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姜椿闭着眼睛瞎忽悠道:“师父, 您别看昱哥儿还是个奶娃娃,但他是个不一样的奶娃娃。
您见过谁家奶娃娃除了饿了跟拉尿外,一声不哭的?
此子一看就十分不凡, 心性非普通奶娃娃能比的, 贼有耐心,贼沉稳。
可不就是个学画的好苗子?
我问过我婆婆了, 她说我夫君幼时可没昱哥儿这样的好心性,一不顺他心意, 他就哇哇大哭呢。
所以, 我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昱哥儿将来在绘画一途上的成就肯定远超他父亲。
师父, 错过这样的旷世奇才, 可是您老的损失。
您老就是驾鹤西去了, 也会遗憾得闭不上双眼, 恨不得仰天长啸‘还想再活五十年’,好把昱哥儿这个徒弟教出来!”
蒋堰:“……”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过王婆自卖自夸的,没见过这般自卖自夸的。
一个三个半月的奶娃娃,被她吹成花了。
自己徒弟被她忽悠瘸了就罢了,自己才不听她忽悠呢。
蒋堰才要将昱哥儿递还给姜椿, 一低头,就对上了昱哥儿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
小婴孩的眼睛澄净透彻, 乌溜溜的, 比最通透的水晶都纯净无暇。
蒋堰跟他对视片刻,竟渐渐瞧出些不一样来。
一般婴儿还真没有昱哥儿这样似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神。
所以姜椿其实没有在自卖自夸,而是此子果真不凡?
蒋堰一时间有些迷惑, 不确定自己是真瞧出了昱哥儿的不凡,还是成功被姜椿给忽悠瘸了。
他紧抿着唇, 跟昱哥儿对视半晌后,突然对姜椿道:“有阵子没见熠哥儿了,让人把他抱过来给我瞧瞧。”
姜椿立时对桂叶道:“让许奶娘将熠哥儿抱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安静乖巧的昱哥儿,熠哥儿可要“活泼”多了。
不是踹烂襁褓,就是蹬坏摇篮,就连奶娘拿来逗他的拨浪鼓,都被他抓断好几只了。
简直就是个问题婴孩!
为此姜椿还专门找姜河询问了一番原主小时候的表现。
姜河说原主小时候就普通婴孩一个,力气是随着年纪渐长慢慢增加的,不像熠哥儿生下来就力气大。
得,感情姜椿不是天生巨力,熠哥儿才是真正的天生巨力。
许奶娘很快将熠哥儿抱过来。
姜椿伸手将昱哥儿从姜堰怀里接过来,然后示意许奶娘将熠哥儿交给蒋堰。
蒋堰才刚将熠哥儿接过来,就觉得怀中一沉。
他两手小心翼翼地掂了掂熠哥儿,笑道:“熠哥儿看着脸蛋跟昱哥儿一般大小,体重可比昱哥儿沉多了。”
熠哥儿眨巴着一双凤眼,小脑袋还歪了歪,似乎在打量蒋堰似的。
边打量还边吐泡泡。
蒋堰手指轻轻抚了下他稚嫩的脸蛋,笑道:“熠哥儿的确更活泼些。”
熠哥儿以为蒋堰在逗他,顿时笑起来。
看着小婴儿纯真可爱的笑容,蒋堰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他忍不住用手指轻戳了戳熠哥儿的酒窝。
熠哥儿笑得更欢了,脚丫子在襁褓里蹬来蹬去。
然后“刺啦”一声,襁褓被蹬裂了。
下一瞬,熠哥儿的小脚丫从襁褓的破洞里伸出来。
蒋堰:“……”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识到熠哥儿的“天生巨力”,看着那只从襁褓破洞里伸出来的白嫩小脚丫,他直接惊呆了。
缓了片刻后,他才抬眼看向姜椿,有些一言难尽地问道:“熠哥儿他一直这般,活泼?”
姜椿让桂叶将熠哥儿的账本子拿来,一手抱着昱哥儿,一手拿着账本子,念给姜堰听。
“熠哥儿如今三个半月大,已经踹烂十六只襁褓、十二只摇篮,折断六根拨浪鼓,扯坏五只肚兜跟四副银手镯。
不敢想象他成人之前,会霍霍掉我们多少东西。
徒媳我也只能将账记下来,等他长大后,让他慢慢用俸禄偿还了。”
蒋堰嘴角抽了抽。
一个从小就霍霍东西,一个儿子霍霍东西她就记账让他长大以后偿还。
俩人真不愧是亲母子!
他将目光投向安静窝在姜椿怀里的昱哥儿,问道:“昱哥儿没破坏甚东西?”
姜椿低头在昱哥儿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没有,我们昱哥儿再乖巧不过了。”
蒋堰更觉昱哥儿与普通婴孩不同了。
虽然普通婴孩也不像熠哥儿这般活泼过头,动辄就破坏东西,但如昱哥儿这般乖巧沉静的也不多。
蒋堰突然就不太想下江南了。
昱哥儿这样的性子,肯定能坐得住。
对于从头开始学绘画的孩童来说,头一条要求,也是最难的一条要求,就是得坐得住。
看到好苗子,他有些心痒难耐。
如果自己不带昱哥儿,让宋时桉这个亲爹来带,旁边有个河东狮姜椿虎视眈眈,他稍微严苛点,估计她就会跳出来阻拦。
能带出来甚好成果?
要是昱哥儿这样的好苗子被他们给耽误了,自己只怕真要如姜椿所说,死了也闭不上双眼了。
心里虽是这般想的,但蒋堰嘴里却是傲娇道:“都说三岁看大,如今昱哥儿才三个半月,是不是好苗子,等他长到三岁再说。”
宋时桉闻言,猛地抬头看向蒋堰。
师父这话是甚意思?
不下江南了?
不想死了?
姜椿那番夸昱哥儿的离谱话语,竟然说动了他?
师父向来固执,不但自己劝不动,蒋家人也劝不动他。
甚时候他变得如此好忽悠了?
姜椿一听有门,顺杆就爬:“那师父您可别下江南了,得在京里看着昱哥儿点,免得他被我们两个新手父母给教歪了。”
蒋堰笑骂道:“你们是新手父母,难道你们师父我就有带奶娃娃的经验了?
当初桉哥儿跟我学画时,都八岁了,不但写得一手好字,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哪里晓得该如何从头教连字都不认识的小屁孩学绘画?”
话虽如此,却没再提下江南的事情。
荣绕在自己心头许久,思来想去都没寻到破局方法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宋时桉目光炯炯地看着姜椿,心里有无限感激,又有无限爱意。
她果然是自己的救星,不但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还挽救了师父的性命。
用上辈子的孤单凄苦,换来这辈子的夫妻恩爱,亲人萦绕,他觉得这笔账实在是很划算。
*
宋时音跟兰梓洲的亲事,到底还是定下来了,两家赶在四月三十这日交换了庚帖。
兰梓洲其实有些不太情愿,觉得宋三姑娘性子太活泼了些,娶了她以后,很难相敬如宾。
但这又算不上甚大缺点。
他将这茬跟兰大老爷跟兰大太太一说,果然挨了一顿混合双骂。
兰大太太还让他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然还有脸嫌弃起宋家嫡出的姑娘了。
兰大老爷更直接,说他再说这般不着四六的话,就动家法揍他一顿。
兰梓洲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因五月又被古人称为毒月,忌谈婚论嫁,两家只能暂停走礼,等进了六月再说。
礼走不成,却不耽误宋时音毫不见外地指使兰梓洲干这干那。
一会儿让他去南城买她爱吃的马蹄糕;一会儿又让他去她的卤肉铺拿自己给兰大太太预留的卤猪蹄;一会儿又让他给她新得的庄子写牌匾。
还趁着兰梓洲去宋家送端午节礼时,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把兰梓洲羞得掩面逃走。
兰梓洲后悔不迭。
当初自己就该咬死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如今庚帖都交换了,想反悔都晚了。
宋时音却是心情舒畅,跑姜椿面前嘚瑟:“哎呀,还真别说,结亲其实也没甚不好的,起码多了个能帮我跑腿干活的人。”
姜椿白她一眼,笑骂道:“你悠着点,别看人家兰郎君好欺负就使劲欺负人家,仔细把人家给欺负跑了。”
宋时音嘿嘿一笑:“庚帖都交换了,他能跑到哪里去?”
姜椿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打算认真说教。
其实她觉得这样也不错。
就兰梓洲那个书呆子性子,如果宋时音不主动,俩人怕是只能跟这时代其他贵族夫妻一样,相敬如宾,凑合过日子。
那样有甚趣味?
姜椿不管宋时音,庄氏也没空理会她,进入五月后,她除了要与各家走端午节礼外,还得忙活着替宋时初准备嫁妆。
宋时初与周楷程的婚期快到了。
周楷程与宋时桉同岁,今年已经二十六岁。
宋时初今年二十,放古代这个年纪还没成婚都算老姑娘了。
周家跟宋家都有些着急,索性缩短了走礼的时间跨度,将婚期定在了今年的六月十六。
宋时初的嫁妆,庄氏早几年就在准备了,奈何被抄家后,一大半都被户部给发卖了。
宋家平反后,庄氏忙过了前头兵荒马乱的几个月,就开始着手替宋时初补嫁妆。
虽已凑齐大部分,但仍还有不少零敲碎打的东西要张罗。
宋时初虽然是个庶女,但打小就养在她身边,又是个可人疼的,跟自己的亲女儿也没甚区别了。
所以除了公中的一万两银子嫁妆份例外,庄氏又给她添了一万两银子。
两万两银子的嫁妆,放在京城达官显贵圈,也很拿得出手了。
除了宋时初外,府里还有个十一月初二要成婚的宋时迁,以及一个正在走礼中的宋时音,兄妹俩的事情也得庄氏这个大伯母操持。
庄氏忙得脚不沾地,连稀罕孙子、孙女的时间都快抽不出来了。
周氏趁机提议将二太太李氏从家庙放出来,让她给庄氏打下手。
庄氏还没反对呢,宋时音就先一口否决了:“不成,不是我不孝,诋毁母亲,祖母您放她出来,只怕忙帮不上大伯母一点,还会给她拖后腿。
我倒罢了,横竖是嫁到旁人家,她即便拖后腿也有限。
但谁敢保证她不会又在我哥的亲事上头作妖?
前安平郡主虽然被褫夺了封号,又被勒令嫁出京去,但她好歹也是襄阳长公主的女儿,万一她还惦记着我哥呢?
所以,我哥的亲事绝对不能出差错。
就算您要将母亲接回来,也得等我哥成亲那日再接。”
周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嘴巴开合了几次,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月。
五个月的昱哥儿还是那副乖巧安静的模样,每日只老老实实躺着。
五个月的熠哥儿已经能流利地翻身,甚至还能坐起来了。
且一坐就坐半天,半点都不觉得累。
人家都是三躺六坐八爬爬,他可倒好,五个月就会坐了。
照这么个趋势下去,只怕再过一两个月,他就能爬来爬去了。
姜椿指着正坐在罗汉床上玩自己脚丫子的熠哥儿,对躺在自己身边的昱哥儿说道:“你看你哥都会坐了,你还只能躺着,连翻身都不会,不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嘛?”
到底是不是重生回来的?
就算装笨蛋,也有个限度,不能落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太多?
昱哥儿小嘴微张,打了个呵欠,缓缓闭上眼睛。
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姜椿:“……”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哪个重生回来的人像熠哥儿这么没有好胜心?
但出乎姜椿意料的是,哥俩的爬爬来得比她想象得还要早。
六月十五这日,姜椿跟钟文谨结伴去正院,给宋时初送添妆礼。
俩人事先商量过,给的东西差不多:一套赤金嵌红宝石头面、布料两箱、花瓶一对以及五两一个的小金锭四只。
折合成银子的话,也有七八百两了。
这样丰厚的一份添妆礼,显然很拿得出手,宋时初感激不已。
庄氏嘴角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俩儿媳妇给这样丰厚的添妆礼,显然是看在自己的份上。
也算是给她这个婆婆做脸了。
但如此一来,回头宋时音跟宋时玥出嫁,她们也得给这样一份添妆礼才行。
难免有些破费。
转念一想,这俩儿媳妇一个比一个有钱,她们自己都不肉疼,自己又何必替她们肉疼?
庄氏抿了抿唇,对姜椿说起正事:“周家人原本找了个周家的男童帮忙滚床,谁知偏就那样不巧,这孩子竟然大夏天感染了风寒。
周大太太方才打发人来说,想请熠哥儿跟昱哥儿兄弟俩去帮忙滚床,你看可成?”
按照大周习俗,滚床须得男童滚才成,而熠哥儿跟昱哥儿这对双胞胎男童,显然是滚床界的顶配了。
姜椿当即就答应了:“这有甚不成的,滚床还有红包拿呢,昱哥儿倒罢了,熠哥儿负债累累,正好让他出去赚一笔回来还债。”
庄氏嘴角抽了抽。
哪家当母亲的,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儿子幼时毁坏的物品记账,心心念念地要让他还债?
因为有了滚床这茬,所以六月十六这日,宋家去给宋时初送嫁的人,除了宋家三兄弟外,还多了姜椿这个嫂子。
毕竟她得去照看着熠哥儿跟昱哥儿嘛。
随着迎亲的队伍来到周家后,姜椿被周大太太亲自迎进周楷程所住院子的喜房里。
喜房里这会子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女眷,有周家本家人,也有外头来做客的姻亲。
有个喜娘模样的中年妇人上前行礼,然后满面堆笑地对姜椿道:“吉时快到了,还请宋大奶奶让人将喜童抱到喜床那边。”
姜椿转头看了潘奶娘跟许奶娘一眼,说道:“把他俩抱过去。”
“是,奶奶。”潘奶娘跟许奶娘齐齐应声,然后缓步走到喜床前站定。
兄弟俩今天穿得十分喜庆,一身红褂红裤,裤子里头还穿了姜椿特意让钟文谨帮自己进货的尿不湿。
不然他们要是将宋时初跟周楷程的喜床给尿湿了,可就尴尬了。
俩人刚亮相,就惹来房内众女眷一阵赞叹。
“哎哟,好俊的一对小郎君!”
“宋大爷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宋大奶奶生得也好,俩人生出来的孩子能不好看才怪。”
“我瞧着哥哥像宋大奶奶,弟弟像宋大爷,不过俩兄弟都随了宋大爷的白皮,白白嫩嫩的。”
“宋大奶奶也白呢,而且他们夫妻俩个子都高,两位小郎君也是手长脚长,以后定然长不矮。”
“宋大奶奶也太会生了,一次性生了两个小郎君就罢了,俩小郎君还这般白嫩可爱,简直羡煞人也。”
“可见小娘子找相公不能只看家世、人品跟才学,还得挑拣下长相,不然生出来的小郎君太丑,也是够糟心的。”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一番,直到喜娘发话开始滚床,这才齐齐安静下来。
正常这么大的婴孩,就算会翻身了,也得大人拿玩具或是吃食引着他,才能让他翻身。
熠哥儿不一样。
他刚一被放到喜床上,就开始翻滚起来。
喜娘都差点没跟上他的快节奏,唬得她连忙开始说吉利话:“一滚金、二滚银、三滚子女双全、四滚父母康健、五滚……”
随着她的话语,熠哥儿翻滚得更欢快了。
翻滚着翻滚着,竟然跪趴了起来,然后手脚并用,开始在喜床上爬行。
姜椿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谁家好孩子五个半月就会爬?
而且就算会爬,人家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先爬几步,再慢慢爬利索?
他可好,爬得那叫一个飞快,仿佛早就会爬几个月了似的,在喜床上转着圈地爬来爬去。
反观昱哥儿,被放到喜床上后,就安稳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潘奶娘上前轻推了他的小屁股一下,哄道:“昱哥儿,你看哥哥爬得多好,你也动一下呗?翻个身好不好?”
昱哥儿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斜了她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躺着。
姜椿上前,手动将昱哥儿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喜床上。
昱哥儿就这么老实趴着,一动不动,跟只千年王八似的。
姜椿又手动将他翻回来。
然后再手动将他翻成趴着。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回,这才罢休。
既然是来当滚床喜童的,总得将过场走下来,不然怎好意思拿人家周家的大红包?
熠哥儿被他们母子俩的行径给吸引到了注意力,扑腾着小胳膊腿,爬了过来。
他伸手拉了拉昱哥儿的小手,嘴里“啊啊”几声。
昱哥儿斜了他一眼,把手给抽了回来。
熠哥儿又伸手来拉。
昱哥儿又抽回来。
哥俩就这么玩起了“他逃他追”的游戏。
最后昱哥儿似乎被这个不省心的哥哥闹腾烦了,一轱辘翻过身,接着跪趴起来,倒腾着小胳膊腿,迅速爬到了对面的床边,然后躺下了。
姜椿:“???”
她下巴差点惊掉。
不是,熠哥儿五个半月会爬,她虽然惊讶,但也没有那么惊讶。
毕竟熠哥儿天生巨力,体重也比昱哥儿重,比普通婴孩要更强壮不少,在爬行这种体力活动上显然有绝对优势。
但是昱哥儿怎么也会爬了?
他平时可是连翻身都不会翻身的,每日只能呆呆地躺着。
怎地这会子,他不但翻身翻得利索,还爬得飞快?
莫非自己错过了什么信息?
她将目光看向两个奶娘。
才要开口询问,就见她俩都是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显然也跟自己一样,并不知情。
姜椿:“……”
好你个昱哥儿,瞒得可真够严实的。
要不是熠哥儿去骚扰你,你都懒得动弹一下是?
她一时间都搞不清这臭小子是心机深沉还是单纯懒散了。
但肯定不是重生的。
重生回来的人,肯定比他会装,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自己既会翻身又会爬的事实。
哥俩五个半月就都会爬行,惹得众女眷一阵赞叹。
好几位年轻女眷眼馋得厉害,凑过来跟姜椿讨他们哥俩的旧衣裳。
姜椿都大方地应下了,让她们回头只管派人到宋家取。
熠哥儿扭过小屁股,看了昱哥儿一眼,又扭过头来看姜椿,嘴里“啊啊”了两声。
姜椿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将他抱起来,笑道:“弟弟不跟你玩耍?那咱也不跟他玩耍。
母亲抱你,不抱他,咱们孤立他。”
这番孩子气的话语,惹得众人失笑。
昱哥儿却没什么反应,只安静躺在那里,仿佛刚才那个又会翻身又会爬行的婴孩不是他一般。
姜椿无语,让许奶娘将他抱起来。
周大太太忙亲自奉上两个大红包,一个轻轻塞到熠哥儿手里,另一个轻轻塞到昱哥儿手里。
然后下一瞬,就被姜椿给全部收缴了。
她笑嘻嘻地对他们说道:“母亲帮你们存着,留着将来给你们娶媳妇用。”
自己孩童时被老妈哄骗走压岁钱,长大后才发现真相,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自己当妈哄骗儿子的钱了。
嘎嘎,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周大太太嘴角抽了抽,尬夸道:“宋大奶奶说话当真幽默风趣。”
在周家蹭了顿大餐后,来送嫁的几人这才返回宋家。
才刚回到丹桂苑,姜椿就兴高采烈地对宋时桉道:“夫君,熠哥儿跟昱哥儿会爬了,今儿在周家滚喜床时,哥俩一个比一个爬得快。”
宋时桉惊讶地挑了挑眉:“熠哥儿会爬倒罢了,他翻身那般利索,会爬不过是时间问题。
昱哥儿可是连翻身都不会的,怎地突然会爬了?”
姜椿将手一摊,无奈道:“你问我,我问谁?要不你问问昱哥儿?
先前我就怀疑过他是不是跟你一样,是从前世重生回来的。”
宋时桉笃定道:“不可能,前世我并未续娶,压根就不存在他这个人。”
姜椿白他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前世跟他的前世,它根本不是一个前世。”
宋时桉拧眉思索片刻,“唔”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咱们生活的这一世,其实才是他的前世?”
“对。”姜椿先是点了下头,随即笑道:“不过你不用多想,我已经基本能确认昱哥儿不是重生的,是我自己想多了。”
宋时桉对姜椿很信任,闻言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
嗔道:“重生这样的事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能,不是谁都能有这样好运气的。”
一个世界有两个穿越者就已经够稀奇了,怎可能那么巧地也有两个重生者?
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变成筛子了?
姜椿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宋时桉试着分析昱哥儿的行为逻辑:“昱哥儿性子有些懒散,但脑子大概随了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其实早就从熠哥儿那里学会了翻身,只不过懒得付诸行动。
爬行的话,则是今儿当场学会的。”
姜椿点头:“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了了。”
随即笑骂道:“这臭小子,本以为是个乖巧听话的,现在看起来,又懒散又聪明什么的,也是个不好对付的硬茬子啊。
等他俩再大一些,咱们只怕就没好日子过了,擎等着跟他们斗智斗勇。”
宋时桉板起脸来,冷哼一声:“不方,到时你负责斗勇,我负责斗智。
他们两个小崽子,想逃出咱们得五指山,可没那么容易。”
姜椿拿起他的手掌,跟自己的手掌“啪”地对拍了一下,然后握拳作鹿小葵状:“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宋时桉被她逗笑了,凑过来,在她唇上“唧”亲了一口。
姜椿从袖子里掏出周大太太给的大红包,拆开看了下,见每个红包里头都装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加起来就是二百两。
姜椿顿时笑得跟偷到了灯油的小老鼠一般,笑哈哈道:“哎呀,随便去滚几下喜床,就得了二百两银子,看来有必要将熠哥儿跟昱哥儿陪养成专业滚床童子呢。”
宋时桉哭笑不得:“咱家又没穷得揭不开锅,你敢干这跌份儿的事情,母亲可跟你没完。”
若非周家是姻亲,敢上门请熠哥儿跟昱哥儿去当滚床童子,早被庄氏给让人拿大棒子撵出去了。
他们宋家的孙辈,可没那么不尊贵。
第172章
宋时初三朝回门的日子, 同时也是宋时桉的生辰。
但今儿不是休沐日,前儿宋时初出嫁,宋时桉作为兄长得送亲, 已经向衙门告假一日。
今儿显然不能再告假。
所以宋家中午摆了回门宴, 招待宋时初跟周楷程,晚上又摆家宴, 替宋时桉庆生。
原本照庄氏的意思,这家宴应该将族亲们都叫上, 大家好好乐呵一下。
但是被宋时桉给拒绝了。
所以这顿家宴, 就只有宋家一家子人。
饭后,众人都给他送了生辰礼物。
老太太周氏抠抠索索地只给了十两银子。
理由是家里小辈太多, 一会儿你过生辰, 一会儿他过生辰, 给太多的话, 她的钱袋子承受不起。
宋振庭三兄弟,不约而同地给了一套文房四宝。
庄氏给了一套画笔,外加一套颜料。
三太太秋氏给了件树根雕刻的摆件。
钟文谨送了套男士护肤品。
宋时锐则送上了自己的祝福语:“大哥你好好保养,省得年老色衰被大嫂嫌弃,将你扫地出门。”
这祝福语一看就不是他这样的大老粗能想出来的, 罪魁祸首是谁,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
宋时迁送了本自己好容易托同学搞到的孤本。
宋时桉虽然收了, 但让姜椿将买孤本的钱还给了宋时迁。
这二百多两银子, 估计是宋时迁全部的私房钱了,宋时桉哪好意思照单全收?
宋时音跟宋时玥两个堂妹,送的都是自己的针线活, 扇套、香袋之类的。
姜椿则是送了他一把请钟文谨帮自己从拼夕夕商城代购的电动刮胡刀。
当然,依然是使用太阳能电池的。
宋时桉收到礼物后, 心里高兴,嘴上却逗姜椿:“送我这个做甚?我眼瞅着就快要三十的人了,差不多是时候该蓄须了。”
他今年二十六岁,距离三十岁也只差四年了而已。
姜椿立时跳脚:“不准留胡子,你这样好看的脸蛋,留胡子虽然也不丑,但颜值肯定会大打折扣。”
顿了顿,她又威胁道:“敢留胡子,你就自己滚去西稍间睡,不许进我的东稍间!”
宋时桉忍住笑,板着脸不乐意地说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明年我都要入阁了,还是这么副白面书生的模样,阁老的威严何在?”
姜椿哼笑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上辈子当了几十年内阁首辅,还能被内阁那些老臣跟下头的官员为难住不成?”
宋时桉作为难状:“娘子你不晓得那些官场老油条,难对付得很,即便是我有上辈子的经验打底,也如履薄冰呢。”
姜椿白了他一眼,压根不听他忽悠:“满嘴谎话,你猜我信不信?”
宋时桉失笑,伸手将人楼进怀里,点着她的小鼻子,笑骂道:“娘子越来越精明了,我想哄骗你都哄骗不了。”
姜椿哼唧道:“知道我的厉害,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干哄骗我的事情。
不然东窗事发后,可仔细你的皮!”
宋时桉立时表态:“娘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哄骗你的。”
话虽如此,等夜里躺下后,他又借口今儿自己生辰,向姜椿提出了好几样令人羞于启齿的要求。
姜椿不肯答应,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卖惨,搞得她招架不住,只能答应下来。
后果就是次日他神清气爽地上衙去了,而姜椿腰酸背疼腿抽筋,嘴巴还肿了,嗓子也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然后遭到了钟文谨的无情嘲笑:“大嫂你竟然如此好强,不但现实里压大哥里头,床榻上竟然也压大哥一头?”
俩人虽然都是穿越女,但关系极好,算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不存在雌竞之类的,所以也没那么多避忌。
姜椿:“……”
好强你妹啊,她一点都不好强好,能躺着享福,谁愿意坐在上头吭哧吭哧努力啊?!
她这不是没办法嘛,宋时桉这家伙非让自己按照他平时服侍自己那般,全方位主动一回。
一通忙活下来,她这才理解了他素日多有“辛苦”。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姜椿理解归理解,但下回敦伦她肯定不会主动了。
忒累!
她白了钟文谨一眼:“谁说我要强了?我一点都不要强,我夫君就是我的强。”
钟文谨正吃茶呢,闻言“噗嗤”一声,直接将茶水给喷了出来,并且呛咳不止。
边咳嗽边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嘎嘎笑:“大嫂,你这是想笑死我啊?咱们如今可都是古人,禁止玩梗禁止玩梗!”
俩人说说笑笑一番,钟文谨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来:“大嫂,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你想要甚礼物,我从拼夕夕商城给你买。”
姜椿拧眉想了想,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有甚特别想要的现代物品。
她嘿嘿一笑,厚脸皮道:“不如送我几箱子小雨伞,毕竟这是消耗品,用得贼快。”
钟文谨一脸的一言难尽:“大嫂不用一直炫耀的,我早就晓得大哥这方面很厉害。”
她们当妯娌快两年了,大嫂又是个逮着机会就秀恩爱的,自己还能不晓得这个?
姜椿白她一眼,笑骂道:“我这是炫耀吗?我这是务实!
横竖你都要送我生辰礼物,送点实用的小雨伞有何不可?”
钟文谨无语道:“小雨伞能值多少钱?”
姜椿哼笑道:“蚊子再小也是肉。”
先前找钟文谨进货的小雨伞,眼瞅着就要被宋时桉用光了,她不多囤点货,回头箭在弦上却没了小雨伞,那多难受?
钟文谨一脸无奈道:“得了,你俩的小雨伞我包了,这总成了?
送小雨伞当生辰礼物,你好意思开口要,我还不好意思送呢,也忒敷衍了些。
你赶紧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想要的物品,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姜椿如她所愿地又想了想,还是没想到。
都说一孕傻三年,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大概要傻六年?
她只能实事求是地摊了摊手:“我想不出来,你随便看着送,反正又不是外人。”
谁知这话刚说出口,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要是实在没东西送,那就送我相机跟照片打印机。”
那可是值足足一千二百两银子的奢侈品呢,她虽然已经攒够了银钱,但还没舍得下手。
钟文谨笑骂道:“果然不该拿相机出来嘚瑟,这下可好,被你惦记上了。”
她拧眉思考片刻,咬牙道:“这玩意儿太贵了,全包我有点承担不起。
这样,我给你出一半,你自己出六百两,行不行?”
好消息是自己交付了兵部的酒精订单后,一夜暴富。
坏消息是兵部又订购了更多的酒精,加上太医院以及各大医馆的订单,自己还得扩建酒坊。
所以手里银钱依然不宽裕。
姜椿想也不想地说道:“可以。”
立省六百两银子,不答应是傻子。
其实就算钟文谨不出这一半,自己最终也还是要买的。
她跟宋时桉可以不拍照,但如果不能用相机将两只小崽子的成长过程记录下来的话,难免有些可惜。
姜椿直接走进卧房,打开她存钱的钱箱,从里头取了十二个五两重量的金锭子,返回来交给钟文谨。
因她俩说话时,早就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所以钟文谨也没避忌,当着姜椿的面将这十二个金锭子收到拼夕夕系统里,并将其兑换成RMB。
然后加上自己拼夕夕商城的积分,换购了一台相机跟一台照片打印机,将其取出来交给姜椿。
姜椿很是高兴。
有了这两样物品,她就能实现拍照自由了。
除了给两只小崽子拍照外,她决定也要多给宋时桉拍照。
长得好看的美人,就该多多拍照留念。
如此就算他将来老了,年老色衰了,自己也能对着他的照片流哈喇子。
咳,不是,是好好欣赏。
傍晚宋时桉下衙后,姜椿将相机得出来嘚瑟。
宋时桉闻言,立时道:“咱俩拍照合照,你把这合照打印出来,挂在明间里。
往后谁来丹桂苑,都能瞧见咱俩的合影,羡慕死他们!”
“这主意好!”姜椿一听,顿时眼眸一亮。
余光瞅见罗汉床上正爬来爬去的熠哥儿以及躺在那里修仙一样的昱哥儿,又笑道:“咱们一家四口再拍张全家福,咱家四口人呢,怎能连张全家福都没有?”
宋时桉受她启发,又提议道:“全家福的话,咱们应该跟父亲母亲以及二弟一家照一张。”
姜椿没甚意见,反正比起相机跟照片打印机来,墨盒跟相纸都算便宜货了,多拍几张也无妨。
甚至还主动提议道:“真正的全家福,还应该加上老太太、二叔以及三叔一家呢。”
宋时桉眉头一皱,推脱道:“二婶还在家庙呢,大合照的话等二弟成亲那日再拍不迟。”
姜椿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也好。”
他轻推了她一把,催促道:“来,咱俩先拍张合照。”
姜椿见他兴致勃勃,也没扫兴,将相机支架从包装盒里取出来,组装好,放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然后将相机装上去。
通过液晶屏观察了下远近,发现太近了些,没法照到全身,她又拎着支架往后挪了挪。
等全部调试好后,她设定成定时拍照,然后迅速跑到宋时桉身旁坐下。
对他说道:“马上就自动拍照了,你保持别动。”
宋时桉闻言,迅速伸手,楼住了她的肩膀。
姜椿:“……”
不让你干啥你偏干啥,进入叛逆期了是?
“咔嚓”一声,自动拍照完成。
姜椿起身跑回支架前,翻看起刚才拍的照片。
然后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宋时桉一身绯红官袍,脸蛋冷清孤傲,颇有些二品大员的官威。
而她自己,被他楼在怀里,脸蛋跟朵盛开的喇叭花似的,笑得那叫一个不值钱。
他俩分明是杀猪女与权臣小娇夫,怎地变成了权臣与农女小娇妻了?
靠,这不合理!
她气愤地嚷嚷道:“这张没拍好,重新拍一张!”
跟在她身后过来的宋时桉挤到液晶屏前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果断否决了她的提议:“我觉得甚好,你赶紧打印出来。”
姜椿耍赖:“我不,这照片把我拍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打印出来丢人现眼吗?”
宋时桉白她一眼:“甚二傻子,娘子笑得这般阳光灿烂,旁人一看就晓得你对为夫甚是满意。”
姜椿:“……”
这似乎有些没法反驳。
她只能将相机从支架上拧下来,连上照片打印机,将两人的合照给打印了出来。
拼夕夕商城出品的这个照片打印机还挺高端,有按钮能选择打印尺寸,有六寸、八寸、十寸跟十二寸四个选项。
姜椿问宋时桉:“要多大的?”
宋时桉果断道:“最大的。”
姜椿嘴角抽了抽,手指按下了十二寸的按钮,然后又按了打印按钮。
一阵细微的“吱吱”声后,一张照片被照片打印机吐了出来。
姜椿拿起来瞅了一眼,立时将其递给宋时桉。
实在没眼看。
十二寸的大相纸,仿佛将她脸上的笑容都放大了几分。
看着真是令人头秃。
宋时桉却是当成宝贝一般,将这照片拿在手里反复观看,嘴角的笑容都快跟照片上姜椿的笑容有的一拼了。
姜椿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来,趁着光线还好,咱们一家四口拍一张。”
宋时桉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这照片放到一旁,然后走到罗汉床边,伸手将昱哥儿抱起来。
而姜椿,只能绕到罗汉床另一侧,逮住正在爬的熠哥儿,将他抱起来。
抱着他走到相机跟前设定好自动拍照后,她连忙抱着熠哥儿坐到宋时桉旁边。
昱哥儿坐在宋时桉怀里,眼睛瞅着相机的方向,小身子一动不动。
熠哥儿则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在姜椿怀里跟只毛毛虫一般咕蛹来咕蛹去,简直就是个“咕蛹者”!
她只能将手伸向相机的方向,逗他朝前看:“熠哥儿,看,前面有蜻蜓。”
熠哥儿被吸引到了注意力,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咔嚓”一声,相机拍照完成。
姜椿单手抱着熠哥儿,走到相机跟前看液晶屏。
只见上头,宋时桉跟昱哥儿一大一小如同复制黏贴的两个人,齐齐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而自己,正伸出一指,指向镜头。
自己怀里的熠哥儿,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屏幕,小嘴裂开,露出个傻乎乎地笑容来,下巴上疑似还有抹晶莹的口水。
她简直两眼一黑。
都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小崽子,怎地一个似矜贵的公子哥,一个似地主家的傻儿子?
她本想建议重拍一张,但想到熠哥儿那么难搞,好容易才哄得他看镜头,还是别瞎折腾了。
主要是,就算折腾,也没法保证他拍出来不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罢了,傻人有傻福,小孩子傻乎乎的才可爱呢。
哪像昱哥儿,跟个生无可恋的小老头似的,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她再次将相机连上照片打印机,打了张十二寸的照片出来,将其递给宋时桉。
宋时桉看了眼照片,顿时被逗笑了,伸手轻捏了下正在姜椿怀里扑腾胳膊腿的熠哥儿的脸蛋,笑道:“熠哥儿真可爱。”
笑得傻乎乎的,像她母亲一样可爱。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这两张照片肯定保不住,铁定要被姜椿撕个粉碎。
他将昱哥儿放回罗汉床上,站起身来,对姜椿道:“你看着昱哥儿点,我去明间寻个地方将照片贴上。”
姜椿连忙开口阻拦道:“就那么贴上多难看,还容易弄脏。
我明儿让二弟妹帮忙买两个相框,将照片装进相框后,你再挂起来。”
宋时桉立时又坐了回去,笑着夸赞道:“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
六月二十八是姜椿的生辰。
宋时桉自己生辰过得随意,姜椿生辰却极为重视,早早就拜托自己母亲庄氏帮她摆酒庆贺。
还明确要求邀请的宾客数不得少于去年今日寿宴的宾客数。
把庄氏给气笑了:“去岁椿娘怀着身孕,我替你高兴,又怕旁人说我苛待乡下出身的儿媳妇,这才替她摆酒庆贺。
足足十五桌酒席,即便席面是自家做的,酒是椿娘自己提供的,也花了我五百多两银子。
你可倒好,一文钱没拿过来不说,还大言不惭地要求邀请的宾客数不能比去年少。
你咋不上天呢?”
儿媳妇薅羊毛就罢了,她眼皮子浅,加上脸皮厚,自己拿她也没办法。
儿子竟然也来薅自己的羊毛了,还一张口就是五百两银子,自己这点子嫁妆,哪里经得起他们夫妻轮番上阵薅?
早晚要给他们薅秃了!
宋时桉振振有词道:“可是椿娘替您生下了两个孙子,是咱家的大功臣,这还不值得您花五百两银子替她庆生吗?”
庄氏不为所动,冷酷无情道:“我出力就罢了,总不能让我又出力又出钱,我可不当这大冤种。”
宋时桉又劝说了一番,奈何庄氏死活不答应。
毕竟庄氏可不止姜椿一个儿媳妇。
若是她这个月出五百两银子替姜椿庆生,下个月钟文谨生辰,虽然日子不好没法摆酒,但五百两银子的酒席钱得给她。
这叫一碗水端平。
如此一来,光两个儿媳妇的生辰花费,加起来都有一千多两银子了。
这还不止,四个孙子、孙女生辰,她这个当祖母能不表示表示?
不但得表示,还得好好表示表示。
一年下来,自己铺子跟田庄的出息,估计都不剩多少了。
实在遭不住。
见庄氏不松口,宋时桉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母亲先帮着张罗,回头您算算花了多少银钱,我让椿娘结给您。”
庄氏这才满意了:“成。回头我列好单子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你们看看可有删减的。”
宋时桉颔首:“有劳母亲了。”
庄氏阴阳怪气地轻哼一声:“别出力不讨好就成。”
宋时桉轻笑道:“怎么会?”
*
长子要求寿宴的规模不能比去年少,庄氏便扩大了邀请范围,凑足了二十一桌人。
正好跟姜椿的年龄一致。
姜椿面上笑嘻嘻,心里哼唧唧。
宋时桉这个败家爷们,又霍霍自己的银钱!
虽然这钱是花在自己身上的,但不代表她就不肉疼。
不过花都花出去了,她也只能苦中作乐,争取在酒席上多吃点多喝点,如此也能少亏点。
但姜椿却低估了宋时桉的嘚瑟能力。
她正在正院后头的花厅里陪宾客们说话呢,桂花就急匆匆跑来禀报道:“奶奶,大爷带着男客们去丹桂苑看全家福了,让奴婢来跟奶奶说一声,免得冲撞了奶奶。”
锦乡侯府世子夫人萧娘子听到这话,好奇问道:“甚全家福?莫非是宋大爷的新字画?”
能让男客们心甘情愿挪窝前去欣赏的,大概只有宋时桉宋卿知的字画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宋时桉这个清冷孤傲的权臣人设,现在是完全崩了,直接便成了个炫妻狂魔。
不对,还得加上炫子这一条,毕竟全家福里也有熠哥儿跟昱哥儿他们两个小崽子呢。
她只能笑着解释道:“是画,但也不是画,不是我夫君画的,是用番邦相机拍出来的照片画。
只不过比起略有些抽象的画作来说,相机拍出来的照片画更真实,看上去跟真人别无二致。”
与萧娘子交好的曹娘子顿时嗔道:“有这样的好东西,姜娘子不带咱们去看,反倒让那些男客们抢了先。
该罚酒三杯才行!”
姜椿笑道:“我本打算等席后再带你们去瞧瞧的,谁知他们那样猴急,还没吃席呢就跑去了。
咱们都是淑女,可别学他们的急性子。”
之前是没打算嘚瑟这个的,但宋时桉都嘚瑟过了,自己也只能“夫唱妇随”。
众人一听她们也有得看,倒没那般着急了,横竖男客们已经抢了先,她们就算现在想去看也去不成。
毕竟得避嫌。
不过,宋大奶奶竟然自称淑女?
笑话,她要是淑女的话,那全天下的女子都是淑女了。
*
丹桂苑那头,宋时桉正背负着手,笑眯眯地享受着众人的吹捧。
跟过来看照片画的,除了自己的师父蒋堰,下剩的都是自己的表兄弟、同窗好友、故交家的同龄人以及吏部的几位同僚,基本都是年轻人。
众人第一次瞧见所谓跟真人一样的照片画,简直惊为天人,直呼“神迹”!
最惊讶的莫过于蒋堰,整个人都看惊呆了。
第173章
蒋堰见过写实派的画, 但却没见过这般写实派的画。
别说身形轮廓了,就是徒弟官袍补子上锦鸡的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虽然向来以山水见长,但对写实派的画作, 特别是肖像画也是有所涉猎的。
所以清楚明白, 即便是宫廷画师那等肖像画顶尖画手,也画不出如此分毫毕现的肖像画。
整个人看得如痴如醉, 恨不得砸掉外层的玻璃框,直接将眼睛贴到那照片画上看个清楚明白。
旁人不似他这般专业, 都在震撼这照片画的清楚程度。
有几个有眼力见的表兄弟, 晓得宋时桉炫妻狂魔的性子,逮着姜椿就是一通夸。
“表嫂被表哥揽在怀里, 笑得简直比盛开的牡丹花都好看。”
“表哥、表嫂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再没哪对夫妻比你俩更般配了, 你俩随便往那一坐, 就跟神仙眷侣似的,浑身都冒着仙气。”
“表弟妹对表弟显然很满意,不然也不会笑得如此开心。也对,表弟这样年少有为的郎君,哪个娘子能不满意?”
“最绝还是一家四口这张全家福, 两个小郎君一个像表哥,一个像表嫂, 都是顶顶好的相貌, 表嫂也忒会生了。”
“……”
把宋时桉夸得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去了。
觉得这几个表兄弟很上道,于是投桃报李地说道:“我那里有些我娘子替我买的番邦好纸,用都用不完, 待会儿你们走的时候,每人带几刀回去使。”
其实是姜椿嫌古代宣纸贵, 让钟文谨帮忙从拼夕夕商城进了一批现代宣纸来给他用。
结果宋时桉嫌弃得不行。
现代批量制作出来的宣纸,够白,够细腻,但使用手感比大周宣纸差很多。
毫不意外地挨了姜椿一顿骂,说他现在抖起来了,以前在大柳树村时,用白棉纸不也照样写得欢实?
宋时桉得赶紧将这箱子宣纸送出去,不然被姜椿瞧见一次,就要骂自己一次。
几位表少爷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得不得了,纷纷道谢。
路舒羽也凑热闹道:“卿知兄有这样的好东西,怎地也不送我几刀使使?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韩萧附和道:“就是,表兄弟是你的兄弟,我们两个好兄弟就不是你的兄弟了?”
宋时桉:“……”
甚好东西啊,也值得你们争抢。
他哼笑一声道:“猴急什么,我还能忘了你俩的份儿不成?”
他的几位同僚见这么多人都有了,只剩他们几个,顿时也开口讨要。
角落里几个世交家的子弟也蠢蠢欲动。
宋时桉索性大手一挥,豪气万千地说道:“放心,今儿来的男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份。”
在场男客基本都是年轻人,闻言顿时齐齐爆发出一声欢呼。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些人以为得了甚好东西,回头上手一用,就知道这番邦好纸不过如此了。
转念一想,这些人在书画一道上大都资质平平,就算上手,只怕也用不出来好坏。
当然,自己师父除外。
他可不敢送这样的宣纸给他老人家使。
*
正院这边,姜椿在得知男客们离开丹桂苑后,这才领着女眷们过去看热闹。
跟男客们一样,众人顿时惊为天人。
有那不差钱的贵妇,直接找到钟文谨头上,要跟她买能照出照片画的相机。
钟文谨从大嫂来跟自己买镜框的时候,就料到会有今日了,早就想好了预案。
她笑道:“倒不是我不愿意卖,只是这相机价格昂贵,价值一万两二千两银子一台。
这倒罢了,关键是这物什操作复杂,又极金贵,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坏掉。
而且光有相机还不行,要想得到这照片画,还得买一台价值一万二千两银子的照片打印机。
而这照片打印机同样金贵易坏不说,上头使用的墨盒跟相纸最多打印三四十张照片画就得更换,每样价值一百两银子。
也就是说,要想得到这照片画,得花至少两万四千二百两银子,着实不划算,我不建议各位入手。”
相机这样高科技的物品,不适合卖给周人,实在太过于超前。
而且数码相机操作难度高,她们很难玩得转,万一损坏了哪里,她自己也不会修啊。
花大价钱买来的物品,还没用几回,就坏掉了,她们这些大冤种肯定会找到自己头上,让自己退钱。
钟文谨才不会自找麻烦呢,索性定个天价,直接从价格上劝退她们。
当然,就算真有不计较价格的冤大头非要买,也没关系。
这可是番邦商品,而番邦远在海外,番邦商人几年来一回都有可能,且让她们排队等着。
果然众人闻言,纷纷发出“嘶嘶”倒抽凉气的声音。
她们虽然是达官显贵家的女眷,手里产业一大堆,但若是叫她们一下拿出两万四千二百两银子来买相机跟照片打印机,她们肯定不舍得。
即便是富裕如新城长公主,两万四千二百两银子她掏得出来,但掏两万四千二百两银子买这样华而不实的物品的事情,她肯定不能干。
会遭人非议。
众人倒抽完凉气后,又纷纷遗憾地叹气。
她们也想拍几张姜娘子这样的照片画,放在自家明间里撑场面。
一瞬间,众人对姜椿的羡慕达到了顶点。
钟文谨老神在在,等众人羡慕得差不多了,这才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不过大家想要照照片画,也还是有办法的。”
众女眷一听,顿时眼神一亮。
曹娘子急不可耐地催促道:“甚办法,钟娘子你快说。”
钟文谨笑道:“我打算过阵子开个照相馆,专门帮人照照片画,你们若是想照,只管去照相馆照便是。”
顿了顿,她又笑道:“当然,大家这样的尊贵人儿,若是不想跟百姓们一块儿挤照相馆,也可以出跑腿费,请我们照相馆的摄影师上门替你们照。”
这下就连宋时桉的嫡亲舅母庄大太太都坐不住了,指着墙上悬挂的照片画,询问道:“照这样一张照片画,需要多少银钱?”
若是不太贵的话,趁着他们家老太太还在世,得照张全家福。
如此就算将来老太太不在了,他们也有个念想。
钟文谨笑道:“相纸有六寸、八寸、十寸跟十二寸四种,前三种尺寸都是三两银子每张,最后一种尺寸四两银子每张。
大嫂这两张照片画,是十二寸的,得四两银子一张。”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上门拍照的话,每张照片需要多加一百文的跑腿费。”
庄大太太笑道:“倒是不贵。”
回头可以多照几张,每房分一张,谁也不眼馋谁。
姜椿嘴角抽了抽。
从钟文谨开始说相机价格开始,她眼珠子就惊得差点掉出来。
甚叫“奸商”,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好家伙,相机跟照片打印机两样合起来,进货价才一千二百两银子,她直接翻二十倍,卖两万四千两银子。
墨盒十两银子一个,打印纸十两银子一包,每包三十张,她都敢卖一百两银子每个,翻了足足十倍。
真是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
惊讶了一会子后,姜椿渐渐回过味来。
钟文谨开这价格,显然是不想做这买卖。
也对,相机毕竟是高科技产品,自己要不是前世买过单反,学起来都要费好一番功夫,更何况是古人了。
最关键的是没有售后,相机一旦出问题,根本没人会维修,直接变成砖。
花大价钱买块砖,人家买家能善罢甘休?
为了避免麻烦,索性直接开个天价,不卖给她们,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钟文谨这家伙,在做买卖上头果然很精明。
不过,说到底,这事儿都怪宋时桉。
这家伙闲着没事嘚瑟啥?把人兴趣勾起来了,偏又买不起,搁谁头上谁不难受?
忒坏了!
刚在心里喷完宋时桉,姜椿就听到了钟文谨要开照相馆的计划,顿时一阵无语。
她是懂赚钱的。
一张十二寸的照片画,卖四两银子,加上上门跑腿费就是四两一钱银子。
达官显贵家请摄影师上门,显然不可能只拍一张,还不够折腾的,起码得照个三五张。
等于说一笔订单就高达十几二十两银子。
而且照相这种事情,又不是只照一回,就再也不照了。
达官显贵家一年照个三五回不过分?
如此一来,每年她光从一户达官显贵家就能赚个百八十两银子。
京城的达官显贵跟商贾富户恁多,又没有其他竞争对手抢生意,她肯定会赚个盆满钵满。
就是有些太张扬了些,不晓得会不会遭老皇帝忌惮?
姜椿悄摸走到新城长公主跟前,将她拉到东次间里,将自己的担忧直白地说了出来。
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让我二弟妹上供一台相机跟一台照片打印机给皇上赏玩?”
新城长公主立时摆了摆手:“不必,皇兄对番邦物什兴趣缺缺,且这相机跟照片打印机操作复杂,皇兄拿到手也不会用,最终的归宿就是丢进他的私库长灰。”
略一停顿后,她又笑道:“不过,要是臣子们都照过照片画了,他一个当皇帝的人儿都没照过的话,只怕他脸上会挂不住。
回头我帮你们问问,看皇兄几时得空,让钟娘子进宫给他跟后妃们拍几张照片画。
然后钟娘子就可以放心开照相馆了。”
说到这里,她又哼笑一声:“这也算是她那照相馆的活招牌了,她可不吃亏。”
姜椿笑道:“我也不能让干娘您吃亏,等二弟妹给皇上拍完照片画后,我就带相机跟照片打印机去您府上给你们全家拍照,你们想拍几张就拍几张,保管管够!”
新城长公主扬了扬唇角,傲娇地请哼一声:“算你识趣。”
*
送走宾客后,姜椿累得歪到罗汉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宋时桉凑过来,说要帮她按腰。
姜椿朝他一伸手:“我的生辰礼物呢?”
吸取去年的教训,她已经去她的宝贝大箱子里找过了,结果甚都没找到。
宋时桉笑了笑,去了趟西次间的书房,拿了卷画轴过来。
姜椿嘴角抽了抽,心想,别又是避火图?
宋时桉走到罗汉床边,当着丫鬟们的面,直接将这画轴给展开了,快得姜椿连开口阻拦都来不及。
她差点都要捂眼了。
结果这竟然是副再正常不过的画作。
画的是她坐在慈安寺桃林树杈上晃荡脚丫子的场景。
她身穿柳黄短袄,坐在满树的粉色桃花中,杏眼桃腮瓜子脸,纤腰盈盈不足一握,笑得花枝乱颤。
颇有些人比花娇的架势。
不止如此,他还将自己也画了进去。
画上的宋时桉侧身站在桃花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姜椿,眼眸里似有无限深情。
任谁看了这画,都觉得这是对恩爱的有情人。
姜椿满意地将这画来来回回欣赏了三回,才要让宋时桉将画轴卷起来收好,突然在画作一角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往前凑了凑,又往前凑了凑。
最终在画卷的东南角落里,找到了鹌鹑蛋大小的两只摇篮,并艰难地辨认出来摇篮里似乎放着两个小婴孩。
姜椿:“……”
不是,不想画两只小崽子,咱可以不画的。
画这么小一米米,要不是她副身体不近视,又够细心,还真瞧不出来。
画了,又仿佛没画。
要说没画,又冤枉他。
所以他这是想表达啥?
他们是真爱,小崽子是意外?
真是有够幼稚的!
话虽如此,姜椿的唇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笑容想压都压不住。
第174章
新城长公主果然是最了解老皇帝的。
钟文谨按照她的建议, 进宫给老皇帝跟几位得宠后妃拍了三四十张照片。
老皇帝大概是上了年纪,素日应付政务就耗费了几乎全部的精力,没心思管甚番邦商品这样的“小事”。
拿到照片画后, 欣赏了一会子, 便将这茬给撂下了。
钟文谨开照相馆这事儿,算是稳了。
而姜椿这头, 今年照旧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她大批量种植的玉米丰收了。
这些玉米被剥去外皮后, 晾晒在庄子上的打谷场上, 入目一片金黄。
因数量太多,垛玉米垛工作量太庞大, 所以姜椿决定直接将其放在露天晾晒, 晾晒干后装入粮仓。
她今年早早让人在几个庄子上都修建了数个大粮仓, 正好派上用场。
至于过阵子才收获的红薯, 为了防止被冻坏,要全部储存到地窖里的,她也让人挖了不少地窖。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忙活,那就是帮宋时桉办桂花宴。
去岁他得知自己有孕后, 就兴头地想大摆中秋宴,结果被忙得脚不沾地的庄氏给训斥了一顿。
姜椿那会儿大着肚子, 显然扛不起这重担, 为了安抚他,她许诺今年中秋替他办个桂花宴。
她当然不能食言。
横竖她现在有钱有闲,又有得力人手帮忙, 张罗个桂花宴也没太大难度。
宴席的时间定在八月十二,她提前五日就开始准备, 又是派请帖,又是定菜单,又是盘点桌椅板凳盘碗碟子,又是布置宴席现场。
着实是好一通忙活。
一直忙活到十一日傍晚,这才色色齐备,就等明天开席了。
姜椿本想等宋时桉下衙回来,在他面前好好邀功一番。
自己为了他忙前忙后好几日,人都累瘦了几斤,他不好好奉承奉承自己的话,她可跟他没完。
结果宋时桉回来后,满脸凝重地说道:“皇上病了,病情来势汹汹,这会子烧得人都迷糊了。
明儿的桂花宴,只怕是办不得了。”
老皇帝病重,作为太子岳家的宋家却大宴宾客,实在经不起讲究。
姜椿“啊”了一声:“这么突然?”
这显然跟上辈子不一样,不然宋时桉傻了才会让自己张罗桂花宴,这不是存心折腾自己玩吗?
宋时桉“嗯”了一声,皱眉道:“半上午时他正在养心殿与朝臣议事呢,突然就晕倒了。
太医诊脉后说他感染风寒,起了高热,连忙开了退热的方子。
喝了汤药,热倒是退下去了。
但两个时辰后,又再次发起了高热……”
姜椿心想,反复高烧,只怕是有炎症?
如果只是普通炎症,多吃几幅太医开的药大概就能扛过去。
但如果是肺炎的话,就古代这医疗条件,肯定要寄。
其实原著里头,老皇帝也是感染风寒后,久咳不愈,大年三十晚上一口痰没咳上来直接憋死的。
如果这次没熬过去的话,就有那么点宿命感了。
姜椿警惕地对桂枝道:“去跟几个奶娘说,如今正值换季,大人都容易感染风寒,小孩子就更危险了。
让她们注意给两位小郎君增添衣裳,别冻着他们。”
虽然就算当真感染风寒,她的宝贝大箱子里也有事先让钟文谨帮自己代购的儿童感冒药跟消炎药。
但小孩子身体脆弱,再小心都不为过的。
如果熠哥儿跟昱哥儿出点什么事儿,她肯定承受不起这打击。
桂枝应道:“是。”
桂枝出去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姜椿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了,直白道:“老皇帝这次不会抗不过去?”
宋时桉摇了摇头:“谁晓得呢,上辈子可没这一茬。”
也不知道哪根命运的线头动了,竟引发了这样的变化。
姜椿笑道:“总归不是甚坏事儿。”
老皇帝多活一日,出现变数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死了的老皇帝才是好的老皇帝。
若换成太子黎钧行病重,别说自己了,钟文谨肯定也坐不住,铁定要拿现代药品出来救他的命的。
不然他一挂,其他皇子上位,作为前太子岳家的宋家,能有甚好下场?
但老皇帝病重,她们只会选择袖手旁观。
甚至还会盼着他早点死,好早点给太子腾位置。
宋时桉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是好事儿,但就是委屈娘子了,白忙活了好几日。”
姜椿嗔道:“你晓得我的辛苦就好。”
顿了顿,又反过来安慰他:“办不成就办不成,横竖咱们怕招皇上的眼,没敢广邀宾客,人数连锦乡侯府的赏菊宴都比不上。
这么寒酸的桂花宴,怎么配得上咱们未来的首辅大人?
索性后年再办,到时咱们直接摆一千桌,让夫君好生风光一回!”
明年办不了,乃是因为老皇帝挂了后,黎钧行为了好名声,下令勋贵以及七品以上的官员,一年内不得宴饮。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泼冷水道:“你少兴头,一千桌酒席,就算所有席面让自家厨子做,酒水从二弟妹的酒坊进货价买,也要花费四五千两银子。
有这么多银子,都能买间两层楼的好铺子或是一个五百亩小庄子了。”
姜椿豪气万千地一挥手:“钱虽然重要,但夫君的脸面更重要。
花就花了,回头我再挣回来就是了。”
宋时桉感动得不行,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哽咽道:“娘子对为夫太好了。”
得多深的感情,才能让她这个仓鼠一样的守财奴舍得一掷千金替自己张罗宴会?
姜椿窝在他的胸堂上,笑嘻嘻道:“还在大柳树村的时候,我就说过会养你一辈子,没有食言?”
宋时桉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用泛着水光的眸子深深看着她,轻笑道:“没有。”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夜里俩人难免又荒唐半夜,报废了两只小雨伞才罢休。
姜椿本就是个馋嘴猫,生娃以后嘴馋程度更加深了几分,三五日不吃肉就要馋得抓耳挠腮。
惹得宋时桉玩笑道:“有这样嘴馋的娘子,幸好为夫身子骨养好了,又每日练功不辍,不然还真没法喂饱你。”
姜椿毫不吝啬自己的吹捧:“哎哟,得亏找了个夫君这样厉害的丈夫,不然我肯定会跟个难民似的,饥一顿饱一顿,惨不忍睹。”
哪个男子被妻子夸那方面厉害能不得意?
反正宋时桉挺得意的。
在这点上,即便是他也没法免俗。
*
一直到中秋节,老皇帝都未痊愈,每日都在高热、退热跟再次高热之间循环往复。
更糟糕的是,他咳得越来越厉害,还痰多。
老皇帝毕竟有了春秋,他这一病,朝中人心浮动,三皇子也有些蠢蠢欲动。
宋时桉比往日更忙了些,除了在衙门坐班外,还被太子召唤去帮他做事。
时常到宵禁的时辰了,才急匆匆赶回来。
俩人话都说不了几句,就该安置了。
但事急从权,姜椿非常大度地表示理解,半句抱怨的话都没说。
*
今年霜降的日子是九月二十六。
而霜降一到,姜椿种的红薯就该挖了。
九月二十七这日,姜椿正在小河庄看庄仆跟雇佣的佃农们挖红薯呢,宋家门房管事曹贺急匆匆赶来,禀报道:“大奶奶,皇上薨了,大太太让您即刻回京。”
姜椿吃了一惊,老皇帝这么快就挂了?
她没敢多耽搁,立时就启程回京。
横竖收红薯的事情有廖管事照管,她亲自过来,也不过是想感受下丰收的喜悦而已。
也幸亏她当机立断,他们一行人前脚刚进城门,后脚就有禁卫军的人来传信,说太子下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桂叶拍着心口,后怕道:“廖管事还说让奶奶带些红薯回府来着,得亏奶奶拒绝了。
不然等他们磨磨唧唧地将装红薯的箩筐装上马车,咱们铁定要被关在城门外。”
姜椿也有些后怕。
这个当口,无论是宋时桉还是太子,都没空管这些小事儿。
自己要是被关在城门外,还不知哪日才能进城呢。
俩小崽子待自己身边待惯了,若是见不到自己,昱哥儿倒罢了,熠哥儿肯定会闹腾。
“赶紧回府。”姜椿吩咐一声。
*
等回到宋家时,宋家大门上已经挂上了白布,门廊下的红灯笼全部换成了白灯笼,家丁们腰间也都扎上了麻布腰带。
姜椿到正院的时候,发现家中女眷全都在这里,且都已经换上了素服。
庄氏见姜椿身上穿着茄紫色短袄跟藏蓝马面裙,忙道:“你先回去换身素服再过来。”
姜椿倒是有身白色缎面松鼠葡萄暗纹的立领对襟长袄,回丹桂苑换上后,又来到了正院。
庄氏让她坐下,一脸严肃地说道:“针线房已经在赶制孝服了,我让让她们今晚务必赶制出来。
如无意外的话,明儿咱们这些诰命跟敕命就得进宫致奠。”
老太太周氏发话道:“我已让人去接老二家的了,你记得让针线房的人把她的孝服也做了。”
二老爷宋振民平是四品官,所以二太太李氏是四品诰命。
逢年过节,李氏不进宫朝贺也没关系,替她告个病假便成。
但皇帝薨逝,别说李氏是假病,就算真病了,爬也得爬着去。
怀着身孕的孕妇也一样,根本不能告假。
以往就有倒霉孕妇因为进宫致奠排队时间太长,加上天气又冷,导致小产的。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这命妇即便小产了,也还得每日进宫致奠一次。
每位皇帝在寝殿停灵的时间不同,多的二十几天,少的十几天。
小产还十几二十日没法休息,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好在宋家没有女眷怀孕。
第175章
且不说太子黎钧行本就是个有成算的, 又深受大部分朝臣爱戴,就算他是个二傻子,有宋时桉这个从前世重生回来的小舅子在, 也不可能叫三皇子钻空子。
老皇帝前脚驾崩, 后脚黎钧行就让人关闭城门。
外有京郊大营镇守东南西北四处城门,内有禁卫军跟锦衣卫保驾护航。
可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种情况下, 三皇子要想夺权,就只能起兵造反。
但老皇帝一向身子骨康健, 去岁去皇家猎场狩猎时, 还射死过一头鹿跟一头野猪。
三皇子虽然私底下有在招兵买马,但显然没料到自己父皇会这么快就驾鹤西去, 可以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别说其他同党了, 就连他自己都被困在京城里。
就算他想造反, 也造不了啊。
他这个“主公”被人捏在京城里, 他在外头布置的兵马哪敢轻举妄动?
否则可不就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他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动站出来,声情并茂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乃父皇亲封的太子,理应立时登基。
且父皇的丧礼也需要皇兄来主持呢, 皇兄就算再悲痛,也当以大局为重。”
被抢了活计的重臣们见状, 纷纷跪地磕头, 言辞恳切地齐声道:“恭请太子殿下登基。”
黎钧行再三推让,几次悲痛晕厥过去,最终还是拗不过朝臣们的恳求, 在老皇帝灵前登基,年号昌平。
不过按照周礼, 明年才是昌平元年,今年还是继续沿用老皇帝的年号承康。
昌平帝登基后,立时开始主持大行皇帝治丧事宜,宣布梓棺于乾清宫停灵二十八日,之后移去殡宫,再由钦天监择吉日葬入帝陵。
同时下令,京城所有宗亲、勋贵以及七品以上官员家一年内不得宴饮,百姓三月内必须着素服,且不得嫁娶跟宴饮。
另,京城五服以内的宗亲、子爵以上勋贵以及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中诰命,须每日进宫致奠。
且为了不影响官员们上朝跟当值,还特意要求诰命们早上进宫致奠,官员们傍晚进宫致奠。
宋家这边,全家女眷在家等消息等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时分,宋振庭三兄弟下衙回来,才带来了她们得明儿一早进宫致奠的消息。
至于宋时桉跟宋时锐两兄弟,都被昌平帝留在宫里帮衬自己,短期内估计没法归家。
姜椿跟钟文谨都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儿,对此都表示理解。
得知太子顺利登基,最高兴的莫过于宋家人了。
偏又不能光明正大高兴,免得被人逮住把柄,说他们不敬大行皇帝,只能夜里躲在被窝里偷着乐。
姜椿也挺高兴的。
虽然她早就知道结局,也晓得有宋时桉这个老油条在,可谓十拿九稳。
但老皇帝这个真龙天子都能提前四五个月挂掉,万一突然出现甚意外呢?
如今尘埃落定,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没松一会子,就被熠哥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声:“熠哥儿,你给我滚下来!”
五个半月就能爬得飞快的熠哥儿,现在八个半月,您猜他长啥本事了?
呵,他现在顺着床柱爬到了拔步床的床顶上,正跟个蝙蝠侠一样,四肢紧紧地扒在雕花床顶上。
熠哥儿跟没听见似的,如履平地般,在床顶上爬来爬去。
靠坐在引枕上的昱哥儿仰头看了哥哥一眼,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打!”
姜椿果断听取了小儿子的意见,站起身来,拔萝卜一般,直接伸手将熠哥儿从床顶拔下来。
然后把他按到床上,扒出他的小屁股,“啪啪啪”地揍起来。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谁家好孩子八个半月就爬床顶上玩儿?
这是他一个小屁孩能玩的地儿么?
前几日他爬床柱,姜椿就想教训他了,偏宋时桉拦着,说让他爬,别家小孩子想爬还没这本事呢。
果然慈父多败儿。
看,纵得他愈发无法无天,床柱都不稀罕爬了,人家直接当蜘蛛侠,爬床顶上扒着了。
这要是一个没扒住,从两米来高的床顶上摔下来,可有他好受的!
必须得揍,不揍不行了!
她边揍还边骂骂咧咧:“你个臭小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床顶是你能玩耍的地儿么?
你这么能,你咋不长个翅膀飞天上去呢?
打量我跟你父亲一样好性儿,会纵着你玩儿呢?那你可就看走眼了。
我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上墙爬屋!”
熠哥儿起初还咬牙不吭声,被揍了十来下后,终于疼得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嗒嗒地往下掉。
姜椿虽然心疼,但还是冷冷道:“说,下回还敢不敢了?”
昱哥儿淡淡道:“哥,不会,说话。”
姜椿:“……”
差点忘了,熠哥儿这小崽子运动神经发达,但嘴巴却是个笨的,至今还一个字都不会说。
不像昱哥儿,刚八个月就会说话了。
但这家伙太懒了些,素日想让他说话可不容易,也就只有在看熠哥儿这个哥哥笑话时才愿意主动张口。
姜椿又抽了熠哥儿的小屁股几巴掌,这才收手,嘴里冷冷威胁道:“下回再敢爬房顶,我就拿鞭子抽你的小屁股,抽得你屁股开花!”
昱哥儿附和了一句:“抽,开花!”
姜椿侧头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以后不好好念书,我也把你的屁股抽开花!”
昱哥儿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姜椿撇撇嘴,生了一个“多动症”儿子跟一个神童儿子,她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
几个奶娘老实站在旁边,安静如鸡,根本不敢提哄熠哥儿的事情。
熠哥儿哭了一会子,见没人哄自己,慢慢止住了哭声,自己拿袖子抹干净了眼泪。
然后倒腾着手脚,爬到昱哥儿跟前坐好,跟弟弟玩拉手手。
昱哥儿白他一眼,将手抽回来。
熠哥儿又伸手将其抓过去。
昱哥儿又抽回来。
俩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玩了起来。
许奶娘一个没忍住,笑着夸赞道:“咱们熠哥儿跟昱哥儿兄弟俩关系真好,瞧他们玩得多开心!”
姜椿斜了眼俩小崽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熠哥儿的确玩得很开心,仿佛已经忘了方才挨打的事情,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容。
昱哥儿嘴唇紧紧抿着,一副隐忍模样,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下一瞬就会抬起小脚丫,一脚丫子把熠哥儿蹬出去。
不过直到俩人被奶娘们抱去睡觉,昱哥儿都没动脚。
*
次日天不亮,姜椿就被桂枝喊醒。
匆忙洗漱吃饭,然后发髻上簪上白花,身上换上麻布制成的孝服,跟着庄氏等人,进宫去致奠。
姜椿本以为她们来得算早的了,结果马车才刚进皇城一会子,离神武门还有老远的距离,就无法前行了。
她掀开车帘朝外一看,好家伙,前面密密麻麻都是身穿麻白孝服的女眷,两列队伍都快排到皇城根了。
难怪以往有孕妇小产,照这架势,没三四个时辰,只怕很难进得去乾清宫。
旁的事情上可以让丫鬟、婆子替自己排队,但这可是国丧,谁敢让旁人代劳?
这要是被御史逮住,自家郎君或是儿子的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新官上任都三把火呢,更何况是新帝?
只怕正愁找不到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所以女眷们只能乖乖加入队伍,慢慢排队等进宫。
钟文谨小声道:“咱们为甚不下午再来?等大部队都致奠完了,不就没那么拥挤了?”
庄氏白她一眼:“恁多人,谁晓得要致奠到甚时候?
到了酉初就该换前朝那些人来致奠了,若是那时候还有女眷没致奠完,你猜会有甚下场?”
大概觉得以钟文谨的见识,猜不到会有甚下场,庄氏索性直白道:“给大行皇帝致奠都不积极,肯定会遭到皇后娘娘申斥的。”
被新任皇后宋时予申斥,可是件很糟糕的事情,脸面丢尽了不说,没准还会影响自家郎君的仕途。
见钟文谨缩了缩脖子,庄氏又轻哼一声:“别说赶不上致奠了,大家甚至都不想当最后几个致奠的,免得被扣个致奠不积极的帽子,所以来得一个比一个早。
明儿咱们要更早一些来,免得排这么后面。
你们都早些起来,别贪睡。”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是看着姜椿的。
姜椿撇撇嘴,哼唧道:“昨晚要不是熠哥儿调皮捣蛋,害我花时间揍他一顿,我早就睡了。”
庄氏顿时就急了:“熠哥儿才八个半月,正该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你揍他做甚?
这么小的孩子,亏你也下得去手,又不是后娘!”
姜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谁家八个半月的孩子跟只蜘蛛似的,爬到床顶上去扒着不下来?”
庄氏:“……”
熠哥儿的调皮捣蛋,跟旁人的调皮捣蛋显然不是一回事儿。
钟文谨失笑,熠哥儿这是COS蜘蛛侠呢?
三太太秋氏笑呵呵道:“我们家楷哥儿可不这般调皮捣蛋。”
庄氏改口道:“这也太调皮捣蛋了,是该揍。不过他还小,你吓唬吓唬他就罢了,可别下手太狠。”
姜椿哼道:“熠哥儿胆大得很,吓唬不管用,必须得动真格的,他才能知道害怕。”
庄氏抿了抿唇,有心再劝几句,又怕熠哥儿这般无法无天下去,回头伤到他自个,还是悻悻地闭嘴了。
*
宋家众人从马车上下来,加入排队的人群。
排她们前头的是位七品小官家的女眷,瞧见宋家人后,这位七品敕命忙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宋家人。
被庄氏给拒绝了。
这样落人口实的事情,宋家人肯定不能干。
有那自作聪明的,以为宋家人嫌弃这位七品敕命的位置太靠后,过来献殷勤道:“我家位置比较靠前,至多再过两刻钟就能进神武门了,不过我家老太太肠胃不太舒坦,已经回家更衣了。
我们的位置算是白排了,倒不如物尽其用,就换给宋大太太你们,也省得你们辛苦从头排起。”
庄氏礼貌拒绝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是自己排,你可以问问其他人家愿不愿意跟你们交换。”
待这人走后,庄氏小声教导两个儿媳妇道:“谁晓得她家老太太是真肠胃不舒坦还是故意给咱家挖坑?
你们以后得多长个心眼,遇到这样的事情务必多想一层。”
钟文谨颔首:“多谢母亲教导,我记住了。”
排队太无聊,姜椿闻言,故意唱反调:“我觉得我心眼还挺多的。”
然后毫无意外地得到了庄氏的一记白眼。
第176章
宋家人显然不是唯一来晚的, 没过多久,她们后头就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长队。
所幸如今是八月中旬,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 太阳也不会特别晒人, 在大街上“罚站”一上午,姜椿也没觉得特别难熬。
差不多将近午时的时候, 才终于轮到她们进乾清宫致奠。
乾清宫里一片缟素,姜椿偷摸抬起眼皮瞅了一眼, 发现大殿中央摆放着尊黑漆描金的梓棺。
而梓棺旁边, 披麻戴孝跪在那里的家属乃是三皇子。
按理说,本该跪在这里, 作为家属答谢前来致奠之人的应该是昌平帝才对。
不过前来致奠的人恁多, 从早到晚不停歇, 他能跪一日, 还能跪二十八日不成?
就算他身体扛得住,朝政也离不开他。
而且他堂堂一国之君,只跪天地君亲师,如何能向朝廷命官以及他们的家眷行跪拜答谢礼?
所以昌平帝还是采取了原著里的方法,让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几位皇叔家的堂兄弟轮流跪在这里行答谢礼。
三皇子这个不敢造反的大冤种, 就成了第一个上场的。
姜椿收回视线,跟随众人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接过宫女递来的香, 朝天拜了三拜, 随即插到旁边的的香鼎里。
这就算完事了。
出了乾清宫后,姜椿看了眼手表,不多不少, 刚好十分钟。
排队五小时,致奠十分钟。
饶是如此, 她们次日还是提前了两个小时出发。
因为有了今儿的教训,那些排在后头的人儿肯定会提早来排队。
然而,别人预判了她们的预判,即便提前两个小时出发,她们还是排到了跟昨天几乎一样的位置。
姜椿:“……”
要不要这么卷?
钟文谨安慰她道:“往好处想,起码咱们还能赶上午膳。”
姜椿耸了耸肩:“行叭。”
于是宋家女眷便开始了每天早起去皇城根下排队,午时致奠结束赶回家用午膳的规律生活。
七日后的傍晚,宋时桉跟宋时锐总算被昌平帝给放回家来了。
姜椿忙让人用柚子叶烧水,把他赶去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换上家常的衣裳后,这才允许他进东次间看熠哥儿跟昱哥儿。
在停灵的宫里待了这么久,姜椿本人不在乎,但熠哥儿跟昱哥儿还小,她害怕他身上带回来甚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他们俩。
熠哥儿一见到宋时桉,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跟前,抬手指指姜椿,又将手背到身后拍了下自己的小屁股,嘴里“啊啊”两声。
宋时桉抬眼,诧异地看向姜椿。
姜椿直接给气笑了:“臭小子,你竟然还好意思告状!怎么,是嫌你自己挨打太孤单,想拉上你父亲一起挨打?”
昱哥儿右手五指张开,挥舞了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吐出一个字来:“打!”
宋时桉伸手将熠哥儿抱起来掂了掂,笑着夸赞道:“咱们熠哥儿又重了呢,看来有在家乖乖吃辅食。”
然后他才问姜椿:“为何要揍熠哥儿?”
姜椿早就想跟他吐槽了,闻言立时把熠哥儿的丰功伟绩说出来。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熠哥儿这家伙也忒“活泼”了些,挨打是真的一点都不冤。
不过他还是劝了姜椿一句:“他还小,不懂事,只凭本能行事,你说他几句就行了,倒也不必上手就揍。”
姜椿立时瞪眼掐腰,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你可真是慈父多败儿,上回他爬床柱我就想揍他了,结果你拦着不让。
然后他就愈发无法无天,直接爬床顶上去了。
我要是再不教训他,下一步他能爬屋顶上去你信不信?
我担惊受怕倒是小事儿,万一他把自己摔伤了,可如何是好?
反正指望你当个严父是没可能了,但以后我教训他们俩的时候,你给我老实闭嘴,不许替他们求情。
否则,我就连坐,连你这个当父亲的一起揍!”
宋时桉立时认怂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也不是给熠哥儿求情的意思。”
姜椿冷哼一声:“你最好是!”
昱哥儿见状,又挥舞了下自己的小手:“打!”
宋时桉斜了昱哥儿一眼,把熠哥儿放下,伸手将他给了抱起来掂了掂。
嘴里哼笑道:“昱哥儿没重,是不是吃的辅食都用来长脑子了?人小鬼大!”
昱哥儿一扬下巴,得意道:“聪明。”
姜椿被他给逗笑了,好奇问道:“昱哥儿这是夸自己聪明呢,还是夸你父亲聪明?”
昱哥儿立时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姜椿失笑:“哟,咱们昱哥儿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昱哥儿也不晓得是想宋时桉这个父亲了,还是害羞了,直接将自己的小脸埋到宋时桉的胸堂上,不吭声了。
宋时桉笑道:“昱哥儿果真随我,才八个半月,就这般懂事了。”
姜椿轻哼一声,表示不赞同:“他那叫懂事?他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自己的傻哥哥吃不了亏。”
宋时桉不以为意道:“不妨事,反正有师父教他,以后就让师父他老人家头疼去。”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可真是师父的‘好’徒弟。”
宋时桉让奶娘将熠哥儿跟昱哥儿抱出去,然后伸手将姜椿揽入怀里,将下巴搁到她肩膀上。
嘴里感慨了一句:“七日没见到娘子,可想死为夫了。”
姜椿伸手楼住他劲瘦的腰肢。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着。
片刻后,姜椿突然开口道:“夫君的腰好似瘦了些,是不是在宫里没有好好吃饭?”
宋时桉略带心虚地说道:“被姐夫使唤得团团转,时常忙得忘记吃饭……”
姜椿闻言,先是朝外吩咐了一声:“桂枝,让大厨房给大爷加两个素菜。”
然后这才转过头来,训斥他:“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就算再忙,你也不该忘记吃饭。
若是伤到肠胃,把身体搞垮了,到时还不得我出钱出力替你调理?
我光照管俩小崽子就忙得晕头转向了,我可警告你,少给我添乱!”
宋时桉乖巧点头道:“我知道了,打明儿开始,我一定按时吃饭,就算再忙,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姜椿见他滑跪比较快,怒气立时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她冷哼一声:“为了避免你阳奉阴违,打明儿开始,你回家来用晚膳,不许再在宫里过夜了。
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让人好好吃饭睡觉?
姐夫若是有意见,你就说这是我要求的,他堂堂一国之君,总不好跟我这个舅子媳妇计较?”
宋时桉胸腔震动几下,喉间发出低沉中带着愉悦的笑声:“好,我听娘子的。有娘子这话,姐夫肯定不敢再留我在宫里过夜了。”
连大行皇帝都等闲不敢招惹姜椿这个混不吝的,昌平帝就更不敢了。
毕竟她可是皇后嫡亲的弟媳妇,昌平帝要是敢招惹她,她肯定抬脚就进宫去皇后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到时皇后一生气,倒霉的还不是他昌平帝?
姜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宋时桉询问了下家中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后,轻舒一口气。
不等姜椿开口,他就主动说了下宫里的情况。
还提到了前安平郡主:“她上书,请求回京给大行皇帝这个舅舅致奠,被姐夫给拒绝了。”
姜椿从他怀里退出来,拍手叫好道:“拒绝得好,若是让她趁机进京,还不知道又要闹出甚幺蛾子来呢。”
前安平郡主是被大行皇帝逼着嫁出京城去的,所以她想回京,必须得得到昌平帝的首肯才行。
但显然昌平帝是不可能让她回京惹是生非的。
两人说了一会子家里长短,吃了顿丰盛的晚膳,然后楼抱着躺到床上。
小别胜新婚,俩人分开七日,今儿本该好好温存一番的,但如今正值国孝,若是被人知道他们国孝期间敦伦,就算宋时桉是昌平帝的小舅子,这乌纱帽也保不住。
所以俩人只能亲亲抱抱,过过干瘾,然后便老实睡觉了。
*
九月初八这日,大行皇帝终于结束二十八天的停灵时间,梓棺被移去殡宫。
不过这只代表昌平帝守孝结束,旁人,包括皇后宋时予在内,都还要着素服,吃素斋,禁敦伦三个月。
不过昌平帝守孝结束后,一应封赏就被提上了日程。
首先他尊自己母亲静妃为皇太后,封太子妃宋时予为皇后。
然后又封岳父宋振庭为承恩公,小舅子宋时桉为承恩公世子。
吏部尚书高尚书见状,非常识时务地上奏折,乞骸骨告老还乡。
昌平帝再三“挽留”后,见他去意已决,便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意,封了他一个虚衔,并赏赐了不少财物。
然后火速将宋时桉这个吏部右侍郎擢升为吏部尚书。
并在他升任吏部尚书的次日,直接让他进入内阁。
虽然大周官场有“非翰林不如内阁”跟“非六部尚书不入内阁”两条潜规则,但并非所有六部尚书都能进入内阁。
内阁就只有六个位置,阁臣虽然都是六部尚书出身,但进入内阁后,大都已经卸任六部尚书。
继任六部尚书的官员只能熬时间,甚时候熬死一位阁臣,甚时候自己就能补位。
哪像宋时桉这样,直接空降内阁,根本不需要熬时间。
不过人家是新帝的小舅子,新帝还是太子时,就颇为倚重他,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众人也只敢腹诽几句,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跳出来说昌平帝坏规矩。
拜托,所谓官场上的规矩,那是用来约束官员的,可约束不了皇帝。
不光如此,昌平帝还将宋时锐这个小舅子直接擢升为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
丝毫不惧旁人议论,说他任人唯亲,大力提拔岳家人。
而姜椿的身份也随着宋时桉的高升而水涨船高,成了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她见昌平帝如此够意思,投桃报李,直接让宋时桉写奏折,将玉米跟红薯两样高产番邦作物的种子“献给”朝廷。
昌平帝得知玉米亩产五六百斤,红薯亩产两千多斤后,高兴得差点厥过去。
自己才刚登基,就得到了这两样高产番邦作物,简直就是天助他也。
只要将这两样高产作物在全大周推广开来,他不但能得到百姓的爱戴,没准在历史上还能留下个“千古一帝”的美名。
所以在得知姜椿狮子大开口,以五十文每斤的价格卖种子后,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不光如此,他甚至还亲自提笔写了两封圣旨,册封献粮种的姜椿为“安国夫人”,待遇等同于郡王。
册封帮姜椿从番邦购买粮种的钟文谨为“韩国夫人”,待遇等同于子爵。
这显然是史无前例的封赏。
大周无论内外命妇,都没有过国夫人这样的位份跟封、号。
历史上倒是有过这样的封赏,譬如唐朝时,女皇的母亲就被封荣国夫人。
大臣们本该跳出来反对的,特别是那些动辄就将祖宗规矩挂在嘴边的老臣。
但姜椿跟钟文谨俩人,可是献粮有功的大功臣,他们若是敢跳出来反对,百姓还不知道要把他们骂成甚样呢。
所以除了几位御史们象征性地吆喝了几句“于理不合”外,其他大臣都选择了噤声。
横竖她俩本身就是新帝的舅子媳妇,封不封国夫人,都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没甚太大反对的必要。
*
姜椿老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兴高采烈地接了圣旨。
然后转头就打趣宋时桉:“怎么办呢宋阁老,我如今可是国夫人了,是超品国夫人,比你这个一品大员还高一阶,以后你可就是夫凭妻贵了呢。”
虽然他还是承恩公世子,但这爵位得降等袭爵,他将来就算袭爵,也只能当承恩侯。
还是比自己这个国夫人低一阶。
宋时桉淡定笑道:“我一个姜家赘婿,夫凭妻贵不是天经地义?有甚好大惊小怪的。”
姜椿被堵了个仰倒,只能朝他竖大拇指:“你是懂能屈能伸的。”
宋时桉立时顺杆就爬,凑过来,在她耳边轻笑道:“我能屈能伸这事儿,娘子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姜椿白他一眼,笑骂道:“你对国夫人放尊重点,不许大白天说这种话。”
宋时桉轻笑道:“好,我听娘子的。”
故意停顿一瞬后,他又笑着补了一句:“我晚上再说。”
姜椿嘴角抽了抽。
不过想到俩人都三个多月没敦伦了,她自己也馋得厉害,便不吭声了。
等第二封圣旨送来的时候,姜椿差点没憋住笑。
等前来颁旨的官员离开后,她这才“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韩国夫人……
钟文谨以前在现代时没少被棒子邻居坑害,最讨厌的就是棒子。
先前跟姜椿闲聊时,还玩笑说要努力升级拼夕夕系统,等升到最高等级,没准能买战舰。
到时她捐几艘战舰给朝廷,让大周水师开着战舰杀到高丽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直接把高丽给吞并了。
结果昌平帝偏偏给她封了个韩国夫人,这是要气死她呢!
虽然此韩国非彼韩国,韩国现在也不叫韩国,人家叫高丽。
钟文谨腮帮子一鼓一鼓得,直接给气成了青蛙。
偏姜椿还在那里嘎嘎直乐,气得她直接扑过去,作势要挠姜椿个满脸开花。
姜椿肯定不能白站着让她挠,于是俩人“厮打”成一团。
庄氏简直无语,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俩疯了么,大喜的日子,也没甚矛盾冲突,突然打成一团,像甚样子?
还不快赶紧给我住手!”
钟文谨倒是想住手,谁知大嫂边躲避自己的手,边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她更恼羞成怒了。
不管不顾地“啊啊啊”大叫几声,然后树袋熊一般,手脚并用地往姜椿身上爬。
嘴里气愤道:“够了,别笑了,大嫂你别笑了!”
姜椿笑得肚子都疼了,嘴里哈哈大笑道:“我也不想笑的,但是真的停不下来呀。”
第177章
今年是科考之年, 科考乃朝廷的重中之重,所以即便大行皇帝薨了,科考也在照常进行中。
八月底, 乡试放榜, 宋时迁榜上有名。
他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二,原本中举是件双喜临门的事情, 奈何那会子国孝还未结束。
且他们这样的人家,成亲不可能不摆酒席, 而昌平帝下令, 京城所有宗亲、勋贵以及七品以上官员家一年内不得宴饮。
所以他的婚期只能推迟一年。
具体定在明年哪日,得另找人看日子。
不过如今新帝登基, 前安平郡主没了撑腰的人, 应该不太敢再作妖。
而王银儿跟顾嘉弋的婚期原本定在腊月初八, 如今也只能往后推迟。
姜椿还想着姜柳的相公江贺年年底会进京赶考, 只要江家不傻,肯定会让姜柳跟着进京,来找自己这个堂姐联络下感情,顺便参加王银儿这个表姐的婚礼。
到时她们表姐妹三人在京城好好聚聚。
这下王银儿是来不了了,最多只能跟姜柳见个面。
而江家果然也没辜负姜椿的期待, 才刚进十一月,姜柳跟江贺年就进京来了。
江家是红叶县头号大地主, 家中光田地就有五千多亩, 别提还有不少铺子跟宅子了。
进京后,他们没选择当那打秋风的亲戚,直接住进宋家。
而是住到了江家提前派人进京赁好的宅子里。
休整几日后, 姜柳先带着江贺年去升平街姜宅拜见了自己的大伯姜河。
次日才往宋家递了帖子。
得到姜椿的应允后,过了一日, 趁着宋时桉休沐,这才拉着一大平板马车东西,来到了宋家。
姜椿一见这阵仗,就笑了:“我先前说让你努力抠婆家东西贴补我这个堂姐,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你怎地还当真了?”
姜柳拉着江贺年上前给姜椿跟宋时桉规矩地行了礼,这才笑道:“姐你说的什么话!素日逢年过节你都打发人给我送节礼,我没法回礼,这回好容易进京,我可不得将欠你的节礼都补上?”
宋时桉和蔼地说道:“外头冷,咱们暖阁里坐着说话。”
他今年没担任会试考官,礼部的事情也不归他管,所以没甚必要避嫌。
于是四人移步丹桂苑,在东次间的暖阁里坐下。
闲聊一会儿后,宋时桉领着江贺年去了西次间的书房,考校下他的学问,顺便指导一二。
江贺年大喜,这位表姐夫当年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能得他指点一二,自己必定受用无穷。
屁颠屁颠地跟着出去了。
姜柳往姜椿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姐夫对咱家亲戚的事情比之前上心许多,可见都是姐你调教得好。”
姜椿斜了她一眼,嗔道:“那也分人,你跟银姐儿的事情他自然上心,换成老宅那帮人试试?他理都不会理。”
姜柳厚脸皮笑道:“哎,没办法,谁让我跟表姐讨姐你喜欢呢。”
姜椿忍不住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笑着打趣道:“两年没见,柳姐儿你脸皮厚了不少啊!”
姜柳嘿嘿一笑:“跟姐学的呗。”
姜椿笑骂道:“你好的不学,学这个。”
骂完后,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厚脸皮可是她最大的优点,学这个似乎也没甚不对?
姜柳显然也这么觉得,笑嘻嘻道:“姨婆说了,我要是能学到姐十分之一的厚脸皮,就能在江家横着走了。”
姜椿嘴角抽了抽。
不过听姜柳说到刘婆子,她开口询问道:“姨婆跟表姨一切还好?”
姜柳笑道:“她们好着呢,因表姨在南边没少在灶房干活,跟人学了些厨艺,如今她们在你们原来摆肉摊的地方摆了个小吃摊卖面条、馄饨跟肉包子。
味道还不错,咱们镇上不少人都爱到她们的小吃摊吃早饭。”
姜椿惊讶道:“她们竟然摆了个小吃摊?”
又点头夸赞道:“倒也算是门不错的营生,虽然做吃食辛苦了些,但摊子就在家门口,不用到处奔波,也不用给旁人交赁金,赚多少都是自己的。”
姜柳点头附和道:“正是呢,她们老的老,小的小,旁的营生也做不来,摆小吃摊正合适。”
说完了刘婆子的事情,姜柳又说起王家来。
无语道:“表嫂二胎又生了个小娘子,曹奶奶嫌弃得不得了,成日在家打鸡骂狗。
表嫂在刘家的铺子里做出了名堂,成了胭脂水粉铺子的二掌柜,腰杆子硬得很,曹奶奶骂一句她骂两句。
表姐说她家如今就跟戏班一样,每日都有大戏上演,她在家一点都不无趣。”
姜椿失笑:“曹婆子也有今日,真是一报还一报。”
儿媳妇姜溪老实人一个,曹婆子骂她,她一声都不敢吭。
孙媳妇周氏却是个厉害人,都能反过来辖制她这个太婆婆了。
这是不是该叫现世报?
姜柳又说了些婆家江家的情况,甚至还说起了红叶县的变化。
知道姜椿不待见老宅那帮人,所以她一个字都没提。
姜椿也没问。
老宅那边的发展,跟原著里几乎一样,全家都要看孙九娘的脸色过活,稍有不如意,孙九娘就打鸡骂狗。
李氏的处境甚至还不如曹婆子,毕竟周氏只是自己厉害,没甚帮手,顶多言语上刺哒刺哒曹婆子。
而孙九娘可是有一大帮丫鬟、婆子跟陪房,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揍人的。
李氏一把年纪的人了,能扛得住几次揍?只能忍气吞声。
中午姜椿留姜柳夫妻吃了顿午膳,然后才将人送走。
因吃了几杯酒,姜椿脑袋有些昏沉,本打算小憩半个时辰来着,结果被熠哥儿吵得根本睡不着。
这家伙才刚十一个月,就会走了,而且根本不存在蹒跚学步的阶段,会走没几天就健步如飞。
钟文谨送了他们兄弟俩一人一辆扭扭车。
昱哥儿成日盘腿坐在扭扭车上头,腿都懒得动一下,奶娘只好在前头用麻绳拉着扭扭车走。
而且这个时辰,他早被奶娘抱去厢房睡午觉了。
熠哥儿就不同了,午觉不睡就罢了,还把扭扭车开得飞快,嘴里还呜哩哇啦地乱叫。
明间那么大一个地盘还不够他开的,非要在正房五间屋子里开来开去,丫鬟们只能将帘子全打起来,免得妨碍他。
姜椿好脾气地同他讲道理:“母亲要午睡,熠哥儿你在明间玩,不许到卧房来,听到没有?”
熠哥儿眨巴着一双比熠哥儿略圆润些的凤眼,假装听不懂,两条粗壮的小腿在地上一蹬一蹬,将扭扭车开得飞快。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进出卧房两三回。
正房铺的是石砖,又不是木地板,扭扭车在石砖地板上跑起来的声音堪比火车。
姜椿被这“轰隆隆”的声音吵得脑仁疼,没好气道:“宋时桉,管管你儿子,不然别怪我揍他了。”
宋时桉走过来,陪她躺下,将人楼进怀里,笑道:“叫他玩呗,像他这样能自得其乐不缠着母亲的小郎君,也算难得了。”
姜椿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加上困得人都迷糊了,便懒得理会熠哥儿了,直接将脑袋埋进宋时桉怀里,闭上了眼睛。
谁知睡着睡着,就被吵醒了,她才刚睁开眼睛,耳朵里就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
片刻后,熠哥儿开着扭扭车冲进卧房来,然后一个帅气地摆尾调头,接着又冲出了卧房。
姜椿这火气,顿时就呼呼往上冒。
有熠哥儿这个调皮儿子在,她觉得自己能提前三十年更年期。
她朝外喊了一声:“许奶娘!”
因宋时桉在,许奶娘没敢进来,只站在门槛处应声道:“奶奶,您唤我?”
姜椿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问道:“我睡了一个时辰,熠哥儿就玩了一个时辰的扭扭车?”
许奶娘弱弱回答道:“是……”
姜椿:“……”
她没好气地朝外吼了一声:“熠哥儿,你给我过来!”
“母亲,来啦。”熠哥儿应了一声,迅速开着扭扭车冲了进来,一个甩尾,停在拔步床前,然后扬起小脸看着姜椿。
姜椿平复了下心情,觉得自己一个当母亲的人儿,不能跟只尖叫鸡似的,随便大吼大叫。
未免有些超雄。
她深吸了一口气,十分克制地说道:“熠哥儿,你玩扭扭车可以,但不能打扰别人。
而且玩这个也得有个限度,怎能一玩就玩几个时辰?累坏身子可如何是好?
你先别玩了,休息会儿。”
甚至还提议道:“你去看看弟弟醒了没,去跟弟弟玩。”
熠哥儿却不管不顾地说道:“要玩车车。”
姜椿的火气顿时就压不住了,她掀开锦被,直接跳下床,揪住熠哥儿的衣领,一把将其从扭扭车上拎起来。
然后另外只手提起扭扭车,反手将其丢到了拔步床的床顶上。
她将熠哥儿往地上一放,冷冷道:“不听话,那就别玩了。”
打扰自己睡觉是小事儿,大不了她晚上早点睡。
但小孩子得懂得克制,如果凡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想怎样就怎样,将来岂不无法无天了?
熠哥儿顿时大哭起来:“还我车车!还我车车!还我车车!”
见哭闹没用,他竟然直接躺到地上,在地上打起滚来。
直接把姜椿给气笑了。
都说孩子教育不好是父母的锅,但他们夫妻可没教熠哥儿躺地上打滚这一套。
宋家其他人,上到主子下到仆人,也没谁干过躺地上打滚这等丢脸事儿。
看着他小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模样,竟然有点萌,姜椿火气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不过想要教训他一顿的心是一点都没少。
她哼笑道:“以为打滚我就怕你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喜欢打滚是?那就让你打个够!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一直打滚,不许停!敢停下来,我就踢你的屁股!
还有,闭上你那大嘴,不准再嚎哭!敢再哭一声,晚膳你就别吃了,空着肚子打滚你!”
宋时桉才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就听到姜椿这一番长篇大论,立时就要张嘴替熠哥儿说情。
然后就被姜椿狠狠瞪了一眼:“闭嘴,不许替熠哥儿求情,不然你也躺地上,跟他一起打滚!”
宋时桉立时闭紧了嘴巴。
打滚是不可能打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余光瞅见昱哥儿小身子站在门口,偷摸探出个脑袋往里瞧。
姜椿立时唤了他一声:“昱哥儿,在外边看笑话能过瘾?直接进来看。”
昱哥儿抿了抿唇。
片刻后,还是“颤颤巍巍”地摇晃着小身子走进来。
姜椿冷哼一声:“好好走路,别跟个老婆子似的。”
在自己面前装,他还嫩了点!
昱哥儿闻言,小身子顿时不摇晃了。
姜椿吩咐在门口候着的潘奶娘:“给昱哥儿拿个小杌子来。”
小杌子拿来后,被摆放到拔步床前,昱哥儿挪动小身子,走过去坐下。
然后就这么两大一小,三个人齐齐看着地上的熠哥儿打滚。
熠哥儿年纪虽然小,但也隐约晓得甚叫丢人现眼。
在地上翻滚一会子后,果断停了下来。
才刚停下,姜椿就冷冷道:“停下来做甚?继续打滚,不准停!”
熠哥儿撅着嘴巴,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椿两步走过去,拿脚丫子将他翻了个,然后抬脚朝他小屁股上踢了一下。
嘴里命令道:“继续打滚,不然我还踢你的小屁股!”
熠哥儿被踢疼了,张嘴就要哭。
姜椿冷哼道:“敢哭一声,晚膳就没了。”
吃货熠哥儿连忙闭上了嘴巴。
没晚膳吃,他会饿肚肚的。
为了不挨踢,他只能继续在地上打起滚来。
但打滚显然是个力气活,没过多久他就累得气喘吁吁,再次停下来。
然后小屁股上又挨了姜椿一脚。
熠哥儿想哇哇大哭又怕没晚膳吃,只能抽抽噎噎地求饶道:“错了,不玩车车。”
姜椿冷冷瞪着他。
熠哥儿又抽抽噎噎道:“不打滚。”
昱哥儿慢悠悠地插了一句:“骗子。”
熠哥儿气呼呼地瞪着昱哥儿:“不是。”
姜椿见他知道害怕了,这才轻哼一声:“这回先饶了你,下回再敢,我还踢你屁股。”
宋时桉大气不敢出,见她语气松动,这才朝她伸了个大拇指:“娘子厉害,很会管教小孩子啊,为夫佩服。”
姜椿白他一眼:“别以为我忘了你方才又想慈父多败儿,下回我管孩子的时候,你敢再插嘴,就给我睡书房去!”
宋时桉果断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了。”
熠哥儿跟昱哥儿齐齐看向他们父亲,脸上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第178章
所谓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没过多久,姜椿揍熠哥儿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而且越传越离谱。
什么姜娘子把十一个半月的长子揍得皮开肉绽;什么姜娘子把十一个半月的长子吊树上拿鞭子抽;什么姜娘子把十一个月的长子揍得奄奄一息, 宋家连夜请太医来诊治。
诸如此类的。
姜椿在他们嘴里, 已经不是像巡海夜叉了,简直就是巡海夜叉本叉, 达到到了能止小儿夜哭的程度。
以往京城的百姓吓唬自家的孩童,都会说“再不听话, 仔细半夜大老虎来把你叼走。”之类的。
如今直接换成了“再不听话, 仔细姜娘子半夜来把你抓走!”
效果立竿见影,哭闹的小孩子都会吓得连忙闭上嘴巴。
简直让姜椿哭笑不得。
不过她故意让桂花当着熠哥儿的面说这些传言, 目的是叫他有点惧怕之心。
熠哥儿也不知道是真听明白了, 还是因最近才挨了打, 总归老实了一阵子。
*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有些没滋没味。
虽然腊月十二就出了国孝, 但还有个一年内不得宴饮的圣命在,宋家连宴请宾客都不行。
只能自家人每日聚在一起吃顿丰盛的晚膳,勉强从中找到点过年的气氛。
大年初二这日,姜椿带着宋时桉跟俩小崽子回娘家。
姜柳竟然也带着江贺年来了。
姜河高兴得不得了,一手一个将熠哥儿跟昱哥儿抱起来, 带他们去西市的烟花爆竹铺子买了好些烟花爆竹回来。
姜椿顿时眼前一黑:“爹,你给他们买这些危险玩意儿做甚?熠哥儿本就调皮得很, 要是学会了玩烟花爆竹那还得了?没准宋家都要被他点了!”
姜河不以为意道:“你净瞎担心, 爹又不傻,怎么会让我宝贝孙子放这个?”
他看向熠哥儿哥跟昱哥儿,笑眯眯道:“爷爷给你们放二踢脚玩好不好?”
熠哥儿立时拍手叫好:“爷爷放!爷爷放!”
姜河将他俩抱到廊下, 先用火折子点燃一根香,然后将二踢脚插到院子南墙根下的积雪上, 用香引燃二踢脚的引线。
“嗖~啪!”
二踢脚直直地朝上窜去,窜出老高一段距离后,骤然在空中炸开。
熠哥儿高兴得小身子在地上跳了好几下,乐呵呵道:“爷爷,再放!”
姜河笑眯眯道:“好,爷爷再放。”
说着,又往积雪上插了一根二踢脚。
……
没过多久,一捆十根二踢脚就放完了。
甚至连晚上放才能看清的十只烟花也放完了。
昱哥儿甚都没说,只安静站在廊下看热闹。
熠哥儿却不罢休,央求姜河再带他们去烟花爆竹铺子买。
姜椿本就憋着火气,想着大过年的,爹又高兴,这才没强行阻拦。
结果熠哥儿竟然故态复萌,又不晓得“节制”为何物了。
她转过头去,眼神冰冷地瞪着他,嘴里冷声道:“母亲不止一次给你说过玩耍得有个限度,看来你是一点都没记住呢。
怎么,是想让我大过年的给你紧紧皮,好让你长点记性?”
熠哥儿惧怕姜椿,一见她冷脸,立时“嗖”地躲到姜河身后。
然后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告状道:“爷爷,母亲揍我。”
姜河才要开口,就被姜椿给堵了回去:“爹,我教育孩子的时候,我夫君跟公婆都不敢阻拦的。”
姜河被堵了个仰倒。
本想说姜椿一顿的,熠哥儿还不满一岁,哪能对他如何严苛?可她这话一出口,他就不好张嘴了。
连女婿跟亲家公、亲家母都不管,自己却跳出来阻拦,难道自己比宋家人更懂得是非好歹?
不过,他扭头看了眼小身子依恋般靠在自己脊背上的熠哥儿,到底不忍心,弱弱地劝了一句:“熠哥儿还小,你慢慢教他就行,别上手就揍。”
姜椿哼笑道:“我当然会先跟他讲道理,如果他不听,那就别怪我上手揍他了。
他也不想想为甚我只揍他,不揍他弟弟昱哥儿?
还不是因为他太调皮捣蛋!
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多让他享受享受来自母亲的‘爱’的铁拳!”
她说完这番话,抬眼看向探出个小脑袋的熠哥儿,问道:“还想不想放烟花爆竹了?”
熠哥儿瘪了瘪嘴,不吭声。
姜椿“啪”地跺了一下脚,冷冷道:“问你话呢,聋了?耳朵不想要的话,我这去拿杀猪刀来,给你剁了!”
说着,抬脚,作势往放杀猪家伙什的西厢房走。
熠哥儿立时害怕地尖叫:“听见了!听见了!不剁耳朵!”
姜椿止住脚步,扭过头来冷冷瞪着他。
熠哥儿连忙认怂道:“不放了!不放了!”
姜椿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这个时候,昱哥儿却突然开口道:“三两。”
啥三两?
姜椿疑惑地皱了皱眉。
片刻后,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方才前后不过一刻钟就放完的十根二踢脚跟十只烟花,就花了足足三两银子?
她知道古代烟花爆竹贵,却没想到如此贵。
这其中显然有溢价。
毕竟大过年的,旁的铺子都关门歇业,人家烟花爆竹铺子开着,肯定会趁机涨价,大赚一笔。
姜椿扭头,对桂枝道:“回府后记得提醒我把这三两银子记到熠哥儿的欠债账本子上。”
桂枝应道:“是,奶奶。”
因为熠哥儿每毁坏一样东西,姜椿就立时给他记到账本子上,还反复念给他听好几遍。
所以熠哥儿虽然不太明白欠债的意思,但也大概知道这不是甚好事儿。
不然,怎地只自己有欠债账本子,而弟弟没有?
所以他恶狠狠地瞪了上谗言的昱哥儿一眼,板着小脸骂道:“坏蛋!”
昱哥儿淡淡道:“好蛋。”
熠哥儿声音大了几分:“坏蛋!”
昱哥儿老神在在道:“好蛋!”
熠哥儿声音又大了几分:“大坏蛋!”
昱哥儿嘴角露出个浅笑来:“大好蛋!”
众人忍俊不禁,齐齐笑出声来,包括姜椿。
熠哥儿见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笑,有些恼羞成怒,小身子“嗖”地一下冲到昱哥儿面前。
抬手就要去推昱哥儿。
手掌快要贴到昱哥儿的小胸堂时,又改手掌为单根手指。
用食指在昱哥儿穿着大毛衣裳的小胸堂上轻轻戳了一下。
下一瞬,昱哥儿的小身子软软地往地上一坐,接着又缓缓躺到地上。
他抬眼看向姜椿,嘴里委屈巴巴地说道:“哥哥推我。”
姜椿:“……”
她真是给气笑了。
兄弟俩拌嘴,冲动易怒的那个跑过去要揍弟弟,最终心软地只拿一根指头戳了戳弟弟。
而腹黑的弟弟则顺势躺地上,玩起碰瓷来。
事实证明,四肢发达的斗不过有八百个心眼子的。
可惜姜椿是个一碗水端平的严母,见状直接上前,拎着昱哥儿的后衣领将他给提了起来。
嘴里冷哼道:“当着我的面玩碰瓷,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也想被我狠狠踢小屁股是不是?”
昱哥儿站直身子,不吭声了。
姜柳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子止住,笑着说道:“姐,我这两个小侄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姜椿白她一眼,有气无力道:“你觉得有意思,你领回家养,保管你一养一个不吱声。”
这才不到一岁,就一个比一个能作妖,距离他们成年还有足足十七年,姜椿觉得自己肯定会头秃的。
姜柳知道她姐这是玩笑话,自己要是真把俩侄子领走,姐肯定要跟自己拼命的。
她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来,走到俩小侄子跟前,一人手里塞了一个,笑嘻嘻道:“这是姑母给你们的压岁钱,你们拿去买好吃的。”
下一瞬,他俩手里捏着的荷包就到了姜椿的手里。
姜椿发出恶魔低语:“熠哥儿你的压岁钱拿来还欠债;昱哥儿你的压岁钱母亲帮你存着,将来娶媳妇用。”
熠哥儿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姜椿手里捏着的荷包,小嘴一张,就要哇哇大哭。
被姜椿给喝止了:“大过年的,不许哭,否则今儿的午膳跟晚膳你就别吃了,外头大街上吃点雪撑饥!”
熠哥儿立时把嘴巴给闭上了。
他才不要吃雪呢,头一回下雪的时候,他又不是没偷偷尝过,一点滋味都没有,不好吃。
昱哥儿看着那只自己还没捂热乎就被母亲收走的荷包,撇了撇嘴:“骗子!”
姜椿故意逗他:“母亲骗你什么了?你娶媳妇不要花钱的?母亲不帮你攒钱,将来你没钱娶媳妇,打光棍嘛?”
也不知道昱哥儿懂不懂甚叫媳妇,总之听了姜椿这番话后,他也闭嘴不吭声了。
姜柳朝姜椿竖了个大拇指:“姐,不愧是你,真是厉害。”
连儿子的压岁钱都贪,也就只有她姐能干出来这样厚脸皮的事情?
姜椿意有所指道:“男子有钱就变坏,必须不能让他们手里有钱。”
江贺年闻弦歌而知雅意,忙道:“姐说得对,所以我的银钱都让柳娘管着,有正经花用的时候才找她支取。”
姜椿笑着夸赞道:“不错,跟你姐夫一样,如此才是兴家之道嘛。”
宋时桉被夸,得意地挺了挺胸堂,附和道:“没错,我身上反正是一文钱都没有的。”
江贺年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自己这个红叶县第一耙耳朵,跟宋时桉这位堂姐夫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还差得远呢。
众人闲聊半上午的功夫,因为有一年内不得宴饮的圣命在,姜椿跟姜柳两家人赶在午时前离开了姜家。
除了初二这日,除钟文谨以外的宋家女眷各自回娘家待了半日外,宋家人就再没去别家走亲戚了。
不过因为有麻将可以解闷,这个年假倒也不算太难熬。
*
年假结束,衙门正月十六开衙后没多久,就该将春耕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姜椿留足了自己四个庄子的粮种后,将下剩五十万斤红薯跟十五万斤玉米,以五十文每斤的价格卖给了朝廷。
得到了三万两千五百两银子。
可谓一夜暴富。
百姓们得知她卖粮的价格后,对比其他番邦香料的价格,觉得这跟白送也没甚区别了,纷纷夸赞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就连先前揍熠哥儿的行径,都被美化为用心良苦,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是为了让宋小爷走正道,方才下此狠手。
须知慈母多败儿,姜娘子这样严苛的母亲,才能真正教导儿子成才。
诸如此类的言论,简直让姜椿哭笑不得。
不过这“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倒是挺贴切的。
就是自己揍熠哥儿基本都是用脚,改成“一片脚脚爱子之心”会不会更贴切点?
这冷笑话,直接把她自己给逗笑了。
不过能有个好名声,姜椿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宋时桉如今已经是阁臣,要不了几年,就能如原著以及他上辈子的经历那般,当上内阁首辅。
作为国舅爷外加内阁首辅,他注定会青史留名。
既然青史留名,那么他赘婿的身份肯定会被扒出来,而姜椿作为他的妻主,肯定也会被人提及。
动辄就揍人,下揍百姓,上揍郡主,连自己几个月大的儿子都揍的巡海夜叉,显然不如急百姓所急,苦百姓所苦的活菩萨来得更好听些。
虽然这些好处,很大一部分功劳来自于钟文谨或送或卖给自己现代粮食种子,但不重要。
她们妯娌俩,谁跟谁?没必要这么见外!
钟文谨也的确不在意这些身外名。
她现在发愁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该怎样才能改掉自己“韩国夫人”的封号。
顶着这么个封号,她人都要憋抑郁了。
第179章
钟文谨来找姜椿询问, 能不能将水泥方子上供给昌平帝,让他给自己改封号。
她实在是扛不住了。
除非她成日窝在宋家不出门,不然一出门就被人韩国夫人长韩国夫人短的, 心态都要炸裂了。
姜椿觉得可行, 毕竟水泥不仅是基建神器,搁古代还有战略意义, 可以用来加固边关城楼等军事设施。
别说钟文谨只要求改个封号名字了,就算讨要更多赏赐, 昌平帝也会答应的。
不过她还是劝阻道:“你过一两年再提这茬, 毕竟咱们才封国夫人没多久,朝令夕改, 皇上脸上也不好看。”
钟文谨觉得大嫂说得有道理, 只能怏怏道:“好, 那就过一两年再说。”
她只能先继续顶着“韩国夫人”这个头衔了。
其实不光钟文谨觉得一两年的时间难熬, 姜椿也这般觉得。
如今的她,父亲身子安康;铺子跟庄子也上了正轨;跟夫君宋时桉恩恩爱爱;在婆家也可以横着走,上到主子下到仆人,没一个敢招惹自己的。
可以说是诸事顺遂。
只除了俩小崽子让她头疼不已。
特别是熠哥儿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屁股隔不了几天就要挨一顿揍。
然而他挨揍后也最多只老实三五天,然后就又开始作妖。
只他自己作妖倒还罢了, 偏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昱哥儿在旁边拱火, 于是熠哥儿闹腾得更欢实了。
三月十五虞安城生辰这日,姜椿带着俩小崽子去城郊的庄子上给他贺寿后,在他面前卖了好一番惨, 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主旨就是请他收熠哥儿当亲传弟子,待他五岁以后正式教他练功。
虞安城向来脾气暴躁, 功夫又一等一得高,给熠哥儿找个这样的师父,看他以后还怎么作妖!
“胡闹!”
虞安城听了她这番话,直接给气笑了:“你干爹是我的亲传弟子,你是我的记名弟子,你现在又让我收你儿子当亲传弟子,这辈分岂不成一团乱麻了?”
姜椿没直接接这话茬,而是将熠哥儿的丰功伟绩讲述了一番。
包括但不限于刚出生没几天,就开始踹烂襁褓跟摇篮。
八个半月顺着床柱爬到床顶上去,在床顶上爬得如履平地。
十一个月就走路健步如飞,还能开扭扭车载着他弟弟昱哥儿四处乱跑。
一岁沿着仆人扫雪的梯子爬到房顶上去,在巴掌宽的屋脊上跑来跑去。
一岁三个月时,因被老太太周氏训斥了一句,就把周氏种在后花园的一棵碗口粗的西府海棠给连根拔起,险些把周氏给气晕厥。
完事后,姜椿笑嘻嘻道:“您看熠哥儿这资质,简直天生就是从武的料子,且前途不可限量。
您要不收他,回头被旁的爱才之人收走,您可别后悔。”
虞安城顿时面露纠结之色。
他活了快五十岁,还真没见过熠哥儿这般天赋异禀的好苗子。
要是这好苗子被旁人捡去,能教好就罢了,若是将他给教歪了,岂不暴殄天物?
而自己收熠哥儿当徒弟的话,如果能将他教养成才,将来他建功立业名留青史,自己身为他的师父,也能跟着沾光,被后人记住。
他都这把年纪了,甚都不缺,唯一缺的可不就是这青史留名的机会?
虞安城心中意动不已,面上却是白了姜椿一眼:“熠哥儿可是宋家的嫡长孙,拜师这样的大事儿,你问过你夫君的意思吗?跟宋家人商量过没有?”
姜椿斩钉截铁道:“没问。”
毫不意外地收获了虞安城一个无语的眼神。
她笑嘻嘻道:“有甚好商量的,师傅这样的高手愿意收熠哥儿为徒,我夫君跟宋家人求之不得呢。”
虞安城不吃她这一套:“你少糊弄我,回头我这边应下了,宋家那边又按着不许,到时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姜椿嗔道:“师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就算不相信宋家人的眼光,也该相信您徒弟我这个巡海夜叉的本事?
我夫君跟宋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敢跟我叫板?
我说行就肯定行,师傅您不要杞人忧天。”
虞安城:“……”
虽然她口气过于自信了些,但想想她的丰功伟绩,似乎说的都是事实。
亏她还好意思抱怨熠哥儿调皮捣蛋,论惹是生非的本事,她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熠哥儿这可是随了她的性子。
他缓和了下语气,轻哼一声:“到时再说,横竖熠哥儿如今还小。”
姜椿立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
总算把熠哥儿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昱哥儿更是早早就预定给了蒋堰。
自己只要再熬四年,五岁一到,就把这俩神兽送去上学,到时就让他们的师父头疼去。
自己反正是解脱了。
这就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师徒俩正说话呢,突然虞安城的小孙子锦哥儿跑进来,喘着粗气说道:“祖父,宋家弟弟把您养睡莲的大缸给砸破了!”
虞安城:“……”
姜椿:“……”
生怕虞安城反悔,把熠哥儿给退货回来,她立时“蹭”地一下站起来,怒道:“到别家做客都不老实,熠哥儿人呢?看我不揍烂他的小屁股!”
说完,不等虞安城开口,她抬脚就往外走。
其实压根就不用找,姜椿从正房出来,就瞧见了罪魁祸首熠哥儿,以及他身旁那口比他还高一倍,正哗啦啦往外流水的陶瓷大缸。
姜椿冷冷瞪了熠哥儿一眼,转头问旁边的昱哥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当然可以问跟着他们的奶娘跟丫鬟、婆子,不过这些人都是宋家人,说的话未必公正。
还不如问站干岸看热闹的昱哥儿呢,他可不会好心地替自己哥哥隐瞒。
昱哥儿斜了熠哥儿一眼,淡淡道:“比投壶,哥的箭投进水缸,缸就烂了。”
姜椿走到水缸跟前,探头朝里瞅摸了一眼,果然在缸底瞧见了一根箭头上包了细棉布的短箭。
而缸底被这短箭戳得碎成了好几块,这也正是缸里的水外流的原因。
玩投壶投歪了是常有的事情,姜椿投壶的本事也不怎么行,时常投歪十万八千里。
只不过她作为一个成年人,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投歪了也不打紧。
但熠哥儿显然还没学会如何控制自己身上的巨力,所以打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在霍霍东西。
今儿这茬,也不算他故意调皮捣蛋,姜椿憋着的火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回转过身,对跟出来的虞安城以及虞老夫人道:“对不住啊师傅、师娘,熠哥儿力气太大了,准头又不行,投壶投歪把您家的大缸给戳烂了。
我替他向你们道歉,回头我就让人给你们送一口新的大水缸来。”
虞安城摆摆手,没所谓地说道:“一口水缸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你可千万别送新的来。
我家仓库里还有好几口呢,你师娘先前还抱怨这玩意儿太占地方,让我拉走送人,我懒得折腾,还搁那呢。”
虞老太太附和道:“椿娘,你可千万别再送缸来,仓库那几口我都发愁呢。”
还开玩笑说:“熠哥儿以后多来师奶家玩,要是能多戳烂几口水缸,师奶不知道多高兴呢。”
还未正式拜师,所以熠哥儿跟昱哥儿还是跟着姜椿的称呼,叫虞安城跟虞老太太师公跟师奶。
姜椿生怕熠哥儿当真,立时瞪了他一眼,哼笑道:“师奶跟你说笑呢,这回就罢了,下回若是敢再霍霍师公家的水缸,可仔细你的小屁股!”
熠哥儿捂着小屁股后退了一步,小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不霍霍水缸,不打屁屁。”
这可爱的小模样,把虞老太太稀罕得不行,忍不住蹲身将他楼进怀里一顿柔搓。
*
娘三在虞家用了顿丰盛的寿宴。
回宋家的路上,姜椿对熠哥儿道:“今儿你不是故意使坏弄烂师公的大水缸,所以母亲不揍你小屁股。”
熠哥儿听到母亲不揍自己的小屁股,顿时脸上笑开花了。
然而姜椿话锋一转,哼笑道:“不过你都一岁三个半月了,也该学学怎么控制自己的力气了。
知道什么是控制力气吗?
就像你先前在爷爷家要揍弟弟,又怕弟弟的小身板扛不住你的巴掌,所以将巴掌改成一根指头,这就是控制力气的意思。
以后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头,只要不是跟人打架,你都要尽量控制自己的力气,明白?”
熠哥儿听得似懂非懂。
姜椿只能用实践代替理论。
她伸出自己的手,让熠哥儿握拳砸向自己的手心。
熠哥儿握紧小拳头,一拳头挥过来,姜椿手掌仿佛撞上了石头般,疼得她顿时呲牙咧嘴。
熠哥儿显然也不太好过,捂着自己的小手,眼泪汪汪地说道:“疼……”
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了。
但姜椿却觉得这是个绝佳教会他控制力气的方法,趁热打铁道:“手疼了?你看,这就是你不控制力气的下场。
来,再用你的小拳头捶母亲的手掌。
注意控制力气,别使太多劲,不然母亲疼,你更疼。”
熠哥儿揉着自己的手指头,瘪嘴道:“不要。”
姜椿顿时板起脸来,冷声道:“不要?赶紧的,不然仔细你的小屁股!”
熠哥儿咬了咬嘴唇,眼里泪水更多了,但还是换了只手握拳,朝姜椿手心挥去。
“嘶。”姜椿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这力气比方才小了些,但还是让她的手掌发疼。
熠哥儿则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委屈巴巴地哭道:“母亲,坏蛋!”
姜椿揉着自己的掌心,笑骂道:“拳头是你挥的,关母亲什么事儿?你才是坏蛋!
都说让你跟先前揍弟弟一样收着力气了,你不听,怪谁?
别偷懒,再来!”
她再次将手掌伸出去。
熠哥儿使脾气不配合,姜椿立时撸袖子:“不听话的话,我就当着你弟弟的面,扒掉你的小裤裤揍你的小屁股,让弟弟好好嘲笑下你。”
熠哥儿连忙伸手拽住自己的裤腰带:“不扒裤裤。”
姜椿冷酷无情道:“那就继续。”
威胁还是管用的,等马车拐入宋家所在的桂花巷时,熠哥儿已经能做到每次挥拳都只使用丁点力气了。
姜椿这个老母亲欣慰得差点老泪纵横。
生娃容易,啊不,其实也不容易,但教娃更难啊。
只是教他控制力气这一点,就花了她足足一个时辰,简直身心俱疲。
很难想象那些生五六七八个娃的人儿,是如何管得过来的。
反正她是不行。
第180章
姜椿回到宋家后, 把熠哥儿拜师的事情给庄氏说了,庄氏不但没怪她自作主张,还十分高兴。
并且主动道:“拜师是大事儿, 回头我让人算个黄道吉日, 好让熠哥儿正经行拜师礼。”
当然,这黄道吉日必须选在八月十一以后, 不然没法办拜师宴。
有个能干婆婆大包大揽,姜椿又可以偷懒了。
她笑嘻嘻道:“母亲, 您办事我放心。”
庄氏白了她一眼, 嘴角忍不住露出个笑意来。
娶个懒蛋媳妇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跟自己争管家权争得赤急白脸, 让桉哥儿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宋时桉对于熠哥儿掰虞安城为师的事情也没甚意见。
这臭小子实在太调皮了, 正该寻个不苟言笑、铁面无情的师父好好管束一番。
在这点上, 再没谁比虞安城更适合当他师父了。
*
因没法摆酒请客, 宋时桉的二十七岁生辰跟姜椿的二十二岁生辰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过去了。
出了六月以后,庄氏开始忙碌起来。
找人算过后,宋时迁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六;熠哥儿的拜师宴定在九月初十;宋时音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初二。
一下子要办这么几桩大事儿,又不敢让二太太李氏这个拎不清的帮忙,庄氏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姜椿倒是想给她打打下手, 奈何熠哥儿的作妖程度一个顶十个,奶娘、丫鬟跟婆子根本管不住他, 只能她自己时刻盯着, 实在是有心无力。
时值八月末,丹桂苑那棵百年丹桂树的枝头开满金黄的桂花,姜椿跟桂枝念叨, 说得空她要晒点干桂花,一半自己用, 一半送给钟文谨。
也不知怎地被熠哥儿给听去了。
这日姜椿出门去别家吃喜酒,才刚一回府,许奶娘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惊慌失措地禀报道:“奶奶,不好了,小熠大爷爬丹桂树上去了,说要给奶奶摘桂花。”
达官显贵家一整年没宴饮,姜椿今儿在喜宴上碰到萧娘子等相熟的娘子,大家好一番叙旧,难免被劝着多吃了几杯酒。
她本想回家倒头就睡的,谁知长子又作妖了。
顿时血压蹭蹭往上涨。
任谁摊上这么个调皮儿子,能心平气和?
反正她不行。
姜椿提起裙子,疾步往丹桂苑赶。
从垂花门进入第一进院子后,她一眼就瞧见了骑在丹桂树一根侧枝上的熠哥儿。
当即就要张嘴训斥他。
话到嘴边,却又连忙止住了。
一来,她怕自己惊到熠哥儿,害他一个没坐稳,从丹桂树上摔下来。
这棵百年丹桂树枝繁叶茂,估计得有十几米高,虽然熠哥儿骑的是最靠近树干的一根侧枝,但离地也有两三米高。
若是摔下来的话,肯定会伤个不轻。
二是因为熠哥儿瞧见自己后,立时朝她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小竹篮,大声道:“母亲,给你摘花花。”
怎么说呢,孝顺的确是孝顺,但这样的孝顺,还不如不孝呢。
姜椿现在的心情,简直是一言难尽。
她回卧房换下出门见人的大衣裳,换上轻便的立领窄袖小袄以及阔腿长裤。
然后返回第一进,走到丹桂树下,抬头对树上的熠哥儿道:“你坐那别动,母亲上去跟你一起摘。”
熠哥儿猛猛点头,笑呵呵道:“母亲快来!”
姜椿背上让桂枝准备的大竹筐,伸手抱住树干,动作麻溜地往树上爬。
不过片刻,就爬到了熠哥儿身边。
她解下腰间的汗巾子,将熠哥儿的腰跟树干绑一起,让这汗巾子充当安全带。
然后将他手里的小竹篮拿过来,反手将自己背上的大竹筐递给他。
嘴里笑眯眯道:“摘,今儿不摘完这一大筐桂花,你夜里就在树上睡。”
熠哥儿看了看面前大到足够能装下自己跟弟弟两人的大竹筐,再看看母亲手里那只小竹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
姜椿哼笑道:“啊什么啊,不是要帮母亲摘桂花吗?母亲需要的桂花多着呢,你赶紧摘。
今儿摘完这一筐,明儿继续摘,一直摘够两只手的筐数为止。”
熠哥儿伸出自己的两只小手,看看左右,又看看右手,又看看左手……
来回看了好几次后,他委屈地扁了扁嘴,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么多,他哪里摘得完?摘不完就要睡树上,那他岂不是要永远睡树上了?
他不要!
他才要张嘴说自己不帮忙了,就听母亲冷酷无情道:“好孩子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更不能半途而废!赶紧开始摘,不然你今晚肯定要睡树上了。”
熠哥儿扁了扁嘴,简直欲哭无泪。
他无助地眼神四下乱瞅,然后就瞅见了坐在树下小板凳上看热闹的昱哥儿,顿时眼前一亮。
忙不迭朝下喊道:“弟弟,上来帮忙。”
昱哥儿垂头,专注地看着落在地上的金黄桂花,假装甚都没听到。
熠哥儿以为弟弟没听见,立时加大音量,大声道:“弟弟,来帮母亲摘桂花。”
昱哥儿撇了撇嘴。
好阴险的哥哥,明明是他需要帮助,竟然改口说帮母亲摘桂花。
自己要是再假装听不见的话,母亲该失望了。
昱哥儿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朝潘奶娘一伸手:“汗巾子。”
潘奶娘成日带昱哥儿,一下就明白他这是要拿来做甚,立时解下自己腰间的汗巾子递给他。
姜椿在上头瞧见这一幕,连忙制止道:“昱哥儿,不用你帮忙摘,你别上来,上面危险。”
昱哥儿抬眼看了母亲跟哥哥一眼,默默开始往上爬。
母亲又不是哥哥一个人的,哥哥能表孝心,自己为何不能?
昱哥儿虽然不像熠哥儿那般成日上墙爬屋,但他爬树的本事一点都不比熠哥儿差。
没一会子功夫,就爬到了姜椿身边。
还主动将缠绕在腰间的汗巾子解下来递给姜椿,让她帮忙将自己跟树干捆一起。
姜椿白了他一眼,边帮他捆汗巾子,边没好气道:“你哥胡闹,你不拦着就罢了,怎地也跟着胡闹?”
昱哥儿淡淡道:“哥孝顺母亲,不拦。”
姜椿强烈怀疑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孝顺”两字,得打双引号。
姜椿将小竹篮里的桂花倒到熠哥儿跟前的大竹筐里,然后将小竹篮递给昱哥儿。
哼笑道:“不摘满这一竹篮,你晚上也在树上睡。”
她没动手,就这么静静地斜靠在树干上看俩儿子忙活。
看了一会子后,这才发现他俩竟然在一朵一朵地摘。
桂花个头那样小,像他们这样一朵一朵地摘,这得摘到甚时候?
别说熠哥儿了,就是昱哥儿,今晚估计也要睡在树上了。
她到底是亲娘,总不能真看着他们完不成任务,夜里睡在树上?
再说了,就算自己能狠下心,待会儿宋时桉回来,肯定也要把他们弄下来。
到时打脸的还不是自己?
不过她也没立刻放水,让他们好好体验半个时辰甚叫绝望后,她这才伸手,折了一小枝桂花下来,丢到熠哥儿的大竹筐里。
然后又折了一小枝,丢到昱哥儿的小竹篮里。
嘴里道:“摘桂花不需要一朵朵摘,直接成枝成枝折下来就成,回头搁日头底下晒几日,桂花自己就脱落了。”
熠哥儿跟昱哥儿看了看自己篮子里的桂花枝,又看了看姜椿,齐齐露出了“还能这样”的震惊之色。
片刻后,昱哥儿略带无语地控诉了一句:“母亲不早说。”
姜椿幸灾乐祸道:“你们也没问我怎么摘呀。”
要是早说,怎能让他们吃到教训,晓得一山还有一山高?
才一岁八个多月,就想逃出自己这个母亲的五指山?想得美!
昱哥儿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熠哥儿时间紧任务重,压根没时间抱怨母亲坑人,忙不迭开始折桂花枝。
姜椿不时伸手折一枝,扔到他的大竹筐里。
还在昱哥儿好不容易填满小竹篮后,拎起小竹篮来直接将里头的桂花枝倒进了熠哥儿的大竹筐里。
昱哥儿难得失态,大叫了一声:“母亲!”
姜椿笑嘻嘻道:“叫什么叫,你不是上来帮你哥摘桂花的?”
昱哥儿那张跟宋时桉几乎如出一辙的小脸,黑沉沉的,嘴里气呼呼道:“不是帮哥,帮母亲。”
姜椿笑道:“没区别,反正不管小竹篮还是大竹筐,里头的桂花最后都是我的。”
说得好有道理,昱哥儿一时间竟然没法反驳。
姜椿趁热打铁道:“行了,别愣着了,赶紧继续摘,要是装不满这两只筐子,你们兄弟俩今晚就睡树上。”
昱哥儿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上来了,都怪他哥拿话激自己。
他狠狠地瞪了熠哥儿一眼。
可惜熠哥儿正全神贯注地折桂花枝,压根就没瞧见他的眼神。
*
宋时桉下衙的时候心情十分愉悦,本想回家后立刻寻到姜椿,告诉她个好消息。
结果一进院子,就瞧见他们娘仨猴在树上,手里正忙活着什么。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这才看清,他们正在折桂花枝。
他顿时板起脸来,说姜椿:“娘子,你折桂花枝就折桂花枝,把熠哥儿跟昱哥儿也弄上去做甚?”
不怪他误会姜椿,毕竟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亲自上树折桂花枝,想必今年也不例外。
姜椿摊了摊手,无奈道:“哪是我把他们弄上来的,我去武安侯府喝喜酒回来,熠哥儿就爬树上来了。”
宋时桉立时瞪了熠哥儿一眼,说他:“你昨儿才跟你母亲承诺说不上墙爬屋了,今儿就又爬树!”
熠哥儿狡辩道:“爬树,又不是上墙爬屋。”
宋时桉:“……”
见夫君被堵了个仰倒,姜椿忍不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让你素日惯着他,遭了现世报了?该!”
宋时桉咬了咬后槽牙,命令熠哥儿:“你还猴在上面做甚,赶紧给我下来!”
熠哥儿用小手拍了拍面前的大竹筐,苦着脸说道:“摘一筐,才下去。”
昱哥儿“好心”地替他补充了一句:“母亲的命令。”
宋时桉立时去瞪姜椿。
姜椿伸手掐了昱哥儿软乎乎的小脸蛋一把,笑骂道:“你成日给你哥挖坑就罢了,竟还敢告你母亲的状,反了你了!”
昱哥儿扭头,躲开她的手指。
姜椿又换一边脸蛋掐,哼笑道:“不过你告母亲的状也没用,你父亲可管不到我,这个家里我最大!”
昱哥儿拿出一枝桂花枝挡在自己脸前,阻止母亲掐自己,嘴里道:“告诉爷爷。”
这个爷爷,说的是姜椿亲爹姜河。
至于宋时桉他爹宋振庭,熠哥儿跟昱哥儿都是唤他祖父。
姜椿哼了一声:“你告诉呗,我最多被你爷爷说教几句,但回来后你的小屁股可就惨了,我非给你揍成八瓣不可!”
熠哥儿学着弟弟素日的说话方式,嚷嚷了一句:“打!”
母子三人就这么“其乐融融”地在树上边斗嘴边折桂花枝,把站在树下的宋时桉吓得胆战心惊。
索性回屋换了身轻便衣裳,然后施展轻功,在树干上一个借力,直接跳到了相邻的侧枝上。
用姜椿的话说,这叫打不过就加入。
有自己在,若熠哥儿跟昱哥儿不甚摔下树,自己也能及时施展轻功相救。
在侧枝上坐下后,他也加入了摘桂花枝的队伍。
但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等礼部尚书、新吏部尚书以及户部尚书三位重臣捧着擢升宋时桉为内阁首辅的圣旨来宣旨时,震惊地发现他们的新任内阁首辅一家四口全猴在树上。
三人齐齐露出了呆滞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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