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顾岁安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
完了。
兴师问罪来了。
她往后退了半步, 微偏头避开男人的手。
另只手扶上门框,作势就要关门——
江以臣嗤笑了声。
他用一只手就撑住了门板,脚步往里迈,径直闯入了属于顾岁安的私人空间。
脑海中的警铃疯狂晃动。
男人却已经极速逼近。
门板被他反脚踹上, 一只手钳住下颌, 带着室外微凉气息的吻就落了下来。
比醉酒的那一次还要狂烈。
故意要惩罚她似的。
顾岁安手里来不及放下的餐刀都因脱力而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连呼吸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了, 一路被江以臣抵到了墙上。
唇舌被彻底侵占, 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热烫的舌仿佛要抵到喉口, 每一次粘腻的勾缠, 就让顾岁安挣扎的力气更小一分。
江以臣却仍然觉得不够。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只要一想到他因为思念而辗转反侧失眠时,这女人已经高高兴兴迈入新生活……
江以臣就恨不得把顾岁安拆吃入腹。
“祝我前程似锦?嗯?”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施舍般退开一些。
但仍是额头对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蹦极时候的告白,你也听见了是不是。”
肯定的语气, 顾岁安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江以臣就气笑了, “说的那么多甜言蜜语,全都是骗我的。”
几句话, 轻轻松松把顾岁安的歉意勾了起来。
确实是她理亏。
“对不……”还有一个字没说出口,又被掐着双颊亲了一下。
“我……”又亲了一下。
江以臣喘息着盯着她,“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
顾岁安忐忑地抬起眼。
眸子里水光潋滟,睫毛不安的颤动着。
“对不起。”她说:“我们不合适。”
从江以臣的角度,她唇都被亲得微微肿起来了, 颜色是很艳丽的红, 还泛着水光。
偏偏说出来的话气人得很。
江以臣没忍住, 又附身下去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合不合适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在顾岁安吃痛的抽气声里,他直起身, “还没吃饭?”
“想吃什么。”
顾岁安:“……”
她赌气地一把推开人,捡起地上的餐刀自顾自往厨房走。
才跨出两步,整个人就骤然腾空。
窗户纸捅破,江以臣自然也不需要再做什么伪装。
把人抱到椅子上放好,双手撑着椅背,身子往下压。
“不想吃饭的话,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
他声音还有点哑,贴着耳朵灌入,满是不加掩饰的占有。
顾岁安想拉开距离只能往后仰头,“吃。”
她声音小小的,像是怕又勾起男人的谷欠望,“要吃饭的。”
被她弄得一团乱的厨房在江以臣的打理下又变得干净整洁。
因为时间有限,只能快速地做了两份意面。
虽说顾岁安很想不吃这嗟来之食,但一是情势所迫,二是……
她实在是饿了。
江以臣就坐在她对面,适时地把水杯往她手边递。
一顿饭吃得也算是愉快。
只在结束时发生了点小插曲。
江以臣用一种极其自然的语气宣告,“我会在这儿待一段时间。”
“你可以慢慢考虑。”
“当然。”他双腿交叠着,一眨不眨盯着眼前人,“我不接受拒绝。”
顾岁安:???
“你!”她气得都站起来了,“你这是强买强卖!”
“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的,要尝了才知道。”说着,他起身往外走,顾岁安怒气冲冲地跟在后面。
握上门把手前,江以臣忽地转身,来不及刹住脚步的顾岁安直直撞进他怀里。
鼻子磕上男人坚硬的胸膛,疼得她眼里都冒出了点泪花。
江以臣替她揉了揉,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么跟着我,是舍不得。”
“想留我下来过夜?”
顾岁安:“……”
她捂着鼻子,讲话都有了鼻音,“慢走不送。”
江以臣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出门走了。
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适当的强势会让顾岁安更快认清自己的心意,但一味的逼迫。
只会适得其反-
因为江以臣的突然出现,顾岁安又是一晚上没睡好。
订的闹钟响了三四遍才爬起来,匆忙收拾好东西赶下楼时已经比平时晚了十分钟。
“哔—哔—”
正对着小区的街道上停着辆低调的轿车,车窗降下,露出江以臣的脸。
“上来,送你去公司。”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拒绝,那必然不能再做出藕断丝连的态度。
顾岁安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地往地铁站走。
但他没想到,江以臣会开着车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再低调,也是几百万的豪车。
在路边如蜗牛般磨蹭,旁边的人连超车都要小心翼翼。
一时间喇叭声四起。
不知是不是顾岁安的错觉,她还听到有人竖着中指,极其不满地骂了声“fuck”。
而罪魁祸首还心态良好,完完全全一副无赖模样。
顾岁安闭了闭眼。
终究还是上了车。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咬牙切齿地问:“你以前明明没有这么……”
“这么无赖?”江以臣自动接上她没说完的话。
“不无赖就追不到人了。”江以臣说。
余光瞥到身旁女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脸上笑意更浓。
“看不出来?”
“我在追你。”
正常速度行驶下,车子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
顾岁安并不对他刚才的直球发言做出回应。
车一停稳,就拧着门把要下车。
——当然是拧不动的。
江以臣指尖敲着方向盘,“不给个离别吻?”
顾岁安脱口而出,“追求阶段没有这一项内容。”
“哦。”被拒绝了江以臣脸上也不见丝毫沮丧。
他熟练地凑近,摁着人的后脑就落下细密的吻。
从额头到眼睛,再由唇角游移覆盖。
这次的吻和先前的都不一样,没有浓烈的占有和侵略,极近温柔,要勾着顾岁安沉溺。
分开时,还发出“啵”的一声。
“我和别人不太一样。”
这是接着刚才未说完的话。
昨晚那一通亲吻,让顾岁安到今天早上都还在隐隐作痛。
这下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嘴巴肿了。
顾岁安捂着嘴,开了车门就想往下跑。
江以臣又叫住她,“岁岁。”
从小被叫到大的称呼,从江以臣嘴里唤出来,充满了床弟间的暧昧缱绻。
顾岁安没有回头,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停住了脚步。
“你真不喜欢我的话,刚才为什么不推开。”
女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江以臣收回视线,自言自语般问了句: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有没有一刻是带着真心?”
第52章
离开了江以臣的视线范围内, 顾岁安也并没觉得安心。
乘着电梯往上时,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被吻住的场景。
江以臣扣着她的手并不用力,她只要微微一动就能挣开。
可被吻住的那一分钟里,她被动承受着, 却没生出一点抵抗的心。
是忘了, 还是她……
不想?
封闭的空间内,光滑内壁上倒映出顾岁安的身影。
她又想起了胸腔被刺穿的痛。
“啊啊啊!”出电梯时, 顾岁安烦躁地跺脚, “烦死了!”
不想去想这件事, 顾岁安只能全身心投入工作。
直到临近下班, leader提醒他们别忘了今晚有聚餐。
——是早几天就约好的,为了欢迎三位新同事。
收拾东西时, 顾岁安抽空看了眼手机。
江以臣发来了很多条消息:
【。:晚餐想吃什么?】
【。:我去逛了下华人超市,买了很多你爱吃的】
最近一条是十分钟前发来的。
【。:到你公司楼下了】
顾岁安狠心得一条都没回。
跟着大部队下楼,她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的那辆车。
男人倚在车旁, 初春的天气只穿了一件纯黑衬衫, 领口扣子解开几颗,禁欲感削弱, 多了几分随性。
又是肩宽腰窄,身高腿长的身材,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也不断有女孩驻足停留。
顾岁安甚至听到身旁女同事在尖叫着说“handsome!”
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
顾岁安匆忙收回视线, “我、我今晚要聚餐。”
“嗯。”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 “结束了我来接你。”
顾岁安;“不用了, 我自己回去。”
说完,她也不敢再往江以臣那边看, 弯腰上了同事的车。
一顿饭吃完,又提议转战酒吧。
顾岁安其实不太爱去这种地方,但一想到家里还有个江以臣,她又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酒吧内灯光昏暗,头顶落下斑斓色彩。
从舞池蹦跶完的同事领回来几个男人,其中金发碧眼的那个径直坐到了顾岁安身边。
搭讪的意思很明显。
顾岁安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挪开了些。
男人无所谓的笑笑,到了杯酒从酒桌上推给她,“不喜欢这儿?”
他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的金发甜心。
顾岁安垂眸接过酒杯。
她想试验一下,如果接近她的人不是江以臣。
她会不会第一时间觉得反感。
“没有。”顾岁安也冲他笑笑,“只是太累了。”
这在成年人之中无异于一种默认的信号。
于是男人就开始主动找起了话题。
从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讲到他为了逃避论文才来酒吧消遣。
顾岁安小口抿着酒,听得倒也算认真。
不知何时卡座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男人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缓慢倾身,渐渐凑近。
他身上是柑橘味道的香水,虽然陌生但不带侵略性。
顾岁安忍了两秒,还是向后退了一大步。
“抱歉。”她说。
男人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的性格当然没有长相那么纯良。
能勾的人心甘情愿跟他睡一晚当然最好,实在不行,也只能下药了。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不耐,转瞬又挂上了笑。
“没关系。”他又倒了杯酒,趁顾岁安不注意时往里撒了些东西,然后又递给她。
“就当认识了个新朋友。”
出于礼貌,顾岁安也没办法拒绝。
酒杯缓缓靠近唇瓣,冰凉的液体即将入口时,视线里蓦地出现双手。
恰好一首歌结束,切换的空挡里周围变得寂静。
男人愠怒的嗓音就变得清晰,“谁给你的酒都敢喝?”
头顶的灯光被男人高大的身子挡住,顾岁安整个人慢了半拍,“你……”
她舔舔唇,没来由升起股心虚,“你怎么来了。”
金发男也很不爽地站起身,“你谁?想干什么!”
江以臣极其冷淡地瞥过来一眼。
他本来就在气头上,对着顾岁安还能稍微收敛一些,对待其他人,尤其是心怀不轨的人。
耐心直接成了负数。
他从顾岁安手里直接夺过那酒杯,泼到了金发男人身上。“你往酒里放了什么?”
简短一个问句,瞬间浇灭了他的嚣张气焰。
趁着围观的人还未变多,江以臣扣住顾岁安的手,“回家。”
即便是江以臣,在气头上时也难免失了分寸。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增大,于是顾岁安挣扎的幅度也变大。
“疼。”她落后男人半步,另一只手不断拍打着他小臂,“你弄疼我了。”
江以臣闻言立马卸了大半力道,但还是不容拒绝地带着人往外走。
刚迈出卡座,被闻风而来的同事堵住了。
好几个人堵着路,质问他是谁,要把人带到哪儿去。
江以臣下颌绷得很紧。
他往后看了眼,蓦地嗤笑了声,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朋友。”-
回家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进了屋子,顾岁安埋头就想往卧室冲。
“顾岁安。”江以臣叫住她。
男人眉眼压低,薄唇也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连带着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凶。
“你多大了?在酒吧里不要喝别人递的酒你不知道?”
顾岁安的火气也上来了。
今晚喝的酒虽然没让她醉,但也足够放大情绪。
方才回程路上她就在死死忍耐,这会儿被这么一激,彻底爆发。
“你是我谁?”她也冲动反问:“你凭什么管我?”
这种话无异于往人心上捅刀子。
说出口的那一瞬顾岁安其实就后悔了。
毕竟那男的确实是往她酒里下了药,江以臣没有出现的话,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但自尊心使然。
她后悔了,却也无法放下姿态道歉。
江以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他这种人生起气来,情绪反而更加内敛了。
唯有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会泄露出一丝翻涌的怒气。
“要彻底撇清关系是吗?”江以臣说着,一步步往前。
他每迈出一步,身上骇人的气息就泄出一缕,顾岁安本能地往后退。
“不是室友,不是朋友,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是的话。”
“你知道骗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威胁。
又是威胁!
顾岁安好不容易恢复的理智一下子被怒气冲散。
她梗着脖子吼道:“有本事你就把我关起来啊!”
“我今晚就是想找人上.床,你也没有立场来指责!”
江以臣扯唇笑了,“行。”
“想找人上.床.是吧?”他大步上前,扣住顾岁安的下巴,“那老外一看就不行,我来陪你,怎么样?”
伴随着话音落下的,是炙热且不容拒绝的吻。
一开始就长驱直入,热烫的舌直抵喉口。
顾岁安一下就没了力气,她想挣扎,想推开,可软绵绵的力道落在男人手臂上。
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这回不仅仅是单纯的吻了。
江以臣没了忌讳,另只手从她宽大的衣摆处钻入。
男人粗粝的掌心一寸寸抚过光滑白皙的背,所到之处,引起阵阵战栗。
濡湿的吻也从唇瓣一路滑到了耳垂。
被咬住的那一瞬,滚烫的呼吸喷洒,顾岁安的话声里骤然带上了哭腔。
“别…别……”
江以臣低低的笑了。
他们紧贴在一起,胸腔的震动让顾岁安又是一阵轻颤。
“这么敏感?”
T恤下摆已经被卷到了胸腹处,江以臣喘息声渐重,所到之处留下片片红痕。
一开始是带着恐吓与惩罚意味的,可越是深入,他的理智就越濒临溃散。
仿佛要完全被谷欠望支配,仿佛要真的彻底占有。
江以臣用力咬了舌尖。
尖锐的疼痛唤回了一丝理智,他这才发现,顾岁安已经许久没发出过声音了。
仓皇垂眼,女人已经咬着唇不知道哭了多久。
脸侧的头发都被打湿了,脸也泛着异样的红。
不知是哭的,还是臊的。
江以臣一下就慌了。
什么旖旎念头都没有了,他抱着人就是哄。
“对不起。”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抓着顾岁安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你打我吧,嗯?打我出出气好不好?”
顾岁安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倔强地偏过头不看他,默默流泪。
女孩最怕的是什么呢。
强迫。
以爱为名的强迫。
江以臣不敢去想在那段他失了理智的时间里,顾岁安在忍着多么强烈的恐惧。
他嘴上说着喜欢,说着爱。
做出的行动却和那些禽兽没什么两样。
他抱着人回了房间,
顾岁安止了眼泪,但仍是闭着眼,一次也没有看过他。
这样的情况下江以臣也不敢奢求太多。
他替人掖好被角,手指在空中虚虚勾勒轮廓。
“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你。”
房间陷入黑暗,房门隔绝了一切声响。
顾岁安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
才终于感觉到了安心-
翌日,顾岁安在闹钟声里醒来。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要学会粉饰太平,就算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第二天她也还要继续上班。
房门一打开,清淡的蔬菜粥香气窜入鼻间。
“醒了?”江以臣围着围裙招呼她,“先吃早餐吧。”
顾岁安板着张脸,当没听到。
她径直走去玄关,换鞋,开门。
——然后被守在门外的两个黑衣保镖拦住。
这是……
不让她出门的意思?
“江以臣。”平底鞋被她踩得砰砰直响,“你这是什么意思?”
彼时江以臣正往餐桌上摆着碗筷,闻言,回道:“这几天先别出门了。”
他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外面天气很好。
顾岁安:???
“你还真要关着我?”
她不信邪,扭头就要往门口走。
江以臣大步追上,手掌抓着她的手臂。
语气还控制得平和,“先去吃饭。”
然而这样的态度落在顾岁安眼里,就成了转移话题,拒绝沟通。
成了默认。
顾岁安狠狠推开他,眼底第一次出现了痛恨的情绪,“滚。”
她直直往后退,“离我远点!”
房门摔得震天响,紧随而来的是清脆落锁声。
早餐没吃上,又狠狠气了一通,刚过十点,顾岁安就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了。
领导批复了她的请假申请,她现在无所事事,很想出去找点东西吃,可自尊心作祟,这时候出门,无异于向江以臣服软。
不行。
坚决不行。
她顾岁安!是个有骨气的人!
然后下一秒,门外就传来开锁的声响。
顾岁安“腾”一下坐起身,人还没看清呢,鼻子先闻到了鲜美的鱼汤香味。
床沿微微下陷,江以臣的声音响起,“特地炖的,喝一点吧。”
顾岁安仍是很有骨气地扭着头。
肩颈线条被扯得很紧,宽大的睡衣领口露出瘦削的锁骨。
江以臣忽然转移了话题,“当初是你说的,不会怕我不会离开我。”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信你没有一点真心。”
“我只是不明白。”他的语气是从没有过的困惑。
明明江以臣才是强势的那一方。
强势掌控她的生活,强势限制她的自由。
现在却好像……在卑微祈求她施舍一点点的爱。
“为什么到了现在,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
顾岁安藏在被子下的手默默握紧了。
她又能怎么说呢?
告诉江以臣他上辈子杀了她?
说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说他们可以做天各一方的朋友,但做不了咫尺相对的恋人吗?
她的苦衷无法明说,落到江以臣眼里,就变成了顽固。
一个不愿接受,一个不愿放手。
心脏被种种情绪扯得生疼,语气也重新变得冷硬。
“把鱼汤喝了。”
“你不喝,我就只能灌了。”
顾岁安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手用力一推,也不管鱼汤撒没撒,就是两个字,“不、喝!”
很快,她就遭到了报应。
顾岁安的胃一直不是很好,中学时期很长一段时间动不动就胃疼。
是顾母小心养了很久才慢慢养好。
后来上了大学,胃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抗造了。
三餐不规律,又顿顿都是重油重辣,胃病也没再犯过。
反倒是来了A国。
前几天才刚疼了一次,用药压下了,这会儿又来势汹汹,针扎般的强烈痛感从身体内弥漫开。
江以臣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顾岁安苍白着脸蜷缩成一团的可怜模样。
他当然不可能狠心到什么都不给吃,鱼汤一直用砂锅温着,又盛了一碗进来想劝人喝点。
“怎么了?”江以臣单膝跪在床边,眉毛紧蹙着,“哪里难受?”
他看顾岁安手摁着的地方,“是不是胃疼?”
顾岁安艰难地点了点头。
江以臣抱着人就要往外冲,“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顾岁安:“不去、医院。”
A国就医手续漫长且繁琐,远没有国内高效。
“客厅抽屉里……”她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苍白的唇都被咬的又有了血色,每说一句话都要深呼吸,“有药。”
江以臣闭了闭眼,“好。”
他速度很快,拿了药和温水进来,却没第一时间给顾岁安喂下。
人被半抱着靠上了他的胸膛,就着这个姿势,江以臣先给顾岁安喂了碗鱼汤。
“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不能空腹吃药。”
这个姿势下,顾岁安只能看到江以臣的手。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且修长,指甲修剪得齐整,一如他这个人。
然而手背上,却有一抹分外显眼的红。
几乎占据了整个手背,甚至还蔓延到了小臂上。
是……烫伤?
顾岁安肯定,是那会儿被她不分轻重的推拒给弄的。
那鱼汤得多烫,才会过了这么久都一点没有消退的迹象。
江以臣也一声不吭,把这痛全忍了。
顾岁安悄悄抬起眼,视线一寸寸扫过男人的眉眼。
他唇还是微抿着的,但已经没有了生气这类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心疼。
顾岁安心底渐渐涌上心疼。
江以臣浑然不觉,喂完鱼汤又让顾岁安吃了药,“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他关上门前,那被烫得通红的手背在眼前一晃而过。
顾岁安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药物带来的强烈困意先一步淹没了她。
中途江以臣进来检查她的状况。
女人闭眼睡得香甜,在他掌心抚过脸侧时还无意识地蹭了蹭。
带着眷恋。
江以臣指尖微蜷,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她唇上用力地按了按。
又在顾岁安发出不适的嘤咛时,猛地抽回手。
“小骗子。”
……
再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胃部的痛感消失,只留下长时间未进食的饥饿。
手机上,江以臣每隔半小时就会发来一条消息,全是问她睡醒了没有。
最近的一条,是在20分钟前。
【。:新熬了碗粥,醒了就出来喝一些】
几个小时前才狠狠痛了一场,顾岁安是不敢再用绝食来抗议了。
她租的这间房子是一居室,卧室正对着客厅。
一开门,就看到了倚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江以臣。
茶几上的手提电脑还亮着,他却一只手撑着脑袋,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被烫伤的那只手放在膝盖上,几个小时过去,红肿不仅没消退,看着还更严重了。
顾岁安小小声的,“居然还不涂药?”
说什么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江以臣明明也不遑多让。
如果人还醒着,顾岁安最多说一句让他快去上药。
可这会儿人睡着,她只能蹑手蹑脚地去翻药箱,拆出一只崭新的烫伤膏。
“都红成这样了也不觉得疼?”顾岁安一边挤了膏体在手上,一边低声吐槽:“还能继续往下工作,真的是工作狂。”
她最后一个字音量没收住,江以臣的小指随之动了一下。
吓得顾岁安捂住嘴,眼睛瞪大像只被吓到的小仓鼠。
她耐心等了一会儿,见江以臣确实没醒,才敢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
把手上的伤处全都涂完,顾岁安掌心都冒出了层热汗。
也不敢在客厅多待,放轻脚步去厨房盛了碗粥,又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房门轻轻关上,江以臣闭着的双眼也随之睁开。
他在灯光下看着那涂满烫伤膏的手背。
操作的人粗心,这烫伤膏涂得薄厚不均。
但他忽然就觉得,没那么痛了-
白天睡了太久,吃过晚饭顾岁安压根没有一点睡意。
她躺在床上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消息。
突然,他们小组负责人发来条消息。
顾岁安起初还以为有什么工作需要她线上完成,打开后才知道,是慰问。
【Selina:听说你住的那条街区昨晚发生了恶性鲨人事件。】
【Selina:你没有吓坏吧?】
顾岁安:???
都是认识的字,怎么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同事紧接着发来个链接。
顾岁安点进去,就是血淋淋的分.尸.场景。
团伙作案,一晚上杀害了十几人,且都是独居女性。
最近的一家,甚至就在顾岁安楼下。
在这条新闻的最下方,是当地警方呼吁近期市民最好不要出门的大字。
【Selina:leader也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他又给你多批了几天假,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必要的工作线上完成就好】
【岁岁平安:谢谢你们~】
她关了手机,在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怎么躺都觉得不自然。
所以……
是她错怪了江以臣。
他本意并不是所谓的想要囚禁,门口站着的两个魁梧保镖也只是为了保证安全。
顾岁安翻身下床,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江以臣连着两晚在她这儿留宿,没有床,自然只能睡沙发。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躺在沙发上连腿都伸不直,一翻身都要掉下去。
顾岁安:“……”
完蛋。
更愧疚了怎么办?
第53章
而这样的愧疚, 在接下来几天一直折磨着顾岁安。
她和江以臣的关系虽说不能恢复到像国内一样自然,但好歹也是能同桌吃饭了。
每次坐在他对面,一抬头就是眼下明显的青黑。
有时候还会撞见他和下属在开线上会议。
对面一群人在等着总裁上线,而总裁本人龟缩在老小区的狭窄沙发上, 因为老旧的网络而卡了整整五分钟。
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她, 顾岁安就难受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其实……
江以臣现在对她是真的很好。
犯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更何况这一世是新的开始。
她要将上一世江以臣犯的错归结到这一世的他身上。
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
房门没关紧, 顾岁安烦得又在床上烙饼时, 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江以臣的声音。
是极其冷淡的, “不去。”
他一边回复, 一边还在敲着键盘。
大约是真的没空,电话都是开了免提直接丢在一边。
也因此, 顾岁安将助理的哀嚎听得一清二楚。
“就当我就您了行吗?别的您都能推这个就赏脸去一下吧!”
“这酒会多少名流豪门都会出席,您就是在那儿待上半小时,对我们之后开发A国市场也有利啊!”
江以臣仍然是简短的, “不去。”
怕助理再继续嚎, 他又‘贴心’地补上两个字,“没空。”
顾岁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边, 她忐忑地开口,“你还是去吧。”
“生意重要,我这有外面两位守着,不会出事的。”
她是好心开口,没想到这声音被助理听了去, 又嗷嗷开了, “女生?”
“太好了!连女伴都省了!”
“那稍后我安排人送两套礼服过去, 时间和地址我一会也会发到您手机上。”
顾岁安:???
不是,她就说了一句话。
怎么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与此同时, 江新市□□总部总裁办。
一位员工深呼吸着放下手机。
感受到周围同事投来的惊诧目光,他镇定自若地理理袖口和领口。
“一名优秀的总裁特助,”他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旁边看热闹的同事听,“需要完美消化领导的各种要求。”
当然也包括——
做领导追妻路上的僚机-
许久没有作为女伴陪同出席酒会,挽着江以臣的手臂进场时,顾岁安还有些生疏。
场内都是发色各异,眉骨深邃的外国人。
骤然出现的亚洲面孔很吸睛。
同样的,顾岁安也一眼就看到场内和他们一样外貌格格不入的——
“那是……舒缇姐?”
“嗯。”江以臣松开顾岁安的手,“去找她说说话吧。”
舒缇明显也是陪着叶寻来出席这种场合,她不耐烦听那些老外讲洋文,顾岁安一过来,就挽着人去了角落。
“好久没见了。”舒缇依然是温柔笑着的模样,“你怎么来A国了?”
顾岁安简要概括了下自己在快乐熊入职的事。
“我听说过这家公司,叶寻曾经也和他们合作过。”
“你很厉害。”
舒缇这样不带任何夸张语气的夸人,才是最让人不好意思的。
顾岁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舒缇拿了块小蛋糕递给她,“你和小江,这么久了还没有好消息?”
猝不及防提起这个,顾岁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轻咳着想要转移话题,舒缇先看出了不对,“吵架了?”
“愿意和我说说吗?”
蛋糕甜腻的味道抿化在舌尖,却带不走心里的苦涩。
“舒缇姐,如果有个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过你,你会怎么办?”
舒缇:“那他现在知情了吗?”
顾岁安摇摇头。
“哪怕是不重要的事,憋在心里久了也会变成疙瘩,为什么不试着说开呢?”
顾岁安抿了抿唇,“是没办法说出来的事。”
“那我只能告诉你,”舒缇摁着她的肩膀,将人转向江以臣所在的方向,“不考虑那么多,只遵从自己的心。”
隔着一段距离,一个身材火辣的金发美女正和江以臣攀谈着。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眼波流转间满是魅色。
舒缇含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什么想法?”
顾岁安不适地移开视线,片刻,又控制不住地转回来,“就挺……不舒服的。”
话音刚刚落下,那金发女郎就侧身去拿侍者托盘上的香槟。
从江以臣的角度或许看不清楚,但顾岁安清楚看到这女郎往酒杯里扔了个不知名药片。
——还递给了江以臣!
“你……”顾岁安提着裙摆就往他们那儿跑。
但她踩着高跟鞋,根本走不了多快。
离江以臣还有一两米距离时,她眼睁睁看着人仰头喝下。
“别喝!”她拍着男人的手臂,“不能喝!”
“她给你下药了!”
金发女郎也不觉得心虚,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哎呀,被发现了。”
她冲顾岁安举了举酒杯,“真是可惜。”
“那今晚……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红娘吧。”
顾岁安:“你!你别走……”
她想把人拦住,可身旁的江以臣先踉跄了下。
几个呼吸间,他身上就开始发烫,掌心触碰到腰侧,高温仿佛要将人烫化。
眼神也不再清明。
“去医院。”顾岁安搀着他,“我们去医院。”
但她完全低估了这药的药性。
仅仅是下到地下停车场,江以臣的喘息就已经重到无法掩盖。
他一手搭在顾岁安肩头,指腹一下下地蹭着。
半弯着腰,脑袋凑在顾岁安耳边,薄唇吻过耳垂,再到颈侧。
药物的刺激下,声音变得粘稠又沙哑。
顾岁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被裹住了,双腿止不住发软。
好不容易带着人到了车旁,后座的门刚一打开,江以臣就带着她一起倒了下去。
顾岁安第一反应是要撑着坐起身。
江以臣滚烫的唇舌在她脖颈间游移,手掌摁在她背上,控制着不让人离开。
女上男下的姿势,顾岁安比江以臣高了小半个头。
她坐在男人腿上,肩膀一侧的吊带往下滑落,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颈侧。
恍然间一抬眼,车窗上倒映出的暧昧景象更让人心跳加速。(审核哥哥姐姐们真的只是亲亲脖子以上,球球别锁了)
顾岁安下意识挣了挣。
“江以臣!”纵然全身发软,她也得强行挤出力气来把男人推开。
“你先把我松开。”
腰间的手臂如烙铁般箍着,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又喘息着吻了上来。
顾岁安狠下心,在江以臣唇上用力一咬——
“嘶。”这一下让江以臣倒抽了口气。
尖锐的疼痛让他短暂地恢复了理智,顾岁安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抖着手把人往后一推。
“去……”江以臣一手抓着座椅扶手,手背上青筋鼓胀。
他低垂着脑袋,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医院。”
顾岁安坐上驾驶座时,往后视镜看了眼。
大约是怕自己乱动,江以臣用安全带将自己牢牢扣住。
看着他的模样,顾岁安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自己被下药的那一回。
即便隔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那种要把人淹没的空虚仍然让她害怕。
江以臣的反应只会比她当初更剧烈。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能控制着自己不再靠近。
哪怕小臂上的青筋明显到骇人。
哪怕真皮座椅已经被他用力抓破。
顾岁安抿着唇,心底逐渐泛上来不忍和心疼。
就像舒缇说的,遵从自己的心-
热意如附骨之疽将顾岁安环绕。
男人手臂环着她的腰,整个人被抱着往上,只剩脚尖堪堪抵住地面。
背后是冰冷坚硬的墙,身前是挤压过来的炙热胸膛。
手腕被扣着摁在了墙上,难耐地握成拳,下一秒又被一根根掰开,十指相扣。
礼服的吊带早就断了一根,摇摇欲坠都挂在肩膀上,根本什么也遮不住。
意识混沌间,顾岁安好像听到了衣料撕扯的声音。
“别……”她声音里也带上了点平时没有的媚,“别在这里。”
江以臣眼底猩红,他还压着顾岁安,视线她扫过肩颈胸前的一大片红印,低哑的喘息砸在耳边,“为什么不去医院。”
顾岁安仰头看他。
屋内没有开灯,唯一的照明便是从窗外洒进来的皎洁月光。
她用视线描摹江以臣的五官轮廓。
昏暗环境下,他深陷谷欠望的模样实在性感。
顾岁安其实……是有那么点紧张的。
但在荷尔蒙的支配下,兴奋与期待占比更大。
“别在这里。”她用一只手环住江以臣的脖颈,把人往下拽的同时倾身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去床上。”
整个人骤然腾空。
男人仅用一只手就将她轻松抱起。
垂落下来的深沉目光……
让顾岁安心惊。
以至于她被放上床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高定衬衫就这么被江以臣随手撕开。
男人光裸着上半身,附身而来的沉重阴影像草原上准备狩猎的猛兽。
手掌抓握住脚踝,轻轻松松便将人扯回身下。
“想反悔?”江以臣半眯着眸,扯唇笑了。
“晚了。”-
如果再给顾岁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把江以臣送去医院!
被下了药的男人……
是真猛。
一晚上不知道翻来覆去折腾了多少字,她嗓子喊哑了,眼泪也流干了。
每一回江以臣都抱着她说最后一次,结果到天边泛起了亮光都没停!
没动一下都是难以言喻的酸痛。
特别是腰。
泡了个澡出来也没有舒缓多少。
房间里江以臣还在睡着,顾岁安窝到沙发上,这才有空打开手机。
刚一解锁,就看到了来自顾父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最近的一通就在五分钟前。
“喂,爸。”一下子打这么多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出什么事了?”
顾父那边的背景音很吵,还隐隐传来护士叫号的声音。
“你在医院?”
顾父:“岁岁!你妈进手术室了!”
这一句话给顾岁安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重活一回,她把父母的健康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爸你先别慌,是在市医院吗?”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现在订机票回去,然后让虞晚过去帮我盯着。”
电话里很多事情说不清楚,顾岁安也怕越听越心慌。
挂了电话订了最近一班飞机后就急急忙忙出门。
全程用时不超过十分钟。
速度太快,以至于她忘了出租屋里还有一个江以臣。
他所以为的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在醒来面对一室空荡,以及电话关机时,全都变成了笑话。
江以臣甚至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他靠在床头,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所以昨晚算什么。
对他的施舍吗?
目光所及,全都是昨晚的疯狂留下的痕迹。
床头柜上,手机铃声响起。
是助理的来电。
江以臣:“说。”
简短的一个字,散发着浓浓的不爽。
助理这回来不及揣摩上司的心情了。
“江总。”他严肃道:“江以焕不见了。”
第54章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 顾岁安坐立不安。
她满心都牵挂着顾母,试图安慰自己顾母平时身体挺好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顾父那声慌慌张张的“进手术了!”又始终让她提心吊胆。
飞机落地时已是凌晨。
顾岁安一路打车到了医院,在前台询问了顾母所在的病房,小跑着过去。
近期医院床位不算紧张, 顾母虽被安排在多人病房, 但隔壁两张床位都没有住人。
顾岁安推门进去时,就看到顾父蜷缩在无人的病床上, 顾母手臂上打着点滴, 脸色有些苍白。
并没有如她想象中一般浑身插满了管子。
顾岁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人一放松, 身体也不再紧绷着, 她本想悄悄退出去不打扰二老休息,奈何后退时一下没收住。
脚跟狠狠撞上门框, “砰”地一声,疼得顾岁安龇牙咧嘴。
顾父顾母也先后醒来。
“岁岁?”看见顾岁安的那一瞬,顾母还有点不可置信, “你怎么回来了?”
“妈。”人都醒了, 顾岁安也不用再出去了,“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进手术室了?”
“你爸跟你说的?”
顾母斜睨了旁边一眼, “就是割个阑尾,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顾父小声反驳:“我那不也是关心你,在课堂上晕倒……把校领导都吓够呛。”
他现在想想也觉得丢人了。
当时所有注意力都在被送进手术室的顾母身上,医生说了什么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生怕是什么突发性疾病,远在国外的顾岁安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还晕倒了?”要不怎么说是亲父女呢, 顾岁安也一惊一乍的, “疼晕的?”
顾父没好气地补充, “累晕的!”
他们俩人都在同一所高中任教,顾母今年带高三。
离高考没几天了, 又是班主任,天天早出晚归的,一直沉浸在高压环境中。
“妈,你也……”
“我知道。”顾母反握住顾岁安的手,“以后会注意的。”
“倒是你,突然跑回来,公司那边允许你请假?”
顾岁安自然不可能把凶.杀.案的事告诉家里人,只说领导好说话,贴心地给她批了好几天的假。
但是提到这茬……
顾岁安忽然想起某个被她遗忘在大洋彼岸的男人。
“我……”她猛地一下站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凌晨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灯也只是间隔亮了几盏。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播报该用户已关机。
关机了。
不会是气到……直接飞回来抓她了吧?
顾岁安咬着手指。
【岁岁平安:我妈妈生病了,临时买机票回来的,没来得及跟你说】
【岁岁平安:看到消息了给我回个电话吧】
【岁岁平安:猫猫探头.jpg】
但直到第二天清晨,顾岁安也没收到江以臣的电话。
她叹了口气,打着哈欠下楼给顾母买早餐。
六点刚过,街道上的人还不是很多。
昨晚下了雨,现在整座城市都被薄薄的雾气笼罩。
刚走出医院大门,顾岁安就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这一片是老城区,周围是一栋挨着一栋的老旧居民楼,早餐店也开在弯弯绕绕的小巷里。
顾岁安挑着买了几样,付完款回头时,余光瞥见道快速闪过的黑影。
心里忽然冒起点不详的预感。
顾岁安加快脚步往小巷外走,且随着心跳加速,步伐也越来越快。
身后沉重凌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顾岁安迅速回头看了眼。
视线范围内仅扫到了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瘦削身影。
紧紧缀在她身后,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还未等顾岁安往下深想,前头又蓦地窜出来个人。
她刹不住脚步,肩膀相撞的那一刻,沾湿的手帕捂上她的口鼻。
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粘稠的液体渗入石块拼接的细缝里-
顾岁安是硬生生被水泼醒的。
一整盆水兜头倒下,刺骨的凉意顺着湿透的布料钻进骨骼。
偏偏手脚都被绑住,顾岁安连擦拭的机会都没有。
她垂着头,喘息着平复。
身后有人在缓慢靠近,下一秒,顾岁安就被拽住头发,强迫抬起头。
这是一个废弃工厂,天花板上挂着很多蜘蛛网,地上也堆了厚厚一层灰。
建在避光处的缘故,哪怕是白天工厂内也很昏暗。
唯一的白炽灯光下,坐着个顾岁安很熟悉的人。
“江以焕。”顾岁安轻声喊道。
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意。
不仅仅是因为本该被看管起来的江以焕出现在了眼前。
更因为这座工厂。
这分明就是上一世她被绑架后关起来的那座工厂!
“看到我这么害怕?”江以焕走过来。
他身上不再是那些动辄五位数的名牌,廉价的T恤和长裤,没了那副金框眼镜的遮挡,眼底的阴沉再也隐藏不住。
顾岁安是被捆住手脚丢在地上的。
她试图往后退,但很快后背就抵到了柱子。
“你要做什么。”很警惕的语气。
江以焕在她身前蹲下来,手掌死死捏住她双颊。
挣扎间,领口往肩膀一侧倾斜。
露出一大片青青紫紫的吻痕。
于是江以焕的表情更耐人寻味了。
他眯着眼打量了半晌,抬起手甩了顾岁安一巴掌!
这一下没收力,顾岁安被打得耳鸣,唇角也冒出了血。
“婊子!”
骂完,江以焕又勾起唇阴鸷地笑了,“你们感情这么好,那我就放心了。”
“江以臣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要报复他,当然要从他看重的东西开始。”
江以焕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刀。
刀尖从顾岁安脸颊划到颈侧,离大动脉只剩食指宽的距离时,他突然往下用力。
锋利的刀尖划破皮肉,鲜红的血冒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欣赏着顾岁安的痛苦姿态,冷淡朝旁边吩咐,“给江以臣打电话。”
手机被递到了眼前,耳畔传来熟悉的一声“喂。”
江以焕用刀背拍拍顾岁安的脸,“说话。”
顾岁安紧抿着唇,倔强地抬眼瞪他。
曾经她也对影视剧中的类似桥段嗤之以鼻,可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
顾岁安也不想让自己成为江以臣的软肋。
江以焕就又在她颈侧划出了一道伤口。
比之前的更长,更深。
血也流得更多。
顾岁安控制不住地发出声痛呼。
“听见了吧?”江以焕慢悠悠站起身,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唠家常。
“没听清的话,我也可以拍张照发给你看看。”
到底是兄弟,又做了这么久的对手,江以焕很清楚说什么能让江以臣失去理智。
果然,江以臣的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怒意,“你别动她!”
他深吸了口气,“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把顾岁安放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拿捏着顾岁安,江以焕整个人都有恃无恐了,“谈当然是要谈的,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他冷声报出工厂地址。
“一个小时后,你一个人到这儿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筒里还传出了高速旋转的引擎声。
江以臣:“让我和她说句话。”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手机又一次被递到了顾岁安眼前。
“岁岁。”即便江以臣竭力控制着,但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恐慌,尾音甚至在发颤,“别怕,我很快就到。”
“别怕。”他反复说着这两个字,像是也要从中汲取勇气,“我带你回家。”
顾岁安舔舔干涩的唇,“好,我……”
等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通话就被掐断。
但这整件事,并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一开始,顾岁安以为江以焕是想用她来换重回集团的机会。
可电话挂断后不久,守在一旁的江以焕的帮手又掏出根麻绳,将江以焕也捆了起来。
“你们……”失血让顾岁安脸色变得苍白,声音也比醒来时虚弱,“到底想做什么。”
彼时那群人正往江以焕脸上抹灰,试图把他也塑造成可怜的受害者。
绳结的系法也很有讲究。
束缚着顾岁安的,自然是最牢固最无法挣脱的那种。
江以焕的就只是看着紧,以一个正常男人的力气,随便一挣就开了。
“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江以臣想做什么。”
江以焕满意地挑眉,“他掌控了集团还不够,为了董事长的位置能坐稳,还要对我这个哥哥下杀手。”
顾岁安:“你想栽赃?”
把这场绑架嫁祸到江以臣身上?!
“我也给你安排好了身份。”
江以焕说:“你看不惯他的独裁手段,所以自愿去他身边做卧底,没想到身份败露。”
“在他让人杀了我时,你扑上来挡刀。”
“门外的记者会记录下这一切。所有人,都会歌颂我们伟大的‘爱情’。”江以焕的气息如蛇类般阴冷粘腻,每一个字都让顾岁安背后发凉。
困扰了她这么长时间的问题,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同样的废弃工厂,同样的绑匪,同样惺惺作态的人。
就连江以焕口中的计划,都和她上辈子死时的走向极其相似。
从来都不是江以臣滥杀无辜。
想要她死的,一直都是江以焕!
顾岁安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她想说些什么,但恐惧、悲伤……种种复杂的情绪汹涌袭来,将她喉口堵得干涩。
门外突然传来点动静,歹徒立刻将破布塞进顾岁安嘴里。
破旧的铁门被人从外向里推开,江以臣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他眉眼压得很低,周身冰冷气息笼罩,视线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落在顾岁安身上。
他每靠近一步,顾岁安的心就更沉一分。
舌头努力将布料往外顶。
江以焕说外面有记者蹲守,可这里视野有限,顾岁安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
幸好那歹徒刚才塞的急,并没有堵得多严实。
布料从嘴里滑落的那一刻,顾岁安用尽全力大喊:“别过来!”
“外面有记者,他们要栽赃你!”
这两句话在空旷的工厂内荡起回音。
歹徒骂了一声操,大步过来一脚踹中顾岁安的胸口,“闭嘴!”
接着,他又走流程一般回头望向江以臣,“江总,先弄哪一个?”
一副全凭江以臣差遣的模样。
从顾岁安被踢的那一瞬,江以臣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就断了大半。
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前。
可解决了一个,旁边还有三四个在蹲守。
江以焕算准了他会投鼠忌器。
他舍不得顾岁安受伤。
察觉到他隐忍的视线,顾岁安忍着剧烈疼痛的同时,还扯开唇缓慢笑了下。
“我没事。”她用口型说:“不疼。”
江以臣闭了闭眼,“你先离她远点。”
歹徒直接无视了他的话。
“啊……”歹徒和江以焕对视一眼,接收到后者的眼神信号后,他举起刀,“先把江以焕解决了是吧。”
江以臣看不到他们俩的眼神交流,顾岁安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记者就在附近了。
在另一位歹徒要伸手推她,营造出顾岁安主动挡刀的假象前。
她自己先扑了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她很难想出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法。
唯一的出路,就是拦住人。
能拦一秒是一秒!
她攒着全身力气往前一扑,重重撞上歹徒膝盖。
疼痛下,歹徒手里的刀从空中掉落。
刀尖划过顾岁安的手臂,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大喊:“是江以焕!”
“这一切都是江以焕策划的!”
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形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顾岁安更怕江以焕的计谋得逞。
她怕江以臣付出了那么多才走到现在,却因为一个她功亏一篑。
幸好,她很快被抱住了。
江以臣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但拥着她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敢的!”江以臣替她解开绳结,垂下的眼通红一片。
他现在心里还在一阵后怕。
如果他踢开歹徒的脚慢了一点。
如果那刀掉的位置再偏一点。
那他现在抱着的……
“回家。”江以臣说:“我们回家。”
他拥着顾岁安站起来。
江以焕的计划虽还算得上周密,但找的这几个帮手却不怎么样。
没了顾岁安这个把柄,他收拾起来轻轻松松。
当然,江以臣也不可能真的蠢到孤身一人来闯。
岳平就带着人守在外面,只等着他发出信号。
人一旦脱离危险时就容易放松警惕。
缜密如江以臣也是一样。
他算好了一切,独独忘了被假假束缚着的江以焕。
等他反应过来时,江以焕已经举着刀冲过来。
然而刀尖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毫无防备的顾岁安。
江以焕嘴唇一张一合,嘶哑的声音由远及近。
“杀不了江以臣。”
“我杀你也是一样的!”
利刃从后背刺入,粘稠的鲜血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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