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正文完
顾岁安惊惶回头。
因为疼痛, 江以臣拥着她的力道松了很多,但仍然一动不动地挡在她身前。
隔绝一切危险。
“你……”顾岁安抖着手去碰他的脸。
江以臣垂下眼,如她先前被踢倒在地时一样,唇角扯出弧度, “没事,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
那样的痛她曾亲身感受过,是不管隔了多久想起都会后怕的。
岳平已经带着一堆人从外面冲进来, 江以焕被反剪着手压在地上, 视线依然阴毒。
顾岁安的手已经摸到从伤口处流下来的血了。
危机彻底解除, 江以臣也脱力地靠在她颈窝。
“我打、打120。”江以臣的手机屏保是顾岁安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 光线很暗,她靠着枕头睡得香甜。
颈边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
顾岁安也不敢推他, 只能吃力地抱着人坐在地上。
“你别睡。”她被打,被威胁,都强撑着没流一滴眼泪, 这会儿泪珠却在眼眶里打转, 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哭腔,“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再坚持一下。”
江以臣似乎很轻地笑了下。
失血过多,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却又抬手,轻轻抚过顾岁安眼角,“怎么还哭了。”
“那天晚上, 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
顾岁安吸了吸鼻子, “你不是知道吗?”
没确认心意时, 她什么腻人的话都说得出来。
真的要坦白了,反而有点难以启齿了。
“就当是我最后的心愿, 想再听你说一次。”
最后的心愿这五个字,好像真的在说遗言一样。
顾岁安没绷住,呜地哭了一声,“我喜欢你。”
她抱着江以臣,抖得比他这个受重伤的人还厉害。
“我爱你。”
江以臣又笑了,他在拿捏顾岁安这一方面无师自通,又或许有重伤debuff,说什么都会让人心疼。
“这回没骗我吧?”
“没骗你。”眼泪最终还是大颗大颗砸下,是滚烫的温度。
“以后都不骗你了。”-
江以臣被送进了急诊,顾岁安不放心想跟着,直到被护士拦住,才想起自己也是伤者。
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护士走了,消毒时疼得不行,一抬头,直直撞上了站在门边,双眼通红的顾父顾母。
两个人在门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爸,妈。”
顾母手上还打着点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顾岁安还想找借口搪塞过去,“就……路上遇到抢劫了。”
顾父重重“哼”了一声,“我们是老了,不是傻了!”
“因为江以臣那小子吧?”
顾岁安:“……”
她需要五分钟来编造一个合适的理由。
“算了。”顾母在她身边坐下,“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小江怎么样了?”
父母都在身边,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哪怕上药时很疼,顾岁安也忍着不发出大动静。
“还在还在急诊室没出来呢,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看什么看?”顾父又不爽了,“一会给我好好休息去,他一个大男人又死不了。”
这话说得,顾母先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她表达的也是相同的意思,“你也该好好休息下,他那儿有医生护士,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拗不过二老,顾岁安只能在安排好的病房里躺下休息。
心里挂着事儿,她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晃悠到江以臣病房外时,他还在睡着。
顾岁安没进去打扰,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
走廊上空旷安静,耳边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
心里慢慢涌上来尘埃落定后的空虚。
她点了两份早餐外卖,仰头看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忽然传出点声响。
扭过头去,就看到了一角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则呢么在外面坐着?”
江以臣身上病号服的扣子并没完全扣好,微敞着的领口露出点绷带边缘。
顾岁安一下就站起来了,“还疼吗?医生给你打麻药没有?”
见江以臣要往病房里走,顾岁安连忙挽住他的手,抬起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不疼两个字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咽回去。
江以臣:“挺疼的。”
“那你赶快上床躺好。”顾岁安更着急了,“还疼你出什么门啊。”
“想去看看你。”
相比起他身上那极深的一刀,顾岁安的伤算轻的了。
消完毒后护士给她上了药膏,怕蹭到还在外面贴了一层纱布。
只有手上的划痕看着狰狞些。
但一晚上过去,也结了层浅浅的疤。
男人温热的指腹从上到下抚过,“我会帮你讨回来的。”
说这话时他声音放得很轻,顾岁安就坐在旁边都没听清。
恰好外卖小哥来了电话,顾岁安报了病房号,让他帮忙送到门口。
“我点了粥,你也喝点吧。”
江以臣住的当然是单人vip病房,屋子布置得像单身公寓,有专门的餐桌。
顾岁安几乎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埋头舀了一大口,咀嚼时,突然听到对面“嘶”了一声。
江以臣捏着商家送的塑料外卖勺,动作凝滞,眉毛微微蹙起。
“怎么了?”
“没事。”江以臣摇头。
话是这么说,他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反而还随着动作越来越紧。
“是不是扯到背上的伤口了?”顾岁安直接坐到了他身边,“你别动了。”
说着,她端起碗,“我来喂你。”
江以臣唇角上扬了一瞬,在顾岁安发现前又迅速压下。
“你先吃,我还不是很饿。”
但顾岁安哪儿能让这病号干等着,勺子不容拒绝地抵到唇边,“快喝。”颇有种家长教训不听话小朋友的意思。
本来也只是故意装惨,江以臣只喝了几口就说自己饱了。
顾岁安再三确认后,抽了纸巾来替他擦嘴。
附身的动作,她凑得很近。
两人身上都是同款病号服,版型宽松,领口随着动作往下坠。
“那你要用到手的地方,就叫我来。”
明明讲的是正事,江以臣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下移,落到顾岁安透着自然浅粉的唇上。
抬手替她把衣领摆正,“那上厕所……你也帮我?”
于是他就看到那唇惊讶地张开了。
江以臣轻笑了声,他趁着顾岁安没反应过来,迅速在那唇上轻啄了一下。
不带任何□□谷欠望,只是觉得开心。
“操。”房门处,忽然传过来一声。
“老子是来探病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一回头,岳平站在两米外。
顾岁安的脸“噌”一下爆红。
亲亲被人撞见,无异于公开处刑。
她当下脑子空白,埋头就冲出去了。
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顾岁安伤的不算太严重,第二天就被安排出院了。
她又住进了江以臣那间两室一厅的小公寓,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来医院探望。
顾母那边有顾父陪着,顾岁安每天打卡似的露个脸就行。
江以臣……才是真的难缠。
他在卖惨上面天赋点直接拉满,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一个微微敛起的目光……
瞬间就能让顾岁安妥协。
不是喂饭,就是帮忙擦药。
期间还无数次被占便宜。
上一秒还在皱着眉说痛,下一秒就能就能掐着她的手腕亲上来。
顾岁安:“……薛定谔的疼是吧?”
要真只是这样顾岁安也就忍了,偏偏十次里有六七次会被人撞到。
从岳平,到查房的医生护士。
……再到好心来探望的顾父顾母。
所以顾岁安这次学乖了。
她提前准备了个口罩。
但万事俱备,‘东风’不见了。
江以臣还远没到能出院的程度,可病房里空无一人,显然是出去了很久。
顾岁安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
江以臣确实是出去了。
他虽在医院养伤,但这些天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除了处理公司的必要事务外,他还托人在郊外购置了处房产。
偏僻、隐蔽。
专门用来处置一些人。
简陋的水泥房里,满是浓重的血腥味。
那天参与绑架的所有人都被困住手脚,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江以臣径直走到江以焕面前。
后者身上除了血味,还有尿散发出的难闻腥臊味。
为了保持住他们基本的生命体征,这几天虽没有给东西吃,但一直有给灌水。
没有厕所,人又被绑着,可不就只能就地解决了。
江以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半晌,发出道轻蔑的嗤笑。
他嘴里还咬着烟,一脚就把靠在墙边的江以焕踢倒在地。
粗糙坚硬的鞋底踩在脸上,狠厉碾压。
“你当时打她了,是吧?”
江以焕艰难地偏移视线。
他从小就骄傲,这几天刻意的羞辱已经让他难以忍受。
可最让人崩溃的,还是江以臣这从小就被他看不起的野种。
——有朝一日居然也能爬到他头上!
“你只是侥幸而已。”江以焕仍然抱有幻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你还会有机会?”江以臣半蹲下身。
“我没你那么蠢。手下败将,我不会给他爬起来的机会。”
他把燃到一半的烟从嘴里抽出来,烟头朝下,慢条斯理地摁在了江以焕眼角。
惨叫声响彻整个空间。
江以臣仍然面不改色,“这就疼了?”
他甚至很愉悦地笑出了声,“那你以前按在我身上的那么多个,要怎么算?”
“杀了我!”江以焕嘶吼着,“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江以臣眉眼沉沉压着,肩背挺得很直。
阴沉的气息笼罩了全身。
“我不会为你这种东西背上人命。”
他和顾岁安,未来还有温暖灿烂的几十年。
守在外面的人很有眼色的进来把这群罪犯拖走送去警局。
房间内,只剩下了他……和徐惠。
正要迈步过去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来电显示上闪烁跳跃着【岁岁】两个字。
江以臣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就变了。
到手机挨上耳朵这短短几秒钟内,他话声里都有了笑意。
“嗯,怎么了?”
“公司临时有事必须要回来一趟。”
“好,再有半小时就结束了。”
电话挂断,他身上的唯一温柔也被抽离干净。
徐惠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看着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头发散乱,瞳孔失焦,嘴里反反复复就是“对不起”三个字。
她原本就是只能依附于人的菟丝花,这几天和江以焕那群人一起关在这儿,亲眼目睹了他们是如何被殴打,被折磨。
余光瞥见江以臣靠近,徐惠尖叫一声,整个人抖如筛糠。
“别打我!别、别打我!”
江以臣看着她,心里只剩下冷漠和悲哀。
“你的精神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
“徐惠。”
“你的下半辈子就在精神病院里度过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
窗外阳光洒了一缕进来,正好将两人分隔开。
一面是暖阳,一面是黑暗。
江以臣步履匆匆,抛弃掉曾扎根在他身上的残枝烂叶。
然后,大步奔向他的太阳-
江以臣出院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
顾岁安没有策划什么惊喜。
她只是买了蛋糕,然后亲手给江以臣煮了碗长寿面。
加两个鸡蛋的那种。
面的味道一如既往的不好吃,两个鸡蛋反而火候正好。
是金黄流心的溏心蛋。
江以臣:“为什么有两个。”
顾岁安支着下巴看他,“我妈说,生日当天吃的鸡蛋叫太平蛋。”
“吃了以后,一整年内都会万事顺遂,喜乐安康。”
“我想要你拥有双倍的幸福。”
江以臣没说话,他低下头,把这碗长寿面连汤带面都吃了个干净。
然后就是吃蛋糕许愿环节。
顾岁安往上插蜡烛时,江以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还是没说话,但眼里的不舍疯狂流露。
顾岁安订的明天的机票回A国。
再不舍,他们也得过上一段分离的日子。
橙黄色的烛光在眼前晃动。
顾岁安催促他,“快许愿吧。”
江以臣双手交握着闭上眼。
这是他20年来过的第一个生日,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却又珍贵地能在记忆中永藏。
睁开眼时,顾岁安扑过来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第一个,想以后每年都能和你一起过生日。”
“第二个,早点结束异地。”
“这算什么愿望啊。”顾岁安不满地拍他,“百分百会实现的好吧!”
“那第三个呢?”
江以臣掐她的脸,“第三个不告诉你。”
虔诚许下的愿望有概率被神听到。
他的前半生一直在失去,将近而立,才终于握紧了一些东西。
可跟顾岁安比起来,那些东西又好像不值一提。
指尖轻抚着她脖颈上还未消退的疤,江以臣想:
他不贪心,他只想要他的岁岁。
岁岁平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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