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姜椿偷袭完, 立刻松开宋时桉,退后几步。


    宋时桉面色涨红,才要开口斥责, 姜河就扎煞着手走进了堂屋, 他只能作罢。


    姜椿走去西屋,拿了一吊串好的铜钱出来, 对姜河道:“爹你擦擦手,赶紧将这役钱给邹里正送去, 让他把你的名字勾掉, 仔细迟了抢不到名额。”


    官府征徭役是为了修补城墙、水坝沟渠以及义仓等工事,需要大量人手, 所以交役钱代替服劳役的名额也是有限的, 分配到每个村, 至多五六个。


    得趁着旁人还在犹豫是出人还是出钱的时候, 赶紧先占下一个名额。


    姜河拿布巾擦手,不以为意道:“椿娘你就是爱操心,役钱那可是足足一两银子,咱村可没几个人舍得交。”


    姜椿将钱塞给他,哼唧道:“没几个人舍得交?我奶可舍不得我叔去服徭役, 必定会给他交;六爷爷也不会让我湾叔去的;邹里正自不必说,必然不可能去。


    还有卖豆腐的李寡妇, 最疼她那宝贝儿子李大柱了, 肯定也会替他出役钱。


    这就去掉四个名额了,再冷不丁跳出来一两个,爹你可就没戏了。”


    “那我得赶紧去找邹里正!”姜河听闺女这么一说, 顿时心急如焚,掀起短打的衣角将这吊钱一兜, 就着急忙慌地往外走。


    没想着交役钱的时候倒还不如何,好容易决定交役钱,名额反倒被人抢了,不得懊恼死?


    姜椿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真心疼爱闺女的便宜爹,她还是希望他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她回到西屋,将棉袄最后收尾,剪掉上头的线头,然后喊了坐在外头晒太阳的宋时桉一声:“夫君,你进来一下。”


    宋时桉有些担忧进屋后她再闹幺蛾子,犹豫片刻,还是从马扎上站起来,缓步走进了西屋。


    姜椿将棉袄抖了抖,对他道:“你把外袍跟夹袄脱了,试穿下这新棉袄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改。”


    虽然是照着他的尺寸做的,脑子里也有原主的针线活记忆,但理论跟实践可是两码事。


    宋时桉斜了眼她手里的棉袄,伸手解开外袍的衣扣,将外袍脱下来放到炕上,又去脱夹袄。


    脱掉夹袄后,身上便只剩一件贴身的中衣了。


    姜椿皱眉,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模样,着实有些心疼。


    尽管她喂养得精心,但大半个月过去,他身上长肉的程度十分有限,只略微比先前好了那么一点点。


    这也是没法子,谁让他茹素,不然她可以给她炖鸡汤,炖骨头汤甚至炖老鸭汤补身子,何愁长不胖?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新棉袄披到他身上,然后转到他面前,亲手替他一颗颗扣上纽扣。


    宋时桉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拒绝,又将话给憋了回去。


    他垂首看着她,见她目光专注,神情柔和,仿佛站在她面前的自己是她心尖上最珍而重之的人一般。


    若说她全然是在做戏,他还真有些不太信,自己好歹也活了两辈子,岂能连这点都看不透?


    他不由得心肝颤了一颤。


    她这样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又身怀凭空取物的神通,竟也会对自己这样的人动真情?


    委实有些不明智。


    但世间的男女之事,又有多少人能始终明智呢?


    毕竟连自己师父蒋堰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都堪不破,更何况旁人?


    宋时桉认真思考了一番。


    觉得两人已经成婚,她替自己擦身子时已经将自己给看光了,两人还,还亲过嘴……


    现在再说只做表面夫妻的话,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关键是她这家伙惦记自己身子惦记得紧,成日见缝插针地占自己的便宜,怎可能容忍只与自己做表面夫妻?


    而他自己,意志力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定……


    如果她能一直待自己这般好,永远不背叛自己的话,自己倒也不是不能与她做真正的夫妻。


    可是她会么?


    宋时桉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对于未来突然有了些许迷茫。


    姜椿这边却是围着宋时桉转了个圈,前前后后地打量一番,得意洋洋道:“哎呀,不愧是我,头一次做棉袄就做得这么合身。”


    宋时桉迷茫归迷茫,抓重点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挑眉道:“头一次做棉袄?”


    他记得清楚,先前姜河将旧夹袄拿给自己穿的时候,还特意解释了一句:“这夹袄是去年椿娘才给我做的,新得很。”


    小样,芯子里换人这事,再一次露馅了?


    姜椿心头一跳,随即面不改色地笑道:“头一次给夫君做棉袄呀,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


    宋时桉轻嗤一声。


    反应倒是挺快,诡辩得也无可挑剔。


    可惜现在还不到揭穿她真面目的时候,不然他倒要看看,到时她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淡定。


    姜椿瞪他:“我劳心劳力地替你做新棉袄,你这是什么态度?”


    宋时桉抿了抿唇,忙道谢:“有劳你了。”


    姜椿可没这么好打发,她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我是谁?”


    宋时桉在“椿娘”跟“娘子”中间纠结了片刻,最后闭了闭眼,咬牙道:“娘子。”


    如果选“椿娘”的话,以她的性子,肯定会不依不饶,索性将她想要听的答案说出来,也省得她多做纠缠。


    姜椿惊得猛地瞪大一双杏眼。


    她踮起脚尖,拿手背探了下宋时桉的额头,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怎地说起胡话来了?”


    宋时桉:“……”


    自己头一回喊她娘子,她竟然怀疑自己说胡话?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反应,自己合该不理会她的追问,直接上炕抄书才对。


    他白她一眼,伸手去解身上棉袄的衣扣。


    下一瞬,姜椿一下扑上来,两手缠上他的腰,边拿脸蛋在他胸膛上磨蹭边激动道:“夫君你竟然喊我娘子了,我好高兴。”


    宋时桉勾了勾唇。


    她这个反应才算正常,符合她的性子。


    容她抱了一会子后,宋时桉这才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淡淡道:“你松手。”


    姜椿不但没松,抱得还更紧了些,仰起头来看着他,一脸期待地央求道:“夫君你再喊我一次娘子呗,人家还没听够呢。”


    宋时桉只当没听到,用手又推了她的肩膀一下:“你松手。”


    姜椿耍赖:“不松不松,你不再喊我一次娘子,我就一直抱着你不松手!爹回来了我也不松手!”


    宋时桉瞪她一眼,冷冷道:“你适可而止。”


    姜椿将脸蛋贴在他胸膛上,闭眼哼唧道:“‘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听不懂听不懂。”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素日甚都懂,一到耍无赖的时候就立时变成文盲了是?


    他叹了口气,艰难启唇:“娘子。”


    不等姜椿反应,他就没好气地说道:“可以了?赶紧松开我。”


    “嗷嗷嗷。”姜椿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脸蛋在他胸膛上来回翻滚,激动地嗷嗷直叫。


    状若疯狗。


    宋时桉简直要被气笑了,无语道:“我这新棉袄成你擦脸的布巾了是?”


    姜椿趴在宋时桉怀里闹腾好一会子才冷静下来。


    她松开他的腰,伸手替他解棉袄的扣子,歪头笑睨了他一眼,笑嘻嘻道:“夫君喊娘子的声音真动听,宛如天籁,以后可得多喊喊,我爱听。”


    宋时桉避开她的目光,垂眼不做声。


    他知道自己在玩火,但遇上她这样的缠人精,实在是抵挡不住。


    就再赌一次。


    如果赌输了……


    输了就输了,至多再跟上辈子一样,孤独终老罢了。


    *


    次日吃过午饭,姜椿在灶房跟西屋进进出出好几回,测量炉子跟铁皮管子的长度。


    测量好后,她爬上炕,坐到炕桌的另一头,让宋时桉帮自己画取暖炉。


    小时候太爷爷跟太奶奶还在的时候,姜椿一家连同爷爷奶奶都要回乡下老家过年。


    老家取暖靠的就是烧煤炭的取暖炉,炉子生在一墙之隔的灶房里,连接炉子的铁皮管子在卧室内拐一圈,最后从墙角的圆洞里伸出去。


    如此既能取暖,又能避免一氧化碳中毒。


    这种取暖方式,显然比烧炭盆取暖更适合身子骨虚弱的宋时桉。


    前提是得找铁匠将取暖炉跟铁皮管子复刻出来。


    而铁匠能不能复刻成功,就全看图纸画得精不精细了。


    姜椿拖过来一张纸,拿起自己先前拿来记衣裳尺寸的炭条,照着自己记忆中的炉子模样画起来。


    宋时桉垂首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作为一个跟着师父学画十几年的专业画师,看到她这样胡乱涂鸦简直就是不能忍。


    但他必须得忍。


    自己要是嘴贱批评她的话,她恼羞成怒,还不知会如何闹腾呢。


    姜椿却是越画越找到感觉。


    她其实小学时上过几年绘画兴趣班,还参加过全市小学生书法绘画大赛拿过三等奖。


    只是后来考上重点初中,学业紧张,课余还要去上辅导班,绘画这种兴趣爱好就顾不上了。


    她先画出来炉子的外形,又用透视法将炉膛的内部构造给画出来。


    怕宋时桉跟铁匠看不懂,还在旁边寻了个位置,单独将炉条、炉门跟炉盖给详细画出来。


    画完炉子,又去画铁皮管子,这个倒是简单,就是带拐弯的部分注意画详细些就成。


    “大功告成。”她放下炭条,伸了个懒腰,将纸往宋时桉跟前推了推,得意道:“我画好了,夫君你看看。”


    因她画得实在没眼看,宋时桉先前只看了几眼,便闭目养神,以免管不住自己的嘴。


    闻言他睁眼,将目光投到面前的纸上。


    起初他还有些嫌弃,但看着看着竟然看出些门道来。


    之后便有些震惊,原来还能这样画?


    这样的手法,仿佛人站在云层之上,拥有了一双看透世间万物的神眼一般。


    他整个人都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困扰自己多年的瓶颈竟隐隐有些松动。


    姜椿见他一双凤眼从漫不经心地半眯,到越睁越大,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这叫什么?给古人一点透视绘画法的小小震撼?


    咳,虽然自己只有小学生绘画水准,但不重要。


    宋时桉盯着那张用粗糙炭条画出来的画稿好半晌,这才收敛神色,抬眼看向姜椿,神色复杂地说道:“你画得这不挺好的?瞧着也无须我帮忙。”


    姜椿眸色晶晶亮:“夫君当真觉得我画得好?”


    其实姜椿也觉得自己画得挺好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很多,起码能让铁匠一看就懂。


    宋时桉实事求是地点头:“画风别具一格。”


    姜椿高兴得不得了,嘴巴差点咧到腮帮子去。


    被夸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些膨胀,改主意道:“那就不用劳烦夫君帮我另画了,你只需要帮我将尺寸标上去就成。”


    她姜椿的人设可是不识字的文盲,用文字标记数据什么的,自然是不会的。


    说着,她站起来,直接走到炕桌另一头,在宋时桉身边坐下。


    然后歪头冲他嘿嘿一笑:“我坐这头更方便些。”


    宋时桉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从充当砚台的盘子里拿起毛笔,问道:“你要标记什么?”


    姜椿欠起上身,指了指取暖炉的顶部,说了个数字,让他标记上。


    宋时桉斟酌了个合适位置,提笔在上头书写起来。


    姜椿嫌坐着不够高,于是跪坐起来。


    又嫌跪着累,索性半趴到宋时桉脊背上,将脑袋搁在他肩膀枕着。


    这下舒服了。


    宋时桉:“……”


    从她绕到自己这头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老实待着,果然连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她就开始作妖了。


    他淡淡道:“我身子骨弱,可支撑不住你这样力大无穷的女山大王,仔细一会儿摔个人仰马翻,被褥、衣裳全被墨水弄脏。”


    姜椿伸手指了下纸上炉底的位置,又报了个数字,笑嘻嘻道:“那夫君就快些写,争取在咱们摔趴前标记完。”


    话虽如此,她还是调整了下姿势,卸去压在他身上的大部分力道。


    虽然跟他一起摔趴在炕上是件令人值得期待的好事儿,但被褥跟衣裳被墨水弄脏可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还不得她吭哧吭哧拆洗?


    身上重量骤然一轻,只肩膀上还略微感受到些重量。


    宋时桉咬了咬唇,她这家伙,到底还是在意自己身子的。


    两人就这么“亲亲热热”地贴在一起标记完了所有数据。


    *


    次日姜椿揣着这张“图纸”,往钱袋里装了大把碎银子,驾着从邹里正家赁来的骡车,再次去了县城。


    半路上她盘点了下系统仓库里攒的铁器,共有砍柴刀一把、剪刀一把、铁锹一把、花锄一把、锄头一把以及铁镐一把。


    趁着没人的功夫,她将这些铁器转移到后斗的大箩筐里,并拿稻草盖住。


    进城后,她先去城里最大的一家铁匠铺门口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砍柴刀1把、铁镐1把。]


    姜椿嘴角乐开了花,果然来这里打卡签到来对了,竟然出了两样最重的铁器。


    她借着稻草的遮掩,将这两样新得的铁器也转移到大箩筐里。


    然后驾车去了相熟的苟家铁匠铺。


    她将图纸拿给苟铁匠看,详细地给他说了自己的要求,包括取暖炉炉膛得用耐火的黏土砖等细节。


    苟铁匠让学徒将他爹苟老铁匠叫来,两人走到内室,对着图纸嘀嘀咕咕了老半天。


    然后苟铁匠出来,对姜椿道:“姜娘子,你这取暖炉我们能打是能打,就是需要的铁有点多……”


    “能打就行。”姜椿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询问道:“需要多少斤铁?”


    苟铁匠弱弱道:“少说也得一百斤。”


    “什么?一百斤?”姜椿惊呼出声。


    她料到这取暖炉跟铁皮管子需要的铁量不会少,但却没想到会需要如此多。


    大周铁器三两银子一担,一担就是一百斤。


    她签到得到的铁器加起来最多也就二十斤,也就是说她还得买八十斤左右。


    这还只是铁价,不包括工费。


    定制铁器,还是取暖炉这样个头大、内部构造还复杂的铁器,工费怕是不会比铁价便宜到哪里去。


    全套算下来,最少也得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啊,得杀足足两个月猪才能赚回来呢。


    而且有了取暖炉跟铁皮管子还不行,还得买石炭。


    一整个冬天烧下来,一千斤石炭都未必够,保险起见最好是买两千斤。


    这也是不小的一笔费用。


    姜椿暗暗叹气,养男人,尤其是宋时桉这样的男人,可真是所费颇多啊。


    第42章


    虽然费钱, 但取暖炉该打还是得打。


    姜椿将装着铁器的大箩筐拎进来,让苟铁匠过称。


    重量倒是比她预估得多一点,足足二十五斤, 等于说她只需要再买七十五斤铁就成。


    苟铁匠从柜台上捞过算盘, 给姜椿算账:“咱们齐州府今年的铁价是三两银子一担,也就是三十文一斤, 七十五斤就是二两银子又二百五十文。


    工费的话,寻常铁器咱们铺子是按一斤铁十文钱来算的, 但姜娘子你这取暖炉打起来费事不说, 炉膛还得填黏土砖,咱们铺子所有铁匠一块儿忙活, 只怕也得忙活大半月才能完工。


    所以, 工费得按一斤铁二十文钱来算, 也就是二两银子。


    铁钱、工费加一块, 统共是四两银子又二百五十文。


    咱们铺子的规矩姜娘子你是晓得的,得先交一半定金,也就是二两银子。”


    姜椿斜了苟铁匠一眼,笑道:“收我二两银子定金,苟师傅这是将那二百五十文的零头给我抹了?”


    苟铁匠闻言顿时假装抹汗:“姜娘子快别说笑了, 咱们铺子向来价钱公道,统共也没赚几个钱, 二百五十文这样大的零头可抹不起。”


    姜椿低头从钱袋里掏出块碎银子, 放到柜台上,哼笑道:“罢了,我就不同你讨价还价了, 不过你可得上点心,要是敢敷衍了事, 回头炉子不顶用,叫我夫君冻着,我可跟你没完!”


    这炉子打起来的确费劲,一斤铁二十文工费算是很公道的价钱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砍价。


    苟铁匠赔笑道:“姜娘子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咱们就是敢敷衍旁人,也不敢敷衍娘子你啊。”


    前不久姜椿将自己姑父跟姑父的老娘暴打一顿的事情,已经传到红叶县来了,县里的商户们本就不敢招惹她,如今更是畏之如虎。


    苟铁匠又捧出本册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一番,然后拿过来让姜椿签字按手印。


    铁属于官府管制品,只有在官府备案登记过的铁匠铺才有资格向官府买铁,百姓是无权购买的,需要铁器只能去铁匠铺购买或者定制。


    而铁匠铺购买铁后,必须登记造册,记录好铁的用途以及所锻铁器的买主信息等,官府每半年会核查一次。


    论理定制铁器这种大事须由男丁来出面,但整个红叶县谁不晓得姜家这位守灶女是个能做主的?


    姜椿左手抓起毛笔,在上头歪歪斜斜地写上“姜椿”两字,然后又用拇指蘸取印泥在自己名字上按了个红手印 。


    她前世好歹也是结结实实练过一年多毛笔字的人儿,虽然达不到有自己风骨这种程度,但也还算拿得出手。


    如果用右手写的话,很可能会崩人设。


    从铁匠铺出来,她驾车在商铺云集的东环街上溜达了一圈,挨个打卡签到。


    [叮!在【红叶县书铺】签到成功,获得白棉纸3刀、湖笔2支。]


    [叮!在【红叶县布庄】签到成功,获得丝线2扎、绸缎2匹。]


    [叮!在【红叶县首饰铺】签到成功,获得绒花1支、翡翠玉镯1对。]


    [叮!在【红叶县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狐皮斗篷1件、赤金痰盂1个。]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金子3两。]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胡椒6两、银耳3两。]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获得黄芪5两、西洋参4两。]


    姜椿的骡车最后停在了保和堂门口。


    上回给宋时桉买了一个月的药,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家里只剩小半个月的份量了。


    下回她再进城,可能就是大半个月后来拿取暖炉的时候了,宋时桉的药显然撑不到那时候。


    不想中途再多跑一趟,所以她打算今儿直接再拿一个月的药回去。


    进了保和堂,她借着袖子遮挡,从系统仓库里将先前抽到的二两人参给拿了出来,让曹大夫帮忙看看成色。


    其他药材跟香料都被她一股脑打包送给赵德阳了,独留下了这二两人参。


    如果这人参药力够,能派上用场的话,应该能省下不少银钱。


    曹大夫花了些功夫辨认。


    许是因为份量少的缘故,系统给的是切割好的参片,这显然给曹大夫增加了不少辨认的难度。


    好半晌后,他才一脸惋惜地说道:“这是百年份的好参,可惜被切成了参片,若是株完整人参的话,少说也值七八百两银子。”


    听了这话,姜椿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签到打卡得来的奖励,本就是意外之喜,能得这二两参片就已经算是运气爆棚了。


    她遮掩道:“曹大夫您比我还敢想,还整株人参呢,就这二两参片,还是我舅又是送礼又是托人打听的,好容易才从北边弄来的,买参片的钱我还欠着他呢。


    就算真有整株人参,我也买不起呀。”


    “倒也是。”曹大夫捋了捋胡须,让伙计拿来称,他亲自将这参片称重,然后对姜椿道:“欠把点二两,够配两个月的药。”


    姜椿做出个为难的模样来,纠结好一会子,这羞赧地说道:“今儿银钱没带够,您先帮我配一个月的药。”


    才刚哭穷参片的钱还欠着郑艺呢,这会子就财大气粗地一下配两个月的药,多少有些前后矛盾。


    反正她大半个月后还要进城,到时再来配就是了。


    “成。”曹大夫点头,将参片分出一半,将另一半递回给姜椿,也不用叫伙计调出方子来验看,麻溜地帮她配好了三十副药。


    因为自带参片的缘故,三两银子的药钱锐减成了二两,惹得姜椿嘴角忍不住上扬。


    曹大夫将药包递给姜椿,笑呵呵道:“用上这百年份的好参,令相公的身子骨应会好得更快些。”


    “多谢您吉言。”姜椿道了谢,抱着药包走出保和堂,然后直奔薪火铺。


    这是专卖木柴、木炭跟石炭的铺子,在县城西边的角落里,门面不大,但后院却极宽阔。


    “有有有。”听闻姜椿要买一千斤石炭,店主杨老板险些笑歪了嘴,立时热情地带姜椿往后院去看货。


    边走边殷勤地解释道:“咱家铺子的石炭,是从齐州府府衙的官办煤场拉来的,烧起来火力旺,炉渣也不板结,可不是那些私人煤场的石炭能比的,买咱家的石炭保管娘子你不吃亏。”


    说话间两人来到后院。


    小山一样高的石炭就这么堆放在院子里,目测得有几万斤不止,诺大院子只剩下三条通往正房跟东西厢房的小路。


    姜椿弯腰,捡了块石炭捏在手上,低头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番。


    煤炭她小时候的确烧过,但让她分辨质量好坏就属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板起脸来,侧头看向那杨老板,冷冷道:“确定这是从官办煤场拉来的石炭?”


    杨老板被这气势唬得倒退两步,反应过来后,尴尬地讪笑几声,忙不迭道:“不敢欺瞒姜娘子,这些石炭的确是出自齐州府的官办煤场。


    咱们县里的陆家铁匠铺、苟家铁匠铺以及胡家铁匠铺等七八家铁匠铺,烧的都是咱家的石炭呢,要是不好烧,他们也不会选咱家是?”


    “嗯。”姜椿点了下头,问道:“你这石炭什么价儿?如果价格公道的话,过大半个月,我还来拉一千斤。”


    还来拉一千斤?统共要买两千斤?杨老板心花怒放,立时就道:“我这石炭散卖价是一担一百五十文,给娘子你算一百四十文,娘子你看如何?”


    姜椿轻哼一声,问道:“你给胡家铁匠铺他们是什么价儿?”


    杨老板神情一僵,想撒谎又不敢,僵笑道:“他们是大主顾,每个月起码从咱家铺子买走两三千斤石炭,所以给他们的价钱要更低些,一担一百三十文。”


    姜椿心中有了数,砍价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也不要求跟那些大主顾一个价,这样,给我算一百三十五文一担如何?”


    不等杨老板拒绝,她就哼笑道:“这个价卖我,你顶多少赚点,但如果因为价钱不合适我转而去买别家的石炭,你可就立亏两千斤的利金。”


    杨老板犹豫了片刻,无奈笑道:“姜娘子果然是个讲价的行家,也罢,我就少赚点,权当给娘子你捎带的。”


    说完,朝前头喊了几声,让两个儿子外加两个伙计进来给姜椿装石炭。


    一麻袋石炭约在一百斤左右,统共装了十二只麻袋。


    装车完毕后,姜椿掏出块碎银子结账。


    杨老板拿称称了下,碎银子重一两六钱,也就是一千六百文,一千斤石炭合计一千三百五十文,于是倒找给了姜椿二百五十文。


    姜椿驾着骡车,拉着满满一车石炭回到了大柳树村。


    她推开大门,两手各拎一只麻袋,脚步轻松地走到柴房,将两只麻袋放进去,然后又去搬下剩的。


    如此来回六趟,就将足足一千斤石炭给搬运完毕了。


    宋时桉听到动静,掀开窗户上的棉纸帘朝外看。


    瞧见姜椿提着两只一看就很重的麻袋闲庭信步般往柴房走,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这辈子怕是夫纲难振了,就算自己身子骨恢复到以往的鼎盛时期,还有武力傍身,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毕竟,一力降十会。


    不过,以她对自己的珍视程度,想来应不至于会对自己动手?


    不然她一巴掌抽过来,立马就得跪下来哭着求自己别死。


    对他的腹诽一无所知的姜椿将骡车归还给邹里正家,净手后提着药包走进来。


    她朝宋时桉晃了晃药包,笑道:“又给夫君买了一个月的药,刚好保和堂得了些好参片,我叫曹大夫给配上了,如此夫君身子骨就能好得更快些。”


    宋时桉心里有些感动,柔声道:“叫娘子破费了。”


    姜椿正在往橱柜里放药包,耳朵里听到这话,顿时脊背一阵酥麻,心脏也丝丝地酸疼了一瞬。


    她闭了闭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妈呀,“娘子”这称呼的杀伤力可真大,每次听到都让她有些抵挡不住。


    她缓了一会儿,才将橱柜的门关上,然后站起身来。


    为了奖励他如此主动喊自己娘子,姜椿将在书铺打卡签到得到的奖励——两只湖笔拿出来,放到了宋时桉跟前的炕桌上。


    她笑嘻嘻道:“今儿县城有几个文人打架,现场乱成一团,我挤进去浑水摸鱼捡了两只毛笔,夫君你看看用不用得?”


    宋时桉本想批评下她这般不顾自己安危火中取栗的行径,目光落到那两只毛笔上,顿时无语。


    桌上这两只毛笔,乃是用狼毫制作的上好湖笔,宋家未出事前,他用的就是这样的狼毫湖笔。


    甚至品质还赶不上这两只。


    这显然不是能在大街上与人拳脚相向的所谓文人能拿得出来的物什。


    多半是来自她那凭空取物的神通。


    他斜了她一眼,凉凉道:“那娘子还挺有眼光的,一捡就能捡到两只价值二三十两银子的狼毫湖笔。”


    姜椿一双杏眼猛地睁大。


    啥?


    这两只毫不起眼的毛笔竟然价值二三十两银子?


    她对毛笔没啥研究,前世她直接从拼夕夕花五十块钱买了五十只毛笔,用坏一支就扔一支,主打一个便宜。


    多少有些不识货了。


    她眼神热切地盯着那两只毛笔,有心想要讨回来,回头拿去当铺换钱,又张不开这个嘴。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再讨回来的道理?她不要脸的吗?


    但那可是二三十两银子啊,能干好多事情了呢。


    真的好舍不得。


    宋时桉见她脸上神色不断变幻,跟开了颜料铺似的,大概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我用竹笔就成,这两只好笔你拿去当了。”


    姜椿原本还在纠结,见他如此体贴,顿时就下定了决心,肉疼地说道:“当什么当,我夫君这样丰神俊朗的人儿,难不成不配使这样的好笔?”


    “配使,但没必要。”宋时桉抿了抿唇,温声劝道:“听话,拿去当了,这样的好笔不该拿来抄书,太暴殄天物,我用着也不安心。”


    他温言软语说话的时候,杀伤力太大,姜椿觉得自己嘴巴有些不听使唤,竟然立刻就改了注意:“好,我听夫君的。”


    见她如此好说话,没有胡搅蛮缠,宋时桉唇角不由得露出个浅淡笑意来。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院子里响起个熟悉的声音:“妹夫,椿娘,你们可在家?”


    第43章


    姜椿匆忙将那两支狼毫湖笔收起来, 然后迎出去。


    郑艺肩上扛着个硕大的樟木箱子,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见着姜椿, 立时冲她喊道:“椿娘快来, 这箱子忒重了些。”


    外甥女力气大,赶紧交给她自己好歇歇。


    姜椿三步并作两步, 几下奔到郑艺跟前,然后伸手将他肩上的箱子拿下来, 单手夹在腋下。


    嘴里客气道:“舅舅怎地亲自来了?你让鹏表哥去肉摊说一声, 我赁辆骡车自己去拉就是了。”


    郑艺的关注点有点偏,皱眉道:“整日赁别家的骡车也不是个来头, 你家还不打算买骡车?”


    以往要养外甥女婿, 手里银钱紧巴倒罢了, 如今她家得了刘家赔的五百两银子, 该置办的家什合该置办起来。


    姜椿笑道:“买啦,骡子就在后头猪圈那拴着呢;骡车也在方木匠那订好了,不过得等半个月才能完工。”


    郑艺欣慰道:“买了就好买了就好,骡车这玩意儿,谁家有都不如自己家有更便(bian)宜。”


    甥舅俩边说边往屋里走, 不多时便来到了西屋。


    宋时桉早就从炕上下来了,见着郑艺进来, 拱手行了一礼:“舅舅。”


    郑艺前后见过宋时桉几回, 这还是头一回享受到礼数周全的待遇,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上前去扶他:“外甥女婿不必多礼。”


    宋时桉顺着郑艺的手劲直起身, 目光扫到姜椿腋下夹着的硕大木箱,明白他多半是替卢正衡来送画具的。


    他看向姜椿, 指了指炕头前的空地,说道:“你把箱子放这儿。”


    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腋下夹着这么个大箱子,也不怕闪了腰。


    姜椿走过去,依言放到他说的位置。


    樟木箱子没上锁,宋时桉走过去,将箱盖掀开,翻看起里头的东西来。


    不得不说卢正衡准备的还挺齐全的。


    包括一套三十八支粗细不等的画笔、端砚一方、上等松烟墨六块、上等宣纸三刀、瓶瓶罐罐的各色颜料足有几十个、麒麟祥瑞镇纸一方。


    甚至连垫在宣纸底下的毛毡都备了一大卷。


    除此之外,箱底还放了一只小匣子,里头装着十只五两的小金锭。


    一两金等于十两银,十只五两的小金锭,折合成银子足有五百两。


    他与卢正衡做的交易是自己帮他画一副山水图,卢正衡帮忙摆平刘启檀,并未牵扯到银钱。


    但卢正衡却主动送来了五十两金子。


    若放在宋家出事前,卢正衡捧着五十两金子前来向自己求画,他会把金子砸地上,然后让人将他赶出去。


    侮辱谁呢?


    自己的画岂是金银这等俗物能交换的?


    这会子,宋时桉看到这五十两金子,他不但不恼,甚至觉得卢正衡是个会来事的,勉强算得上雪中送炭了。


    也证明了卢正衡是个手松的败家子。


    败家子好啊,如此自己回头再画副画,高价卖给他,想必他会甘之如饴。


    自己也不白占他便宜,大不了将来他顶撞自己姐夫,被流放岭南时,自己帮他说句好话,把他贬官到条件稍微没那么差一些的地方。


    宋时桉合上小匣子,反手将其递给姜椿,说道:“娘子收着。”


    姜椿好奇箱子里的物什,所以宋时桉一掀开箱盖她就凑过来看热闹了,当然也就看到了那金光闪闪的一小匣金锭。


    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虽然都是五百两银子,刘家给的银票轻飘飘的没甚存在感,显然没有这十只金光闪闪的金锭更有视觉冲击性。


    见宋时桉将小匣子递过来,她连推辞都没有,一把就抓过来抱在怀里,嘴里“嘿嘿嘿”地傻笑几声。


    “噗。”郑艺被她这小财迷的模样给逗笑了。


    心想这外甥女婿得了银钱第一时间交给外甥女保管,显然是个将外甥女放在心上的,他这个当舅舅的表示十分满意。


    原本他还有些责怪妹夫贪便宜,给外甥女买了这么个病秧子上门女婿,如今看来,妹夫好眼光啊!


    这外甥女婿不但与县太爷是旧相识,还是个有本事的,一幅画就能挣五十两金子,何愁养不了家?


    外甥女啊,就擎等着享福。


    宋时桉查看完,将箱盖合上,转过身来,对郑艺道:“有劳舅舅跑这一趟,让椿娘整治几个菜,待会儿爹卖肉回来,让他陪您好好喝几盅。”


    连“您”字都用上了,显然是打心眼里认可了这个舅舅。


    姜椿对郑艺都没用过“您”字呢,毕竟他们庄户人家不兴这些虚礼,大家都是你来你去的。


    姜椿忙附和道:“我夫君说得对,舅舅可一定要留下用饭。”


    上回为了自己的事儿,郑艺忙前忙后跑了两日,原就该摆酒谢他的,偏那会儿家里乱糟糟的,没摆成。


    今儿是如何都不能让他饿着肚子走人的。


    郑艺也想跟外甥女婿好好亲香下,也就没推辞。


    姜椿翻出家里的茶叶来,泡了壶茶,让宋时桉陪郑艺说话,自己则赶着郑艺的骡车,急匆匆地去了镇上。


    她先跑去自家肉摊,告知姜河自己舅舅来家的事情,然后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装进篮子里。


    接着去酒楼要了二斤卤猪头肉跟一坛好酒。


    路上瞧见有人在叫卖山货,她本想过去瞧瞧有没有口蘑,结果竟然一眼就瞅见了摆在地上的一堆山药。


    卖山货的汉子似乎有些不识货,只要三文钱一斤,姜椿连砍价都没砍价,直接给包圆了。


    山药好克化,营养也丰富,是补身子的好东西,正适合宋时桉吃。


    过称之后,足足有十五斤。


    她从钱袋里数了四十五文钱出来,递给那汉子,将这山药放到骡车后斗里。


    那汉子见姜椿是个财(人)大(傻)气(钱)粗(多)的,也顾不上腼腆了,红着脸向她推销自己的栗子。


    姜椿本想拒绝来着,毕竟这玩意儿他们后山上一堆,她想吃自己扛根棍子去敲就是了。


    况且姜柳还欠着自己一筐呢。


    想想还是花三文钱买了两斤。


    突然有些想念起板栗炖鸡的滋味了。


    索性又从旁边卖活鸡的老翁手里买了只大公鸡。


    为醋包饺子了属于是。


    不过没关系,谁让舅舅突然想吃板栗炖鸡了呢,作为一个孝顺外甥女,她不得安排上?


    正在姜家喝茶聊天的郑艺还不知道头上突然被扣了个大黑锅。


    姜椿架着骡车回到大柳树村,路过做豆腐的李寡妇家时,又买了块豆腐。


    到家后,她将东西卸下来,进屋跟舅舅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开始做菜。


    她先往大锅里添了半锅水,引燃木头让它自己烧着,趁着这功夫把鸡给杀了,又把板栗给削皮。


    水烧好后她把鸡脱毛,去掉内脏,清洗干净,剁成快。


    然后起锅热油,放姜蒜炒香,将鸡块下锅,加入酱油翻炒一番,加水,加八角,最后放入板栗,开始炖煮。


    同时她把五花肉切块,将西屋的锅也烧上,锅热下油,放入白糖炒糖色,然后放入五花肉,加酱油翻炒,接着加入姜蒜八角,加水,开始炖煮。


    看顾两个灶膛火的间隙,她还将豆腐切块,支起宋时桉专用的双耳小铁锅。


    锅热倒入豆油,将豆腐倒进去煎至金黄,盛出来备用。


    然后重新倒油,舀几勺豆瓣酱到锅里,炒香后,加酱油,加少许水,烧开后,放入豆腐,炖一会子,出锅前撒上葱花。


    一道简单的酱烧豆腐就做好了。


    见时间还宽裕,她索性又刮了一根山药的皮,又做了个清炒山药片。


    等姜河卖完肉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姜椿已经将菜肴都做好了。


    分别是板栗炖鸡、红烧肉、酱烧豆腐、清炒山药片以及煮咸鸭蛋。


    加上买来的卤猪头肉,正好凑成六个菜。


    古人待客菜肴必须得是双数,若是不够,宁可切几片芥菜头咸菜装盘端上去充数,也不能单着。


    姜椿将菜肴摆上桌,招呼众人入席。


    姜椿厨艺虽然只能算一般,但得看跟谁比,在村里绝对算得上是大厨级别的,郑艺、姜河以及姜椿三人吃得满嘴流油。


    郑艺与妹夫姜河吃了几盅酒,觉得只两人吃酒不够热闹,将目光投到对面的姜椿跟宋时桉身上。


    外甥女婿身子骨弱,还在吃汤药调理,显然喝不得酒。


    于是他就将主意打到了姜椿的头上,亲自倒了一盅酒放到她面前。


    嘴里笑呵呵道:“咱们椿娘是守灶女,又打小跟个假小子似的,也该学学吃酒了,学会了就能三五不时地陪你爹吃几盅,省得他一个人吃起来没趣。”


    顿了顿,又看向宋时桉:“而且,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女眷成日出门赴宴,个个都能吃酒,外甥女婿你说是不是?”


    宋时桉抬起眼皮,斜了姜椿一眼,怕她吃酒后撒酒疯自己招架不住,但又不好对长辈撒谎。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实事求是地作了回答:“确实如此,我家未出事前,家中女眷个个都会吃酒。”


    世家大族的女眷们成日出门赴宴,席上主人家都会劝酒,若有哪位女眷说自己不会吃酒,必会招来取笑,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能吃些酒。


    姜椿为难地将酒盅给端起来,舅舅这个长辈亲自给倒的酒,她不好意思不喝。


    其实她也不是不会喝酒,前世她酒量还不错,红酒、啤酒、果酒、洋酒以及白酒都喝得。


    但大周的酒太难喝了,又酸又辣,像是白醋跟白酒的混合物,上回中秋节她抿了一口就直接败退。


    她如同喝汤药一般,伸手捏住鼻子,将酒盅送到嘴边,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顿时挤眉弄眼,龇牙咧嘴,五官无一处不在抽动,仿佛得了羊角疯一般。


    郑艺跟姜河被她这作怪的模样给逗得哈哈大笑,郑艺笑得连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宋时桉也有些忍俊不禁,拿衣袖遮住嘴巴,无声轻笑几声,未被遮挡住的眉梢眼角都写满笑意。


    犹如冬雪初融,春回大地,仿佛逼仄的灶房都被蒙上了一层柔光。


    姜椿直接看呆了,一时间连嘴里的怪味都顾不上了。


    自己这算是什么?扮小丑博美人一笑?


    那还挺值得的。


    美色撩人的结果就是姜椿被郑艺劝着喝了足有十来盅酒。


    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等送走郑艺,又将锅碗瓢盆洗刷干净后,她才感觉到了什么叫上头。


    *


    西屋里头,宋时桉正靠在被子上,拿着一支卢正衡托郑艺送来的毛笔,漫不经心地端详着。


    脑子里其实正在琢磨即将动笔的山水画的构图。


    姜椿推门,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反手关上门,踢掉鞋子爬上炕,然后往他怀里一扑。


    嘴里哼哼唧唧地说道:“夫君,我头好晕哦。”


    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


    宋时桉将毛笔放到炕桌上,一手揽住她的后背,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她身子正在缓缓下滑,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会滑到不可说的地方。


    她若是老实躺着歇息不作妖,滑下去就滑下去,但她会么?


    那肯定不会的。


    姜椿在他怀里趴着也不老实,不但不反省自己饮酒无度,还倒打一耙:“夫君怎地也不管着我些,眼睁睁看着我吃多!


    说,你是不是心里盼着我吃醉,好趁机跟我亲热?”


    宋时桉轻嗤一声:“我没你想得那般卑鄙。”


    自己要是想跟她亲热的话,何须等她吃醉?


    明显她清醒的时候更热情主动些。


    “不管,你就是存心想让我吃醉,好跟我亲热。”姜椿耍赖,硬要把这口又大又厚的黑锅扣他头上。


    宋时桉前世没少接触过醉鬼,知道跟他们掰扯道理是掰扯不清的。


    他叹了口气,主动俯下身,嘴唇在她脸蛋上贴了一下,然后柔声道:“好了,亲热过了,你乖乖闭眼睡觉。”


    “不是这么亲热的。”姜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嚷嚷道:“要亲嘴才算。”


    宋时桉果断拒绝:“我忌酒,你嘴里有酒味,我不能破戒。”


    姜椿倒是想起这茬了,他是佛门俗家弟子,不能饮酒。


    她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指向自己的脖颈,笑嘻嘻道:“那你亲这里,这里没有酒味。”


    宋时桉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截修长的脖颈,以及脖颈根部,因为她身子扭来扭曲而变得有些松散的交领领口处,露出来的一截白皙肌肤。


    宋时桉:“……”


    他移开目光,试图跟她讲道理:“我亲过你的脸蛋了,你别闹腾了,快些闭眼睡觉,晚点还得起来操持晚饭呢。”


    姜椿可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人儿,她舔了舔嘴唇,阴测测地威胁道:“夫君如果不肯同我亲热,我就强吻你,害你破戒。”


    宋时桉垂眼看着她因酒意上涌而变得红扑扑的脸蛋。


    片刻后,他再次俯身,嘴唇往她的颈侧贴过去。


    倒不是怕她强吻自己,从她专门去县城替自己榨豆油就能看出来,她还是很尊重自己俗家弟子这层身份的。


    即便醉酒,也做不出来害自己破戒的事情。


    她借酒装疯,所图也不过是与自己亲嘴而已,得知亲嘴会破戒后,又退而求其次改为亲脖颈。


    如果这么点小要求自己都不能满足她的话,她心里必定会失望的。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再赌一次,那么自己也没必要避她如蛇蝎。


    他将唇瓣缓缓贴到她脖颈的肌肤上,轻柔地亲了一下。


    许是因为茹素的原因,宋时桉的嗅觉比旁人要更灵敏些。


    姜椿昨儿才沐浴过,从县城回来后又清洗过头脸脖颈,脖颈上这会子似还残留了些许浅淡的皂角香气。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交领领口半敞,一种清冽清雅的幽香,仿佛空谷幽兰一般,丝丝缕缕地从领口传入他的鼻翼。


    这显然与她热情张扬的性子迥异,却是他以往最爱的香气。


    宋时桉闭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沐浴在这兰香中,只觉浑身都熨帖了不少。


    然后他后脑上一重,下一瞬,他的唇瓣重新贴上了姜椿的脖颈。


    宋时桉:“……”


    又来这套。


    姜椿哼哼唧唧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夫君,不是这么亲热的!那晚我是如何亲夫君的,夫君也要这么亲我哦。”


    宋时桉闭了闭眼,这家伙还真是很擅长得寸进尺,难伺候得紧。


    他启唇,在她颈侧的肌肤上嘬了一口。


    肌肤相接的瞬间,发出“啵”地一声羞人的声音。


    宋时桉顿时面上一热,耳朵尖都红透了。


    晓得她不会如此轻易就满足,他只能忍着羞耻,重新启唇,含住她脖颈上的软肉,允吸了起来。


    姜椿闭上眼睛,半张着红唇,享受地不得了,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曲,嘴里忍不住哼唧出声:“嗯……啊……夫君……嗯……”


    宋时桉脸色顿时涨红,他松开嘴,无奈道:“你别,别叫得这般令人遐思。”


    “你思呗,我又没不让你思。”姜椿嘿嘿一笑,另外只手攀上他的脊背,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扭着身子催促道:“继续,不要停呀。”


    宋时桉:“……”


    他叹了口气,唇瓣重新含住她脖颈上的软肉,用比方才更多一些的力气,又是允吸又是肯咬,间或嘬上几口。


    也不知是她颈间的软肉太好亲了,还是被她领口不断溢出来的兰香迷惑,他亲着亲着就有些意乱情迷。


    哪怕中途姜椿松开了摁住他后脑勺的手,他也没停下来。


    等意识回神的时候,姜椿颈间已经被他折腾得红中泛紫,犹如刻印了一朵怒放的红梅上去。


    第44章


    次日寅正(凌晨3点)姜椿起床杀猪, 忙活一个时辰杀完,将猪肉装进箩筐放上独轮车后,她打水洗手洗脸。


    这个时辰天已经蒙蒙亮, 她在院子里洗脸时, 隐约瞧见自己脖子上有些不对劲。


    她停止撩水,让木盆里的水平静下来, 然后定睛一瞧。


    好家伙,她脖子上竟然有个红得发紫, 跟朵红梅一样的吻痕!


    这是昨儿下午宋时桉搞出来的杰作?


    这家伙向来被动, 昨儿若不是自己借酒装疯,又是央求又是威胁的, 缠得他没法子了, 他是断然不可能亲自己脖子的。


    甚至下嘴的时候都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却没想到他下嘴这么狠, 都给自己种出草莓印子来了。


    难怪昨晚吃晚饭时,他连抬头看自己都不敢,她还以为他这是因为亲了自己脖子而感觉害羞,也就没多逗他。


    感情丫这是做贼心虚呢!


    姜椿蹑手蹑脚地进屋,脱掉外衣, 从衣箱里拿了件立领衫出来,换掉里头的交领中衣。


    人言可畏, 她要是就这么带着个草莓印去卖肉, 不出半日整个镇子就传遍了。


    而等卖完肉回到家,发现姜河又收猪去了,她果断将立领脱下来, 重新换上交领。


    顶着个紫红的梅花印在西屋进进出出,惹得宋时桉恨不得将脑袋埋到炕桌底下去, 脸蛋羞得比傍晚的晚霞还要红艳。


    姜椿却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故作诧异地问道:“夫君怎地连正眼看我都不敢,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宋时桉斜了她一眼,怀疑她可能已经发现端倪,并且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她早起时里头穿的是件露脖颈的交领中衣,去镇上卖肉时却换上了件能遮住脖颈的立领衫,回来后又换回了先前那件交领中衣。


    若没有些缘故,她不可能这般来来回回地瞎折腾。


    话虽如此,他还是果断摇了下头:“没有。”


    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他可不能不打自招。


    “真没有?”姜椿踱步到炕前,身子探到他面前,抬手指向自己颈侧,笑睨着他:“那我脖颈上这朵紫红梅花是谁种的?你可别告诉我这是被蚊子叮咬的。”


    宋时桉本还想寻理由呢,偏她自己将理由送到面前,于是他睁眼说瞎话道:“没错,就是被蚊子叮咬的。”


    姜椿哼笑一声:“那这大蚊子还挺会挑地方的,旁的地方不挑,偏挑夫君亲吻过的地方叮咬。”


    被骂“大蚊子”的宋时桉抿了抿唇,没吭声。


    姜椿见他一副装死到底的模样,身子又往他跟前凑了凑,笑道:“夫君,你可曾听过‘坦白从宽’这话?”


    “不曾。”宋时桉答得飞快。


    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


    如果自己坦白,以这家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还不晓得会向自己提出甚过分要求呢。


    “是吗?”姜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宋时桉被看得面上发热,心虚得不得了,几乎要抵抗不住,但还是硬撑住了。


    这家伙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姜椿撇撇嘴,有些许失望,但还是决定不逼问他了,不能把人逼太急。


    昨儿他的表现已经很出乎意料了,竟然严格按照自己要求的方式来亲吻自己脖颈,简直就是孺子可教。


    如果自己一点点将他完全调教好,那自己下半生该是多么幸福的小女人呀!


    动力十足了属于是。


    不过那是后头的事情,当前她得赶紧将宋时桉的棉衣给做好。


    先前买了两匹布回来,计划给他两身棉衣跟一床棉被,结果才堪堪做好了第一身的棉袄,棉裤还没动手。


    再拖拉下去,哪天突然降温,宋时桉没棉裤穿,就只能盖着被子待在炕上抱窝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盘点下手里的财产。


    昨儿去县城定制炉子,买药以及买石炭花了不少银钱,但打卡签到也得了一堆物什。


    加上宋时桉把县太爷送来的五十两金子也交给了她。


    搞得姜椿都搞不清自己手里的财务状况了,这对一个强迫症来说,简直是不能忍。


    她先盘点了支出。


    定制取暖炉交了二两定金;给宋时桉抓药用了二两;买石炭花了一两银子又三百五十文。


    合计五两银子又三百五十文。


    然后就是收入。


    昨儿运气十分不错,好几家店铺都刷出来值钱物品,甚至连钱庄都打出了SSR——三两金子。


    以往在钱庄打卡签到,都是铜钱十几文到五百多文不等,即使出银子也最多几钱,从没到过一两。


    昨儿不但出了金子,还是三两金子。


    折合成银子的话,可是足足三十两呢!


    奖励物品的话,除了宋时桉说的那两支价值二三十两的狼毫湖笔外,当铺刷出来的狐裘斗篷跟赤金痰盂显然也十分值钱。


    不过这两样物什特性太过明显,如果拿去当铺出手的话,估计会被眼睛犀利的老掌柜瞧出端倪。


    所以赤金痰盂就只能先扔系统仓库里了。


    狐裘斗篷倒是可以改造下,在外头加一层细棉布面子,大冷时给宋时桉披。


    首饰铺出的那对油汪汪的翡翠玉镯估计也能值个几十两银子。


    但每块玉的水头都不同,识货的人瞧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区别,不想惹麻烦的话,也只能暂且将其扔系统仓库里。


    布庄出的那两匹绸缎跟药铺出的六两胡椒倒是可以放心出手。


    两匹绸缎品质一般,每匹也就值个一两左右,两匹能卖三两都算烧高香了。


    胡椒就要值钱多了,在红叶县一斤胡椒能卖到三十几两银子,六两胡椒少说也能卖个十六七两银子。


    都能换一辆骡车了。


    至于下剩的白棉纸、丝线、绒花、银耳、黄芪以及西洋参,要么就是不值钱,要么就是打算留着自家用,都不会出手。


    她随便加了下,钱庄的三两金子,加上能出手物什换成的银钱,大概在七十两左右。


    去掉支出的五两多银子,结余在六十三两左右。


    简直就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这还没算上宋时桉给的那五十两金子,若是算上这个,再加上先前刘家给她的五百两银票,以及姜家原本的三十来两银子,她手里竟然有高达一千多两银子的巨款了!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她这是发了啊!


    宋时桉从炕桌上抬头,朝姜椿看过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本以为她会不择手段地逼问自己,直到自己抵抗不住坦白,然后她拿住了自己的把柄,趁机提出更多要求。


    没想到她却选择了中途放弃,给自己留足了脸面。


    这不免令他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然后拿出一块卢正衡送的松烟墨,在同样是他送的端砚里专心致志地研磨起来。


    研磨着研磨着,就听到姜椿嘴里发出“嘿嘿嘿”地傻笑声,嘴角几乎要咧到腮帮子去了。


    一副路上捡钱了的模样。


    他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傻笑什么呢?”


    姜椿也没瞒他,实话道:“我才刚在算账,发现咱家竟然有一千多两银子的存款了。”


    说着她收敛笑意,看着宋时桉的目光,认真说道:“这些钱或是夫君直接赚来的,或是托夫君的福赚来的,夫君若想拿它们去打探亲人消息的话,我是一百个支持的。”


    宋时桉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姜椿有多爱财,自己这个成日与她待在一处的人儿再了解不过了。


    她就跟个仓鼠似的,一赚到银钱就藏进炕洞里。


    哪日多赚了三五文,她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但她在他身上花钱却从不吝啬,但凡对自己身子好的,大把银钱撒下去都不心疼。


    如今好容易得了两笔大钱,其中一笔还是她差点被人掳走并毁掉清白换来的。


    她不自己留着傍身,却主动提出来让自己拿去寻亲。


    说句对自己掏心掏肺都算是看轻了她。


    当算得上敲骨吸髓了。


    他一双凤眼眨巴了下,又眨巴了下,不知道为何,竟感觉眼睛有些酸涩,眼眶渐渐红了。


    姜椿被唬了一跳。


    不是?他为啥突然眼眶红了,眼睛里还晶莹闪烁似有水光?不会被自己刚才的话感动哭了?


    她本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还是打住了。


    他这样清高孤傲的人儿,难得有这般脆弱的时候,自己如果点破的话,他脸面上必然挂不住。


    索性当没瞧见,自顾地走到墙边,开柜子将那匹靛蓝细棉布抱出来。


    她对照着先前记下来的尺寸,用粉块划线,然后拿着剪刀一点点裁剪起来。


    嘴里“活跃气氛”道:“不过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容易花的,你花了我的钱,以后我让你亲我你就得亲我,让你亲我哪里就亲我哪里,不可以找借口推辞哟。”


    宋时桉侧过身子,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然后转过身来,哼笑一声:“你想得美,我可不敢用你这代价昂贵的银钱。”


    他若是想去寻亲,再画一幅画卖与卢正衡就成,倒还不至于要动用她的存款。


    其他亲人虽处境不好,但并无性命之忧,需要他搭救的只有一个被卖进青楼的堂妹。


    但此事并不急于一时。


    主要是急也没用。


    因宋家目前官奴的身份,他将赎人的事情委托给镖局,只怕都没镖局敢接。


    就算有镖局敢铤而走险,他也怕中途出甚岔子,人没赎出来不说,还让堂妹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只能等他养好身子后,自己亲自往绍兴府走一趟了。


    姜椿目光从布匹上移开,诧异地斜了他一眼。


    宋时桉很重视亲情,原著里他身子骨没调理好,落下了病根,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病倒,自己都活得艰难,想打听亲人的下落,也有心无力。


    如今他身子骨正在日渐好转,自己又愿意拿钱出来支持他寻亲,按说他该十分感动,并一口应下才对。


    结果他感动倒是感动了,但却一口拒绝了自己。


    难不成他宁可放弃寻亲,也不愿亲自己?


    那她脖子上的草莓印又是怎么来的?


    有古怪!


    拧眉思索片刻后,她恍然大悟道:“你打算再画幅画,卖给县太爷?”


    宋时桉没吭声。


    在姜椿看来,这显然就是默认。


    她磨了磨牙,佯怒道:“哼,您多有本事啊,当然看不上我这点小钱了,都是我自作多情,叫您见笑了啊!”


    连“您”都用上了,显然恼羞成怒了。


    宋时桉不想被她误会,本想替自己解释几句,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未必能听得进去。


    他叹了口气,将墨条放下,用布巾擦拭干净手指,然后从炕上站起来,往炕尾方向走去。


    姜椿放下剪刀,作警惕状,哼唧道:“干吗?不用我的钱就不用呗,我又没摁着你的头非逼着你用,你难不成还想打我一顿出气?”


    宋时桉:“……”


    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打她一顿出气?别说他从未起过这个念头,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当真起了这个念头,那也得打得过她才成。


    他又不傻,为何想不开去做这等以卵击石的蠢事?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炕上,然后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俯身低头启唇,一下含住了她的红唇。


    姜椿一双杏眼猛地睁大,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震惊。


    他这么主动的嘛?


    宋时桉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学习能力一流,他含住姜椿的唇瓣又是嘬又是允吸,好一番玩弄。


    还不忘不时地用牙齿轻咬几下。


    将姜椿先前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姜椿被亲得小脸通红,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脸蛋白皙,凤眼微眯,长眉入鬓,神情专注而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这样绝色的一个美人正在跟自己亲嘴,搁谁谁不迷糊?


    晕乎了好一会子,她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然后就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觉得自己太给穿越女丢脸了,她就算没吃过猪肉,好歹也看过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只猪跑了,怎能表现得如此没见识?


    必须得反客为主!


    于是她伸手搂住宋时桉的脖颈,舌儿伸出来,趁他不防备,直接突破他的齿门,钻进了他的嘴巴里。


    然后寻到他的舌头,纠缠到一处。


    宋时桉半眯的凤眼猛地睁大,整个人都怔愣在当场。


    她,她的舌头伸进自己嘴巴里了?


    还,还在对自己的舌头围追堵截……


    宋时桉脊背一阵发麻,手脚都有些发软,差点抱不住她。


    这还不止,姜椿的舌儿逮到他的舌头后,双唇直接叼住了他的舌头,允吸添弄起来。


    宋时桉呼吸一滞,脑子变成一团浆糊,腿脚一软,直接双膝跪在炕上,结实地给姜椿行了个大礼。


    第45章


    姜椿唇瓣叼着宋时桉的舌头, 吞进去吐出来,吐出来吞进去,舌儿穿梭其中, 四处点火。


    两人唇齿相依, 津夜勾缠,呼吸急促, 上身严丝合缝地楼抱在一起,姜椿身前的柔软紧紧贴在他的胸堂上。


    许是亲得太投入了些, 姜椿的身体竟然有些动情, 忍不住想要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炕上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下一瞬宋时桉的身子往前一倾, 重量全压到了她身上。


    好在姜椿人站在炕下, 下盘又扎实, 稳稳地支撑住了两个人的重量。


    她斜眼朝炕上瞅了一眼。


    然后她立时松开宋时桉的舌头,侧过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年还没到呢,他竟然给自己行起大礼来了。


    有心想打趣他几句,想到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儿, 只拜天地君亲师,得顾忌他的脸面, 遂作罢。


    但不影响她笑, 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停不下来,笑得打起了嗝……


    宋时桉:“……”


    他改跪为坐, 伸手扶额,脸蛋红得几乎要滴血, 恨不得炕上能裂开条大口子,好让他跳进去遮羞。


    亲嘴亲到腿软,直接给姜椿行了个双膝跪地大礼这种事情,感觉能被她嘲笑十年。


    但这能怪自己吗?


    她亲嘴就亲嘴,亲到一半突然伸舌头是几个意思?


    伸舌头也就伸舌头罢,自己也没阻拦,舍出舌头任由她霍霍,权当哄她高兴了。


    结果她个不正经的,竟然那样吞进去又吐出来地折腾自己的舌头,俨然在敦伦一般……


    他虽然不近女色,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甚事不知。


    被她这么一歪带,他如何能管住自己的脑子不想入非非?


    其结果就是他身子骨太弱,跟不上他的脑子,腿脚一个酸软,直接来了个双膝跪地。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果然忘了自己正在生气这茬,光顾着嘲笑自己了。


    也罢,不生气了就好。


    这叫什么?


    亲嘴包治百病?


    他闭眼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过来,替她抚背顺气。


    若是任由她这么笑下去,他都要怀疑她会笑抽过去。


    他边用手心轻抚她的脊背,边轻声问道:“不生我气了?”


    姜椿本就没生他的气,自己手里的银钱跟他即将赚来的银钱,横竖都是他赚来的,他用哪个不都一样?


    用他即将赚来的银钱还更好呢,这样自己手里这一千多两就能省下了。


    银钱这种东西,放谁手里都不如放自己手里安心,即便对方是宋时桉也一样。


    不过她嘴上才不会承认呢。


    她缓了好一会子,将笑意憋回肚子里,这才气喘吁吁地哼了一声:“别以为主动亲我一回,我就会原谅你,我可没这么好哄。”


    宋时桉抬眼瞪她。


    他脸蛋上的红晕还尚未退下,眉梢眼角都写满春情。


    姜椿险些没把持住,又扑上去狠狠亲他一顿。


    他轻哼一声,忍着羞耻,咬牙同她掰扯:“你若是不原谅我的话,那我就得跟你算算你未经我同意,擅自往我嘴巴里伸舌头的账了。”


    姜椿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到他身前,光棍地说道:“算什么账?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也可以往我嘴里伸舌头,把便宜占回来呀。”


    宋时桉:“……”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无语道:“如此你就能占我两次便宜了是?”


    姜椿脸蛋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哼唧道:“你不也能占我两次便宜?咱们算是扯平了。”


    宋时桉抿了抿唇。


    如果放在以前,他还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不稀罕占她便宜这样的冷硬话语,但如今他还真张不了这个口。


    因为,咳,与她亲嘴这事儿,似乎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甚至还有些喜欢。


    只能狡辩道:“既然你说扯平了,那就不许生我气了。”


    姜椿舒服地趴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也懒得逗他了,哼唧道:“罢了,看在你今儿主动亲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


    宋时桉闻言松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起,然后揽住了她的脊背。


    随即也闭上了眼睛。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温存了一会子,然后姜椿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嘴里嚷嚷道:“真是美色误事,棉衣要做不完啦!”


    她挥手赶苍蝇一般,朝宋时桉挥了挥,不耐烦道:“你该抄书抄书去,该画画画画去,别在这里打扰我了。”


    宋时桉:“……”


    六月天孩儿脸,都没她变脸快,方才还窝在自己怀里依依不舍,这会子又嫌自己碍她事。


    他轻叹了口气,扶着炕站起身来,缓步走回炕头的炕桌前,拿起砚台里的墨条,继续磨墨。


    *


    事实证明姜椿的直觉还是有那么点准的,在她堪堪将棉裤赶出来的当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而且这雨还一下就是两日。


    一层秋雨一层凉,雨停之后气温骤降。


    宋时桉身子骨太弱,比旁人都怕冷,姜椿还在穿单衣的时候他就穿上夹袄了。


    如今姜椿换上夹袄,他就得穿棉衣了。


    因路上泥泞,泥巴会把车轱辘糊死,没法去镇上摆摊,所以姜家今日没有杀猪。


    姜椿披上夹袄,跳下炕,从衣箱里取出那套新棉衣,放到宋时桉被窝旁。


    得意洋洋道:“得亏我有成算,紧赶慢赶地将棉裤给赶了出来,不然你今儿可就没得穿了。”


    宋时桉将厚实的棉袄跟棉裤穿到身上,柔软的细棉布里子贴着自己的肌肤,暖意立时将他全身上下包裹住,完全将凉意给阻隔在了外头。


    他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姜椿伸手摸了下他冰凉的手指,又摸了摸他同样冰凉的脚趾,皱眉说道:“这么凉?看来晚上得将炕再烧热一些才成。”


    不过炕烧得再热,也只能维持半晚的温度,下半夜就会渐渐凉下来。


    偏取暖炉还得十几二十天才能打好。


    她转了转眼珠子,不怀好意地提议道:“夫君这般怕冷,偏取暖炉还没打好,不如你晚上先同我一个被窝睡?


    我火力大,身上热乎乎的,比汤婆子都好使,你抱着我睡,肯定就不会冷了。”


    宋时桉:“……”


    这家伙,是一点都不知道害羞,竟然想让自己同她一个被窝睡……


    诚然她身子康健火力大,身上一直热乎乎的,同她一个被窝睡的确暖和,但他不能答应。


    自己又不是圣人,温香软玉在怀,怎可能不萌生旖旎心思?


    偏他现在身子骨还没养好,无法与她行敦伦之事,即便生了旖旎心思,也只能憋着。


    与其受这煎熬,还不如就让他冻着呢。


    所以他果断选择了拒绝:“不必,我身子骨能扛得住。”


    然而说完这话的次日,宋时桉就感染风寒,咳得撕心裂肺,午后还烧了起来。


    上回小齐大夫给开的药已经吃完了,还好方子姜椿保留了下来。


    于是她踩着泥泞的湿地,腿着去了镇上的齐家医馆,让齐老大夫照着他孙子开的药方,给抓了七副药。


    她付了钱,抱着药包就往回赶,路过杂货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回姜湾给宋时桉买蜜饯的事情。


    她脚步一拐,拐进杂货店,花三十文钱买了一包蜜饯。


    古代糖比猪肉还贵,肥多瘦少的一斤猪肉只要二十文,这么一小包蜜饯,约莫也就六七两的样子,竟然要三十文,简直就是血贵。


    罢了,谁让人家生病了呢,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急匆匆赶回家后,姜椿赶紧将药熬了,端进西屋给宋时桉喝。


    宋时桉不敢躺下,一躺下就咳得更厉害,只能歪在叠起的棉被上闭目养神。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睁眼看过去,见姜椿端着药碗进来,手上虽然干干净净,但裤脚上全是泥点子,鞋子更是仿佛从泥浆里捞出来一般。


    他忙道:“你,咳咳咳,你赶紧把裤子跟鞋子换了,仔细,咳咳咳,仔细着凉,也跟我这般感染风寒。”


    咳了两次,才堪堪将一句话说完。


    “不急,你先把药喝了。”姜椿将药碗放到炕桌上,伸手把他扶坐起身。


    然后端起药碗,亲自递到他唇边,说道:“我用冷水湃过了,不烫,你放心喝就成。”


    宋时桉也没推辞,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是不喝药,咳嗽倒罢了,这高热就能要了他的命。


    宋时桉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


    这般喝法,苦味如同无穷无尽一般,娇嫩的嗓子眼被刺激得生疼,犹如在受酷刑。


    但没法子,若是大口大口地喝,万一喉咙里痒意上涌,他一个没控制住……


    会喷姜椿一身汤药。


    等喝完一碗汤药时,他脊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姜椿将碗放炕桌上,跑去灶房的橱柜里将那包蜜饯拿来,拿指头拈了一块蜜饯送到他唇边。


    笑道:“来,张嘴,吃颗蜜饯甜甜嘴,不然嘴巴都是苦味。”


    宋时桉斜了她手里的蜜饯油纸包一眼,又抬眼看看她哄小孩一般的神情,静默片刻,还是启唇将那蜜饯给含到了嘴里。


    姜椿俯身,在他唇上“啵”地亲了一口,夸赞道:“真乖。”


    宋时桉立时皱眉,快速将嘴里的蜜饯咀嚼一番咽下去,然后训斥道:“你离我远些,别动手动脚的,仔细被我过了病气。”


    姜椿看着他,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没动手动脚呀,我动的是嘴。”


    宋时桉:“……”


    他无语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少装傻充愣。”


    见她还呆站着不动,只能又催促了一遍:“快些去将你的裤子跟鞋子换下来,仔细当真受了寒气染上风寒。”


    姜椿作无奈状:“好,我换我换,你别唐僧念经了。”


    她先将药碗拿出去洗刷干净,并洗净手,然后返回来翻箱倒柜找裤子。


    寻到裤子后,她往炕沿上一坐,扯下束腰的汗巾子,就开始脱身上的裤子。


    宋时桉立时别开目光,嘴里无奈道:“爹没在家,你怎地不去灶房换?”


    “去什么灶房?”姜椿将裤子脱下来,拍了拍穿着夹裤的大腿,哼唧道:“我里头又不是光着腿儿,你怕什么?”


    顿了顿,又笑嘻嘻道:“就算里头光着腿儿了,你是我夫君,又有什么看不得的?”


    宋时桉:“……”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有些无法反驳。


    静默片刻后,他淡淡道:“话虽如此,但我俩尚未圆房,你好歹避讳些。”


    姜椿轻哼一声,才不管他是不是病人呢,该怼就怼:“你主动亲我嘴的时候怎地不说避讳着点?”


    宋时桉闻言顿时面上一热,本就因发烧而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更红了几分。


    姜椿换好裤子跟鞋,一抬头,见他脸蛋烧得跟块火炭似的,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有些后悔怼他了。


    她连忙上前,扶他半躺到被子上,又抱来自己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嘴里柔声道:“才刚吃了药,你且睡一觉发发汗,醒来身上兴许会轻快些。”


    宋时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夜里,醒来不但没轻快些,反而烧得更重了。


    头脸脖子红得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偏还害冷得不行,身上盖着两床被子都止不住地发抖。


    姜椿给他喂了半碗白粥,然后打了盆凉水端进西屋,打湿布巾,敷到他头上。


    见他缩在被窝里,抖得跟筛糠一般,她不顾他的反对,直接将他抱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脱干净两人身上的衣裳,然后将他搂进了怀里。


    姜椿身上跟个小火炉似的,才刚一贴上去,他就感受到了暖煦煦的热意,嘴里忍不住溢出一声喟叹:“嗯……”


    手脚也背叛了他,不由自主地缠上她的身子,好寻求更多的热意。


    筛糠般颤抖不止的身子,也渐渐趋于缓和。


    姜椿发觉他身子抖得没那么厉害了,皱紧的眉心也松弛下来,得意地轻哼一声:“昨儿我就说让你到我被窝来睡,偏你不肯,结果就被冻病了?


    哼,最后还不是要跟我一个被窝睡?


    你如果早些松口,兴许就不必受这一场好罪了。”


    宋时桉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她的话。


    说理亏,的确有些理亏,一场秋雨过后,姜椿父女俩甚事没有,自己却直接病倒在炕。


    害姜椿踩着满地的泥泞去镇上给他抓药,费银钱就罢了,还得劳动她照料自己,平白让她多了许多辛苦。


    要说不理亏,也的确不理亏,两人尚未圆房,理应严守男女大防,不能如此黏糊。


    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晚了,自己已经进了她的被窝,窝在她的怀里,脸蛋贴在她身前的柔软上,手脚更是如同菟丝花一样缠绕在她身上。


    事已至此,再说甚男女大防的话,不必姜椿说什么,自己都觉得这是当了那啥还想立牌坊了。


    他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横竖自己早晚都是她的盘中餐,早一日睡同一个被窝,还是晚一日睡同一个被窝,似乎也没甚太大差别。


    姜椿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好笑道:“你别整得像个被山大王抢来的压寨夫人似的,放心,在你身子骨养好前,我肯定不会逼你圆房的。”


    宋时桉闭了闭眼。


    他不是不放心她,而是有些不放心自己。


    但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得意呢。


    宋时桉点了几下头,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但他却忘了自己脸蛋正压在她的柔软上,这一点头,等于用脸蛋在她那儿来回柔搓了几下。


    直接给她整“应激”了。


    姜椿心大,没觉察出端倪,宋时桉却是整个脸蛋都僵住了,再不敢挪动脑袋半点。


    第46章


    宋时桉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彻夜睁眼到天亮。


    然而他烧得晕晕乎乎的,又喝了带助眠功效的汤药,最关键的是姜椿身上暖呼呼的, 窝在她怀里说不出的惬意。


    没一会子, 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姜椿准时在寅时(凌晨3点)睁眼。


    因为下雨的缘故,她家已经三日没摆摊了。


    原本今儿得杀猪的, 虽然路上还有些泥泞,推着独轮车的话依旧行使艰难, 但区区一百多斤猪肉, 她人肉背过去也轻松。


    偏宋时桉病了,姜河这个大老粗又不是个会照顾人的, 她实在不放心, 索性今儿再歇息一日。


    她本想抬手, 用手背试一下宋时桉的额头, 看他还烧不烧。


    结果抬了一下,又抬了一下,手臂硬是没抬起来。


    宋时桉素日睡姿很好,笔直地平躺在炕上,两手在小腹处交叠, 基本就是怎么睡下的怎么醒来,连翻身都很少。


    结果这会儿可好, 跟只八爪鱼似的缠在自己身上, 她手脚被他困缚了个结实,半点都动弹不得。


    如果用蛮力将胳膊拽出来的话,必然会惊醒他, 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应该是有些退烧了, 至少现在他的身子不像昨夜那般滚烫了。


    自己昨晚抱着他,就跟抱着只装满开水的热水袋似的,好悬没把她烫秃噜皮。


    果然美人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姜椿在心里好一番吐槽,吐槽着吐槽着,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宋时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虽然姜椿已经扯了厚实的粗布窗帘回来,但还没抽出空来包边,所以现在窗户上挂的依旧是易透光的麻布窗帘。


    此时外头天已蒙蒙亮,透过窗户映照进来的光,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睡在姜椿的被窝里。


    而且是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睡在她的被窝里。


    他一手挂在她的脖颈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肢,脸蛋埋在她的两只柔软中间,一颗粉葡堪堪就在嘴边,仿佛他只要张嘴,就能轻易将其吞食一般。


    两条腿也不遑多让,一条伸到了伸到了她膝弯下头。


    另一条曲起来,膝盖抵住她的大腿,小腿则挤进她两条小腿中间,与她两条小腿紧紧贴在一起。


    最要命的是,两人身上都没着寸缕,就这么光着楼抱在一起……


    他晃了晃尚有些发木的脑袋,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子,昨儿的记忆才一点点浮现在脑子里。


    然后就有些不知该说甚好了。


    感动自然是感动的,她踩着泥泞跑去镇上给自己抓药,辛苦熬药并服侍自己喝下去。


    又用冷水浸湿布巾替自己敷额头,因自己烧得太厉害了,两刻钟就换水重浸一次。


    夜里见自己不但不退烧,还害冷起来,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她又将自己抱进她的被窝,用她自己身子温暖自己。


    毫不夸张地说,这世上九成九男子的妻子都做不到她这个地步。


    但要说她没有私心,他也是不信的。


    自己害冷这事儿,她分明有旁的解决办法,譬如给自己被子上多盖几件棉袄,然后半夜爬起来再烧一回炕。


    她却连让自己选择都不让,直接将自己抱进她的被窝,然后扒干净了两人的衣裳……


    这家伙还真是甚时候都忘不了占自己便宜这茬!


    他心绪那叫一个复杂。


    就在这时,正睡着的姜椿突然想要翻个身,翻了一下,又翻了一下,竟然没翻动。


    她迷糊睁开眼,就见模糊的光亮里,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绝美凤眼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


    姜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之所以翻不动身,乃是因为身上缠着他这只八爪鱼。


    宋时桉见她突然睁眼,立时垂眼,不敢看她的目光,脸蛋直接红透了。


    垂眼后,从棉被缝隙里瞧见两人的模样,他手忙脚乱地松开她,努力往后咕蛹,试图跟她拉开距离。


    然而单人被子本就不够宽敞,哪经得住他这么咕蛹?


    没咕蛹几下,他的一只臀部就从被子底下露了出来。


    姜椿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伸手过去,迅速揩了一把油,笑道:“夫君把臀部探出去做什么?”


    宋时桉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顾头不顾腚的错误,连忙又咕蛹回来,将自己完全藏进被子里。


    但这样一来,他身子又难免与姜椿的身子贴到一起。


    宋时桉:“……”


    所以自己这是折腾什么?


    姜椿笑看着他折腾,难得没取笑他。


    直到他将自己埋进被子盖个严实后,她这才摸索着找到他的额头,拿手背在上面探了探。


    然后“唔”了一声:“比昨儿好多了,但还是有一点烧,傍晚再吃一副药看看。”


    宋时桉在被子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姜椿见他羞窘得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敢,恨不得学鸵鸟将自己脑袋扎进沙子里埋起来,憋笑憋得那叫一个辛苦。


    到底还是没憋住,打趣了他一句:“夫君你昨夜跟我一个被窝,把我给睡了,可得对我负责,不能抛弃我哦。”


    宋时桉:“……”


    坊间说“睡了”,意思等同敦伦,但他们昨夜分明只是抱着睡了一觉,并未敦伦。


    她这是当着自己的面,光明正大地指鹿为马呢。


    他能跟她掰扯这个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跟她掰扯这个,多少有些忘恩负义。


    横竖自己已决定要与她做真正夫妻,敦伦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且由着她浑说罢。


    他将被子忘下拉了拉,露出脑袋来,然后郑重道:“不会。”


    如此言简意赅,姜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不会抛弃自己。


    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伸手揽住他的脊背,将头埋到他身前拱来拱去,嘴里笑嘻嘻道:“夫君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儿,我没看错人。”


    还忍不住自夸起来:“我这样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段有身段,还有本事挣钱养家的女子,夫君若是抛弃我,可是夫君你的损失。”


    宋时桉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脑袋固定在自己身前,免得她摇来晃去地四处点火。


    嘴里哼笑道:“是是是,娘子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为夫若是不珍惜你,必定会天打雷劈的。”


    语气虽是反讽的语气,但说的话却全是他的心里话。


    而姜椿这个人,显然很擅长反话正听,当即在他心口“唧”亲了一口,高兴道:“哎呀呀,原来夫君对我看法如此之高,我可真是愧不敢当行呀。”


    宋时桉再没料到她脑袋都被自己手掌箍住了,嘴巴还能作妖,缓了一会子,才没甚底气地斥责道:“你,你老实点。”


    姜椿逆反心理上来了,果断又“唧”一口,而且这一口还是直接唧在他的粉葡上。


    宋时桉呼吸一滞,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片刻后,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迅速往后咕蛹了几下,躲开她作恶的范围。


    然后再次顾头不顾腚,把自己的臀部给露了出来。


    姜椿果断将魔爪伸过去,揩了一把油。


    宋时桉:“……”


    他真是服了这个家伙了,是真馋自己啊。


    他两手扶炕,准备坐起来起床穿衣裳,省得她变着法儿地揩自己的油。


    谁知高热后身子虚弱不堪,起到一半,手臂一个脱力,“唧”一下跌回炕上。


    姜椿嘴角抽了抽。


    她伸手够过小衣穿上,翻身坐起,穿好中衣跟夹袄,又取过宋时桉的中衣披到他身上,这才用劲将他扶坐起来。


    她帮他系好中衣的系带,又取来棉袄给他穿上。


    轮到亵裤、中裤跟棉裤的时候,宋时桉死活不肯,即便自己手上没多少力气,也坚持非要自己穿。


    然而只穿个亵裤,就累得他气喘吁吁,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把姜椿给气笑了:“你说你害什么羞,你全身上下哪儿我没看过?”


    直接把他身上的被子一掀,捞起旁边的中裤就往他脚丫子上套。


    宋时桉脱力地歪在棉被上,想要自己穿却有心无力,他闭了闭眼,只能由她帮忙了。


    姜椿边将他中裤往他腿上套,边吐槽道:“夫君你就是脸皮太薄,得亏遇上我这个脸皮厚的,否则咱俩这辈子连亲嘴都没可能,更别说敦伦了。”


    宋时桉斜了她一眼,揶揄道:“原来你也晓得自己脸皮厚?”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一扬下巴:“脸皮薄,饿趴趴;脸皮厚,吃百家。”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在旁人黑她之前,她先自黑一顿,如此旁人就拿她无可奈何了是?


    旁人如何他不晓得,至少他还就真拿她没辙。


    好在姜椿嘴巴虽然絮叨不停,但手上动作却极麻溜,很快就给他穿戴完毕。


    甚至还烧好热水,帮他把脸给擦洗了。


    可谓体贴入微。


    宋时桉铭感五内,觉得如果她夜里还逼自己同她一个被窝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既然她馋自己身子,想揩些油水,那自己就给她揩。


    谁知临睡前,姜椿却叫他自己选择:“夫君你今晚要不要还跟我一个被窝睡?”


    昨夜是他起高热还害冷,人都烧迷糊了,她怕他出事,这才强制将人抱到了自己被窝里。


    如今他情况好转,人又清醒着,她不好再硬来,得尊重下当事人的意见。


    宋时桉:“……”


    这叫他怎么选?


    如果选同意,岂不显得他很轻浮,巴不得要跟她睡一个被窝似的。


    但如果选不同意,又显得他过河拆桥,很嫌弃同她这个娘子一起睡。


    真是的,她问什么问,直接逼自己同她睡一个被窝不就得了?


    他纠结好半晌,这才艰难开口道:“新棉被还没做好,只一床被子,有,有些冷。”


    姜椿诧异地挑了挑眉。


    还以为他会一口就回绝呢,毕竟早起时他两回咕蛹出被窝,一副恨不得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


    谁知他竟然还想同自己一起睡?


    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她歪头在他脸上来回打量着,心想难不成这家伙表面四平八稳的,实则是个闷骚?


    宋时桉被她打量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板起脸来,冷冷道:“你若不乐意就罢了,大不了我半夜自己爬起来烧炕。”


    “噗嗤。”姜椿被他这话直接给逗笑了。


    她好笑道:“你半夜爬起来烧炕?你个从未烧过土灶的人儿,天亮前能将木柴点燃,我都要对你说一声‘服’!”


    前几日下雨的缘故,麦秸跟黄豆秧等垛在大门外的柴禾都被淋湿了,只能烧柴房里储存的木柴。


    木柴什么都好,就是难点燃,没经验的人直接拿火折子点木柴的话,一个时辰都未必能点燃。


    宋时桉被堵了个仰道,赌气道:“不用你管,点不着就冻死我,谁让我笨手笨脚呢。”


    姜椿笑睨:“夫君说什么胡话呢,我怎可能舍得让你冻死?”


    她站起来,本想走过去将人抱过来,想到他睡的炕头其实更暖和,于是俯身将她的被子拎起来,朝炕头走去。


    宋时桉看到她拎着被子朝自己走来,嘴角勾了勾。


    就知道她是个心软的,看不得自己受苦。


    姜椿挤进宋时桉的被窝,然后将自己的被子搭在他的被子上头。


    她将一手伸到脑袋底下枕着,对宋时桉笑嘻嘻道:“夫君,用不用我将咱俩的衣裳都脱掉?”


    昏黄的油灯下,宋时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泛红,连耳朵都跟着红了。


    他急急道:“不必。”


    姜椿撇撇嘴,这家伙性子可真是够别扭的,既想跟自己一个被窝睡,又不乐意脱掉衣裳。


    不过能继续一个被窝睡,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也就没强求更多。


    她也没再询问他意见,直接伸手将他揽进自己怀里抱住。


    就他这瘦骨嶙峋的身子骨,加上退烧后手软脚软,自己要是趴他怀里睡一夜,明儿他估计就能cos木乃伊了。


    她大手一挥:“睡觉!”


    脸蛋突然陷进一团棉花里,宋时桉羞得脸色更红了几分,他张口想要让她松开自己,结果才刚张嘴,嘴里就突然多了点什么。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腮帮子动了几下。


    反应过来自己又干了什么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姜椿“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低头看着宋时桉贴的脑袋一眼,觉得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这家伙,竟然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还是主动干出来的!


    这叫什么?人不可貌相?


    这家伙果然不像表面那样清冷孤傲,就是个一肚子“奇思妙想”的闷骚!


    宋时桉脑子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立时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然而就算有地缝他也不能钻进去,他得向姜椿做出解释,不然她会误会自己的。


    宋时桉慌忙往外吐,许是因为太慌张了,折腾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姜椿被他弄得苏苏麻麻的,舒服地她闭眼,哼哼了一声。


    宋时桉动作一顿。


    他从她身前抬起头来,见她仰躺在枕头上,杏眼半眯,牙齿抵住唇,一副隐忍又惬意的模样。


    显然很喜欢自己这样对她。


    他抿了抿唇,纠结了好一会子。


    半晌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将脸蛋低下去,继续方才的事情。


    既然她喜欢这个,那自己就顺着她。


    木呆呆地愣了一会子,他脑中灵光一闪,将同她学到的那一套用了出来。


    姜椿差点没撅过去,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宋时桉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又转去另外一边,同样来了个大全套。


    姜椿哈皮得想死,不可避免地动情了,如果不是他现在身子骨虚弱,她都想直接跟他墩伦了。


    在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浴念之前,她艰难地叫停了他:“够了够了,夫君你还病着呢,不宜做太多口舌运动,今儿就先到这里。”


    宋时桉:“……”


    他好不容压制下去的羞耻心,再次席卷而来。


    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姜椿撇撇嘴,小声嘟囔道:“我这可是为你好,再折腾下去,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忍住不强要你。”


    宋时桉:“……”


    听听,听听,听听这女山大王的做派,他都要以为自己是被她抢来的压寨夫人了。


    但他不敢冒险,万一她说到做到,以自己目前的身子骨,加上还病着,肯定会没命的。


    被关在天牢里严刑拷打半年没丢命,最后却丢命在这上头,他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他果断挪开位置,清空嘴巴,脸蛋埋到两团棉花中间,然后闭上了眼。


    姜椿轻舒了口气。


    …


    决定等取暖炉一打好,就果断不跟他一个被窝睡了。


    跟他抱着睡舒服是舒服,但只能看不能吃太折磨人。


    他受折磨,自己也受折磨。


    刚才可不光她自己动情,他自己也是有变化的。


    为了两人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各睡各的被窝。


    不过该夸还是要夸的,不鼓励鼓励他,他以为自己不喜欢,受了打击,将来不肯主动这般服侍自己了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关系到自己下半生幸福生活的大事,必须不能大意。


    她斟酌了下说辞,“感动”地说道:“夫君如此这般对我,我真的好高兴,也好喜欢。”


    宋时桉:“……”


    他正努力入睡,一睡解千愁,醒来兴许就能忘了今夜发生的事情。


    偏她不允许自己粉饰太平,竟然光明正大地说起这等,这等羞人的事情……


    这家伙是真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啊!


    他语速飞快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快睡。”


    姜椿听出了他语句里的仓皇跟羞耻,忍不住打趣道:“夫君不想听我点评下你的技术?”


    宋时桉想也不想地回道:“不想。”


    还想点评自己的技术?


    不如天上落下道雷来,将自己劈回前世,他宁可去当头发花白,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子,也不要去经历如此羞愤的事情。


    姜椿“啧”了一声,惋惜道:“那还挺可惜的,我的点评专业得很,夫君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毕竟她前世可是少说也看过成百上千只猪跑的人儿,理论知识相当丰富,是实打实的嘴上王者。


    宋时桉含糊不清地说道:“听不见听不见,我已经睡着了。”


    姜椿:“……”


    好家伙,他竟然用上自己的耍赖方式了!


    这叫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当然,自己是朱。


    *


    许是吃了小齐大夫给开的药的缘故,宋时桉这场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日好过一日。


    外头的泥地还没干透呢,他的病就好透了。


    姜椿大言不惭地宣布自己才是功臣,全靠自己这个人肉暖水袋,他才能好得如此快。


    宋时桉敢怒不敢言,默认了她这个说法。


    因为他很有先见之明,料定但凡自己敢反驳她,她就会拿两人没穿衣裳抱着睡了一夜这茬出来说事,甚至还会牵扯出自己亲她身前那物什的事情。


    所以他很识时务地闭口不言。


    对他的识时务,姜椿表示很满意,于是利用卖肉回来的功夫,紧锣密鼓地做针线活,花半月时间将他另外一套棉衣外加一床棉被给赶了出来。


    这日姜河提醒她:“方木匠托人说咱家的骡车做好了,你明儿卖完肉记得去木匠铺把骡车给拉回来。”


    “好的爹。”姜椿干脆地答应下来。


    又高兴道:“等了半个多月,骡车总算做好了,有了骡车,往后爹就能赶着骡车去收猪了,不用去哪里都得腿着去。”


    姜河摆手道:“不用,爹就在附近几个村子收猪,走着去就挺好,还方便赶猪,骡车留着给你用,省得你每天推个独轮车辛苦。”


    姜椿斜睨了姜河一眼,好笑道:“爹,你说啥呢?忘了你闺女天生巨力了?那独轮车每回就装个一百多斤猪肉,我推起来可一点都不辛苦。”


    姜河坚决不同意,先前闺女说买骡车是为了方便她来回镇上用,他才松口的,结果闺女竟然留着一手。


    姜椿也坚持,毕竟她走去镇上只要两刻钟,权当锻炼身体了,这么近的距离没必要用骡车。


    反倒是姜河,每次收好几头猪,将它们赶着回来费劲得很,不如捆起来丢骡车后斗里。


    父女俩各持己见,言辞激烈地争论着。


    宋时桉在西屋听了个十成十,走出来,淡淡道:“争论什么,再买一辆骡车就是了,家里又不是没银钱。”


    姜河:“……”


    姜椿:“……”


    说得好有道理。


    第47章


    虽然宋时桉说得好有道理, 姜椿仔细思考了一番,还是给驳回去了。


    “不成,咱家才买了一辆骡车, 已经很招人眼了, 所以我才没事就在外头哭穷。


    要是再买一辆骡车,旁人肯定会起疑心的, 怀疑咱家是不是发了偏财。”


    姜家每天宰杀一头猪,放血、剔骨以及除去内脏后, 下剩百来斤猪肉。


    肉价跟猪价又都是透明的, 所以她家每个月赚多少银钱,别说大柳树村的村民了, 就是整个红叶镇的人都心里门清。


    买一辆骡车, 打的还是方便带宋时桉这个病秧子赘婿看诊的名义, 旁人尚且能理解。


    毕竟姜家杀猪卖肉这么多年, 虽然这几年又是盖青砖瓦房又是给郑氏看病,还买了个上门女婿,开销巨大。


    但多少也有些存款,一辆骡车的钱还是掏得出来的。


    但如今宋时桉这个病秧子上门女婿每月光调理身子的药钱就要足足三两银子,中间还三五不时地病倒一回, 姜家理论上应该精穷了。


    却还能拿得出闲钱来买第二辆骡车,这如何能不惹人怀疑?


    姜椿也考虑过全家搬离大柳树村, 到红叶县置宅买铺子, 干点杀猪卖肉以外的体面营生。


    但再有一年半多点,不到两年的时间,宋家就会平反, 他们父女俩就要跟着宋时桉进京。


    花钱置宅,装修布置一番, 住个一年多时间,就得出手卖掉。


    一来一回,费劲巴拉不说,还会损耗不少银钱。


    加上宋时桉还是官奴之身,安静窝在小乡村当屠户家的上门女婿倒罢了,若是跑到县城买宅子买铺子,一副荷包鼓鼓的模样,只怕会引起柳贵妃一党的怀疑。


    怀疑有其他势力暗中襄助宋家。


    到时他们派人来红叶县摸排调查,县太爷卢正衡出身世家大族,又没跟宋时桉有过正面接触,自然不惧这个,但姜椿可经不住查。


    毕竟她数次进出红叶县当铺当东西,出手的东西大半都不是她这个乡下杀猪女能拿出来的。


    红叶县的人信她是替镇上人跑腿,但京城来人可不会信这套鬼话。


    到时将她抓去严刑拷打,让她交待这些东西的来历,那可就玩完了。


    所以,这小两年的时间他们必须苟住,旁的倒罢了,银钱上头万万不能太张扬。


    姜河听了闺女的话,觉得有道理,赞同地点头道:“椿娘说得有道理,咱们不能因为有了银钱就大手大脚,要是惹外头人起疑,被霄小们盯上可就坏了。”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什么霄小敢打姜椿这个母夜叉家的歪主意?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到底是自己思虑不周了,以为多买一辆骡车不是甚大事,却忽略了他正身处普遍穷苦的乡村。


    整个大柳树村两百多户人家,算上姜家,统共也才只有三家有骡车而已。


    如果再买一辆的话,拥有两辆骡车的姜家,可就是十里八圈独一份的富贵人家。


    引起宵小怀疑是小事儿,最怕的是引起柳贵妃一党的怀疑。


    毕竟骡车可是大件家什,又是进出都要用的,想藏都藏不住。


    他抿了抿唇,诚恳道歉道:“爹说得在理,是小胥考虑不周,让爹见笑了。”


    姜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有啥,你这样的大家公子哥,又不懂咱们乡下的是是非非,想不到这些不奇怪。”


    宋时桉拧眉思索一番,决定亡羊补牢,提出了自己的新建议:“爹您看这样成不成?


    早上娘子赶骡车去镇上摆摊,爹您照旧去周边村子收猪,爹中午家来吃饭,饭后赶骡车去将收好的猪拉回来。


    横竖娘子每日至多两个时辰就能收摊,不会耽误爹下午用车。”


    姜河大喜,伸手想去拍女婿的肩膀,又怕自己劲太大,把病弱的女婿给拍地上,紧急将手给收了回来。


    搓着手夸赞道:“女婿这主意不错,如此我跟椿娘就不必推让骡车了,俩人都能用上。”


    姜椿也觉得这折中的主意挺不错,自己跟姜河每日都能轻省不少。


    于是趁她爹不注意,她朝宋时桉抛了个媚眼,还嘟起嘴,隔空“唧”了他一口。


    宋时桉:“……”


    自打俩人抱在一起睡过后,这家伙是越来越不知收敛了,见缝插针地调戏自己。


    简直就跟饿了几百年的饿狼一般。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家伙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比自己还更在意自己的身子骨,目的是想让自己尽快养好身子,好被她吞吃入腹。


    最近这家伙还每日中午给他多加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晚上还是雷打不动地一碗冰糖燕窝。


    血燕燕窝跟银耳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上等货,比他从前在宋家吃的品质都好。


    显然都是来自她那凭空取物的神通。


    即便如此,这些东西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否则之前也不会出现血燕燕窝断顿的事情。


    不得不说,她在自己身上真舍得下血本。


    转念一想,人家下了这样的血本,将来他身子骨调理好了,她肯定会连本带利收回去的。


    “嘶。”宋时桉在心里暗暗倒抽了口凉气。


    这叫什么?最难消受美人恩?


    看来就算将来自己身子骨调理好了,也得继续用上等补品养着,还得每日练武锻炼身子。


    不然,咳,还真不一定能满足她这只饿狼无底洞一般的食欲。


    毕竟,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


    “夫君你在想什么歪心思呢,怎地脸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姜椿的声音突然传来,宋时桉神色顿时一僵,脸蛋因做贼心虚而更红了几分。


    见姜河不知何时已经不在灶房内,他色厉内荏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你,你少胡乱猜测。”


    姜椿凑到他面前,笑嘻嘻道:“夫君怎知我在想歪心思?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歪心思?万一你也想呢。”


    宋时桉果断拒绝:“不要,不想。”


    她那些歪心思,他都没脸说,光是想想就让人面红耳赤,羞耻不已。


    自打他病倒至今,过去十来日自己都跟她睡一个被窝,她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已经逼着自己亲她身前粉葡好几回了。


    他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开这个头,开了这个头,她这样贪得无厌的人儿,怎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早知道闹出意外进嘴的乌龙后,他就该果断道歉,向她做出澄清,而不该心软,想着她照料生病的自己辛苦,略回报一二。


    回报的方式千千万,他为何要选这么一条不可言说的路子?


    这下可好,她动辄就搞偷袭,趁自己不备,脱了小衣,将那粉葡塞自己嘴里……


    东西都进嘴了,他还能给她推出去不成?也只能无奈地服侍她。


    所以,她的歪主意他是万万不敢听的,听完后患无穷。


    “不听算了,回屋画你的画去。”姜椿撇撇嘴,朝他摆了摆手。


    姜椿其实已经几日没撩拔他了,她觉得自己近日食髓知味,有些太放纵过头了。


    宋时桉身子骨还虚弱着,前阵子才大病一场,自己这样隔三差五就逼他亲自己身前柔软一回,回回他身子都跟着有反应,显然于健康不利。


    为了长久的幸福着想,她觉得自己得克制。


    正好现在骡车做好了,等明儿拉回来瞧瞧,没问题的话,后日她就再去县城一趟。


    去苟家铁匠铺瞧瞧取暖炉是否打好了,顺便再给宋时桉抓一个月的药,外加再拉一千斤石炭回来。


    如今已经九月底了,连她这样康健的人儿都顶不住,已经换上了厚棉衣,随时都有可能会落雪。


    旁的不说,得先将石炭拉回来,不然落雪后骡车行驶艰难,炉子她可以人肉扛回来,但她总不能扛着一千斤石炭在雪地里走两三个时辰?


    再者,她还得去买双鹿皮靴。


    难得宋时桉替她打算,极力建议她买双能防雨雪水的鹿皮靴,她总不好叫他失望。


    想到这里,她走进西屋,对正在调颜料的宋时桉道:“我打算后日去县城瞧瞧取暖炉打好没有,你可有要买的东西?


    要是有,只管说就是了,你娘子我有钱,都给你买。”


    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太贵的不行,咱家的存款得来不易,得省着点花。”


    京城居,大不易,将来进京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现在得俭省。


    宋时桉侧身,将先前抄好的一本《论语》递给她,说道:“我没有想买的物什,你替我把这书拿去书铺卖了罢。”


    近来他都在替卢正衡画山水画,没工夫抄书,这书还是先前抄好的。


    “好。”姜椿干脆利落地答应,将书给接了过来。


    宋时桉垂首,捏着毛笔继续调颜料。


    姜椿斜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了他头上那支粗糙的木簪上。


    虽然木簪粗衣不掩绝色,但不知为何,姜椿却不想如此委屈他。


    后日进城的时候,去首饰铺给他买支银簪,横竖也花不了几两银子。


    算是给他个惊喜。


    既然是惊喜,那肯定不能提前告诉他。


    但姜椿这个憋不住话的家伙,夜里俩人楼在一块睡觉时,她还是没憋住,将自己的计划给秃噜了出来。


    宋时桉从她怀里抬起头,斜了她一眼,心里十分感动。


    但还是开口表示了拒绝:“没必要浪费银钱,我甚少出门,用木簪足矣。”


    姜椿笑嘻嘻道:“即便是在家里,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嘛,先前听人说什么‘男为悦己者容’,我觉得怪有道理的。”


    宋时桉:“……”


    他无语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出自《战国策》,你莫要胡乱改动。”


    姜椿果断叫屈:“什么叫我胡乱改动?我是先前进城时听旁人说的,我可大字不识一个,就是想胡乱改动也没这本事呀。”


    “你猜我信不信?”宋时桉轻哼一声,他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做保证,绝对是她改的。


    除了她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子,再没旁的女子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语。


    姜椿凤眼一下睁大,有些底气不足地嚷嚷道:“夫君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不信我大字不识一个?”


    自己遮掩了这么久,终究还是露馅了?


    宋时桉不想现在就戳穿她的伪装,轻摇了下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男为悦己者容’的‘男’字,必定是娘子改的。”


    姜椿暗暗松了一口气,挺了挺脊背,骄傲道:“没错,就是我改的。”


    宋时桉脸蛋就贴在她身前,她这么一挺,顿时被高入云端的棉软糊了满脸。


    他侧了侧脑袋,躲开这令人窒息的“温柔乡”。


    有心想说她几句,但想到后日取暖炉取回来,自己就不必再同她一个被窝,又默默地将到嘴边的话语给吞了下去。


    心里竟隐隐有些不舍。


    自己绝对不是贪恋她的身子,他宋时桉不是这样贪图美色的人儿,否则上辈子那么多绝色女子投怀送抱,他为何全都拒之门外?


    他只是贪图她身子的热意,抱着她这样散发着自己最爱的兰香气息而又香香软软的热乎身子睡觉,简直是太惬意了。


    虽然隔三差五要服侍她一回,为此还惹得自己那不争气的东西“动怒”,但这世上哪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好事儿?


    这样的“利益交换”,尚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当然,前提是姜椿别太得寸进尺,提出更多离谱的要求。


    但她前几日却与自己说,待取暖炉打好,她就回炕尾睡,不跟自己一个被窝了……


    可惜他脸皮太薄,说不出让她别回去的话来。


    姜椿有句话说得倒是很对,得亏她脸皮厚,不然他俩关系可能再过几十年,也毫无任何进展。


    毕竟上辈子的姜椿就是这样的人儿,他俩也果然毫无任何进展,与她有进展的是京城西市范家肉铺的范屠夫。


    他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又劝了一句:“真不用,我用木簪就极好。”


    怕姜椿坚持,他换了个说辞,试图围魏救赵:“倒是娘子你,合该替自己买些簪环来戴,成日头上只一根光秃秃的银簪,寒酸得很。”


    姜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道:“我成日不是杀猪就是摆摊,再就是围着锅台转,要那么好的簪环做甚?


    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我负责挣钱养家,夫君负责貌美如花,所以给夫君买银簪,合情合理。”


    宋时桉:“……”


    谁跟你说好了?


    难道他没有赚钱养家?那她手里的一千多两银子是哪里来的?


    但他不敢说出来。


    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


    说出来就是不给她脸面,不给她脸面她就会恼羞成怒,恼羞成怒自己就得俯就她,俯就她就会被她提离谱要求。


    最后受苦的只能是自己的唇舌。


    与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投降呢。


    第48章


    次日姜椿卖完肉后, 拐去方记木匠铺,将完工的骡车人肉拖回大柳树村。


    回去的半道上,竟然撞见了姜柳。


    姜柳背上背着个大包袱, 低垂着头行色匆匆, 压根就没瞧见自己这个堂姐。


    还是姜椿出声喊她,她才停下来。


    姜椿斜了眼她背上的包袱, 又见她是这么个急匆匆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家伙该不是被李氏跟姜湖逼婚, 想不到不嫁的法子, 干脆卷包袱离家出走?


    姜椿将骡车放下,问姜柳:“你这是要去哪呢?”


    姜柳脸上露出笑意来, 叽叽喳喳地说道:“姐, 我去大姑家, 银表姐雇我照料她, 一个月给我三百文钱,还管吃管住。


    刚才我去姐家了,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结果你还没家来……


    我还盘算着明儿去姨婆家找姐呢,没想到半道上碰到了。”


    姜椿惊讶地挑了挑眉:“银姐儿雇你照料她?”


    随即笑道:“倒是个好主意。”


    虽然王银儿有奶有娘还有长嫂, 但曹婆子是个奸滑的,对她也就是个面子情, 根本靠不住。


    姜溪倒是对闺女上心, 但她不掌家,在王家没甚地位,旁人一干预, 王银儿都未必能使唤动她。


    至于长嫂周氏,别说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 得旁人照料她,就是没有身孕,就她那脾性,也不会管小姑子的。


    而雇姜柳这个表妹就不一样了。


    姜柳勤快能干,脾气也好,又是个没见识的,有一个月三百文的高薪吊着,自然是王银儿这个雇主指哪儿她就打哪儿。


    不愧是王银儿,果然是个有成算的。


    姜柳往姜椿跟前凑了凑,小声道:“一个月三百文呢,我奶跟我爹听说了这茬,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嘱咐我在姑家好好干,多挣几年钱再出门子。


    托银表姐的福,姐先前说的让我想法子推迟几年再嫁人的事情,看来是成了。”


    “挺好。”姜椿也替她高兴,歹竹出好笋,姜家老宅那头只姜柳这小姑娘是个好的,自然希望她将来有个好出路。


    想了想,姜椿又认真叮嘱了几句:“银姐儿在刘家待了两年,长了不少见识,你去了王家,除了好生照料她,也多跟她学些东西,尤其是读书认字,将来对你有好处。”


    姜柳郑重点头:“姐说的我记住了,我一定好生跟银表姐学本事。”


    姜椿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成,你去,回头得闲去肉摊子寻我就成。”


    “哎。”姜柳应着,伸手朝姜椿挥了挥手,然后恢复先前闷头赶路的模样,急匆匆往镇上行去。


    姜椿笑了笑,抬起骡车,继续往家走。


    觉得脚下的土路都顺眼了不少。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助人为乐”,虽然她对姜柳也不过是略提点了几句,但照目前情形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姜柳的命运应该是改变了。


    至于王银儿,她有脑子有银子,就算下半辈子不良于行,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的。


    如果她够聪明,过两年宋家平反,她身为姜椿这个宋家大奶奶嫡亲的表妹,为自己谋一份好姻缘也容易。


    姜椿爹娘两头的亲戚里,就只姜柳跟王银儿两个女孩儿,她是一点都不介意她们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为她们自个谋姻缘。


    毕竟肯向她们伸出橄榄枝的,也都是有所图的趋利之人。


    大家互相利用罢了。


    当然,也只是谋姻缘,如果是谋求其他利益的话,那她就不惯着了。


    毕竟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婚姻等于第二次投胎,若不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就完了。


    男丁的话,鹏表哥跟鲲表哥这两个表哥都是有本事的,将来是继续跟着舅舅在红叶县混,还是跟着自己去京城打拼都成,单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至于姜桐这个表弟,人家有亲亲奶奶李氏跟亲爹姜河宠着就行,她管他去死呢!


    ——结果她还真得管。


    姜椿到家后,姜河连新骡车都没顾上稀罕,就沉着脸对她道:“你奶替桐哥儿瞧上了你舅妈的娘家侄女熙姐儿,今儿托媒人上门说亲去了……”


    姜椿立时“呸”了一声:“他们这是癞蛤丨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打盆水照照,桐哥儿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哪里配得上熙姐儿?”


    郑艺娘子姓邱,娘家侄女大名叫邱熙,是个极标志的小娘子,邱家又富贵,在镇上开了四间铺子。


    最关键的是邱家人疼邱熙,对外放话说将来邱熙出嫁会给她陪一间铺子当嫁妆。


    镇上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千方百计地寻机会带着家中小郎君到邱家做客,盼着家中小郎君能被邱家瞧上,这泼天的富贵就能落到自家头上了。


    李氏想要这泼天的富贵能理解,但不跟邱家人通气,问过邱家人的意思,就直接遣媒人上门说亲,是几个意思?


    难道人家邱家的小娘子恨嫁,随便什么人都能打发媒婆上门说亲?


    因为李氏是姜河的亲娘,是邱家姑奶奶邱氏的妹夫,邱家给姜河脸面,客气地将媒婆送走,转头就让管家来给姜河送信。


    虽然管家全程笑嘻嘻的,只说替自家主人告知姜郎君一声,旁的一概没有多说,但姜河却觉得自己脸疼。


    这叫什么事儿?!


    姜河不傻,邱家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他能管管李氏这个亲娘。


    邱家这要求合情合理。


    人家为了维护姜河这个姻亲的脸面,没有让人直接将媒婆打出去,不然不但姜家老宅一窝人丢脸,姜河面上也不好看。


    礼尚往来,姜河也必须得约束好李氏,别让她再干出如此没规矩的事情。


    但姜河如果能管得了李氏,当初还会被净身出户赶出家门?


    姜椿朝正房张望了下,问道:“邱家的人走了?”


    姜河摇了下头:“没走,在东屋坐着,女婿陪着呢,说非要给你这个表姑娘请安。”


    姜椿哼笑一声:“什么请安不请安的,只是怕爹制不住我奶,想撺掇我出手呢。”


    她将独轮车从骡车后头里搬下来,将上头的箩筐递给姜河,说道:“剩下几根肋骨,爹你泡菜盆里,待会儿我做个冬瓜排骨汤。”


    自己走到井台前,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拿皂角水洗干净手,这才走进东屋。


    邱家的管家张方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了,姜椿才一迈进东屋的门槛,他就立时从竹椅上站起来,拱手作揖道:“给表姑娘请安,表姑娘一向可好?”


    姜椿伸手虚扶了一下,爽朗笑道:“张叔快别多礼了,你们镇上人就是讲究。”


    近些年镇上的富户们学红叶县城的富贵人家做派,买仆人养家丁,事事讲规矩,还让家里小娘子读书识字,嫁妆更是水涨船高,比肩城里姑娘。


    张方笑呵呵道:“表姑娘还是这般直率,难怪家中老太太时常对小娘子念叨,让小娘子多学学表姑娘的做派。”


    姜椿差点失笑。


    这话显然是为奉承自己编的。


    越是富贵的人家对家中小娘子的约束就越厉害,讲究的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怎可能让学自己这等动辄就以武服人的夜叉做派?


    姜椿也没揭穿他,笑道:“劳你家老太太惦记了,最近太忙不得空,回头得闲了我定去探望她老人家。”


    两人寒暄一番后,张方这才提起正事儿,也不管姜椿有没有从姜河那里听到消息,把李氏的所作所为又重新说了一遍。


    完事后长叹一口气,一脸为难地说道:“我们老太太最疼孙女,若不是顾念表姑老爷的脸面,直接就让人将媒婆打出去了。


    如今我家虽婉拒了令祖母的好意,维持住了两家的体面,但就怕令祖母不领情,又叫媒婆登门……”


    姜椿板起脸来,冷声道:“张叔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张叔可能不晓得,自打我奶将我爹净身出户赶出家门后,两家几乎断了往来,大家各过各的,别说我爹管不了我奶,就是我奶,也管不了我爹。”


    不等张方回应,她又直接大手一挥,无所谓地说道:“劳烦张叔回去告诉你家老太太,如果我奶再遣媒人上门,不必给我爹脸面,直接让人乱棍将媒婆打出去就成,我爹不怕丢脸,也不会怪你家的。”


    张方心下一喜,面上却一脸为难道:“这不太好?”


    果然等这巡海夜叉等对了,瞧她这话说得多干脆,直接就免去了邱家的后顾之忧。


    邱家说是顾念姜河的脸面,其实姜河的脸面还真没那么值钱。


    之所以没直接将媒婆打出去,不过是顾忌姜椿这个巡海夜叉罢了。


    他们是不觉得姜河的脸面值钱,但姜椿必定不会这么想,万一她觉得邱家让她爹没脸,上邱家找茬呢?


    邱家所有人捆一起,都不够她三拳两脚的。


    而且他们是姻亲,即便挨了她的打,也是白挨。


    有郑艺这个姑老爷夹在中间,邱家既不能报官,又不能叫她赔银钱,可不就白挨打了?


    姜椿斜眼看他,哼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是我爹的脸面重要还是你家小娘子的名声重要?


    再说了,我爹早就跟我奶没瓜葛了,她丢她的脸,与我爹不搭噶,旁人也笑不到他头上来。”


    顿了顿,她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我看谁有胆子敢笑我爹!”


    张方立时喜笑颜开:“有表姑娘这句话,咱们就有章程了!”


    随即又把姜椿一阵猛夸:“还得是表姑娘,表姑老爷让您当守灶女真是忒有眼光了些,有您掌家,姜家往后只会越来越兴旺。”


    然后又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礼盒,笑道:“我家老太太听闻表姑爷身子骨有些弱,让我将旁人送给她补身子的几样药材给表姑娘送来,还希望表姑娘别嫌弃。”


    姜椿自然不嫌弃,这年头的药材就没有便宜的。


    她笑道:“偏了你家老太太的好东西了。”


    说着她朝外喊了姜河一声:“爹,你装一麻袋萝卜,待会让张叔带回去。”


    又转头对张方笑道:“自家地里种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你家老太太尝尝鲜。”


    亲戚嘛,得讲究个礼尚往来。


    张方自然不会替主家拒绝亲戚的回礼,用骡车拉着一麻袋萝卜回了镇上。


    姜椿打开桌上的礼盒,发现里头的药材她都认识,分别是一包黄芪、一包当归、一包桂圆以及一包枸杞。


    她捏了个桂圆在手上,剥皮后塞进嘴里尝了下,发现还挺甜。


    于是她又剥了一个,转手就塞进宋时桉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尝尝,挺甜。”


    又抓了一把,拿到外头塞给正在打量骡车的姜河。


    回到屋里后,见宋时桉吃完了一个,她又剥了一个,往他嘴巴里塞。


    宋时桉侧头避开,说道:“你自己吃,我要吃的话自己剥就成。”


    姜椿执着地举着手,嘴里哼唧道:“这玩意儿补气血的,我气血充盈,身上热乎乎的,完全不需要补,爹也不用,我们尝尝味儿就行,下剩的都给你吃。”


    宋时桉抬眼,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这才启唇,将她手里那颗桂圆给含进嘴里。


    过程中唇瓣难免触碰到姜椿的手指,温热柔软的触感惹得姜椿脊背一阵苏麻。


    她凑到他身边,拿肩膀撞了下他的肩膀,小声道:“明儿取暖炉取回来咱们就得分被窝睡了,今晚可是最后一次抱着睡……”


    宋时桉本是坐在炕沿上,被她这么一撞,直接歪到了炕上。


    把姜椿直接给逗笑了,意有所指道:“夫君你怎地一推就倒呀?这也太好推了。”


    宋时桉扶着炕坐起来,瞪着她,没好气道:“你怎地不再多使些力气,将我一下撞到墙外去?”


    姜椿凑上来,狗腿地替他柔肩,笑嘻嘻道:“我哪舍得呀?夫君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宋时桉伸手拍开她的爪子,轻哼一声:“成日就知道花言巧语。”


    姜椿凑到他耳边,跟他耳语道:“我倒是想跟你真刀实抢地大干一场,奈何你身子骨还不行呀。”


    宋时桉:“……”


    他闭了闭眼,无奈道:“青天白日的,你少说这等浑话。”


    姜椿顺杆就爬,嘿嘿笑道:“夫君的意思是让我夜里再说?好好好,我听夫君的。”


    宋时桉:“……”


    他差点给气笑了。


    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不正经,不管自己说甚,她都能歪头这上头。


    简直不知叫他该说甚才好。


    话虽如此,等到了夜里,她在被窝里麻花一样扭来扭曲,哼哼唧唧地求自己亲她,他到底还是没扛住。


    宋时桉伸手托住姜椿的后脑勺,嘴巴凑过去,攫住了她的红唇。


    他将她的唇瓣含在嘴里,耐心地允吸肯咬添舐好一会子,然后舌头撬开她的齿门,伸到她的嘴里,与她的舌头勾缠舞动。


    然后学着她先前那样,嘴唇叼住她的舌儿,吞进来又吐出去,吐出来又吞进去,反反复复地来回个不停。


    把姜椿亲得气喘吁吁,身子扭得更像麻花了。


    且愈发的浴求不满。


    她拉开自己小衣的系带,将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暗示他该换个地儿亲了。


    宋时桉松开她的唇舌,但却没按她预想地往她身前去,而是亲起了她的脖颈。


    细密地允吸落在颈侧,姜椿闭眼,花瓣一样的唇瓣微张着,嘴里断断续续地溢出细碎的声音,显然得趣得不行。


    宋时桉在她脖颈间流连好半晌,这才缓缓下移。


    粉葡落入他口,姜椿一手猛地抓住褥子,身子却忍不住弓了弓,让自己往上送。


    另一手摸索着抓住他一只手,将其罩在自己另一侧。


    宋时桉凤眼猛地瞪圆。


    但他并未将手移开,甚至无师自通了柔面团跟摘葡萄大法。


    双线并行,手嘴并用,姜椿乐得险些原地飞升成仙。


    一切结束后,姜椿伸手将累坏了的宋时桉楼进怀里,让他脑袋埋在自己身前。


    手指一下下梳理着他披散了一被窝的长发,意犹未尽地说道:“真希望夫君的身子骨早些养好,那样我就能出吃上肉了。”


    宋时桉方才亲得太投入,用力过了头,这会子嘴巴跟舌头都有些发麻。


    他有气无力地轻哼一声:“你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我就算身子骨养好了,也早晚会被你榨干。”


    姜椿不赞同地轻扯了下他的耳垂:“胡说八道,我这般在意夫君的身子,怎可能会索求无度?至多三日一回罢了。”


    宋时桉:“……”


    三日一回还不叫索求无度?


    自己没说错,她果然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还好自己未遭难前身子骨强壮,还雷打不动地每日练功,当不至于满足不了她。


    他出身世家大族,见过的男子无不是三妻四妾通房一堆,他也不曾觉得有甚不对。


    但现在他满心都是疑惑,他们养这么多女子,身子骨能遭得住?


    难怪各家向来只有长寿的老太太,没见几个长寿的老太爷。


    寿命都耗在女子肚皮上了。


    自己姐夫庆春帝之所以能活到八十岁,恐怕也是全仰仗后宫只自己姐姐一人。


    否则,他哪还有机会办八十寿宴,早早就成先帝了。


    看来自己要想长寿的话,就必须不能纳妾收通房。


    咳,哪怕不为长寿着想,他也不敢纳妾收通房。


    就姜椿这暴脾气,自己要是敢纳妾收通房,她会将自己跟那所谓的小妾通房全部打个半死,再把他们宋家的房顶给拆了。


    这都还是轻的。


    他都怀疑她会趁自己睡着,直接将自己给阉了。


    毕竟她劁猪的手艺有口皆碑,比姜河这个师傅技术都好,村里哪家想劁猪,都乐意找她。


    宋时桉不安地动了动臀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吓自己的缘故,竟觉得下头有些凉飕飕的。


    第49章


    今儿是去县城的日子。


    姜椿照例寅初(凌晨3点)起床, 帮姜河杀了猪,给宋时桉煮了粥当早饭,然后套车, 驾着自家新买的骡车出门。


    昨夜享受了一回宋时桉的服侍, 她今儿心情极好,走路带风, 眉梢眼角都写满惬意。


    这趟进城之旅也相当顺利。


    她先去商铺将宋时桉抄的书卖了,得到一百五十文, 然后去苟家铁匠铺交了二两又二百五十文尾款取走取暖炉。


    接着去药铺给宋时桉抓了一个月药, 因自带参片的缘故,只花了二两银子, 接着又去首饰铺花了三两六钱银子给他买了支精致银簪。


    最后转去成衣铺, 花六两二钱银子给自己买了双鹿皮靴。


    难怪红叶镇开铺子的冯娘子不进鹿皮靴, 这价格也忒贵了些, 镇上人可舍不得买。


    最后她转道薪火铺,用老价格一千三百五十文买了一千斤石炭。


    当然,在这过程中她也没忘在各个类型的商铺门口打卡签到领取奖励。


    [叮!在【红叶县书铺】签到成功,获得蚕茧纸4刀、洒金红纸3刀。]


    [叮!在【红叶县铁匠铺】签到成功,获得铁筛1只。]


    [叮!在【红叶县医馆】签到成功, 获得燕窝5两、八角8两。]


    [叮!在【红叶县药铺】签到成功,获得桂皮6两、陈皮6两。]


    [叮!在【红叶县首饰铺】签到成功, 获得银项圈1只、堆纱花儿一对。]


    [叮!在【红叶县布庄】签到成功, 获得绸缎3匹、玉纽扣20颗。]


    [叮!在【红叶县当铺】签到成功,获得红酸枝木罗汉床1张。]


    [叮!在【红叶县钱庄】签到成功,获得铜钱210文。]


    这回的奖励不如上回丰厚,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签到系统终于升到了3级。


    升到3级后, 不但每日0点系统自动增加的签到点会由2点变为3点,而且在商铺签到打卡时还有几率刷出三样物品。


    可惜她想打卡签到的店铺都在CD中,不然她高低得试验下。


    因今儿买的东西较多,其中还有值钱又急等着用的取暖炉,怕被人顺手牵羊,姜椿也就没去当铺当东西。


    横竖手里的银钱暂时还够用,等下回来县里时再当就是了。


    所以候薪火铺的杨老板领着儿子跟伙计将石炭装进麻袋搬到骡车后斗后,她便径直赶着骡车出了城。


    走了约莫三刻钟左右,姜椿正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头算今儿的花销呢,前方突然蹿出一群手拿棍棒的人来。


    打劫的?


    姜椿顿时就精神了。


    想她来到古代三个月,隔三差五就要驾车骡车进城一回,次次都畅通无阻,这还是头一回遇上打劫的。


    哪来的愣头青?


    不是她自夸,红叶县地界的人,应该没哪个想不开的,大白天跑路上来打劫她姜椿。


    就算真有穷疯了的,觊觎姜家那点子财产,也只会选择闯空门。


    毕竟,他们只想弄点银钱花花,还不想丢掉小命。


    这群人里头走出个身材壮硕的壮汉。


    他往路当中一站,用手里的棍子指着姜椿:“停车停车,咱们只劫财不劫人,你把骡车上的东西,连同骡车一起留下,然后赶紧走人。”


    他想得简单,这驾骡车的是个年轻小娘子,必定没经历过被打劫这等事情,随便唬一下就能成事。


    瞧她后斗里拉了十几个麻袋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很可能装的是粮食。


    而他们这群难民,最缺的就是粮食。


    谁知这小娘子停车是停车了,说出来的话却叫他们都惊呆了:“只劫财不劫人?你们还怪有良心的呐。


    你们确定不劫人?我长得这般标志,不比这辆骡车,以及后斗里拉着的东西更值钱?”


    这小娘子莫不是脑袋坏掉了,放她走不走,还上赶着要求被劫人?


    壮汉挥舞了下手里的木棍,凶神恶煞地说道:“少啰嗦,你赶紧下车走人,否则咱们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哦?不跟我客气了?我还不跟你们客气了呢。”


    姜椿笑嘻嘻地丢下这么一句,然后反手从身后的箩筐里抽出一把大砍刀来。


    今儿天气晴好,日光投射在大砍刀上,耀得这些人忍不住眯眼,然后集体倒退了几步。


    就连领头的壮汉也不例外。


    反应过来后,他又立时往前几步,色厉内荏地嚷嚷道:“小娘子你别以为手里拿把砍刀咱们就怕你了,那砍刀又大又重,你别伤不到咱们分毫,反把自己腿脚给砍伤。”


    姜椿从车辕上跳下来,炫技般挽了个“剑花”,冷哼一声:“放心,我只会砍伤你们的腿脚。”


    一帮人被她这气势吓到了,交头接耳地嘀咕起来,一副要打退堂鼓的模样。


    壮汉大吼一声:“他娘的,谁都不许怂,咱们人都要饿死了,还怕她一个小娘子不成?都给我上!”


    说着,挥舞着木棍率先朝姜椿冲过来。


    其他人见老大带头冲了,也只能拎着棍子往前冲。


    结果当然毫无悬念。


    这帮人半点拳脚功夫都不会,连刘启檀派来的家丁都不如,只会用蛮力。


    加上姜椿又有趁手铁制兵器,半刻钟功夫不到,就将他们全部撂倒在地。


    她缓步走到那领头的壮汉跟前,将大砍刀架到他脖子上,冷笑道:“我问你话,你好好回答,如果敢撒谎骗我,我就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喂野狗!”


    别问狗怎么吃人脑袋,威胁人的话,不需要讲逻辑。


    壮汉脖子上架着蹭亮的大砍刀,敢怒不敢言,瓮声瓮气道:“今儿咱们兄弟遇到硬茬子,认栽,小娘子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姜椿毫不客气地来了个疑问三连:“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红叶县地界?为什么要干劫道的勾当?”


    壮汉乖乖回道:“我们是兖州府邱野县东照镇前七里沟村的村民,今夏麦收时,突然闹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


    好在去岁收成好,家家户户多少有点存粮,俭省着吃也勉强能活。


    好容易挨到豆子成熟,以为能接上茬了,谁知那该死的蝗虫又来了……


    村里人没了活路,只能结伴来齐州府逃荒。


    我们先到的府城,但府城不许流民进城,府尹也不管我们死活,我们在城门口挨了几日,见逃难的人越聚拢越多,就想到下面的县城找个活路。


    结果县城也都一个德性,既不许咱们进城讨饭,也不赈灾施粥。


    咱们这一路上只能靠吃树皮野菜撑饥,来到红叶县地界后村里的老人孩子实在撑不下去了,咱们只好学土匪劫道,看能不能弄点银钱买点米给他们吃。


    没想到头一回出山,就遇到小娘子这样的高人……”


    姜椿听着听着,突然恍然大悟。


    她这个作者,竟然连饥荒这茬儿都给忘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当初为了凸显宋时桉这个美强惨男配的“惨”,在宋时桉回忆过往的时候,她只粗略地提过一嘴饥荒的事情。


    【荤油做的菜肴他吃不得,只能吃粗糙的黑面馒头就芥菜头咸菜,偏还遇上闹饥荒,连黑面馒头都只能吃半个……】


    齐州府近几年风调雨顺,村人种的麦子跟黄豆都多收了好几斗,以致于她压根就没这上头想。


    感情这饥荒不是缘于齐州府,而是受了兖州府的牵连。


    兖州府缺粮,粮商们势必就会来齐州府买粮,齐州府的粮价就会节节升高。


    加上不少难民前来齐州府逃荒,这些人并非都跟眼前这帮村民一样一穷二白,有不少人是带着家财上路的。


    这些人在齐州府买粮过活,也会加剧齐州府的粮食危机。


    对于齐州府的百姓来说,如果家中没有足够存粮或者存款,处境也不会比齐州府的难民好到哪里去,一样没粮糊口。


    姜椿收回大砍刀,轻哼一声:“你们是可怜,但被你们劫道的人就不可怜吗?


    别再干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了,我们县太爷是个有本事的,你们且去城外等几日,没准他会想法子赈灾施粥。


    要是等几日等不到赈灾施粥,你们再去下一个县城讨活路不迟。”


    她伸手从钱袋里掏出一串钱,丢到那壮汉面前,说道:“这一百文你拿去买米,够那些老人小孩撑几日了。


    至于你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该去周边村镇做工做工,该挖野菜挖野菜,总不至于饿死就是了。”


    说完,她将大砍刀往肩上一抗,转头往骡车走去。


    壮汉盯着那一串钱好一会子,这才从趴着改为跪着,冲着姜椿的背影“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


    红着眼眶说道:“女菩萨大恩大德,我替村里的老人小孩谢谢您了,您好人必定有好报!”


    姜椿头也没回地摆摆手:“行了,都别躺尸了,赶紧把路让开,别耽误我赶路。”


    一帮人又是搀扶又是拖拽,很快将路面给清空。


    姜椿跳上车辕,挥动鞭子,驾着骡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是否赈灾施粥是朝廷官员的事情,跟她这个屁民关系不大。


    她肯拿出来一百文给他们,也是看在路边草丛里那几个躲躲闪闪的小屁孩的份儿上罢了。


    她当然可以拿出来更多,旁的不说,上回在钱庄打卡签到得到的那三两金子还在她的系统仓库里呢。


    但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


    他们这帮人只是先头部队,后面会有更多的难民来到红叶县,她能帮助一村人,还能帮助十村人,百村人?


    而且就算帮他们一村人,也后患无穷,必定会被其他难民盯上。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都要没活路了,还怕铤而走险?


    最最关键的是,她凭啥要帮这一村曾经打劫过自己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力气大,还有武器防身,今儿栽了的可就是她。


    她又不是圣母,怎可能不记仇?


    不过,她也没白“受惊”一场,至少她知道了饥荒这茬。


    所以抵达红叶镇后,她直奔邱家粮店,对掌柜说道:“给我来五袋麦子、五袋粟谷以及五袋黄豆。”


    掌柜姓祁,当然认识这位与东家有亲的表姑娘,笑呵呵道:“表姑娘又帮村人捎粮食呢?”


    姜椿叹了口气,无奈道:“他们见我家买了新骡车,个个凑热闹似的让我捎粮食,这几天估计都不得消停。”


    祁掌柜以为她这是变着法儿地炫耀自家买了新骡车,忙伸长脖子朝外瞅,一惊一乍地夸赞道:“哎哟,这骡子膘肥体壮,是头好骡子!骡车木料也扎实,用个十来年肯定不成问题。”


    姜椿做得意状,笑得十分小人得志:“那是,我家不买骡车就罢了,买当然要买最好的!”


    祁掌柜连忙又是一连串地恭维。


    两人插科打诨闲聊了一会子,店里伙计就将姜椿要的粮食从后头仓库里搬过来了。


    祁掌柜挨个解开麻袋,让姜椿检查成色。


    姜椿大略看了看,笑道:“都是自家人,我相信祁掌柜不会坑我的。”


    祁掌柜笑呵呵道:“东家屡次交待表姑娘来了要好生招待,我哪敢坑表姑娘?”


    他亲自将每只麻袋过称。


    粮店为了记数方便,一麻袋就是一石,一石约等于一百五十斤左右。


    但粮食存放久了,多少都会折秤,所以有人成袋买粮的话,祁掌柜都会重新过一遍称,当场将缺少的斤两补上。


    过称完毕后,祁掌柜回到柜台后,拿过算盘,开始算账:“麦子一石八钱银子,五石就是四两银子;粟谷一石四钱二厘,五石就是二两一钱银子;黄豆一石四钱银子,五石就是二两银子。


    合计共八两一钱银子,表姑娘是自家人,给您抹去一钱,给八两银子就成。”


    姜椿干脆利落地付了账。


    得亏她今儿进城要买的东西太多,又摸不准鹿皮靴的价格,索性将家里的三十两银子存款全带上了,不然这会子就得厚着脸皮赊账。


    伙计才要抗麻袋包出去给她装车,被姜椿给制止了。


    骡车上已经装了一千斤石炭,再装上这十五麻袋两千多斤的粮食,走得还是土路,骡子很可能拉不动。


    她对祁掌柜笑道:“骡车已拉了不少东西,我先回村卸下,然后再回来拉粮食。”


    祁掌柜自然满口同意。


    于是姜椿驾车回大柳树村,将装石炭的麻袋拎进柴房,连跟宋时桉打招呼都没顾上,就急匆匆返回镇上,把买好的粮食给拉了回来。


    将这些粮食全扔进粮囤,将两个粮囤全填满后,她总算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姜家在西河边有三亩上田,一亩上田出产的麦子,交完粮税后剩一石多点,三亩地剩三石半。


    这点粮食,也就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两个月。


    主要是姜椿能吃,姜河每天吃一斤面,她吃两斤,而宋时桉,撑死也就吃半斤。


    而面粉的出面率在七成左右,等于说他家一天就消耗五斤左右的麦子,一个月正好一石。


    一年就是十二石。


    姜河之前趁着新麦下来旧麦便宜,已经囤了十石麦子在粮囤里。


    今儿姜椿又买了五石麦子跟五石粟谷,吃到明年这时候应该问题不大。


    到时夏收跟秋收都结束了,饥荒的问题想必能缓解了。


    她写文还是比较严谨的,要是饥荒持续一年还不结束,那宋时桉这个不受待见的赘婿哪里还能吃上半个黑面馒头,只怕早被饿死了。


    不过保险起见,趁着大批难民还未到达红叶县地界,她这几日还是会陆续再采买些粮食回来,这也是她方才在祁掌柜跟前得瑟新骡车的缘故。


    宋时桉早就从窗户的通风口瞧见姜椿了,见她甩着手上的水走进西屋来,立时抬袖挡在炕桌前,嘴里轻斥道:“你赶紧拿布巾擦擦手,别乱甩,仔细打湿了我的画。”


    姜椿晓得轻重,卢正衡送来的那些物什金贵得很,可不敢随便浪费,闻言她立时退出去,拿布巾擦干手后这才重新走进西屋。


    宋时桉搁下画笔,抬眼看向姜椿,皱眉问道:“你进进出出的,在折腾什么呢?”


    姜椿往炕沿上一坐,叹了口气,将路上遇到的事情说与他听。


    宋时桉听完后,立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伤着哪里?”


    虽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乍然听到她被一群手持棍棒的人拦住,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姜椿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他们一帮乌合之众,连近身都近不了,怎可能伤到我?”


    她力气大,把大砍刀舞得密不透风,棍棒都给他们削成好几截。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宋时桉松了一口气,这才收起神色,严肃道:“一年两次蝗灾,这可不是小事儿,朝廷不拨款赈灾,相邻州府又只扫自己门前雪,灾民食不果腹,眼瞅着要入冬……


    不光粮价会飞涨,世道只怕也会不太平,你以后没大事还是不要往县城跑了。”


    这家伙竟然第一时间就想到囤粮,可见是个嗅觉敏锐的,脑瓜子也不是一般的聪明。


    姜椿点了下头:“嗯,反正该买的基本都买全了,近日就不去县城了,等过两个月你的药吃完了我再去。”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块布帕,将布帕打开,拿起里头的银簪,在宋时桉跟前摇晃了几下。


    嘴里笑嘻嘻地问道:“我给夫君买的银簪,好看?”


    银簪轻晃,带动簪头坠着的一颗葫芦吊坠也跟着晃动。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白她一眼,无语道:“这簪坠着吊坠,是女簪样式。”


    姜椿立时反驳道:“胡说,谁规定只有女簪才可以带吊坠?簪子这样的死物,本不分男女,端看谁戴罢了。”


    她踢掉鞋子爬上炕,跪坐在炕桌边,伸手抽掉宋时桉头上的木簪。


    宋时桉今儿才刚洗过头发,木簪一被抽掉,他满头的乌发立时披散下来,落了他满肩,还铺散了半炕。


    宋时桉:“……”


    就知道她买银簪回来后会做怪,所以他艰难地点燃柴禾烧了一大锅水,用皂角水洗了个头。


    姜椿绕过炕桌,跪坐到他身后,拿手指梳理好他的头发,然后用银簪替他重新挽了个髻。


    发髻乌黑,银簪雪亮,下头坠着的小葫芦随着他脑袋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简直就是晃到了她的心巴里。


    她一下扑到他怀里,脑袋拱来拱去,嘴里得意道:“哎呀呀,夫君戴这银簪可太好看了!啧啧,我眼光怎地这么好呢?”


    宋时桉抿了抿唇。


    原本他还有些嫌弃这是女簪样式,自己戴不得,但见她这发癫模样,可想而知自己戴着并不难看。


    甚至还可以说有些好看。


    罢了,买簪的银钱是她出的,她觉得好看就成。


    第50章


    因为姜椿今天要进城, 姜河去镇上摆摊了。


    等他从镇上回来,姜椿立刻将兖州府闹蝗灾的事情跟他说了。


    当然为了怕他担忧,她没提自己被打劫的事情, 只说半道上遇到一群难民, 同他们打听了下情况。


    姜椿买粮食的事情未请示姜河这个一家之主,怕挨骂, 她眨巴着一双大大杏眼,弱弱道:“爹我怕回头粮价飞涨, 咱们一家三口饿死, 所以直接去舅母娘家的粮店买了五袋麦子、五袋粟谷以及五袋黄豆……”


    宋时桉见状,也忙帮她说好话:“爹, 娘子想得很周到, 如果现在不囤粮, 回头粮价飞涨, 再想买粮,就得多花好大一笔银钱,还未必能买得到。”


    姜河不比姜椿,是经历过饥荒的。


    其实李氏共生育了四个孩子,两子两女, 幼女就是死在了荒年里。


    所以姜河听闻闺女囤了粮食,不但没骂她, 还将她给夸赞了一顿:“椿娘你做得很对, 咱家田地少,全靠买粮糊口,虽然夏收时爹已经买了十石麦子, 但谁晓得这饥荒要闹多久呢?是得多囤点粮在家里。”


    姜椿笑嘻嘻道:“爹不骂我自作主张就好,买粮的事情爹你不要管了, 我已经寻好了借口,这几日会再从舅母娘家的粮店里买些粮食回来,争取囤够到明年过年的粮食。”


    “好。”姜河点头。


    想了想,他一脸谨慎地问姜椿:“椿娘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你六爷爷?”


    姜椿想也不想地回道:“告诉呗,难民的事情又瞒不住,过阵子就人尽皆知了。你现在告诉六爷爷,六爷爷还能通知族里缺粮的人家赶紧囤些粮食呢。”


    宋时桉补充了一句:“最好让族长同邹里正说一声,让邹里正通知村人囤粮,不然回头闹饥荒,别家都没粮吃,只姜氏族人有粮,只怕会出大问题。”


    姜河捣头如蒜道:“还是女婿想得周到,我这就去说。”


    抬脚就往外走。


    姜椿见时候不早了,便着手开始做午饭。


    姜河去姜兆年家说事儿,又是这样要紧的大事,多半中午是不回来吃饭了,所以她只简单炒两个菜就成。


    翻找蔬菜的时候,看到了先前买的那一堆山药。


    指望她有闲工夫做《红楼梦》里的知名美食——枣泥山药糕是别想了,反正都是补身子,炒成菜吃下去就得了。


    她刮了根山药,做了个清炒山药片。


    又切了半颗白菜,做了个醋溜白菜丝。


    还切了两个昨儿吃剩的咸鸭蛋。


    凑合着跟宋时桉简单吃了顿午饭。


    饭后,她把早起泡好的银儿跟莲子放到砂锅里,丢了几粒邱家送的枸杞进去,又放了一小块□□糖。


    然后将砂锅搁到石头支起的简易炉灶上,点燃木柴慢慢炖着。


    趁着这个功夫,她将暂放在院子里的取暖炉搬进来,放到西屋门口一侧,与灶房相连的墙边。


    她一早就在这墙上打好了洞,这会子只需要将炉子上自带的一截铁皮管子伸进洞里去就成。


    操作完毕后,她又拎起几根铁皮管子,进入西屋,将一根带拐弯的铁皮管子接到墙上探出头来的管口上。


    接着再将另一根铁皮管子接到末端的管口上。


    就这么一根接一根,沿墙在屋子里拐大半圈后,最后从东南角事先打好的洞里伸出去。


    只靠铁皮管子连接容易散架,所以她又在每根铁皮管子下方都敲了两根铁钉当支撑。


    为了防止管子相接处露烟,造成一氧化碳中毒,她还出去铲了些土,和了泥巴,用泥巴将缝隙仔细地抹了一遍。


    宋时桉见姜椿要安取暖炉,特意从炕上下来,准备给她打下手,谁知从头到尾都没用到自己。


    不得不说,她做事当真利落,是个眼里有活,手脚麻溜,脑子里还有成算的人儿。


    这样的人儿,不管身处何地,想必都能过得不会差。


    姜椿糊完泥巴,一回头,就见宋时桉定定地盯着自己,脑子里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她笑着打趣道:“夫君这是被我糊泥巴的英姿迷住了?哎呀呀,你这口味还真是有些独特呢。”


    宋时桉:“……”


    好好一个勤恳能干的娘子,可惜长了张嘴。


    姜椿扎煞着两只泥手从炕上跳下来,先净了手,然后在院子里挥舞斧头,劈了一堆稀碎的小木块。


    随即找了只边缘裂了条大缝的破木盆,去柴房端了一木盆石炭。


    她先塞了把麦秸到炉膛里,拿火折子点燃,又往里头填小木块。


    等小木块燃烧正旺时,再往里添石炭。


    结果没把握好量,石炭添得太多了些,炉膛里呼呼地往外冒黑烟。


    姜椿将倚在西屋门框上看热闹的宋时桉推进西屋,然后“哐当”一下关上门。


    然后她跑去东屋,翻出夏天用的蒲扇,朝下头炉门那里猛猛扇风。


    她的力气可不是盖的,这风虽算不上龙卷风,那也够得上狂风了,没扇一会子,黑烟就渐渐消失,红色的火苗冒出来。


    姜椿停止扇风,心里轻舒了一口气。


    生炉子经验太少不要紧,她可以靠人力扭转结局嘛。


    心里忍不住有些膨胀。


    还推开西屋的门,跑到宋时桉跟前嘚瑟:“哼,这世上,除了不能让男子生孩子,还有什么是我姜椿不会的?”


    宋时桉:“……”


    这家伙真是什么都敢想啊!


    得亏她没有能让男子生孩子的本事,不然自己可就要遭殃了。


    不过会生炉子属实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毕竟自己不会。


    他真情实感地夸赞道:“娘子当真厉害。”


    “嘴上夸赞值几个钱,你得拿出实际行动来。”姜椿丢下这句话,然后果断将脑袋前伸,闭上眼睛,红唇微微嘟起。


    一副等着被亲亲的模样。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档子事儿。


    他竖起耳朵听了下外头的动静,没听见有声响,这才凑过去,在她嘴上“啵”地亲了一口。


    亲完立时退了回来。


    姜椿哪是那么好容易打发的,执着地伸着脑袋闭着眼睛,嘴里嚷嚷道:“这么敷衍,你肯定变心了,不爱慕我了。”


    宋时桉:“……”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爱慕她?不带这般造谣的。


    他淡淡道:“你别贪得无厌。”


    姜椿轻哼一声:“我向来贪得无厌,夫君难道今儿才晓得?”


    宋时桉:“……”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没法反驳。


    轻叹一口气,他伸手将她楼进怀里,嘴巴含住她的唇瓣,允吸肯咬起来。


    本想只亲亲她的嘴唇便作罢,想到她贪得无厌的性子,还是将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


    两人唇齿勾缠地亲了足足一刻钟。


    唇瓣分开时,都拉丝了。


    宋时桉看了眼姜椿被自己肯得微肿的唇瓣,上头还黏着亮晶晶的透明口水。


    而那口水的主人,正是他。


    宋时桉登时脸色涨得通红,连忙别开脸,没眼再看下去。


    嘴里轻声道:“你擦,擦一擦你的嘴。”


    姜椿眼珠子转了转,直接伸出粉红的小舌儿,在自己上唇上添了添,又在自己下唇上添了添,然后发出“咕咚”一声吞咽声。


    嘴里嘿嘿一笑:“夫君的滋味,真好。”


    宋时桉:“……”


    这下他不但脸红了,耳朵跟脖子都红了。


    这家伙怎能如此,如此……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她。


    他伸手扶额,恨不得学那些老鼠,在墙角打个洞钻进去。


    忒羞人了些。


    姜椿见他低头扶额,一副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的模样,无语道:“不过是亲个嘴而已,旁的地方你也不是没亲过,怎地还是这么副羞答答的模样?”


    宋时桉无语道:“那是夜里,现在青天白日的,如何能相提并论?”


    “噗。”姜椿被他这话直接给逗笑了。


    她好笑道:“白日得端着正人君子架子,夜里黑灯瞎火的就能放飞自我了是?”


    宋时桉抿了抿唇,没吭声。


    夜里黑灯瞎火,被她逼着自己亲她脖颈跟身前时,的确没有那么羞耻。


    姜椿单手攀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笑道:“看来夫君还得多锻炼呀,毕竟将来咱们可是要白日敦伦的,你这般放不开可不行。”


    宋时桉:“???”


    白日敦伦?


    她竟然想要白日敦伦?


    这等出格的事情都想干,她是真的半点都不知羞耻为何物啊!


    宋时桉板起脸来,才要一本正经地训斥她一顿,话到嘴边却又张不开口了。


    她待自己这样掏心掏肺,对自己从无旁的要求,也就是在男女之事上贪婪了些,如果这点子要求自己都不满足她,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况且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是逗自己玩还是认真的都尚未可知,自己没必要着急反对。


    车头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宋时桉偏头,白她一眼,淡淡道:“你再在这里同我黏糊,仔细炉子灭了,炖的银耳莲子羹也变成石炭。”


    他凤眼狭长,若当真动怒瞪人时,眼里会有寒芒闪烁,但瞪姜椿不同,那是一种无奈又略带宠溺的神色。


    新买的银簪随着他的偏头,坠着的小葫芦轻轻摇晃着,映衬得他如墨长发更黑亮了几分。


    姜椿直接看呆了,差点溺死在他的目光里。


    要不是惦记着外头炖着的银耳莲子羹,她都想直接扑上去,狠狠亲他一顿。


    男色误国啊,何况她本就深深迷恋着这个她好容易才写出来的美强惨男配。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这才稳住心神,松开他的肩膀,开门来到灶房。


    然后她就发出一声惊呼:“啊,我的银耳莲子羹!”


    好在出来的及时,砂锅里的汤水几乎见底,但总算没糊。


    她连忙加水,又在底下填了几根柴,重新炖上。


    *


    不得不说,古代铁匠的手工锻造技术当真厉害。


    取暖炉生了半日,不但西屋里暖吁吁的,就连放炉子的灶房都热乎得不得了。


    夜里姜河坐在炉子旁取暖,笑着对姜椿道:“夜里你只管睡就是了,爹觉轻,隔一个时辰起来添一次炭就成。”


    姜椿忙道:“不用的爹,我跟苟铁匠学了个封炉子的法子,添一炉膛石炭然后盖上内外小盖,一晚上都不用再添炭,他们锻铁的大火炉都是这么弄的。”


    其实这法子是她上辈子跟太奶奶学的,跟苟铁匠没什么关系。


    姜河一听,笑呵呵道:“那感情好,这样咱们谁都不用半夜爬起来了。”


    然后站起身来,安心回屋睡觉去了。


    姜椿挑开炉盖,添了满满一炉膛炭,先将内盖放上,接着又盖上外盖。


    然后她在木盆里洗干净手,这才进了西屋。


    爬上炕后,她先把自己的褥子铺到炕尾,然后走到炕头,去抱自己的被子。


    宋时桉本就在纠结要不要挽留她这茬,见她竟然甚都没说,就直接将她自己的被子给抱走了,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又给憋了回去。


    姜椿铺好被褥,脱掉棉衣棉裤,钻进被窝里,满意地发出一声喟叹:“真暖和。”


    甚至还有点热。


    宋时桉闻言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幽幽道:“是么?那为什么我的手脚还是冰凉的?”


    姜椿一怔,诧异道:“屋里都快温暖如春了,我正嫌被子太厚呢,你竟然手脚还是冰凉的?”


    宋时桉静默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可能是我身子骨太弱了。”


    姜椿忍不住心疼起来,试探性地问道:“可能新取暖炉刚生火,供热还不太行,不然我再去你被窝里睡几日,等供热跟上来了我再回来?”


    宋时桉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见他没意见,姜椿从被窝里爬起来,抱起自己的被子,来到炕头。


    人钻进他的被窝,被子搭在他的被子上头。


    躺好后,她伸手去抓他的手,想替他暖暖,结果发现他两手热乎乎的,甚至手心还有些许汗水。


    姜椿疑惑地挑了挑眉。


    这叫手脚冰凉?


    她抬手将他的手贴到他自己脸上,哼笑一声:“你手都热出汗了,这叫手脚冰凉?夫君,你竟然撒谎。”


    宋时桉没辩解,而是抬起一只脚,贴到她的小腿上。


    姜椿顿时“嘶”了一声。


    冰得她就是一哆嗦。


    还真是冰凉,跟冰块一样凉,一点都没谦虚。


    这多少让她有些迷惑,分不清他究竟撒没撒谎。


    纠结片刻没纠结出结果,她果断选择不纠结了。


    她之所以想分被窝睡,是怕两人睡一起太腻歪,对彼此身子都不好。


    但宋时桉身子骨太弱,身上没火力,即便有取暖炉在,他熬得也艰难。


    万一再感染风寒,又是一场好罪受。


    罢了,还是继续同他睡一个被窝,大不了她克制些,一周让他亲自己一回。


    她无奈道:“既然夫君手脚冰凉,离不得我,那往后咱们就继续睡一个被窝,等开春天暖了再分开睡。”


    将脑袋埋在她怀里的宋时桉嘴角勾了勾,露出个得逞的微笑来。


    不枉他偷摸将两脚伸出被窝冻了许久,到底还是将她给留了下来。


    她这样心软,只要自己拿捏住她心疼自己身子骨这点,适当卖卖惨,甚事都能无往不利。


    得亏是自己,对她没不好的企图,不然她这样单纯的性子,还不知被旁人给算计成甚样呢。


    以后也只好自己多看顾她些,不让旁人有算计她的机会。


    不过这也算不得甚难事,毕竟放眼全京城的人,敢算计他宋时桉娘子的人儿,统共也没几个。


    如果真叫他们成了事,自己上辈子那几十年就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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