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改变
无数个晚上, 小孩儿是否也如她这般,深陷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与寂静里,遥望着窗外一片热闹的灯火通明?是否也和她一样的心境?是否恒久的觉得,自己始终是一人?
仅仅给予物质上的充沛, 是远远不足够的。方珩垂下眼帘, 轻轻的叹了口气。
“嗵……嘭!”
敲门声突然在这时候响起, 方珩被惊得肩头一紧。
她急走几步过去打开灯, 向门外看, 就见到如杂草一样丛生的头发。
她急忙打开门。
“安秋?你……哎哎,别……”
徐安秋仰面向后倒去,如果不是方珩手急眼快, 她大概就要摔个脑震荡了。
“小……珩……”对方浑身酒气,脸色潮红, 嘴里模糊不清的嘟囔着, 眼睛却发亮。
方珩赶紧把人搀到了沙发上。
“怎么搞的……”
她起身要去给醉鬼倒水,才刚走了两步, 余光里就见到徐安秋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直扑到她家客厅的立柜前, 熟练的摸出了里面最贵的红酒来。
方珩:“……”
看来是没醉。
她没好气的走过去,劈手夺下酒瓶。
“还喝呢, 疯了吧你!”
“哎……你哦……给……给我!小气……”
方珩:“……”
方珩把酒放在了一边, 听她说, 又往远处挪了挪。
“小珩你扶我起来, 朕还能……”
方珩:“……”
方珩轻轻推了女人一下,徐安秋就跌回了沙发, 像只猫似的陷在了柔软里。
徐安秋挣扎着手臂,脑袋像乌龟一样前探:“小……小珩……呕……”
方珩:“………………”
方珩看着沙发前面那一滩呕吐物, 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她只好转身去拿拖把,心想还好小孩儿不在家,别被安秋这副样子给吓到了。
徐安秋吐过之后精神好了很多,但身上还是没力气。她就陷在沙发里,手中捧着方珩给她泡的解酒茶。
“哎……小珩……”她迟缓的扭了扭脖子,四下里打量:“哎你家那……那小玩意儿呢?怎么没……没见到人……”
“余烬和小光出去玩了,你下次这样儿别过来,在给小孩儿带坏了。”
徐安秋“嗤嗤”的笑了几声,倚着靠垫眯起眼睛看方珩:“小……小珩……珩啊……你真有贤妻良母的……品质!谁……谁娶了你那真是……福气!”
方珩的手指很短暂的顿了一下,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撇了女人一眼:
“娶你那可是倒了霉。”
“哦哦!”徐安秋鬼叫一声。
“你又发什么疯?”
“你知道我男朋……前男友!他……他又回来找我了,说什么还是忘不了……呵呵了我……”
方珩也不收拾了,她直起身子抱着手臂,薄唇抿成一线,冷下脸居高临下的盯着徐安秋看。
“然后呢。”
“他出轨啊他……”徐安秋嚎了一嗓子:“他妈的出轨他还忘不了个屁!他睡别的小姑娘的时候怎么记不住呢他?呵呵……现在又忘不了……”
方珩的表情缓了缓,她帮对方捋了下乱糟糟的头发,轻声安慰:“不值得。”
“但他来找我道歉我,又和他睡了。”
方珩的动作梗住,手就那么维持着那样空伸着的姿势。
良久的沉默,方珩不接话,徐安秋也不再说话,沉默里能分辨两人的呼吸声。
徐安秋听到方珩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她感到心里有点发虚,轻轻的缩了下肩膀。
“嘭嘭!”门在这时候又一次的响起。
方珩收了手臂,很快的抿了下唇,转身走向门口。
她冷着脸,知道不是余烬——她有钥匙。便直接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男人见到方珩,神情又呢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而下一刻,他就那么直挺挺的给方珩跪了下去。
方珩站在门的这一边,抱着手臂,神情罕见的凝重冰冷,竟有种一夫当关的气势。对方跪下来了她让都不让,目光像是在打量一条败狗。
“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男人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女人毫不留情的直视回去,剩下的一半就这么断在喉咙里:“……我来找秋秋。”
“她不在,你走吧。”方珩语气生冷,毫不留情。
“……”
男人张了张嘴,对方珩这连一点掩饰都欠奉的直白谎言,却没能给出什么有利的回应。
他空咽了一下:“……不是,我、我跟着她来的……我看见她……”
“她不在,你不用找了。”顿了顿:“你以后都不用找了。”
沙发上有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方珩头都没回,直接要关门。
男人眼疾手快的扒住门缝,用力挤进身来,“你让我见她……我、我有话和她说……”
“滚。”
方珩拳头收紧,像是被激怒的母狼。沙发上的人都被她突然爆出的这一声,弄的轻轻一颤。
“小珩……”徐安秋轻声叫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秋……”男人听到声音,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他用力挤开门,冲进房间。“秋秋你原谅我好么,就这一次,你原谅我……我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干哑,像是野兽临死时候的悲鸣。他看着徐安秋,眼里有微漾的水渍。
可方珩却在旁边一声嗤笑。这话可真的是,太好笑了。
之前因长久不曾进食导致的胃痛又一次漫上来,浸没她的眉眼,她觉得她身在巨大漩涡的边缘,下一秒就会被吞没。
“你走,别再来了。”徐安秋轻声说,她扭过头去:“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秋秋……你别离开我,我们以前那些你都能舍掉么……”
男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站在一旁的方珩却猛然打断了他,只用了一个音:
“滚。”
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是骇人的森冷,眼底泛红:“你是要逼死她吗?”
男人被方珩的样子骇的愣了一下,想进门又有些犹豫,就那么踟蹰着站在玄关。
方珩见此,再不多言。
一步、两步。
她直走,一把抄起了刚刚被徐安秋从酒柜里拖出来的那瓶红酒。不由分说的,直直的照着男人的后脑就轮了过去。
“小珩!”
沙发上传来传来惊叫,徐安秋瞪大眼睛,踉跄着向着想要起身朝着这边过来。
男人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没想到方珩竟然这样干脆直接。这个女人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浑身裹挟着戾气,这一刻,她不像一个知识分子,仿佛旧时代的土匪流氓,阴狠而凌厉。
只听“嘭”的一声,玻璃与颅骨撞在一起。男人身子一个踉跄,立刻就有些站不住了。他哆嗦着扶着墙,一脸惊恐的望向面前双目赤红的疯狂女人,心里是止不住的惧意。
“滚啊!”
方珩抬起拎着酒瓶的手,直指向门。她这次的话语有了效果,男人牙关打颤,不自禁的向后倒退而去。
见到男人退走,方珩渐渐敛去了脸上煞气,语气也平和了下来。只是那言语,却依旧如同冷雨兜头浇下:
“以后,再也别来找她,离她远一点。”
男人哆嗦着,终究是没敢发出一声。
男人走了以后,方珩带上了门,肩头小幅度的颤抖。
沙发上的人轻轻叫她名字:
“方珩……”
“你喝完了么?要喝完了去我房间睡会儿。”
“……”
方珩转过头来,刚刚的一切都在她的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眼里的血丝泄露出一点痕迹。她三两步走到徐安秋身边,扶她起身往房间里走去。她感到旁边的人身子有些僵硬。
照顾徐安秋躺下,方珩帮她盖好被子,又灭了台灯,她捋了捋对方的头发:
“睡吧。”
那语气仿佛在哄劝不乖的小孩儿。
“你……”
“别舍不得。”她贴近徐安秋的耳边,轻声的说:“安秋,别舍不得,有些事儿没法儿原谅,真没一点办法。”
“……”
“你没法儿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永远硌着你、扎着你、磨的你皮开肉绽。你在流血,你必须先把这刺拔了,才能长出新的肉来。”
“……”
徐安秋安静的听着,她什么都没说。
但方珩感到,在二人脸颊相贴处,有清晰的湿意。
“好了,睡会儿吧……”
这柔软的一句真的激起了徐安秋的睡意。
她喝的太多了,就算刚刚吐出了一些、喝了些解酒茶,也没办法清空血液里酒精的蓄积。意识慢慢坠落,彻底归于一片混沌死寂。睡着的时候,她脸上的泪迹都还未干。
她也没能听到身旁人幽幽的叹息。
她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醒来她自己或许都不会记得。
可方珩却听清了。
“小珩……你以前不会这样动手的……不会……”
是,她不会。
方珩的唇抿成线,她轻轻挽起熟睡的人的袖口。在徐安秋左手手腕上许寸之处,躺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指腹轻轻摩挲在那一处深重而狰狞的凹凸上,方珩的眉头渐渐揪紧。
是,她不会。
不会动手,永远温柔。
但以前的她没办法把小孩儿从烂泥地里拖出来。
自从把余烬从那地方拽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原来的她差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现在的她不会了。
她早就不是原来的她了,再也不是了。
第062章 情歌
余烬没想到楚光说是带她来见同学, 竟然带她来了酒吧。
正门口那“未满十八岁不得入此场所”的标志在眼前一闪而逝,那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
楚光明显轻车熟路,看样子她绝对是这里的常客了。
拐过长廊,她先拉着余烬去了一个小房间。楚光也不见外, 就那么当着余烬, 毫不顾忌的背身脱了上衣裤子, 换上了更轻盈的一身。她背手扯掉头发上的皮筋, 一头带着点自然卷的黑发顿时散了下来, 铺在肩膀上。球鞋也三两下踢掉,换上了一双亮皮的鱼嘴小高跟。本来她就比余烬高点,这一下顿时窜出了好一节。
余烬眯眼看她, 没想到在这么短短时间里,乖巧的学生妹竟然摇身一变, 除了面容还稍显稚嫩, 别的地方那可是大不同了。
余烬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许多画面。
她想到了白苏。
她也喜欢这种场合。
那时候女人就牵着八九岁的她毫不顾忌的大剌剌走进门去,女人的出现总是能在一瞬间吸引无数的目光与回头——除了女人傲人身姿与惊艳的红唇以外, 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什么人会带着那么个小不点儿来泡吧呢?这玩也玩不开的……
但白苏毫不在意, 她有时候根本懒得牵她的手,就让余烬自己扯着她的长风衣的下摆, 像是一个小小的拖油瓶坠在脚边。
她还总爱唬她:“抓紧了, 丢了我可不会找你。”
白苏会拎着她的领子, 把她像小鸡仔一样丢在吧台的高脚凳上, 然后和吧台里面一个胳膊上有彩色纹身的高个调酒大姐姐,要一个那种男人爱点的、装德啤的大啤酒杯, 让那人帮她倒满果汁。
她也爱总唬别人:“No alcohol. Oh, look out. Don\'t let seeds’ glass empty.”
(不要度数。哎, 看好了,别让小孩儿的杯子见底了。)
可那个大姐姐却完全不会因为女人说话的口气不好,而感到生气或是别的什么,她总是如捣蒜一样的点头答应。那个时候,别说是见底,余烬的那杯果汁几乎是她抿一口,调酒姐姐就会放下手中的摇杯,立刻替她满上。
那时候的小余烬总仰着头,无声的打量着周遭热烈又冷淡的一切一切。她看到调酒姐姐偷眼看白苏,甚至在女人转过身离开之后,依旧长久的盯着她的背影。
目光炽烈。
那种眼神她很熟悉。实在是有太多人,用这种视线看着白苏了。
后来余烬就一口也不愿意喝了。
她又没来由的想起了文文。相仿的年纪,错路的人生。她的心情一时间沉重又复杂。
楚光换好了衣服,叉着腿往桌前一坐,看到镜子里余烬的明灭的神情,觉得有点好笑。她以为余烬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或许回不适应。她冲着镜子靠墙呆立着的余烬笑了一下,古灵精怪的眨眨眼:“怎么了余烬烬~你怎么这么呆啊哈哈。没想到吧?这里可是秘密基地哦。你可不许告诉我姐啊!”
“……”
余烬看着楚光大面积露出的腰身和后背,心想:这或许会冷。
楚光也不回头,对着镜子很快画了一个妆。然后蹦哒着凑到余烬的跟前:
“烬烬,我好看吗?”
“……”
“你都盯着我看好久了!”楚光轻轻“哼”了一声,声音有着少女独特的娇软:“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到了!”
“……你不冷么。”余烬皱眉看她。
“……我不!”楚光以为余烬是在岔开话题:“哼!你给我好好说!我好看吗?”
“……嗯。”
楚光得到了这个答案顿时喜笑颜开,她甚至哼起了歌儿。她挽住余烬的胳膊,拉着她出了房间。门里门外像是两个世界。
摇晃的灯光、激烈的鼓点、年轻的身体、弥散的烟酒气……余烬见到半明半暗的沙发上有人在激吻,还有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磨.蹭着身.体……
她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楚光已经进入了兴奋躁动的状态。她想:这少儿不宜。
“楚光!方珩是不会同意我们来这种地方的!”她尽量提高了声音,但在这个摇晃翻滚的滔天海浪中,她的声音像一叶小舟,顿时消失在急风骤雨里。
“你!说!什!么!”楚光拉着余烬,一进场来连走路时踏地的节拍都带着被光影扭曲的音乐鼓点。“我!听!不!见!”
“……”
余烬无奈,只好凑到她耳朵边上,那样子就像是异国的一个不标准的贴面礼:“我说——”
“呦,光姐来啦!诶……这边这个妹子是……”
只是她才一开口,就被一旁簇拥过来的几人打断。在这地方,一米之外就要靠吼。余烬没能像走来的这群人一样的咆哮。
见到朋友的楚光也是眼前一亮,她立刻就忘记余烬要和她说什么了:
“什么妹子!你们都得叫姐!哎哎,过来都过来啊你们,我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余烬烬!都看好了,活的啊!你们再说我瞎说的!”
“余烬?”
“真叫余烬?灰烬那个烬?”
“哈哈,别是咱们光姐哪里找来的托儿吧?”
这话引得一群人都笑出了声,只有余烬面无表情。
楚光涨红了脸。她勾住余烬的胳膊去摸她口袋,她见到出门的时候,余烬把身份证揣在兜里了。但她动作却被余烬止住,她没让她的小爪子乱摸,自己掏出的身份证——她的所有证件都是方珩托人帮她补好的。
“喏喏,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清楚啊——杨伟你就憋睁了,再怎么睁也就那么大了啊——来看看!余烬!认识不?”
“哎呦,小姐姐还真叫这个名啊?”
“小姐姐好,我是楚光这丫头的爷爷。”
“滚你妹的!”
“余烬是吗?你好,邓思影。你在哪儿念?”一个抱着吉他,带着耳钉的小女生凑过来,问。
“诶,小邓邓这你就别管啦,总之以后是要转去我们学校,以后你还会见到她的。”楚光和这个女生明显很亲昵,一见到就立马扑了过去,胳膊勾住女孩儿的脖子。”
余烬盯着这个叫小邓的女生看了好一会儿,但主要是看她咬在嘴角的烟。万宝路的轻薄荷,没点,就咬在嘴里。白苏曾经也抽过这个,还嫌弃的不行。
“怎么?”邓思影看着余烬盯着自己看,一挑眉。
“没。”余烬扭开目光。
“这个?”对方咬着烟,在牙齿边儿上晃了晃,给她解释:“一进场的时候给每个人发的,不是我装逼,你看到我占着手呢,”她晃了晃手里边儿的贝斯:“就一直没找到地儿扔。”
余烬又看了她一眼,很淡的点了下头。却莫名因为这人的这句话,生出了几分好感。
“来来来,”楚光笑嘻嘻的一把抽走了女生嘴里的烟,一劈手,插在了她耳朵边上:“我给你找地儿放哈哈哈哈。”
邓思影:“……”
“你超美!”楚光自己欣赏了一下,立刻笑着捂住肚子。
“拿下来,太非主流了谢谢。”
“哈哈哈我就不,非主流怎么啦?我就喜欢非主流!”
“……”
邓思影摇了两下脑袋没晃掉,低头抚了下弦,便也就随她去了。
看着她,却觉得这人根本就没使劲儿。
在这女生身上,她感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情感,它将初见的陌生感与距离冲淡。
她又看了一眼楚光。
“哼!余烬烬!你这是什么眼神儿啊!”
余烬把念头清干净,转回了之前的话题:“方珩是不会同意我们来这种地方的。”
“啊不是吧不是吧!余烬烬你不是要去打小报告吧?不可以!绝不可以!这是革命的情谊!我带你来这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做的,你过来,小邓来来……”
余烬被拉到一个小型的圆池边儿上,又被按住肩膀要她坐下。这里比外场要安静的多,灯光也不在摇晃。她这才看到在池子的中心,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器械。原本的几人见到楚光,隔着老远就和她打招呼,邓思影也一起下了场。
“你就坐在这儿,看我们演出。”楚光神秘兮兮的冲着余烬说。
大大小小的圆柱堆叠着的是架子鼓,有个胖胖的男生坐在鼓前。另一个瘦高的男孩子正在调试着身前的电子琴键,邓思影背的是贝斯,楚光跑过去一边和胖胖的男生击掌,一边跨上吉他。几分钟后,楚光站在了话筒前面,调试了一下高度,有轻轻拍了两下。余烬感到有声音从一层层座位底下传了出来。
“这首歌送给余烬烬,感谢当年你挺身而出,帮我赶跑了邪恶的啮齿类恶势力。”
楚光的声音经由电路的层层扩大,在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像是起伏潮声。
其实凭良心说,虽然楚光一见面就夸余烬的声音好听,但其实她自己的声音才真的很好听,有着女孩子特有的甜却不显的软趴趴的,高音稳准、低音也能驾驭,无需特意修音就很有意境,那是天赐的金嗓子:
——我唱得不够动人你别皱眉
我愿意和你约定至死
我只想嬉戏唱游到下世纪
请你别嫌我将这煽情奉献给你
还能凭甚么
拥抱若未能令你兴奋
便宜地唱出写在情歌的性感
还能凭甚么要是爱不可感动人
俗套的歌词煽动你恻忍
谁人又相信一世一生这肤浅对白
来吧送给你叫几百万人流泪过的歌
如从未听过誓言如幸福摩天轮
才令我因你要呼天叫地爱爱爱爱那么多
……
第063章 甜口
一首歌唱完了, 周围已经聚拢过来了不少人。有的人吹口哨,有的随着结尾的余音摇晃,只有余烬一直没什么反应,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人群里最最理智的粉丝。邓思影盯了她好一会儿, 又看了看身前的楚光。
楚光倒是毫不在意余烬的反应, 她扔下吉他, 三两步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去。
“邓儿?光姐和新来的哈个人什么情况?”小胖子声音奶奶的, 带着点口音。
邓思影淡淡的回看过去:“好朋友。”
“你确定?”小胖子不死心, 看着楚光的背影眼睛里都是八卦的小火苗。
“……”
但这次,他却没得到回应。
“烬烬,好听吗?”楚光在余烬身前来了个急停, 但因为鞋跟的关系身子一歪,差点栽倒。
余烬伸手挡了一下,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这里有点吵, 但氛围感真的很好。
“你喜欢吗?”楚光抱着手臂歪着头看她。
但还不等余烬说话,一道突兀的嗓音却打断了她:
“喜欢喜欢, 哥哥喜欢,妹妹唱的可真好听……”
有几个流里流气的高个儿男生围了过来, 脸上带着余烬异常熟悉的神情。她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拽着楚光的衣角往边上推了推。
“……来, ”男生伸手举着一杯酒:“请妹妹喝一杯。”
“这……我、我不喝酒的……”楚光在这里和朋友们玩乐队, 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她扭头朝着远处的朋友们用目光求救, 下意识的往余烬身子后面缩去。
“哎哎哎,妹妹别害羞嘛……我们是你粉丝啊……”
“就是就是, 就一杯酒而已……”
“哥哥都给你端过来了,妹妹总不能这么不给哥哥面子的吧, 啊?”
“额……这不太好吧……”楚光脸上是一阵混合着无措的尴尬,但是她的朋友那边似乎也遇到了麻烦,也被几个男生围了起来,楚光甚至看到有人推了胖胖肩膀一下。
“有什么不太好的?”端酒的男生凑近了几分,“妹妹别多想,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想请你喝一杯……哎哎……我说妹妹该不会是觉得自己长的太好看了,我们对你有什么企图吧?哈哈哈……”
随着男生这么一笑,周围的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变声期的男孩子发笑听起来就像是一群鸭子在叫,楚光的脸瞬间红了。
“啧啧啊,妹妹,哥哥给你上一课啊,不是所有男的请你喝酒,都是想睡你,你三哥那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还上学呢吧?在哪儿念啊?刚刚不是玩的挺开的嘛……”
“你管我。”楚光瞪回去,脸色却已经是极差了。
更有人趁机激她:“不是我说啊妹妹,你以为你那是金镶玉的b啊?我们几个就这么上赶着?”
这句话实在是太粗俗了,楚光一个小姑娘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她气的手都发颤。
“我才没有!”她咬着牙,死拧着眉:“行!不久一杯酒吗……”
男生适时的把杯子递了过来,楚光刚要伸手去接,可横里伸出一只手把那杯子挡了下来。
“方珩让我看着你,不可以喝酒。”
这是出门时候方珩交代俩小孩儿的。余烬就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周围气氛的紧张,也对刚刚那句话没有一点身为女性的同仇敌忾,她淡淡的陈述,仿佛视周围的所有为无物。
“……”
楚光轻轻的拽了下余烬的衣服,眼神有些软,她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如果不喝,这群人怕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方珩是个什么东西啊……”有人咕哝的一声:“该不会是妹妹的男朋友吧哈哈……”
“妹妹这么听男朋友的话啊?怎么就不听哥哥的话呢……”
只有站的最近的男生注意到了一旁没什么存在感,却在这当口打断她好事儿的人。
余烬有着与周围环境完全不相符的扮相,不显身材的牛仔裤、规整图案的T恤、运动鞋……刚刚还一直呆坐在阴影里,毫无存在感。如果不是刚刚她发声,他都不会注意到,这里原来还站着一个妹子。这个妹子声音很淡,是那种从语气到表情全程的淡漠,声线有点低沉,带着种天生的微微烟嗓的感觉。但脸却好看,五官明明是招人的模样,可组合在一起却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身上那种疏离禁欲的气质,像是生生淬出来的一般。
他立刻生出了兴趣来。
“呦,这个妹妹委屈了?没事,你要是想喝哥哥一会再请你一杯……”
“我不想。”余烬直冷的拒绝:“我帮她喝。”
男生怔了怔,然后笑意更深:“喏。”
“余烬!”楚光顿是不愿意了,对方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怎么能让余烬帮自己挡刀子呢!
她伸手去拿杯子:“烬烬你给我,我喝!”
对方却淡淡的看过来:“我答应方珩了,看着你不让你喝酒。”
“她也不会让你喝的!”
余烬却像是回忆了一下似的,然后很肯定道:“她没说。”
“……”
但余烬接过杯子,却并没有直接喝下,她扬起头,杯子在指尖晃了晃,荡起蓝色的光。她目光直逼男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
“这里边儿不带甜口的吧?”
男生表情一滞,看向余烬的目光顿时就不一样了。周围几个人一时间也不笑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又看看站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表情都是难掩震惊。
半晌,男生突然改了语气,神色也不像刚刚的玩世不恭了:
“没有没有,真就一杯酒,就是度数让人家做的高了点……姐姐要不想喝,就算了,打扰打扰了……”
“呵,怎么信你?”余烬却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她走过去,把杯子一倾,里面的液体顿是就倾了一半在男生手里的杯子里:“那一起吧。”
男生的表情拧了一瞬,然后一仰脖子,那杯混合的酒就被他喝的一点不剩了。
余烬点了点头,也不含糊,就那么把自己的杯子的玩意儿喝干了,又把杯子塞进了男生的手里。
“够了吧?”
“够了够了……”几人对视几眼,脸上纷纷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那、那就先不打扰姐姐们说话了,我们、我们就先走了……”
这话说完,几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撵着似的,走的几乎有些慌不择路了。直到再也看不见余烬二人,几个人才停下来,表情仍是错愕的。
“三哥,那女的刚刚说的……”
“对、对……应该就是说那玩意儿……”男生脸上尤有余悸:“操,哪里来的姑奶奶!宴北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硬茬……”
“可……可三个你看她那样儿,也不像啊,看着未成年似的……”
“傻.逼!”被叫“三哥”的人,一巴掌狠狠的呼在说话的那人头上:“你他妈的长这么大个不长脑子的啊?我告诉你,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的遇上个什么样儿的都不奇怪,你给老子记着,这里边儿永远有比你牛.逼的,该怂的时候就他妈得装孙子,指不定哪天就撞上个狠的。关键时候犯点怂能救你一命。英姐说了,遇到懂’那道’的人,能离她有多远滚多远,绝壁疯子狠人,她后边儿绝对有你惹不起的人,你应该不想沾那玩意儿吧……”
“不、不想……我、我知道了……”
*
而另一边,楚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余烬烬……”她一脸茫然:“这群混蛋又犯什么病了?怎么突然都跑了呢?还有啊,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甜的?”
余烬余光扫了眼周围,确定没有看过来的人。她这才缓和了神色:
“我就问他酒里兑没兑果汁儿。”
楚光点点头,没有继续发问。
她确实不聪明,但也绝对不傻!她能肯定余烬说的那什么“甜的苦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刚刚那几个男的听完了脸色都白了好吗!一个个像是见了鬼似的。但是烬烬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回去吧,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
余烬闭了闭眼,感到身体深处漫上来的暖意与微醺。刚刚的几个人说的应该是真的,刚刚那杯酒的酒精度数确实不低,甚至已经达到了可以点燃的标准了。
楚光顿时就苦了脸,她还想玩乐队呢!但是余烬说的也有道理,今天发生的事儿可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她其实是有点害怕的。小孩子,装扮的再怎么成熟,心里却也难有成年人那种遇事的冷静。她第一时间就是慌,超慌的。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了起来。
“我说……烬烬啊!”楚光看了过来,表情笑嘻嘻的。
“……”余烬本能的觉得会有不那么好的事情发生。
“你不是说好了,以后都要罩着我的吗?”楚光勾着她肩膀:“以后我来这里,你都陪着我一起好不好。”
“……”果然。
“哎呀余烬烬你这是什么表情鸭!难道我送你的歌你不喜欢吗!”楚光嗔怪的“哼”了一声。
“……”余烬想说她一个字没听懂来着,她外语只会英语,白苏只教她这个。
“余烬烬~”硬的不行,楚光有开始来软的,她晃着余烬的胳膊:“好不好啊~烬烬~”
“你们干嘛呢。”一个声音打断了楚光的“磨人大法”,邓思影上前几步凑到余烬身边,轻轻嗅了嗅。然后皱眉。她不动声色的把余烬的手从楚光手里扯出来:“你喝酒了?”
“嗯。”邓思影的声音时远时近,余烬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了。
“小光,我送你们回去。”
“啊!小邓邓最好了!”楚光笑嘻嘻的勾住邓思影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邓思影的表情僵了一瞬,推开她:“少胡闹。”
“哎呦你脸红什么啊小邓!小时候我们不是天天你亲我我亲你的嘛~”
邓思影声音闷闷,她偏过头,小声说:“现在不一样。”
楚光却没听见,她光想着回去的路上,要点一杯抹茶星冰乐了。
第064章 醉鬼
喝酒抽烟本来是她们那群小孩儿们不用别人教, 清一色都“了得”的技能,她们需要大量的发泄,烟、酒精、性成了首选。但余烬与旁人交情不算深,很少同同伴一起饮酒作乐。加上当时她别着一股劲儿, 白苏抽烟她就偏不想碰那玩意儿, 是以反倒成了那群小孩儿里面, 看起来最乖最老实的小鬼。
所以才走了半程, 她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的了。余烬安静的倚在车后座椅上, 随着司机油门刹车摇晃着身子和脑袋。
楚光看的有趣,余烬和她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一件泥塑,沉默却凝滞着力量。但现在的她就像是软绵绵的布偶, 依旧安静可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却有了天壤之别。三个小孩子里,就数她最没形, 摇头晃脑的, 像是不倒翁,让人想要戳一戳。
然后她也戳了。
余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又把眼睛闭上了,继续摇晃, 好几次撞到楚光的肩膀。引得楚光“嘿嘿”发笑。
坐在最左边的邓思影突然越过坐在中间的楚光, 长手一探就抓到了余烬肩膀处的安全带插头, 然后稳准狠的扣在了余烬腿边。
余烬迷迷糊糊的感觉身子像是被按住了, 她又掀了下眼皮,疑惑的看过来。
“哎呀小邓儿, 我们都坐后排,系什么安全带啊!”
邓思影面不改色, 低头也同样系好自己的:“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切!以前也没见你系过。”楚光嘟哝。
“哪怕坐在后排,出车祸也有很高的致死率的。”对方没看她,反而看向反光镜:“司机先生您说是不是。”
“嗯,思影说的对,一定要注意安全。”司机连声附和,当了邓家二十多年的司机,和小姐这点配合的默契还是有的。但是……坐在他后车座上还系安全带,这多少有点打他脸的意味。司机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你最有道理!”楚光闷闷不乐的在自己的两边找安全带,无果:“哎……你俩都有,合着就我没有啊!”
“没事,你死了不要紧。”邓思影淡淡道:“你就不用
“靠!小邓儿你想死是不是!”
余烬想说中间位置安全带在下面,估计是被你的坐在屁股底下了。但她头晕的很,眼皮坠的厉害,一张嘴仿佛身上的生气儿都从口中泄掉一大半。
然后,她听到细微的“咔哒”一声,那是安全带锁扣弹出的声音。
邓思影摊手,把锁头递过去:“喏,给你。”
楚光拿着锁头,懵了两秒这才低头,果然见到在余烬锁扣的旁边还有另一个锁扣。
她“啊”了一声,傻憨憨的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后座安全带要两个人一起用啊……哎,没系过没系过……”
邓思影偏过头,看向窗外,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嗯。”
司机:“……”
余烬:“……”
但两人都没出声纠正。
司机自然是不会多这个嘴的,除非主人家问他,平常他就像没有耳朵和嘴巴。他只是在心里默默觉得自家小姐真是太坑人家小姑娘了。余烬则是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却浮上心头。
安全带系住两个人,终究是有些紧巴的,哪怕小孩儿的身体并不算大。楚光还是被拉到了邓思影一边,她自然而然的倚靠在了对方的肩头,看着被固定在车子另一头,指节压住眉心的余烬,心里犯起了嘀咕。
怎么办呢,好好的人让她给带出去,结果这样送回去……表姐那个封建余孽见了余烬现在这样子,怕不是要揍她屁股……要不今天就把人先拐回自己家,避避风头好了,反正表姐也没说不能在外面过夜的。
正想着亏心事儿,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吓得楚光一下子想要坐起身来。奈何,她忘记了自己正被结结实实的和小邓儿锁在一块儿,这一下用力不够,像是一个起了一半又倒回去的仰卧起坐。
邓思影在她头上方倒吸了一口冷气,看过来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你干嘛?”楚光不满的哼哼,突然觉得脑袋底下软乎乎的,她视线缓缓平移,然后干笑了两声:“没,没事儿~好饭不怕晚,好肉不怕臭,好胸不怕压~”
“死边去!”邓思影咬牙,耳朵却有点儿红。
楚光这个姿势起身更难。她索性吐吐舌头,顺势滑到邓思影的腿上,接起了电话,邓思影莫名想到了无骨香脆鸡……
想吃。
“啊,姐啊!嘿嘿~”
也是巧了,电话是方珩打来的。
旁边一直闭眼皱眉歪在一边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眸子里像是幼猫刚刚出生时,瞳中带着的水呼呼蓝膜。她表情有点迷茫,又有点呆,却直勾勾的盯着楚光看。
楚光顿时一阵心虚愧疚,她眼珠转啊转的,飞快的在心中拟了一套说辞:“姐啊,你想我啦?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呢?哦哦余烬啊?在啊,啊你找她啊,找她干什么呀真是!姐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余烬烬没有我啦!嗯嗯,放心放心,烬烬当然和我在一块儿啦~她啊,她……她……她上厕所去了!”
邓思影:“……”
司机:“……”
余烬却像是没听懂似的依旧保持着傻呆呆的模样。
“对啊对啊,我们都在我家呢,余烬烬想在我家住嘛,对啊,她和我朋友玩儿的很开心啊……”
邓思影实在听不下去,她抬手捂住了枕在她腿上的人的嘴巴。另一只手就要夺她手机。
“呜呜……呜呜呜……”楚光狠命的挣扎,把手机保护的死死,邓思影扣着楚光的手指愣是都没能将手机从她的小爪子里掰出来。
然而,很快邓思影就停了手,一副我输了的模样。
楚光得意兮兮的笑着冲邓思影做鬼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邓思影无所谓的耸耸肩,可等楚光刚刚松开话筒,就看到对方嘴角不怀好意的扬起。
妈的要完!楚光在心里哀嚎。
就听头顶上的人用奇怪的沙哑声调大声道:
“鸭子包夜五千啊,打素炮三千五,喜欢大叔型的提前预约。”
楚光表情瞬间便了秘:“邓狗!你太狗了吧你!”
听筒里同步传来方珩的质问:“楚光,你好好说你现在到底在哪。”
楚光:“……”
司机:“……”
这时候的楚光可是再也不想拿着这手机了——这就像是块儿烫手的山芋。邓思影倒是一点不乱,她淡定的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阿姨您好,我是楚光的同班同学,我叫邓思影,我妈的手机号是189xxxxxxxx。我们三个人现在都在我家的车上,正在往您家过去。余烬喝了点酒,她现在有点醉了,我们大概十分钟后能到您家楼下,还麻烦您一会儿能下来接一下她,她可能没法上楼了。”
对面的声音和缓下来,但却依旧有些着急,甚至都没注意到对方叫她“阿姨”。
“好的,谢谢你思影。你们现在在滨江道么?过没过五陵桥?我现在就出去,你让余烬先闭上眼靠一会儿,麻烦你照顾她一下,谢谢了。”
“刚刚过了桥,您别担心,她情况不算严重……”邓思影看着自从她接过手机,眼神就直勾勾的盯住她,再没离开过她的余烬,心底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来:
“我们马上就到了,那我就先挂了……”
“哦对了,思影,麻烦你带话给楚光,她被禁足了。”电话那边的女人淡淡陈述,躺在邓思影腿上的楚光却比划了个手枪,顶在自己太阳穴上,一脸生无可恋。
邓思影有点想笑,她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枪”,嘴角很快的扬了一下:
“好的。”
方珩见到余烬的时候,小孩儿真的是已经醉糊涂了。她拉开车门往外走,也不解安全带,就被吊在车门口处。
方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余烬抿着唇、拧着眉,晃晃悠悠的想要下车却又下不去的样子,等待的焦急和担心忧虑,终究还是被小孩儿难得显露出的童稚模样打败了。
她走过去,揽住小孩儿的腰,伸手想要去帮她解安全带,但是弯下腰的时候,却听到余烬很小声的自言自语,带着点气嘟嘟的调子:
“别扯!我……回家!找……找方珩……”
方珩在小嘴鬼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怔,再也忍不住笑。
她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轻声说:“都醉了还叫’方珩’呢。”
小孩儿迷茫的仰起头,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又伸出手去,摸了摸,然后眼里迸出光,像是迷途者发现了新大陆。
楚光全程捂脸,不敢看表姐,倒是邓思影看向方珩的表情又了些探究的意味。
把余烬从车上放下来,方珩在冲着车里的小姑娘挂了下笑:
“你就是思影是吧?我听阿姨提过,你是小光她们班的班长是吧?今天多亏了你,谢谢你送余烬回来,下次请你来我家吃个饭,一会儿小光也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们本来就是一路,以前都是一起回家。”
楚光听到表姐叫自己“小光”,心说难道姐姐的气消了?她眼睛从指缝间露出来,正好对上了方珩冷冽的目光。她赶紧又把眼睛捂了回去。
方珩搂着余烬软塌塌的带着点点甜腻酒精味道的身子,将她扶在自己身上。然后淡淡的对楚光道:
“禁足。”
楚光:“……”
*
方珩是被余烬抱上楼的。
对,不是相反的,就是方珩她被小孩子抱上楼去的。
认真讲,小孩儿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大吵大闹,她脸红红的,身上发烫,甚至比没醉的时候更要安静些。
只是……
无论方珩怎么哄,孩子就是不挪地儿,死也不挪,像是在这儿生了根似的。她还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看,方珩被小孩儿看的几乎要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奇怪东西。
这目光让她觉得怪怪的,赤烈的、直白的、毫不掩饰的目光。
“余烬……上楼了…… ”
第无数次的哄劝无果,方珩决定把小孩儿抱上去。余烬在所里的时候,她就抱过她的,只不过当时这孩子也就她肚子那么高。没想到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小萝卜头竟然已经窜竹子了。
但小孩儿看起来真的很瘦,虽然方珩参加工作之后就疏于锻炼,但她总应该是可以抱动她的……方珩心里想。
她弯腰,伸手在她腿窝,另一只手托住她的颈。然后:
一、二、三、起!方珩在心里这么给自己打气。
“……”
起!
“……”
起起起起起啊!
“……”
所以她家的死小孩儿是金子打的吗!这么实着!
方珩觉得自己脸因为弯腰低头而充血发红,正自尴尬窘迫着,心想可能得背小孩儿上楼了,之后还要办□□身卡……正想着,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哧哧”的笑声。
方珩:“……”
她没好气的站起身,看着眼睛还弯弯的看着她的小女孩儿,气呼呼的用指头戳了戳小孩儿的头。
“笑什么笑!以后不许喝酒了!”
“……”
余烬却突然动了,她像是方珩一模一样的动作,却和她完全不同的效果。在对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方珩拦腰抱了起来。
方珩完全不知道这是真么情况,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便下意识的勾搂住了什么,还不自禁小声惊呼出声。
“余烬!”反应过来的时候方珩的脸比刚刚的充血还红,那绯色甚至染上了耳垂:“你……你快放我下来!”
“……”
余烬不理她,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带笑且有几分得意洋洋的。那小表情仿佛在说,你是小弱鸡哦。
方珩从来没见过余烬这表情,平常的她多是没什么表情的冷淡样子,但这鲜活的表情却气的方珩有些牙痒痒。
她一个奔三的人,现在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抱了起来,还是用这种羞耻的姿势。
“余烬!”
“……”
小孩儿不仅不听话,还晃晃悠悠的走了起来。
余烬一动,原本碍于面子放开她脖子的方珩,瞬间又紧紧的搂了上来,像是猫咪抓住逗猫器上的鸡毛球。醉酒的小孩儿抱她……这简直比豆腐渣工程还让人惶恐,她真怕余烬一个不稳,她们会滚到地上去。是以方珩又羞又急,却不敢挣扎。
可小孩儿的架势那是要抱着她上楼的。
她也真的抱她上去了,还傻了吧唧的不知道坐电梯。余烬像是不知道累似的,就那么抱着她,一层一层的生生爬了上去,就连开门的时候都不放她下来。
方珩:“……”
方珩到后来已经放弃治疗了。
她默默和自己说:嗯……每个孩子都有叛逆期的……都不怎么听话,不怎么服管教的……别家孩子的叛逆期在十四岁,她家孩子的叛逆期在喝酒喝醉……得,还挺押韵……抱就抱了,反正没人看见,醉成这样儿了小孩儿肯定是要断片儿的,那就她一个人知道这事儿是可以接受……
但是开了门,余烬踢掉鞋子,大剌剌的踢开门,走进她卧室的时候,方珩才想起来。醉鬼的话,家里已经有一个了……
余烬很明显也愣了愣,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知所措的站着,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动作。
方珩也有点尴尬,想着解释一下,有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但余烬为什么还不放她下来呢?
“余烬……”
余烬动了,她终于动了。方珩心里一松,却又马上收紧。怎、怎么还退出了门去了呢?
余烬转了方向,径直向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在方珩“诶诶,你去哪儿……”的抗议声中,直接把人扔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方珩:“……”
第065章 浴室
“完了……我姐这次是真的生我气了呜呜……”
楚光瘫在邓思影的腿上哼哼唧唧, 虽然余烬下车了,后排空间变宽敞了,但两人谁也没提要“解绑”的事儿。
邓思影却盯着后视镜好一会儿,直到车子转了弯再也看不见, 她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小光, 刚刚那人是你说的那个姐姐?”
“是啊是啊!我姐好看吧?我告诉你, 那就是我十年后的样子。”
“……难度大了点。”你会比她更好的。
“邓狗!”楚光腾的一下坐起来, 却又很快被座椅拉了回去:“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你卖我啊你刚刚!谁借给你的狗胆子!哼!补偿我!我要星冰乐,十杯!”
“……分期行吗?”邓思影倒是挺痛快。
“行啊,当然行了!想什么呢, 我又不是猪,一次哪吃的了那么多……”
“十年还一杯, 一百年还完。”
“……”
*
她, 一个鞋子没脱、衣服没换,就那么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摔在自己家床上的女人。人生真是奇妙。方珩拢了拢散乱的头发, 整理了一下皱皱巴巴的衣服,又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避免弄脏床单……
这么一折腾, 方珩低头看看自己这副样子:
“……”
得,妥妥的“事后”感。
而始作俑者却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扔下方珩, 什么都没说, 像是快递员完成的货品的交付, 就自顾自的出了门去。不等方珩回过神来,卫生间里已经是水声大作了。
方珩有一瞬的怀疑, 这孩子……是不是在和她装醉呢!
人家别人醉了都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服不忿的。她家小孩儿醉了当自己是……工地搬砖的?
得, 那她不就成砖块儿了。
但是如果余烬真的拿这事儿骗她的话……方珩皱了下眉,翻身下了床,赤着脚跟出门去。可才走几步,却听到浴室里传来“嗵”的一声巨响。她赶紧跑过去,门是关着的,却没锁。她撞进去,却没见到小孩儿,只听到“哗哗”的水流声。
“喂,余烬?”
浴缸里传来轻微的、像是小奶猪吃不到奶时发出的声音,却带着些许痛楚。
方珩一下子有点慌了。
她快步走进去,就见到余烬衣服只套着头,裤子脱了一半,脚上只有一只袜子,倒栽葱似的仰躺在浴缸的一团积水里。上面花洒还在向外倾泻着水流,小孩儿却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在一片水幕里小声的“哼哼”着。
“……”
方珩突然觉得刚刚抱着自己上楼的小鬼,没搂着自己一路滚下去,真是她的幸运。正常人能让自己裤子绊住,摔在浴缸里?现在她倒是不怀疑余烬是真的醉了。方珩俯下身去,察看小孩儿情况,伸出手想要把孩子抱起来,情急之下却又忘记了,不久之前才刚刚犯过一个错误。
她抱不起来小孩儿。
又是一声“嘭”响,方珩人没抱起来,脚下却不知道怎么踩到地砖滑腻的一处。她整个人顿时失了重心,以和余烬九分相似的姿势,栽倒进去。如果不是余烬缩着身子,而她整个人又是铲切进去的,小孩儿怕是会被她的胳膊肘这一下,肘出个好歹来。
得……现在俩萝卜算是种在一块了。
方珩也痛的眉头紧锁,她在余烬身后倒吸着冷气,一时半会儿竟然根本爬不起来。但花洒已经被小孩儿打开了,两个人紧贴着躺在积水坑里,身上衣服双双出现了大片晕湿痕迹。
于是她们两个人衣冠不整、头发凌乱,余烬更是露出大半皮肤……她们就那么挤在浴缸里,压抑着痛楚抽.气呻.吟,那画面实在太“美”,真叫人面红耳赤、不忍直视。
方珩这才注意到,这狼狈的局面其实绝大部分要归因于她。
之前处理徐安秋的呕吐物时,她挤了不少沐浴香波在拖把上除味,她不怎么干这活,一切全凭本能。那时候估计是撒了一些在外面,而她当时穿着防滑的拖鞋并没有感觉。但现在,她光着脚去抱余烬的,不巧一脚踏在了上面,这才失足滑进了浴缸。
说不定小孩儿刚刚也是被自己这“陷阱”给坑了……
一想到这,方珩心里顿时升起对小孩儿的愧疚来,她咬着牙,用发麻的手臂搂了搂旁边哼哼的小可怜表示安抚,但是一上手,方珩才意识到此时此刻这举动非常不妥。先不说两个人这个样子,余烬受没受伤她还没有搞清楚呢,怎么能随便碰她呢。
但掌心接触之处一片烧灼,小孩子也有了点反应,她慢慢扭过头,抹了把脸上的水,迷茫的看着方珩。约莫一两秒钟,她眼珠动了动,视线也跟着下垂,很快的扫了一眼此时的自己。
“???”
方珩心道不好,她能感到小孩儿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余烬突然猛的一缩。就连那漆黑的瞳孔也微微放大,有些怔愣又有点慌乱的胡乱扯了扯挂在身上的湿衣服。
“……”
小孩儿该不是泡了水就“苏醒”过来了吧?
这事让她该怎么说呢?方珩得想想。真的,前半生的窘迫尴尬全部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刻这么充盈。她一个要奔三的人,现在彻底坐实了变态老阿姨觊觎小女孩的了,她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个……”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方珩在心里打着草稿,却马上否决了这个说辞。她这么说不就约等于,事情就是你想的这样?
——衣服是你自己脱的……
这也不太行,怎么扑面而来一种渣男吃了不认的味道?
——额,我们两个都不小心摔倒了……
这么巧?就那么摔一起了?那么摔之前在干什么?捡肥皂么?
——你身上疼不疼……
这就更不行了,这问的是什么地方?就好像她对小孩儿做了什么一样。
还不等方珩想明白说辞,小孩儿绷紧的身子却缓缓的放松下来,她慢慢探过身子,仰起头,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唇角。然后又缩回去,盯着她看。
“!”
方珩瞬间就愣了,她也顾不得胳膊还在隐隐作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余烬双颊发红,疑惑的看着方珩,有些不解其意。
“可以。”
余烬也缓缓坐起了身子,声音轻轻的:“方珩,如果你不想再存着’我’的话,我可以给你。”
如果说在方珩的三观里,什么是为人最重要的。学历不是、知识不是、财富不是、地位不是、甚至康健都不是那个“最”。但自尊自爱却一定是高居榜首的。
为人,首先要有自尊,首先要爱自己。别的什么她都不会对小孩儿有多么渴求,她可以不出众、可以不才华横溢、可以不志向远大、可以不名列前茅……但唯这一点,只有这一点,她却希望自己可以教会小孩儿保有。
方珩的眉拧起来,表情也跟着严肃:“余烬,这种话,以后不要说。或者……嗯……不要随便和别人说。”
“为什么。”
“这话只能等到以后,嗯……等你遇到了重要的人的时候,才可以说。”
“……”你就是,重要的人。
小孩儿心想,但觑着方珩的目光,她却没敢说出口。
否则方珩又要生气了。
沉默也许是一种抗拒,见小孩儿不说话,方珩很快的抿了下唇。她盯着她的睫毛轻轻抖动,盯着她皮肤上不自然的红,突然,她开口发问:
“余烬,你在怕什么?”
小孩的表情怔了一下后变成茫然。有那么一瞬间,方珩窥到了贝类坚硬壳子里面,那柔软的、脆弱的嫩肉。
她缓下声线,抬手扯过一条浴巾,把小孩子柔软的包裹在了其中: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害怕……很多……”
“嗯。”
“害怕子弹、害怕分离、害怕死亡、害怕孤独、害怕……”你离开。
声音渐渐小下去,像是旁白念不尽的消隐,又像国画里大面积的留白。
“……”方珩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余烬,但是这所有的事,并不是你自我放弃、自我贬低就可以避免的。但是,你并不是一个人,你怕的这些,我也同你一样。”
不一样的。余烬的头埋得很低。
“你还小,还不成熟,这些东西你不需要现在就背负。我会尽我所能,暂时不让你面对这些,等到未来,你长大了,你会发现你不是一个人。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每一个人都被同样的海潮卷拥在其中,你永远都不再会是一个人。”
方珩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发痛的手肘,可心里那种毫无缘由的闷痛,却比手肘触的痛楚更加难熬。只有真正经历过伤痛的人,才会在安逸的生活中惶惶不安,像是战场上退下的老兵,再难拥有安稳的睡眠。
她停了停,才继续说道:“我不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余烬,你有无数个未来,很好的未来,你并不需要我,你只是年轻。你以后会体会到没有我的日子,生活也并不会有多大改变的。”
不,没有你的生活,我已经经历过了。
但她紧了紧身上的浴巾,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方珩。”
方珩突然笑了下,又板起脸来:
“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好的。”
第066章 辞退
方珩第二天是在余烬房间里醒来的。
更具体一点的位置是余烬的床上。
醒来的时候, 她正抱着一团被子,腿也搭上去,像是蜘蛛抱卷着丝球。
被子里还裹了一只仓鼠。
“啧啧啧,我说啊…… ”
一个穿自己高领毛衣的女人, 半倚靠在门框上, 幅度夸张的摇着头, 嘴里嘬的“哳哳”响。那动作慵懒的, 让人觉得她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早晨:
“小珩啊……哎……”
她神色戏谑, 带着点损友特有的不怀好意的笑,用眼神的上下扫动来内涵她:
“哎呀,你说说, 我们方警官怕不是知法犯法啊……”
方珩拧眉,再松开, 然后又一次拧紧。脑子里在很快的回顾昨晚发生了什么。
事已至此, 两个人便一起洗了澡。她自己都没不好意思,小孩儿倒是别扭的紧, 始终不正面对着她。在她帮她往后背上抹沐浴露的时候这种别扭达到了顶峰,她感觉余烬就像是木头雕刻的似的。
洗完之后, 小孩儿拽着她的衣角,不说话也不动。
“嗯?”
“……”
“乖, 别闹, 我要去睡觉了。”
余烬扯动的力量更大了几分, 继续僵持:
“你房间里有人。”
“是啊。”方珩点点头:“你认识的, 就是所……嗯以前的医生,徐安秋, 你也见过的。”
“嗯,我记得, 徐安秋。”
“你得叫姐姐。”方珩突然想到今天电话里,小光同学叫还叫她阿姨呢,突然笑了下:“嗯……也可以叫她徐阿姨,但是她可能会打你屁股。”
“嗯,徐阿姨在你房间里。”
“是,我知道啊。”方珩挑眉,觉得小孩儿喝完酒有点莫名其妙的。
“你不是有男朋友么。”余烬小表情纠在一起,声音也闷闷的。
方珩愣了愣,她怕余烬多想,所以分手的事儿没有和她说:“……是。”
“那你和徐阿姨睡?”余烬表情是真实的困惑。
“……”
方珩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解释:“你徐阿姨喝醉了,在我们家里休息一晚,我没办法把她送回家去。”
她感觉小孩儿表情在她说到“我们家”的时候,松了一下。
余烬仍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又扯了下方珩的衣角:“不是只有谈恋爱才在一起睡吗。”
“……”
方珩深呼吸,感受着血管里沸腾的激流,太仓促了,她可还没做好给孩子做性教育的准备呢。
“嗯……也不是。”方珩闭了闭眼,再睁开,她轻轻揉了揉小孩儿的头:“我不是也和你一起睡过么?”
感觉有点怪,她解释着:“在一张床上面躺着,嗯……就是我宿舍里的那次,我也没有和你谈恋爱啊。”
“……”余烬无声的点点头,就在方珩打了个哈欠,以为小孩儿要松开自己的时候,却听余烬说:
“那你在陪我睡一次,方珩。”
有点怪,太怪了!
可方珩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也许是想到浑身酒气的徐安秋,也许是……
至于睡姿……
等到二人躺到了床上以后,余烬却不像之前那样乖巧安静,方珩迷迷糊糊觉得身边被子里起起伏伏。小孩儿像是多动症,翻来覆去的动个不停。
“余烬……睡了……”
方珩这一天真的很累,她迷迷糊糊的叫她,可小孩儿减小了动作幅度,却依旧不安生。
方珩没来由的想到小光的话,现在的小鬼就挺像是那玩意儿的。
太困了,无奈,她连被子带人一把抱在了怀里,一条腿压上去,手臂也收紧。
震.动.棒就立刻就安静了。
方珩模模糊糊的还有点开心,这一次的小孩儿不像上次那样浑身冰凉了,抱着还挺舒服的。然后这个睡姿就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被睡了一个对时,醒的特别早的徐安秋抓了个正着。
“哎……小珩……未成年呐未成年……”
“……”
“都快三十的人了……这也……太禽兽了吧!”
“……”
人赃并获,方珩无话可说。
身边被她松开了的小孩儿却一骨碌爬了起来。她揉揉眼睛,扭头向着门口的徐安秋,声音不大,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徐阿姨早。”
“咳……咳咳……”徐安秋一口咖啡呛到,她身子一歪,手里的咖啡也差点祭了土地爷。
徐安秋:“??!!”
*
楚光被禁足了,周末也没办法来打扰余烬学习了,她委屈巴巴的和余烬打电话,暗示对方能帮她在方珩那里美言几句。
但每次余烬和方珩还没提出楚光的请求,就被方珩干脆拒绝:
“就让她在家里乖乖的,小屁孩儿还喝酒了!寂寞什么啊,不是说上次那个小班长,周末的时候都去找她么。”
余烬:“……”
我尽力了。
余烬的数学真的很差。
她很难对出题人的意图进行揣测,一旦一道题目出现变式变项,甚至仅仅是换了另一种问法,她都会像无舟渡水的人一样望洋兴叹。佟倩深深觉得,有的时候天赋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什么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没有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再多的努力只会让小孩儿闲的更加的愚钝。
有些小孩儿可能注定在某些能力上是有所欠缺。即便余烬记住了所有的公式,哪怕她计算准确,即使她认真的完成她布置的所有任务,哪怕这个小孩儿是真的很用功、很努力……
但没用。
让佟倩感到头疼的是,无论她如何引导,小孩儿始终也不能达到她的期望。一个月的教学下来,佟倩也感到很是受挫。她不求小孩儿能够举一反三,但是余烬的思考方式真的是线性到死板,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了。
对,迟钝。相比在其它学科的接受度上来说,她数学方面毫无天赋,甚至是蠢笨的。
这多少磨掉了佟倩一些耐性,尤其是余烬是那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性子,或者说,她表现出来是这样的。每每做错了题目,她不会像一般小孩儿那样感到羞愧和难过,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每次出现问题,反而是她这个老师的情绪更强烈一些。
她几乎要觉得这小孩儿有抑郁症或者什么情绪表达的障碍了。
在又一次没有解题步骤小孩儿却直接得出答案之后,佟倩有些着急:
“我刚刚不是和你讲过这个了吗?解析式不都是一样的求法吗,换成山洞截面就不知道代值了是吗!这道题就把图像稍微换了换你就想不到了吗?都已经给你讲过三遍了,这都是一个类型的题目,你自己反思一下,还有我说了,大题不写步骤老师会认为你是作弊的!”
“……”
如果说在她批评之后,小女孩稍稍露出些受伤的神情、反思的神色,佟倩都会冷静下来平复自己情绪的,她在这方面还算是做的不错,但偏偏余烬和正常孩子不同。
余烬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你,像是毫无自尊心与羞耻心,没有赧然没有羞愧,甚至她还能平静的说“我检讨好了,我们继续吧”,佟倩甚至都觉得小孩儿这副模样,是不是故意在气自己。一瞬间,她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往外冒,语气也重了不少:
“这种简单的题都不动脑子,还是已经讲过三遍了的,你以后想怎么办啊?你这样能考上高中吗?你家长花那么多钱给你补课,你就不带脑子听是吧?我看你也别补了,你这就是浪费钱,家长挣点钱容易吗?你对得起她们吗?也就是我负责,我告诉你,要是换了别人,就你这个无所谓的态度,人家早就不管你了!你这样的,以后没学历没文凭上社会上要怎么办啊?搬砖去啊?”
“……”
“她的将来不劳您费心。”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端着切好的水果杯的女人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抹笑,但那笑容却是极冷,像是刀片似的凛冽北风。
佟倩心里一紧,以前过来的时候,家里往往只有孩子一人。最多再加上个五十左右的做饭清扫阿姨。她觉得挺正常的,家长们忙着做生意,都是这样的,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留守儿童”。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余烬的这个姐姐倒是回来的的越来越频繁了,她时不时能在过来上课的时候见到方珩。
但对方大多是在书房忙工作,见到她也只是打个招呼然后和善的笑笑,方珩从来没有当着小孩儿的面和她问过余烬的情况,她多数时间都像是不存在似的。以至于她这一下子情绪激动,倒是忘记这茬了。
她都不知道方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至于我花钱,这是我的事,应该也和佟小姐没有关系,您应该专注您的本职。”
潜台词就是:别管闲事。
女人盯着她,说话语气不咄咄逼人,但话锋却锐冷,每一句都直挺挺的像是要剖开她心脏。这个女人给她的印象一向是温文尔雅、脾气极好的,但这一刻,方珩却一点余地都没给她留。就这么当着小孩儿的面,完全没顾及她此时此刻说的话,会对今后自己教育小孩儿产生多大的阻碍。
要知道,如果家长不支持教师的工作,不帮助教师树立威信,单单靠老师自己,是很难让熊孩子们全部服帖的。
或者……佟倩深吸了口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女人也许不打算再让自己这么继续教下去了。
虽然觉得这么一份钱多又不累的差事,丢了有点可惜,但佟倩再也不想受这个罪了,她今天算是彻底的折了面子,她也冷笑:“方小姐,你这是溺爱!你只是她的姐姐,监护人都算不上,作为姐姐,你就这么惯着她,惯出一身毛病请问她家长同意吗?”
她随口的一句话,却戳在了方珩的痛点上。的确,她只是小孩儿的姐姐,虽然她用特殊手段拿到了小孩儿的监护权,但终究不是合情合理的。而小孩儿的家长……
那张妖冶的脸一闪而逝,方珩很快的抿了下唇。
其实关于那个人,有些事她一直想不明白。她虽然有能力,甚至可以做到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但她绝不会自大到觉得,如果那个女人不想让余烬出来的话,她能够和对方与之抗衡。
方珩的手机里面还躺着那个女人和她对话的录音,方珩隐隐觉得,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而在这所有一切的过程中,她嗅到了一种,名为默许与容纵的温柔。
她隐隐担忧,她怕自己护不好她,这事儿或许是小孩子未来的最大变数。
见方珩脸色微变,佟倩有几分得意,她虽输人但没输阵,在方珩没有下最后通牒之前,她决定先发制人。
“不好意思方小姐,您家孩子恕我才疏学浅,教不了了。”
方珩定了定神:“我会把这几天的账务和您结清,您以后就不用来了。”
第067章 入学
“哎哎, 你知道三班新转来了个借读的小姐姐吗?特高冷特酷,叫余烬,灰烬的那个烬。”
“诶这名字也太吊了吧……这什么家长,还真敢取啊?”
“不知道之前是不在国内读还是怎样, 听我舍友说, 她比我们大三岁呢。”
“自我介绍的时候特别逗, 她就说她叫余烬, 然后咱强哥就面带微笑的等了一分钟下文, 哈哈哈,结果人家小姐姐已经说完了。当时强哥还特傻的暗示她:这就完了?人家小姐姐一点都不吊他,就说完了。然后强哥你知道那性格, 什么问题都能扯他英语上去。他就说余烬同学的英语很好,让她用英文再自我介绍一下, 结果你猜人家小姐姐怎么说的?”
“怎么说?”
“就YuJin, 名字这个你知道,她中英文一样念法的嘛哈哈哈……”
“噗, 真是一点都不给强哥面子啊……”
“是呢,而且听说字写的还特别好看, 哎呀,你说小姐姐怎么不转来我们班啊, 来我们班的都是犀利哥那型的……呜呜我也想要小姐姐啊……”
余烬的到来为孩子们原本单调的学习生活增加了新乐子, 几乎一个上午的时间, 整个年级就通传了这个新来的借读生的存在, 话题大多数围绕着小姐姐好好看和小姐姐超高冷来的,但也有是不是脑子不好跟不上才留级的啊之类的言论, 不过这是少数。
外班尚且如此,三班更是炸了锅, 老师给余烬安排了一个靠后门的位置,结果一下课,后门就被挤过来看热闹的同学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以至于上厕所的同学都要绕前门走。
余烬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场合,更不喜欢一大群在她眼里的“小屁孩”们围在她周围查户口似的问这问那。当然,她最不愿意回答的就是“谁给你起的名字,是你妈还是你爸呀”这个问题。
都不是的。
是……那个女人。
余烬其实曾很多次的思考过,为什么那个女人会给她起这样一个名字,这两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她也问过她,但女人总答的漫不经心,诸如“想叫就叫了”、“灵机一动不行么”或者“你对这名字有什么意见?”
那眉眼动作里皆是:臭小鬼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滚蛋。
余烬这种时候不会不知趣,她可不想被女人拎着领子丢出来。
虽然不疼,但被女人横着拎起,真的很没面子。
想到这里,余烬突然有点想笑。也不知道那个人知不知道,拜她所赐,无论在哪里,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好奇她的名字,就总会有人提醒她,其实你是那个女人的所有物,是她花钱买回来的“商品”,你的身上带着永久的、戒疤一般的属于那个女人的记号。
就是“余烬”。
就像是她逃不掉的命运。
但余烬像是忘记了似的,如果她真的不喜欢,真的感到厌烦,其实她也随时都可以把这个名字,连同那个女人的一切通通丢弃的,不是么?明明她现在自由了,不是么?
但她就像根本不知道这个选项的存在一般。
余烬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打心底里,她亦从未对这逃不脱的命运,生出过丝毫的抗拒。
一个上午就这么在同学和老师们的关心慰问中匆匆过去,余烬其实对这种热情是很不习惯的,她有点想念方珩给她补习的日子。但这不可持续,方珩真的很忙,及时她愿意花时间精力来照顾她,但她却不能理直气壮的占用她太多的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但还没等到她出门,班里的同学们在一瞬间突然爆发出了压抑不住惊呼。
“哎哎!你看啊你看……”
“这……不是高中部的……”
“啊啊啊!是文艺汇演上的那个学姐!”
“啊!她怎么来我们初中部了?”
“学姐怎、怎么拿着两杯奶茶啊,该、该不会是看上我们班这群歪瓜裂枣了吧!阔怕!”
“别逗!学姐又不瞎!”
“哎呀谁说的!你不知道现在的姐姐们都喜欢小狼狗的吗?”
周围议论声起,余烬终于不再是焦点人物了,她暗暗松了口气,却听到门口熟悉的声音:
“哎学弟学弟,来来来帮姐姐个忙啊~你们班有个借读生吧?对对对!余烬!就叫余烬,能不能帮学姐把她叫出来呢?”
余烬心念一动,然后缓缓抬头,就见到了熟悉的脸:
当着迷妹迷弟们的面,依旧是一贯的话唠,一点都没有学姐的架子。余烬有点好笑,就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一刻,全班的人都齐刷刷的看着自己。
那目光……和动物园里看猩猩看长颈鹿也不遑多让了。
但楚光丝毫未觉,她也看到了余烬,立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烬烬宝贝儿,这边这边~啊我想死你了!”
余烬:“……”
全班同学:“!!!”
就连刚刚下课还在收拾东西的化学老师都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扭头看向门口的楚光:
“呦,这是我们哪位同学回来了?楚光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啊,白教了你三年,见到老师就和不认识似的,光知道找学妹……”
楚光一愣,赶紧一脸堆笑:“哎啊说什么呢老师!我哪是不认识!我这是根本就没看见你……”
楚光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先觉得不对了。底下有人小声发笑,老师更是无奈,佯装生气的戳了戳她的头:“哼,你这还不如当不认识我呢!”
楚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吐吐舌头,赶紧把一杯奶茶递了过去:“哎呀我说错了嘛,我想说如果看见您谁还找学妹啊!嘻嘻,请老师喝奶茶!”
“就你嘴甜,给你的学妹吧。”老师当然不收,但是楚光一旦念头起了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她也不管老师拒绝,直接把奶茶塞到了老师手里。
“老师这可是学生的一片心意呀!老师再见!”说着,就拉着正走过来的余烬一溜烟跑的远了。
“哎,这孩子!”
跑出一层楼,楚光这才停下来。余烬面不改色,她自己倒是喘的像是要过去了似的。奶茶少了一杯,她自然是没有的了,于是又燥又渴的楚光眼巴巴的看着拿着奶茶的余烬。
余烬无奈,插好了吸管又递了回去。
“哎呀,给你买的,多不好……”楚光象征性的推脱着,但小爪子却已经蠢蠢欲动了。
“真不喝么。”
“……”楚光一把把奶茶夺了过去,猛吸了一口,才满意的哼哼:“烬烬你是直男嘛?仙女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哎,你不是和我姐住一块?她还没熏陶好你么?她要是嘴上说不要,其实就是想要。”
而在几公里外的办公写字楼里,方珩突然打了个喷嚏。同事笑着调侃她,都说是有人想她了。可方珩却在想,会不会是小孩儿遇到了什么事情?
余烬这个从不主动找她的性子可真是……但她明明和小光说了,要她带余烬一块儿吃个饭,顺便看看余烬对新环境,适应的如何。
楚光短信她说一切顺利,那就不应该出问题的。
但是方珩却忘了,楚光或将成为那个最大“问题”。
想到这,方珩笑了下,然后继续埋头工作。可周围的同事却没有漏掉她这个笑容。
“小方,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哎,该不会是家里有什么好事儿了吧?哈哈。”
“你们大老爷们儿真是不会看脸色,人家小方笑的那么开心,肯定是想人家男朋友了吧?恋爱中的女人呐,最甜蜜!”
办公室向来最欢迎八卦。
一听到这个,同事们也都纷纷抬起头,看向这边。而那些对方珩有好感的人,更是心怀忐忑的默念着:“别是男朋友、千万别是男朋友”的注视过来。
“啊?我笑了吗……”
方珩自己被同事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也没意识自己有这样的举动,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笑了啊!当然笑了!从来就没见你笑的这么开心呢,是不,小王?”
“是啊是啊,方姐到底想啥呢?说出来也让我们开心开心啊?”
方珩摇摇头,无奈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家孩子今天上学。”
说完,她便又投入了工作,只是在最后一刻,她脑中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疑惑。自己想到小孩儿的时候,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
“……是这样的么。”
余烬一脸懵懂,已经被楚光带到了沟的边缘,再来一个“大鹏展翅”她就该彻底掉坑了。
她开始回忆方珩说过哪些“不行、不要”。
但想来想去,其实方珩很少和她说“不行”这种词汇,她几乎从不直接为她限定什么,也从不要求她不能做什么,更甚至很少拒绝她什么。
当然,这也和余烬的要求,大多数都并不过分有着很大的关系。
印象里的唯一一次“不可以”,是在她希望方珩能“拥有”自己的时候。
她拒绝了她,她说了不行。
但似乎也不是绝对的。当时的余烬不想再一次被人抛弃,而方珩承诺了不会抛弃她,她说自己可以一直“存放”在她那里。
这个话题很快转了过去。其实楚光多半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嘴,甚至她自己可能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可这件事却留在了余烬的脑海中。
*
和楚光一起吃饭,感觉就像是和明星走在步行街。
余烬没想到楚光在初中部竟然这么受欢迎。难道说,这世道就是流行喜欢好看的姐姐么?
她突然隐隐升出了一丝危机感,但她自己都不明白这危机感缘何而来。
但余烬不知道的是,之前初中部的文艺汇演突发情况,急需找人来救场,于是就有学妹找到高中部寻求帮忙。结果就是楚光领团,一首歌把整个初中部的男孩儿女孩儿们都镇住了,那时候所有的学弟学妹们都记住了,舞台上那个抱吉他的炫酷小姐姐。
如果余烬知道这件事,估计会认真评论一句,真的是“距离产生美”。
谁能想到嗨翻全场的小姐姐,其实是个蠢萌蠢萌的话痨呢?这不,她才来找她一次,就有学弟学妹们笑她喝老师的对话了。这楚光要是多来找自己几次,估计之前的人设就要全部崩了。
楚光带余烬去的是高中部的食堂。
虽然说初高中部都在一个校区,但两边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一中的初中部还属于公立学校的性质,但高中部却是私立,更是有专门为出国读书的孩子们开设的国际班。所以高中部无论是资源还是条件,都要好于初中部,而其中给人对比最强烈的,莫要属食堂了。
楚光有高中部的学生卡,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吃饭的时候,楚光偷偷和余烬说:“烬烬,有几个学长在看你哦。”
余烬“哦”了一声,没说她已经被这种目光盯了一上午了:“可能是因为校服不一样。”
“哼,肯定不是的,你太天真了,烬烬!”
被楚光说天真还是着实让余烬无语了一把,她低头吃东西,完全对楚光口中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见余烬不说话,楚光强调:“真的真的!在你后面第四排,那个寸头男生我认识,老色比一个,高一学妹到高三学姐通吃!简直是高中部海王!烬烬你初来乍到,可要小心着点儿,不要被哪里来的什么人五人六的学姐学长们给骗了!”
余烬看了她一眼,淡淡答:“我不会的。”
“真的?”楚光没想到余烬答的这么肯定,但她很快高兴起来:“那你可要记得你的话啊!来来,我们拉钩,一言为定!”
余烬不觉得这种方式能起到什么有效的约束力,但最主要的还是她没拉过钩,根本不会。
“哎呀你笨死了!”楚光哼哼着,一把抓过余烬的手,扯到自己面前。
她掰开余烬的手指,抽出最纤细的那根,用小指勾住,边扯还边嘟囔着:“哼哼,你手还挺好看的。”
余烬:“……”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余烬烬如果收到情书,不许给她们回信!要给我过目!”
“这条原来没有吧……”
“干嘛!仙女多加的,不许啊!”
余烬:“…… ”
第068章 情书
意外怀孕?未婚先育?单亲带娃?才这么年轻, 孩子都已经上学了?
方珩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给她自己带来了多大的误解。
办公室里静了一瞬,人们心照不宣的交流着眼色,纷纷露出难掩的讶异神情, 然后, 这种“难以置信”变成了“原来如此”, 又在办公室里碰撞传播着。
方珩原本的那些烂桃花, 也像遭遇啦倒春寒一般纷纷败落, 本来有计划邀请的方珩共赴晚宴的人,也顿时收了心思。
哪怕是离婚的都可以接受,但是有孩子的女人是真的要不得。带娃的女人只会成为负担, 这他妈的谁愿意争当接盘侠呀。
方珩自己完全没意识到同事们的变化。她只是觉得最近应酬轻松了不少,也很少再有人邀请她做什么, 她以为是自己拒绝的多了, 以至于那些人纷纷放弃了。不过,方珩也乐得不用绞尽脑汁的酝酿拒绝的言辞了。
毕竟, 她最贫瘠的就是时间,她这些日子以来, 恨不得能把一分钟掰成两半来用。
她每天效率全开,争取把工作全部压缩在工时之内。虽然生意场上难免应酬, 但她多数时候还是能推就推的。
因为她有别的安排。
她家里有个小孩儿, 她要陪她, 还要帮小孩儿检查当天的作业题目。
但方珩也不是每天都能做到按时回家的。
有的时候, 她回来的时候已近午夜了。小孩儿早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似乎上学之后, 小孩儿精神更容易感到疲乏一些,于是阿姨炖的汤里又加上了补脑的药膳。
但尽管方珩已经尽力放低了开门的声音, 但等待中的小孩儿总是很敏感,她睡的很浅。只要听到门声,总会一骨碌翻身醒过来,然后睡眼惺忪的看她,声音微哑的唤她名字,和她问声晚好。
“余烬,你以后不必等我的,你明天还有课,早点休息。”
这是她说的最经常的一句话,但小孩儿每次都会不加反驳的点点头,但她似乎一次也没有认真听过。每次方珩回来的时候,依旧能看到小孩儿的身子蜷在沙发里,像一只未断奶的幼猫。
但这种坚持显得没有意义和目的性。
小孩儿好像只是单纯的在完成“等她回来”这件事,她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也不是拿着作业等她回来帮忙完成检查的任务。每次方珩回来时,让小孩儿回房间睡觉,她都会乖乖的点点头,然后揉着眼睛回屋去。
这让这场“等候”更加迷惑。
余烬只是沉默的完成“等待”这个举动,并为此种坚持自得其乐着。
方珩有时候也搞不懂小孩子的想法。
可因为知道无论何时,都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她回家去,心底的某处,似乎也格外安定温暖了似的。这种感觉,甚至比之前谈恋爱时候的情况,都更加的真实深刻。她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的到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甚至要远比在爱人身上得到的更多。
疑惑。
*
余烬的情况很是不错,方珩担心的情况通通都没有发生。
在学习上,除了理科稍微显薄弱些以外,别的科目都适应的很不错,听课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被英语老师推成了英语课代表,负责自习课纪律和作业收发;小孩儿对新生活的适应也很好,认识了几个朋友,会在早读的时候被同学借去作业抄写——方珩检查过的作业,那正确率仿佛对着答案写就的一般;周末的时候,余烬会被同班同学三五相约着出去吃饭看电影,有时候也会同楚光和她们班那个小班长一起出去。
当然,在方珩的严厉教导下,再没出现过上次一般醉酒的情况。方珩也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叮嘱小光:“下不为例。”
听楚光说,余烬甚至会在体育课的时候被隔壁班的男生请喝汽水,余烬不收,对方就请了她们整个班级的女生。但楚光对此的评价则是:个破汽水有什么好请的,怎么不请点贵的?那么有钱怎么不请全校喝星冰乐。
方珩看着当事人一脸无奈的看着替她把话全说了的楚光,觉得很是好笑。
“哎,姐啊,你知道吗,竟然还有不长眼的小男孩儿给烬烬写情书!哎呦喂,字那么丑,那写作水平就和一年级小学生的流水账作文似的,就这样也好意思给人家烬烬送!”她一脸的痛心疾首,“哎,太丢人了。”
方珩听着楚光气哼哼的论调觉得好笑:“怎么就不能送了,什么小男孩儿,人家估计也比你小不了几岁吧,喜欢余烬怎么就成了不长眼了,小光你啊……”
“当然不长眼啊!自己都不知道照照镜子的吗?还追!还追!追什么追!就知道帮打饭写情书……老土!我们烬烬是没手没腿吗?”
突然就被残疾的余烬扶额,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又没同意别人帮她打……她看了眼方珩,心想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余烬的事儿你怎么就都知道了?你是楚蛔虫?”
“哼!我不光知道,烬烬的那些情书啊,那都是本仙女代阅的。哼哼!”楚光真的像只虫子一样扭了起来:“唯一一个写得有点文采的,我特么一百度,还是抄的人家王小波的,我去!真是的!追女生都这么不走心!不弄原创还特么要搞盗版,这样的男生可千万不能要啊不能要!知道不啊余烬烬!”
楚光分析起来那简直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是什么“爱情导师”呢。
然而事实是,说的头头是道的某光,根本就是个嘴炮王,初恋和初吻都还在呢。
但方珩总觉的小光说这些事儿的语气,听起来都好像怪怪的,但具体怪在哪儿,她又说不清楚。尤其是在听到小光说,情书浴巾都给她看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怪异感瞬间攀上顶峰。
疑惑。
方珩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当事人,一般来说,小丫头会把这些私密的东西给别人看吗?而余烬此时却正被楚光晃悠着,要她答应“这些男人都一定不能要”这件事。
“……我知道了……我不是答应过你么。”
“哼哼,你记得就好!”楚光这才美滋滋的放过了余烬,继续抱怨。
然而没说两句,方珩却突然打断了她,她看着余烬问:“你答应了她什么?”
她真的感到迷惑。
余烬刚要开口,却被楚光勾住脖子一把捂住嘴巴:
“哎呀姐姐姐!小孩儿的事儿,你大人少掺和啦!你是好奇的珩宝宝吗?”楚光和方珩没大没小惯了,丝毫没有小辈的样子:“总之,我肯定会看好余烬烬这颗白菜苗苗滴,你就放心吧。”
方珩心里却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不知为什么,听小光这么说,她不仅不感到轻松,甚至并不能高兴起来。可还不等她想清楚原因,楚光已经继续开口了:
“不过啊!还是余烬烬你实在是太不’检点’了……”
方珩:“……”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小光,怎么说话呢。”
“啊呀,姐你是不清楚情况,你知道么,就连女生都给烬烬写情书呢。”
“是么?”余烬也显得一脸茫然。
方珩先是一愣,但还没从“女生”这个信息量里反映出来,就看到了小孩儿的反应。她听到这里才算明白,合着那些情书,余烬连看都没看,全是小光看的是吧?
“是啊是啊!”楚光哼哼,伸手要去掐余烬,却被对方扭头躲开:“你啊!怪招蜂引蝶的,我说烬烬你这是要在一中桃花朵朵开啊?不行,不许和别人早恋,你才多大……”
这句话算是彻底把方珩逗笑了。她看了眼装小大人儿的楚光:
“你自己说的自己也要做到啊,你还没人家余烬大呢。”
“哎呀我说姐!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要是恨嫁就自己嫁哈!别安排我们余烬烬!哎……不就是和我姐夫……啊……不对……和我前姐夫分手了么,你也别消沉啊,你这条件找什么人不行啊!你要是还放不下我辰哥,妹妹我……我……我就去帮你去把他人给绑回来哈……”
楚光心直口快,说这些也是无心,但余烬听到这里猛然扭过头来,怔愣的看着方珩,直白的目光扫掠过她面容,然后只插进她双眸之中,无声的询问着。
方珩其实已经有挺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她很快的抿了下唇,一抬头,却被小孩儿的目光刺的呼吸一滞。那种模糊的钝痛,像是细小的神经节,爬过她每一寸心房,卷起千层浪。
但她在小孩儿的注视里又很快的平复下来,她笑了笑,想要就此把这个问题回避过去。
但余烬却不放过她。在她不给出正面回应之前,她没有撤退的念头。
她于是开口问:“方珩,你和尹泽辰分手了。”
看来避不过去了。
“……是。”
“为什么?”
“……”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在面对余烬的时候,它尤其不好回答。
可楚光却不这么认为:“很多原因啦,你肯定不会懂的啦,我姐一个成年人都搞不清楚,她都难过了好久呢,你连这都不知道啊?”
“是,我不知道。”余烬答道,她又看向方珩:“是因为我么?”
方珩心里悠悠一叹,她的小孩子啊,终究是太敏感了。余烬的直觉从来都敏锐的可怕。
“怎么可能是因为你啊……”楚光却在一旁打岔。
“嗯,不是的。”
方珩克制住神情,甚至还冲着两个小孩儿笑了下。
这个问题就在这里被跳了过去,小光又开始说些别的什么,但是方珩却感到余烬似乎有点不同了。她经常看她,凝视她,用一种复杂的目光。
方珩决定暂避风头,她转身要回房间,在经过小孩儿的身边时候,却听到她很轻的说了声:
“方珩,你为什么说谎。”
第069章 月考
方珩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余烬说完之后,她反而平和了。
等到楚光走了之后她才和余烬说:“可能是有一部分你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和他不合适。”
余烬在女人这句话里, 奇异的感受到了与之前全然不同的肯定语气。
“其实我倒应该谢谢你的。”方珩笑了笑, 指尖点在余烬的眉心, 轻轻揉了揉:“余烬小朋友, 别总是皱着眉头。”
“谢我?”余烬揪着的眉软了下来, 再不能维持着耸起的形态。
“是,以前看不大清楚自己的心。”
方珩口吻里带着一种自嘲,她像是在和小孩儿讲道理, 又像是在自语:“虽然老话说,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能走到最后的人, 未必是多喜欢的人,多半只是合适的人, 两两搭伙在一起凑合着过。但比之这种将就,我好像更喜欢一个人, 大概是……太自我了。”
她露出思索的神色,像是在自我检讨, 又像是看到了余烬做错的题目。
余烬有时候觉得, 其实每一次讲题, 也许方珩思考的要比她更多。
她是慢慢感知到女人的睿智的。
方珩从来都是个很谦和内敛的人, 你会在和她接触的一点一滴中,感受到她的聪慧、她的通透。她不像那些“半瓶子咣当”的人, 也许那些人也拥有相当的智慧,但一开口, 就带着一种外显的张扬,一种有如“公知”一般的优越感。
但方珩不是。可你又时候会时常惊异于她的独特的分析,她的见解,她讲题的时候不像是灌输,反而像是一种分享。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的感到着迷。
余烬怔怔的看着女人,她曾经对这个人有感激、有厌烦、有疏离、甚至有憎恨……但是沉淀之后,那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潮水般退去,剩下了难以自制的迷恋,和人与人之间,神秘而又强大的吸引力。
方珩没看到小孩儿的眼神。
她的话说完了,自己又开始笑了。然后无奈的摇了下头:
“哎,我怎么和你这个小孩儿说这些啊……”
余烬其实很想问她,为什么是一个人?你不是有我的么?
但是恍惚中,她发现自己却又在抗拒发问。
也许是不想听到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或许是不想方珩为难。
她其实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到,在自己向她提出一些疑问的时候,方珩总是一闪而过一种难过的神情。但也只有一瞬,然后会被她很快的压将下去,替换成缱绻的笑容,像是和煦的春风。
余烬为这人的一切感到费解,却又克制不住的着迷。
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念头在某处破土而出。
她想,除了自由,她以前从没有很渴求过什么,也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什么。
也许,这一次,她可以试一试。余烬心想。
于是晚上的时候,方珩惯常来给她检查功课,可小孩儿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翻出习题册。
“方珩,下周一我们月考。”
方珩没什么反应的“哦”了一声,又走了两步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后知后觉的转头问小孩儿:
“你觉得紧张?”
她自己上学的时候没有过这种经历,考试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余烬其实并不紧张,但她却点了点头:
“是。”
方珩的脸色迷茫了一瞬,她轻轻捏了捏小孩儿的脸,又揉揉她羊绒卷似的发。
然后问她:“好点了吗?”
余烬:“……”
小孩儿抿着唇,眼睫轻轻颤动着,小幅度的摇了下头:“没有。”
“那……要不我帮你和老师请个假?”
这次轮到余烬难以置信的抬头,她看了方珩一眼,没想到对方竟然给出了这种解决方案。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方案。
“怎么了?”
“这、这都可以吗?”
“嗯。”方珩点点头:“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方案,可不可行和要不要这样,你自己判断。”
余烬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没劲。
她把方珩推出了房间:“方珩,你去忙吧,我要复习了。”
方珩看着在她面前合上的门,对小孩儿突然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
*
余烬最终还是去参加考试了。
当最后的那一科目结束之后,她被新结识的朋友们簇拥着要去门口的炸鸡店喝冷饮。
出大门的时候,余烬却一眼就看到了人潮中熟悉的人影。方珩正站在车旁边,朝着校门口的方向张望着。
余烬几乎是在一瞬间甩开了身边的,向着女人奔了过去,这所有的举动都是没有经过思考的,最本能反应。她的速度很快,方珩也看见了她,小孩儿就像是巨大鱼群里逆流的一尾,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刚刚同余烬走在一起的人都反应不及,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慢一点啊。”方珩无奈的自语,就像这声音能跨过人流传到小孩儿的耳朵里似的。
但余烬却越来越快了,她来到方珩面前一步远处猛然一个急停,抬起头脸色微红,微微带着点喘。方珩看的有点发愣,唇红齿白的少年人身上的阴翳散去,她像是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孩子,莽撞冲动,却又活力逼人,青春无敌。
“方珩,你怎么来了。”
方珩理了下她微微凌乱的发,反手从车里抽出一瓶水来:“好点了么,现在还紧张么?”
余烬愣了下,一种比机体出现短暂的无氧呼吸更令人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她的脸因为窘迫难堪而更加发红,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一阵发涩发硬。巨大的愧疚感翻涌了上来,吞没她头眼。
方珩以为是小孩儿跑的太快了,便帮她把瓶盖拧开。
“先喝点水。”
她笑着解释:“你不是说紧张么?我就过来看看你,早晨的时候忘记和你说了,想着你在学校里考试,手机大概不会开机,所以我就过来等你考……”
话才说到这儿,那不远不近的一步的距离却突然被填满,再也挤不出半点空隙。瓶装水很快的晃动了一下,在圆柱形的容器里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小孩儿突然抱住了她,抱的很紧。
方珩知道,这是小孩儿的一个习惯,是她特有的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她的情绪有时候来的十分突然,会用肢体的动作来表达她漫溢出的感情。无论是开心、难过、甚至是委屈、控诉,都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疏解,都可以用一个拥抱作结。
这是她遇到她之前,小孩儿就有的习惯。
没看到余烬的表情,方珩以为小孩儿是感到开心。她有点无措的轻轻拍了拍余烬的后背,像是安抚许久未见的金毛大狗。
她只是来接她回去,余烬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是……没考好?
一想到这儿,方珩的心软了软,她丝毫不在意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把她的小孩子紧紧的拥在了怀里,柔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都已经考完了,过去的事儿就不用再想了。今晚你想吃点什么,我们出去吃吧,烤肉怎么样?”
余烬不吭声,就抱着她,任女人的气息填满她整个胸腔里。
又让小孩儿这样子抱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开始同余烬走在一起的几个同学,也纷纷走了过来都走了过来,余烬这才放开了方珩。余烬年纪比着群孩子们大了三四岁,身高明显要高了一截。
“烬烬!你妈妈好年轻哦!”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小孩子是很容易模仿的人物,因为楚光的缘故,哪怕余烬要大一些,可余烬的同班同学也纷纷开始叫她“烬烬”了。
方珩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掩着嘴,轻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自从养了个小孩儿,她这年龄认知倒是跟着水涨船高了,以前还是“姐姐”,现在就是什么“阿姨”、“妈妈”了。
“不是,她是方珩。”余烬纠正着:“我今天不和你们一起吃,我要回去了。”
“啊……”说话的小丫头不知道方珩是说,就冲着方珩腼腆的笑笑。
“你们想吃烤肉么?要不要一起去?”顿了下,她还是无奈的没有给自己脸上贴金:“……阿、阿姨请你们吃。”
“啊!真的吗?”小孩子是最容易满足的生物,阳光、空气、水和……美食。
美食!
顿时,“谢谢阿姨!”的声音迭起。
“叫她姐姐。”余烬继续面无表情的纠正。
“哦哦!”有小孩儿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嘻嘻,姐姐好~”
方珩有时候就很迷惑,她的小孩子每天都顶着这么一张板正拒人的扑克脸,到底是怎么交到朋友的呢。
谜团。
*
现在学校里,不像方珩上学的那时候,月考至少要等上一个星期才能出成绩。
现在都是机器阅卷,判卷子的效率极高,机读卡一扫,老师们抱着平板就把卷子批了,一天时间,成绩排名都已经打印好发放到各班去了。
余烬迎来的是她的第一次月考,而方珩也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家长会。
方珩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参加“家长会”,还是作为一名“家长”的身份出席。
家长会的排位是按照学生在班级里的座位定的,和自家孩子坐在一起。余烬之前没有成绩,身高又较比小她几岁的小孩儿们高,坐在后排右边靠门的地方。
方珩请了假直接从公司过来,她来的挺早,一到就看到小孩儿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她走过去,拍了下她后背:
“坐直,不然要近视了。”
余烬抬起头,很罕见的,她这一次看到方珩却没有什么兴奋的神情,甚至有点蔫蔫的。方珩猜得到原因,她轻轻捏了捏小孩儿的后颈:
“没事。”
余烬递过来一张纸,纸上有个满填的表格,排头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哦,成绩单。
方珩接过,扫了一眼,余烬成绩果然并不理想,名次印在纸张的后半段。她扫了一眼各科目旁边的数字,就把成绩单搁下了。
余烬向旁边挪了挪,拉过一张凳子。方珩坐好,问她:
“卷子有发下来么?”
余烬点点头,然后抽出了一个文件夹。
“老师讲过了吗?”
“嗯……”
“有还不太明白的吗?”
余烬又“嗯”了一声。
“我看一下。”
余烬伸手指了指几个题目。然后方珩读题、思考,然后开始给她讲。
像是一个不会停歇的死循环。
家长们陆陆续续的进了门,教室里的声音顿时炸了起来,有的在训斥自己家孩子为什么考的这么差,有的在和同座的人侃大山,还有的人紧拧着眉,在和周围的人抱怨着自家孩子怎么不懂事、不听话、光知道玩……
只有方珩在认真审阅着孩子的卷子,然后帮小孩儿分析梳理。
于是女人的身影就和周围人显得格格不入,班主任刘强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里靠门位置的女人。她比所有来者都要年轻,有着姣好的面容,侧脸颊颌线分明,风衣西裤皮靴,纤细笔直的腿露出一截脚踝。
这人是谁?家长的话,他不会不认识。
哦,是新来的同学,那个叫余烬的女生的家人。
刘强看了那个方向好一会儿,就连在之后开讲时,也经常不自觉的把目光瞥向角落那个位置。
方珩讲了一会儿,再后来,人声变得越来越大,她渐渐有些讲不下去了。旁边坐的近的人凑过来,是个中年女人,化着有点夸张的装,就像是舞台上的礼仪小姐。
她其实注意了方珩有一会儿了,也听到方珩在给余烬讲题,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直到方珩停下来,女人才抓住机会开口问:
“哎,妹妹啊,你着……还能给孩子辅导啊……”
“啊。”方珩脸上挂了下笑,抬头应了一声。
“哎,你们这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你说说,这像我们这种,嗨,这题自己都看不懂了,更没法儿给小孩儿讲啊!哎……你说是不是,这都多少年前学过的玩意儿了……早忘干净了……”
“是。”方珩又是客气的挂了下嘴角。
见方珩没什么深聊的意思,女人瞥见了一旁拧着眉还在思索刚刚方珩讲解的余烬。
“哎,你家孩儿叫什么名字啊?这次考了多少分儿啊?”
“啊,叫余烬。”方珩笑容淡了些,答的客气却疏离。
“嚯,你就是余烬啊?哎……小丫头长得还挺俊的啊,挺好挺好……”女人生硬的夸赞了一番,又把头转回方珩:“原来你家小孩儿,就是我儿说的他们班新转来的那个啊……”
“啊,是。”
女人自顾自的抓起手边的成绩单,自言自语,“哎……我看看你孩儿在班里排第几啊她……”
方珩察觉到,坐在旁边的小孩儿有些不自然的动了下身子。
她伸出手,在桌子下轻轻的握住了小孩儿的手,然后轻轻的捏了两下,像是在安慰,余烬顿时就不再动了。
女人看了半天,才在后几排里面发现了余烬的名字——她一开始还在前面找她来着呢。一见到余烬倒数,女人顿时像是吃了好大的瓜,眼睛都亮了:
她不看方珩,反而是看着余烬:“哎,你怎么才考了这么点儿分儿啊,哎……姑娘啊,你说你这不是给你姐姐掉价儿吗?我儿比你分高我都觉得丢人不愿意过来呢我……诶呀,你说说你是不是没好好听课,不爱写作业啊?你这还没我儿考的好呢……”
一边说着,女人一边把成绩单伸过来,几乎要贴举到两人眼前:
“你看看,宋明立,就是我儿,考了三十九名呢。哎,这孩子啊,脑子是挺快的,教过的老师都这么说,就是不学习,天天就知道出去疯玩!作业也不爱写,这孩子脑子聪明是挺聪明的,随他爸爸,哎,就是不爱学……”
“没有,我们家孩子她很认真。”
方珩认真道,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搂了下余烬的肩膀。
如果是自己的事,她肯定笑一笑就过去了。但是每每牵扯到余烬,她却总是特别较真儿,特别爱钻牛角尖儿。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委屈,都不想让小孩儿受着。好像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但是她这句话不仅没有阻止女人的话,似乎还起了反效果。
女人毫不顾忌:“认真?诶?认真她还考这个分儿?那……那是她脑子笨么?嗨……这样的我也见过、见过!可不少了。就我们家邻居那小孩儿吧,你平常看着他可用功了,一小男孩儿,那小眼镜就跟是酒瓶子底儿似的,都是一天天看书看的。
但他就是脑子笨,好么,每次都是倒数第一,这家长去开家长会那是真的是遭了罪了……不过他那孩儿,一看那反应就比别人慢老半拍的……倒是你家这孩儿看着还……挺文静的……不过小女孩儿,要脑子那么快又什么用,反正到时候上高中了都肯定比不过小男孩儿的……”
顿了顿,女人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安慰”方珩道:
“哎……实在脑子慢这也真是没法治,你领回家去好好教呗……哎,正好你这些不是都会的么……好好教教……”
“……”
方珩感到手心里的小爪子猛的收紧,她扭头看了一眼小孩儿,她抿紧的唇微微泛白,神色有些复杂,目光里充斥着由于旁人的评价而产生的自我动摇与怀疑。
还有一些愧色。
方珩另一只手也放了下去,她覆上小孩儿的手背,轻轻的掰开了她攥紧的拳头,然后举起目光来,声音平静却笃定:
“不是,我家孩子这不才刚转来么,有点儿不大适应。”
第070章 看破
不大适应……
余烬心想:方珩这一次猜错了, 让她感到难过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个。
虽然有怀疑、有动摇,但这些都还是次要的。她太习惯自然而然的去屏蔽掉这些负面的东西了。
哪怕生活不在锋锐,变得日渐温柔,她却依旧忘不了深植与骨与血的习惯与本能。
但有一个声音, 她却屏蔽不掉, 无论如何都屏蔽不掉:
——你这不是给你姐姐掉价儿么。
——这么点分儿, 给你开家长会多丢人啊。
她握紧的拳头被另一双手掌温柔的包覆, 温暖的手指轻轻插进她的指间, 缓缓分开她的每一只手指,然后温柔的把它们舒展平整。
但余烬的心情却不能平和。
她想的没错,班主任在开会的时候说了很多, 有不少是在暗示那些不努力、成绩差的同学,怎么对得起家人的一片苦心……
她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她的班主任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方珩。
那种目光……
余烬毫不怀疑, 且危机感猛增。
散会的时候,方珩想要去找班主任了解一下情况, 可余烬却可怜巴巴的说自己饿了。
天大地大没她家小孩儿饿肚子事大。
方珩点点头,就牵着余烬的手走了。或者说, 她从开会起这许久以来,就一直都没有松开过小孩儿的手。
刘强也觉得有些可惜了。
他本想要借这孩子的机会, 认识一下这位家长聊上几句话的。但他哪里知道全班这么多家长都想找他问问孩子的情况, 余烬的家人却走的马不停蹄。
余烬成绩那么差, 她难道一点都不关心的吗?
余烬第二天收作业去办公室的时候, 就被班主任留在了办公室里。
来了。她心想。
对方笑的和蔼可亲,递给她一盒糖果, 关心起她转学之后的学习生活来。
诸如“学习跟的上吗?”、“和同学处得好么?”、“坐在后面看得清黑板吗?”、“有什么觉得适应不了的?”之类。
最后,他才笑着像是不经意似的随口一提:“哎……对了。昨天啊, 过来给你开家长会那个人是你的谁呀?正好你这段时间的学习生活情况,我还想和你家人说说呢。”
“啊。”余烬冲着他十分乖巧无害的笑了下:“那人啊,她是我妈妈啊。”
刘强:“……”
“怎……怎么会呢……”刘强一脸震惊,脸上的褶子都拧到一块儿了。
“老师您也觉得她很年轻是吧?”余烬脸上露出“真实”的欢喜来,像是为母亲得到他人称赞而由衷的自豪:“我也觉得!我妈的好多同事都这么觉得,他们都说她一点都不像快四十了的人呢,顶多也就三十……”
刘强:“……”
是啊,他看着也以为女人不到三十呢!否则他也不会觉得那个女人是余烬的亲戚朋友了。这是什么世道!太可怕了,女人太会骗人!化个妆简直要了男人老命啊这是……
“老师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要不我给您我妈妈的手机号码吧,您可以约她见面。”余烬客客气气,很少有如此的殷勤时刻。
“啊……是……”刘强一脸菜色,他掏出小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好……好啊……”
靠!他真想把刚刚拿给小孩儿的那盒进口糖果要回来!可贵着呢!
但余烬根本就不稀罕他着糖果。而且她留给班主任的是她自己的号码。
离开办公室,她脸上那种纯善的表情慢慢隐去,又变成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淡淡模样。
但她心情很不错。
一回到了班上,那一大盒的糖果她转眼就分了个干净,自己更是一点没吃。班里的同学们每个人都拿着几块儿,一边感叹着“是进口糖诶”,一边又向余烬疯狂的“表白”着:
“啊!谢谢余老板!感恩有您!”
“啊爱死你了烬烬!”
“么么么~”
“啊!你怎么有五块儿我才三块儿!快快快!快给我一块儿!”
余烬面上神情淡淡的,对班里发生的这一切都没什么反应,但是恰恰是这种恰到好处的疏离,却激起了同学们的“舔狗”热情。
如果方珩看到这一幕,她那个关于余烬是如何交到朋友的问题,或可以解释一二。
其实她家的小孩子,身上也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
而且……她长得还好看。
*
在听说了余烬考砸了的事情时,楚光往她这儿跑的倒是很勤。
还美其名曰的:“给余烬烬讲题”。
对此,方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学习都不知道上心,倒是对余烬的学习格外出力。方珩把这一切归结于学渣的自我膨胀,不过楚光倒是真的每次给余烬讲完题目之后,都显得雄赳赳气昂昂的。如果说在高中里被数学物理虐过菜的人,再次看到初中的题目,那就像是地狱入天堂。
因为太清楚余烬闷闷的性子了,楚光也不在意对方给不给她足够的反馈,这一点应该叫做话唠的自我修养。
反而是余烬认真听讲的模样,还有哪怕她讲错了一点半点的,余烬也从来没有对她流露出什么不屑神色,这让从来都是被学霸虐着成长起来的楚光,找到了空前的存在感,这一讲题倒是真的讲上瘾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楚光咬着笔头,歪头看向余烬。
“哎,烬烬宝贝,你为什么学的这么认真啊……我每次读着读着题就走神了。而且啊,我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我原来走神儿了!都是小邓邓发现了以后提醒我的……不过那个臭女人总是拍我后脑勺,这可是智慧的发源地,又不是特么的西瓜!仙女也禁不住这么拍的啊?你说是吧?”
“……”余烬没理她后面的吐槽,认真答疑:“走神这个的话……其实是可以训练的,如果你刻意的训练自己,这种情况会好很多。”
“训练?”楚光没听过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训练?你是不是在少管所里面学的啊?”
余烬沉默了一瞬。
原本神经大条的某光,应该是注意不到这一点的。可是,偏偏这一次,楚光却注意到了。
她感到余烬似乎有一瞬间的压抑,这让她无措了一瞬。
她突然冒出一句:“哎……你、你信教吗?”
余烬自然是不会和楚光这个单纯孩子因为这种小事儿生气的。
她摇摇头,还自我调侃着:“我不是因为信邪.教才进去的。”
“不不不!不是不是!我说的是正经教!基督教啊、信上帝的教啊、还有那个耶稣的教啊……就是这种正正经经的教派,你信不信啊?”
楚光一脸期待。
余烬无语的看着她,心说:你说的这仨好像根本就是同一个吧……
“不信。”
“哎……那可惜了。”
“你信?”
余烬挑眉,她觉得,一般有信仰的人,往往都会有家族的性质。如果楚光真的信.教的话,没理由方珩会不信这些的。
“不信。”楚光摇头。
“?!”余烬气极反笑:“那你问我,还’可惜了’……”
“哎,就是想知道你了解不了解一些……嗯……知识。嗨,没关系,不知道我告诉你嘛,有一本书上说: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那本书叫圣经。”余烬面无表情补充,楚光这是在逗她么。
“哎哎,不重要不重要,这些又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嗯……其实你也可以说的……就这么说……”楚光难得有点吞吞吐吐起来,她看着余烬,眼神突然有点飘忽闪烁:“你、你也……你也可以说……说要有光的……”
余烬不明所以:“要有光。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当然就有了我啊!楚光嘛~”
“……”
楚光突然勾住余烬的脖子,用体重把她的压弯下腰:“烬烬对不起啊,我不该说你的伤心事的……但是……但是……但是……”楚光但是了半天,都没“但是”出个所以然来。
她突然“哼”了一声,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似的:“但是本仙女就是想说!你在那里面呆过也没什么的!你从黑暗里来,现在你需要光!OK!没毛病,本仙女就满足你了!”
余烬又好气又好笑,但矛盾之余又有点感动。
“好。”
“就一个好?”楚光却不乐意了:“本仙女都这么快上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了,你特么就给我一个好?”
“好好好好好,六个了。”
“……”
楚光鼻子差点气歪:“余烬烬你个混蛋死直男!你快给我去死吧!”
两个小孩儿打闹在一块儿,从床上又摔倒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余烬怕楚光摔着,只好自己当了垫背。毕竟楚光一个普通人,不知道该怎么“安全落地”。
但安全落地终究也是会痛的,只是让肌肉最大限度的护住骨骼和内脏。余烬“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好了,现在我不仅仅有’光’,我还有’咣当’呢。”
摔下去的时候,余烬余光里,似乎见到门动了一下,但坐起来的时候,又发现什么都没有,便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眼花。
然而,余烬并不是眼花。第一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
端着给她们俩人削好的水果的方珩,此时正站在门外,她靠着墙,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刚两个小孩儿的对话,她无意中全部都听到了。
她本来是想直接进去的,但却在听小光说:“……所以你就有了我啊。”的时候顿住脚步。
她也听到了小光难得扭捏的表白,和余烬小傻子的不解风情。她突然意识到了,到底是哪里让她一直觉得有点怪怪的了……
如果说这句话,未必真是她想的那个意思,或许换个人说,方珩还不至于如此笃定。
但小光这孩子,几乎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丫头的心思,如果说这世上如果真有一个人能看清楚的话,那个人绝不是姨妈姨夫,而是她这个做姐姐的。
小光……喜欢……余烬……
哪一种喜欢?
那一种喜欢。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问过妹妹的话:
——小光,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切,谁说我一定会喜欢男孩子的啊?哼,说不定我就喜欢上女孩子了呢!
——你个小非主流,快睡吧。
原来,这一切在很久前就曾初现端倪,但是她却完全没有察觉,更没有重视。
这是做姐姐的失职,她只当那是小光的玩笑话。
方珩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她垂下头,茫然的看着手中的水果盘子发愣。
草莓、奇异过、雪梨、芒果、菠萝……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在这种无措与茫然裹挟着的愤怒与讶异之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别的情绪。像是被细小的针刺了一下,有一点点疼。
它隐秘、它晦涩、它像是捉摸不定的风。
方珩其实模模糊糊的知道它的存在,但她从没有想过去试着抓住它,去对视它的眼睛。
她只想,彻彻底底的,湮灭它。
同着她心里无数个,光亮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永远的、永远的湮灭掉它。
房间里传来小孩儿嬉笑打闹声,像是又滚到了一起,不过方珩这一次没有再过去看了。毕竟刚刚那么大的一声动静,小孩儿们也没有发生什么危险,估计又是打闹。
但是……
如果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两个小孩子在一间房间里是否适当?
方珩觉得一阵头痛,养孩子真的是世界上最最艰难的一件事了。
她刚闭了闭眼,突然又猛的睁了开。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小光带来的那本“生理课本”来。她放下水果,快步走回自己房间,然后在书架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拿出了那本被包了书皮的漫画来。
在抽出书本的一瞬间,方珩愣了下,她看到了在漫画的下面,露出的雪白封皮的病例报告。
“精神病鉴定责任书。”
方珩的指尖轻轻颤了下,情不自禁的覆上那潦草的字迹,又很快缩手。
呼吸。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无私的人。
呼吸。
你真的就一丁点别的目的都没有吗?
呼吸。
你到底想要什么。
呼吸。
杂念在气息的流转间渐渐被排除殆尽,方珩定了定神,又很快的把抽屉合上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本书里不乏,甚至绝大部分都是在讲述同性之间爱情的故事。其中两个女孩子、甚至更多女孩子的也是形形色色。
最主要的是,关于“房事”那种应该被打码重码的部分,却并没有做到和谐。
这本书的情节开放又大胆,画风写实又引人遐思,哪怕方珩已经在翻开这本书的时候,尽力做足了思想建树,也是被着书里的内容弄的面红耳赤。
她甚至不能一直看下去,她甚至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冲……
她就像是和尚念经打坐,却突然摸到蕾丝花边的女人内衣裤那样的观感。
荒诞,讶异,羞涩,并且全身的鸡皮疙瘩耸起,后颈处像是过电一般。
但是……很意外的,让方珩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也没有特别的排斥……
方珩其实知道同性恋这个群体,但她了解的并不深。而对于“性”的部分,老干部更是视之为禁忌中的禁忌。
男女之事都没经历过的人,乍见如此多的大尺度画面,真实鼻血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她现在甚至都没有心情去顾及余烬和小光的事儿了。
她现在就是……就是特别的想要给小光打死!
小小年纪!看的都是什么东西!这鉴黄师都找不到的玩意儿!楚光是从哪里给淘出来的!
方珩突然一怔,她几乎是腾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书都没放好就往外冲。
*
余烬和楚光闹了一会儿也打够了。
毕竟,势均力敌的战争才能持久绵延。像楚光这种弱鸡,还带着天生软肋“痒痒肉”,还没打三两下,就双手双脚都举白旗了。
余烬面不改色,在对方求饶之后便收了动作,开始整理被两个人弄乱的地板。
楚光红着脸,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的瘫在床上喘气。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猛的推开了。那声音之大,余烬动作顿时顿住,小光更是差点就从床上翻了下去。
一抬头看到方珩,楚光顿时就不乐意了:“哼!姐啊!你……你这是要吓死你宝贝妹妹我啊!我这心脏病就差点交代在你家里了!不是我说啊!怎么姐姐你越来越不温柔了呢!是不是被余烬带坏了,你知道她刚刚多混蛋吗?就知道欺负你的宝贝妹妹!”
余烬:“……”
方珩看到两个小孩儿离了至少有五米远,心下稍安,她缓和了情绪,淡淡的说:“给你俩端水果,来,吃点水果先。”
楚光和余烬面面相觑,又同时抬头看方珩。
方珩:“???”
“水果呢?”楚光懵逼的揉揉眼睛,“啊不是吧不是吧!余烬烬你刚刚是不是给我整瞎了!”
余烬淡定道:“我也没看到水果。”
方珩:“……”
这下轮到方珩尴尬了,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回忆了一下。
哦,刚刚给放在门外地板上了……
方珩转身去拿,余烬却皱眉:“方珩,你的脸怎么了?”
“嗯……有、有点热。”
余烬“哦”了一声,却依旧疑惑,它不觉得很热啊。
楚光歪头:“姐?你该不会是……发情了吧?”
在这一天,方珩的家中始终回荡着有如杀猪一般的四字惨叫:
烬烬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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