及一封去往县城里青城书院的推荐信。
林洛看着那推荐信上的时间，扭头朝着段锦道：“我们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段锦点头，对着推荐信上的书院充满了向往，毕竟这将是他新的开始。
在林洛和段锦去拜访赵夫子后的第二天，他们又去感谢了毛县令。
毛县令得知赵夫子推荐的书院是青城书院，还摸着自己的胡子夸奖了一番，然后询问起段锦在束脩方面有没有困难，毕竟这青城书院虽好，但是这束脩对于一般百姓来说还是挺贵的。
段锦摇了摇头，还是道：“我们束脩够的。”
在赵夫子给段锦推荐书院之前，他就仔细的问过段锦能够承受的束脩范围，让他和林洛回去商量商量，然后才给他定下了青城书院。
林洛当时还感叹，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不同的学校收的学费也不一样，但是不管怎么样，教学质量好的地方肯定都是收费贵的，他还挺庆幸自己现在有一个能赚钱的手艺，不然可能也撑不起段锦的衣食住行。
毛县令时听到段锦的回答，先是看了看段锦，再看了看他旁边的林落，最后朝着身边的管家吩咐了什么，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管家就抱了一个盒子回来。
毛县令将之递给了段锦，道：“这是给你的补贴，望你以后也能好好的读书，争取三年之后能考上院试的头名，来个三元及第！”
段锦望着朝着自己推过来的盒子，想要伸过去的手有些迟疑，却是在毛县令眼神催促之下，还是接了过来，“多谢大人！”
毛县令看着段锦接了自己的东西，摸着胡子笑眯眯道：“这就对咯！长辈赐，不可辞！”
段锦又庄重的行了一礼。
等到林洛两人回家之后，才发现那小盒子里居然装着五十两的银钱，整整好是一年的束脩。
*
在青城书院开学前三天，林洛和段锦两人骑着驴子，带着束脩和推荐函一起来到了青城书院。
等两人找到地方，看着来来往往乘坐着各种交通工具过来的学子，以及面前古朴大气，看起来占地面颇大的书院，林洛觉得段锦能在这样的地方学习真的挺好。
林洛和段锦两人迈入书院，询问了书院里的书童，很快找到了相应的负责人报名。书院很大，其中有还没有任何功名的，也有考上了一些功名的，为了方便区分进度，报名人也不一样。
那人看着两个小孩过来还有些惊奇，还询问了一句，“你们两人可是找对了地方？这里可是只收童生的地方。”
段锦点了点头，应声道：“我知道，我没有找错地方，我已经考上童生了。”
说罢，段锦将自己的童生证明，以及入学推荐函递了过去。
那人先是看了看证明，再看了看面前的段锦，然后打开那个推荐函看了一眼，确认了里面的内容，点头道：“那行，你可以在这里读书了，你的束脩带了吗？”
段锦点头，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兑换好的银票递了过去。
介绍人收了，立马又给段锦写了一张凭据，将之交给他，然后又喊来了一个学子，朝着他道：“这是你的师兄，你今日第一次来怕是不熟悉这里，让他带你去转转，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他就行。”
来人有些严肃，对着段锦和林洛两人也是不卑不亢的，低声道：“你们好，我叫苗松源，你们可以叫我苗师兄。”
段锦看着来人，露出了一点笑容，看起来就像个腼腆的小孩，“师兄你好，我叫段锦，这位是我的夫郎林洛，麻烦你了。”
苗松源听到段锦的自我介绍，以及他旁边那位居然是他的夫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觉得这些人成婚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一些，随即想到有些地方就是这样的，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脸上不由带出几分尴尬来看着段锦道：“抱歉，段师弟，我刚刚失态了。”
段锦摇了摇头，倒也不在意。
林洛也不在意，刚开始段锦这样介绍时，旁人还会有异样的目光，但是段锦又不改，他也只能纵容着他，然后也开始习惯了。
很快，苗松源便带着他们参观起学院来，先是看了读书的地方，然后看了吃饭的地方，接着看了学习君子六艺的地方，最后则是其他杂院。
一路上，苗松源还不停地给两人讲着学院里的规矩，“我们这里一天是五堂课，上午三堂，下午两堂，敲钟声为上课，铜锣声为下课，上五天休息两天。学院里有住宿的地方，四人一间，需要交钱，也得提前申请。午饭可以自带，也可以在书院里购买，书院里的饭菜也不贵，味道也不差。”
苗松源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看着段锦的，段锦也时不时点点头、偶尔说上两句作为回应。
等到苗松源说完这些，他才开口问道：“不知，这书院或者附近可有帮人看管牲口的地方？”
苗松源想了想，笑道：“门房可以帮着看，但是草料什么的要单独给钱，而且根据牲口的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你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可以问问。”
段锦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朝着面前的人道：“多谢，我知道了。”
苗松源介绍完，询问段锦没有再问的之后，他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苗松源离开，林洛才看着段锦道：“我觉得这里挺好，你日后可要好好学习啊！”
段锦点头，他当然会好好学习，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林洛给的，如果不好好学习，如何对得起他。
两人又在书院里转了转，问清楚了帮忙安置驴子的价格，这才骑着毛驴慢悠悠的回到了家，回家的路上两人还测算了一遍从书院到家需要花费的时间，一个单程大约是半个时辰，不算太长也不算太多，和他们估计得差不多了。
*
在段锦去书院上学的第一天，林洛特地起了一大早给段锦煮了一碗肉酱面，然后目送着他带好东西，骑在驴背上慢悠悠的离开了。
直到段锦的背影看不见了，林洛才转身去了隔壁的工坊，最近的豆瓣酱有了一些起色，但他也怕出现意外，只能多盯着。
另一头，段锦骑着毛驴悠悠闲闲的入了城，在青城书院门口找到了今年的分班情况，然后根据上次苗松源介绍过的那般找到了丁班，在夫子的安排之下坐了第一桌，开始了自己的求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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