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的, 你永远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余烬自己不想醒来的话。可从某种角度来看，那个不想醒来的人已经是过去式了，而现在的她, 分明也很想要记起一切——余烬曾向她询问一些事, 她大概也在找那个不知道存在与否的安全词。
“她刚刚, 和你说了什么？”
白苏先是一愣, 后来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余烬离开时候的耳语：“没什么, 只是让我别欺负你。帮她教育教育孩子没关系，打老婆不行，啧, 挺偏心的。”
方珩：“……”
“之后，你打算怎样？”方珩光速跳转话题：“你还记得那家店么。”
白苏思索片刻, 似乎有点眉目：“哪个？我们最后一次约见的那家么？”
“嗯, 咖啡店，装潢挺别致的。”
“记不太清了。”白苏实话实说。
“我把它买下来了。”方珩淡淡道, 她觑着白苏的表情，打住了她即将说出的话：“不用问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会把它买下来，外面重新装修了下, 里面一切如初, 只是换了豆子的产地……”
白苏沉默着听她说完, 目光示意疑惑。
“我很喜欢那家小店, 我想把她……送给你。”
白苏的表情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方珩淡淡道，并不受她语气威胁：“这是我的个人财产, 方家那边查不到记录的，之后有人会找你走下流程。”
她顿了顿, 看着白苏脚踝处：“不好看，不适合你。”
“呵。”白苏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懂。她是傻的，你脑子也不够用了么。”
“但是她已经没法回头了，对不对。”方珩也笑，可她笑里却是能溺死人的温柔：“说出来你大概会笑我，但这次，我真的不想在失去她了。我可能比你想象中更感情用事，其实是我离不开她。”
白苏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涩：“你……真要和她走？她要是记得，不会想你这样的。”
“谁让她不记得了呢。”方珩轻笑：“我也该拿点‘被遗忘’的补偿了。”
“……”白苏叹口气：“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她离开时候专门叮嘱让我别对你动手了。方珩，你真是跟她呆久了学坏了。你要是她，我真想抽你一……”
方珩却突然抱了抱她。
白苏愣住，话音像是被人掐断，一时间她竟然有几分无措。
“谢谢。”
“……”
“谢谢你为她、为我做的一切。”
“……”
白苏别开眼，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好了，你抱够了没有。放手。”
*
告别白苏之后，方珩原本打算去见余烬的，却没想到对方已经走了，她原本是有事要和她说的。没见到余烬，却没想到霏霏却在等着她。
“你回来了。”
小姑娘眼巴巴等她回来的样子让方珩生出种一家人的错觉，方珩不禁弯了弯唇，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染上笑意。
“嗯，霏霏找我有事？”
“她，欺负你了没？”小丫头目光在她身上打转：“有没有打你屁股哦。”
“没。霏霏，在中国，一般都会把女人的年龄往小叫，尤其是不要用‘大妈’这种称呼……”方珩一边说着一边后怕，要是霏霏口无遮拦叫白苏这个……她真的不敢想象。
“我知道，我妈和我说了。”霏霏吐吐舌头，心想大人真的好麻烦，不是喜欢小么，那下次她叫她姐好了。
不过，之后再见面时，她真的叫了那个女人“白姐”，然后没有半点意外的：她又被那人揍了屁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阿姨，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啊，很漂亮。”方珩点点小孩儿鼻尖。
“那你喜欢我吗？想不想要一个漂亮的小宝贝？”
方珩：“……”
外国孩子都是这么直白的吗，她看着小家伙自卖自夸的样子突然有种预感，她要是点了头，霏霏立刻就能叫她妈。只是，如果是霏霏这样小可爱做她女儿，方珩对此似乎并不怎么抵触呢。
方珩于是逗她：“怎么，霏霏不喜欢妈妈，想换一个吗？”
“不换，但是……多一个也没关系的。”霏霏小声嘟囔：“阿姨，那你觉得我妈她人怎么样？”
方珩看着小丫头亮晶晶的眼神，有点想笑，故意逗她，装作沉痛的表情：“不怎么样。”
小丫头立刻苦了脸，哼哼唧唧还有点小脾气：“不怎么样你还坐我妈妈身上，你要是不喜欢我妈妈，以后不让你坐了，哼。”
“霏霏为什么总想帮你妈妈找女朋友呢？”方珩问她。
“我没有。”小丫头否认，突然想起白苏的话，鼓起嘴：“我才没有满世界认妈，我只想你给我妈妈做女朋友。”
小姑娘太会说话了。方珩被她说逗的眼眸弯弯，有一瞬间觉得青出于蓝胜于蓝，霏霏比余烬可甜太多了。
“那是为什么呀？”
“我喜欢你啊，我妈她也喜欢你。”顿了顿，霏霏小声说：“他们，岛上的男人们说，家里不能放女人的，女人放在家里很麻烦，以后不管出任务还是和兄弟们去玩，都束手束脚的，总要顾着家里人……”
这话听的方珩直皱眉，不过不等她说话，小孩儿继续道：
“……可我想妈妈多回来，她总是很忙，总是在外面，很少时间陪我。我就想，那这样让妈妈找个女人好了，是不是家里有个女人，她就会多留下来了……”
方珩想说不要听这些，可小姑娘却乐呵呵的：
“……你看现在啊，我妈有了你，真的经常回来了。给我妈找女朋友这事我可是很认真的，绝对没有随便选选，你看我妈她很喜欢你，她对别人都没有这样的。我就知道，妈妈喜欢中国人。”
方珩：“……”中国十三亿人。
“你妈妈有她要做的事，她有她的责任……”
霏霏打断她：“我妈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她可以带着我啊。”
“你妈妈不带你，是因为霏霏也有要做的事，要承担的责任。生如逆旅，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如此。”
“我？”小丫头不明所以，余烬倒是没有和她说过这个。她眨巴着眼睛问：“那我应该做什么事？”
“你还小。”方珩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在宴北，你这么大的孩子每天都在补习班里泡着。不过霏霏不用这样，但是霏霏也应该去学校，和同龄的小朋友一起学习玩耍。霏霏有梦想吗？有没有未来要做什么的打算呢？”
霏霏很高兴有人能和她说这个：“有啊有啊，我想当媒婆！”
方珩：“……”真是，万万没想到，却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你不想像妈妈一样吗？”
方珩原本觉得，霏霏那么崇拜余烬，一定会以她为榜样的哪知道小姑娘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想！我就是要当媒婆，我想看别人谈恋爱，我会把它写下来。”霏霏没说，她这几天写了好多方珩和她妈妈。
“好吧。”梦想没有高低贵贱，只要霏霏快乐：“那阿姨帮霏霏写推荐信，霏霏去上学好不好？”
霏霏眼里有渴望，却坚定拒绝道：“不好。”
方珩挑眉：“这又是为什么？”
“那我妈妈就一个人了，她会很寂寞的。”
“……”
方珩蹲下身和小姑娘平视：“去上学吧，我答应霏霏，从今以后，再不让你妈妈她一个人。”
*
余烬走的匆忙是因为那边出了意外。货丢了也就罢了，她那边死了几个人。
Sturgeon之所以臭名昭彰，是一种威慑，更是一种保护。就像原子弹一样，不用真的爆破，只要握在手中。
余烬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规模的见血了。
方珩再见到余烬的时候，察觉到了她的压抑，可她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却一字不吭。方珩清楚这个人的性子，她很少迁怒，不会把情绪带给身边人。可方珩也同样清楚，如果所有的事都要她闷声不吭，要她一个人默默消化，久而久之她会生病的。
她想打破这只闷葫芦。
“余烬，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我需要和家里说一声。”
“抱歉，这个不行。”余烬揉着眉心，半天又补充：“你不是……同意留下了……”
“前提是不用带着这个。”方珩指了指自己的脚踝：“我需要平等，需要尊重。你这样，我和犯人没什么不同。”
余烬的表情果然不太好看，她闷闷的说：“别人也是这样的。”
“我说的留下，是我可以随时离开的留下。还是你觉得，我没有那个魄力舍掉一条腿么？”
余烬身子猛的弹起，她冲着方珩走过去，声音目光都沉下去：“你说什么。”
“你太小看我了，余烬。”方珩轻笑了下：“哪怕两条腿都断了，也不过如此。”
她也不是没经历过那样的日子。
听到这个，余烬突然心口一痛，这种可能性哪怕只是想想，她都觉得万分痛苦，这痛苦真实而熟悉，就像是……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个假设。
“你敢……”
余烬颅骨一阵刺痛，原本凶狠的话出口却像是哀求。她下意识的撑住沙发，却被人压住，扳过头，眼里撞进女子的面孔。
“余烬。”方珩声音平和沉凝，莫名带着安抚，可话出口却是不容置疑：“把锁解了，我的和白小姐的。”
余烬：“……”
方珩离她好近好近，她身上熟悉的馨香像是有宁神效用，她声音擦过她脖颈，钻入她耳朵，余烬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可方珩明明没有把力量倾在她身上，她不该血脉不通的。
“你……”
余烬刚刚吐出一个音，就觉得耳垂一痛。方珩打断她的话，依旧是大姐姐的温柔，却也有年长者的强势强硬。她想，当你想要抓住一只猫咪，一定要稳准捏住她后脖颈。方珩眼眸沉沉：
“说，你知道了。”
余烬：“……”
酥麻的感觉更甚，余烬知道这是一种生理反应，但从前也不是没被别人在耳边呵过气，那时候对方甚至有意娇｜喘。可那种感觉余烬只是有些痒，能轻易推拒。
可现在，她觉得像是被扎了一针麻醉剂，随着一呼一吸，那股药力从耳尖一点点蔓延、扩散，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在下坠，灵魂却又像是飘起，她觉得对方能轻易掌控她的情绪，甚至是，她的身体、她的命。
可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却并不让人不安恐惧，在一地死灰里，又燃起了新的火。可这感觉很熟悉，就像是曾经无数次这样过，就连身体的回应也相当直白，余烬觉得不解，她明明从未经历人事。
余烬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小腹和腿。她闭上了眼，决定臣服：
“好……我、我知道了。”
唇角落下一吻，像是对她表现满意的奖赏糖果：
“乖。”
余烬：“……”这种觉得羞耻，却又想摇尾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余烬别开眼，语气假凶：“方小姐，你再不起来，就、就永远别起来了。”
方珩却不理会这种没有一点胁迫的胁迫：“从今以后，你的责任担当、你的权势地位、你的全部，都要分我一半。”
余烬微微诧异：“你是想……”
话音未落，她又被咬了一下：
“别说废话，说你知道了。”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