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还之彼身
叶安年马不停蹄的往赵里正家赶。
而赵里正其实昨日就已经知晓了老叶家的事, 但碍于昨日叶安年他们已经去阻止了,他也就没往前凑,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而今日叶安年来找他, 说了吴香莲昨夜把叶小梅扔在外面的事,这下他可就不能不管了。
跟着叶安年一道从家里出来,两人没走出多远, 石头迎面跑了过来。
“爷爷, 叶大哥!”
石头跟两个人打招呼。
叶安年点头答应了一声, 却听石头道:“叶大哥, 我刚才瞧见叶家那个老妖婆好像往村东头那边去了,说不准就是去你家的, 你快回去看看吧!”
叶安年闻言眉头一皱,但想着有江竹在家, 吴香莲应该也作不起什么妖来。
赵里正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担心家里,打发石头回家去, 就跟叶安年加快了脚步,往村东赶。
月牙村总共也没有多大,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小院安安静静, 没有吵闹声, 更没有打架的动静。
他正想着是不是吴香莲已经被江竹打发走了,小院的篱笆门就被人推开了。
叶小梅穿着他宽大的旧衣裳立在门口,见他和里正回来, 赶紧道:“赵里正,年哥儿, 你们可算回来了。”
“吴……咱奶呢?”叶安年及时改口。
“她……她。”叶小梅支支吾吾,脸上神色躲闪,这一看就是藏着事儿呢。
叶安年心中纳闷,但不等他多想,已经跟着赵里正一起进了院子。
离老远,他就看见院里放了三张小凳子,其中两张都空着,只有一张上面坐了个穿着粗布衣裤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坐的老老实实,见他们进来了,也不起身,不吵不闹的,就这么安静的坐着。
赵里正越看越奇怪,“嘶”了声道:“这,这是吴香莲?”
叶安年也差点没认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吴香莲安静坐着的模样,既没滚在地上撒泼,也没跳着脚骂人。
“安年,赵里正。”
江竹听见声音从药庐里走了出来。
他上前迎着两人,脸上带着热络的笑,对叶安年道:“咱奶来了,来找叶小梅的,她非要带叶小梅回去,你又不在,我就让她坐着等会儿。喏,在那呢。”
叶安年瞧着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吴香莲,忽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回想起之前来他俩酒席上闹事的王龙,他心中了然,这吴香莲怕是也被江竹给点了穴了。
但赵里正在这,他也不说破。
两人一左一右在吴香莲斜对角的小凳子上坐下,江竹很有眼色的起身去药庐,把他煮好的红枣茶倒了两杯,递给叶安年和赵里正一人一杯。
赵里正手里端着红枣茶,见吴香莲坐着不动弹也不说话,也有些奇怪。
便开口问她道:“你这是咋了?见我们来咋也不说话?”
坐在他斜对面的吴香莲嘴角抽了抽,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小幅度摇了摇头。
赵里正看的奇怪,抬头问江竹:“江郎中,她这是咋回事?”
江竹从一旁又拉过一张小凳子,挨着叶安年坐下。
他笑着对赵里正道:“没啥大事,奶这是找了叶小梅一早上,嗓子喊哑了,又喝了风,有点中风了,所以暂时说不了话。但是点头摇头还是可以的。”
赵里正:……
虽然觉得这事有点赶巧又有点离谱,但不知为何,他倒是觉得挺痛快的。
吴香莲这老虔婆向来是月牙村里最能挑事的刺头之一,月牙村一年到头那点子乡里乡亲之间的矛盾八成都是她起的头。
赵里正向来烦她,如今见她这样,反倒心里有些暗爽起来。
想是这老虔婆作孽做多了,老天爷降罚了。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嗯。”
“那咱们就来说说叶小梅的事吧。我跟年哥儿说什么,你就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赵里正说完,也不看吴香莲的表情,就直接跟叶安年聊了起来。
“小梅如今这脸色我瞧着也差劲,白的都没什么血色了,让她在你们这养养也好,只要不打扰你们一家四口过日子。”
“不打扰。”叶安年回道,“家里也有地方住。她昨儿被打的不轻,还发了高热,如今怕是刚好转一点。”
“嗯,”赵里正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但也不能一直让她在这住下去,毕竟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时间长了对她自己的名声不好。”
叶安年:“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让她在这先住上半月,等身子好全了再回去。”
“这样也好。”赵里正看起来很是满意,他答应完,又看向吴香莲,“老叶家的,你说呢?”
吴香莲能说什么呢?
她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江竹连哑穴都给她点了,她现在除了能点头摇头,啥也干不了。
于是她拼命的摇头,一双眼瞪的溜圆。
然而,赵里正只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对叶安年叹道:“你奶也是,这事做的太过了。
小梅怎么也是她亲孙女,把人伤成这样样子,还不让人进门,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她可能也是一时糊涂吧,”叶安年配合赵里正道,“这几天让二姐在这住着,好让她回去也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做。”
“是这个理儿。”赵里正沉吟一声,“这人虽然老了,却也不能办老糊涂的事。”
“行了,这事就这样了。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直接起身就往外走。
坐在凳子上的吴香莲胸口突然剧烈起伏起来,显然是气得不轻。
但不管她如何生气动怒,也没法发出半点声音,只能摇晃着头,瞪着一双牛眼,做无用功。
叶安年和江竹客客气气把赵里正送了出去。
躲在一旁的叶小梅才上前来。
她双手绞着衣袖,肩膀还有些微微发抖,神色颇有些激动。
“年哥儿,江郎中,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们了,你们……你们要是有啥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我,我啥活儿都会干,砍柴挑水也行!”
叶安年见她这副样子,宽慰道:“你是我二姐,一家人不要说这种话。”
“不过,还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的。”
“你说!”叶小梅立时激动起来,“啥忙我都能帮。”
“回头,你把你衣裳的尺码给我,明儿个我和江竹去镇上,得给你买两身像样的衣服。”叶安年道。
他这样一说,叶小梅却连连摆手,拒绝道:“不行不行,我穿你的旧衣裳就行了,你们不用给我买新的!”
“你不打算自己寻亲事了?”叶安年问她。
叶小梅一愣,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叶安年紧接着道:“既然决定自己挑选夫婿,首先就得把自己打扮起来,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不合适吧?”
叶安年这话,一琢磨就知道说的有理。
叶小梅也不拒绝了,只是又担心起价钱来。
“那,那你买些便宜的就行,可千万不要买好的。”
“怎么?”叶安年打趣她,“二姐还怕还不起啊?”
叶小梅脸上一红,但还是掷地有声道:“买衣服的钱,我定是要还你们的。”
“行。等二姐有钱了再给我就行。”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江竹去药庐拿了药篓出来。
这时候才晌午刚过,他打算上山采些药材,明儿去镇上的时候顺便卖掉,换些银钱。
叶安年见他要走,赶紧追上,指了指还跟雕像似的坐在院里的吴香莲道:“她怎么办?”
江竹瞥了一眼,笑得一双桃花眼眯起来:“她都这样了,还不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叶安年顿时有些纠结起来:“这样……不好吧?她毕竟也是我奶奶呢。”
“那就等没人看见的时候?”江竹意味深长的朝叶安年抛了个眼色。
叶安年会意,抿了抿唇:“那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好。”江竹温声答应。
趁叶安年不备,一把揽住他的腰,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嘴角。
这吻一触即离,江竹笑得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不等叶安年反应,背着药篓转身就走。
叶安年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愣愣地看着江竹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变成小小的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心脏跳的有些厉害,唇边的温度好像还没散去,他深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调整情绪。
又过了片刻,才关好篱笆门,转身进了院子。
吴香莲依旧被放在院里晒着,眼下日头升了起来,八月的太阳还毒着,她坐在大太阳底下,已经被晒得汗流浃背了。
但叶安年、叶小梅和两小只都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几人从她身边走来走去,谈笑风生,却没有一个人管她。
不过,叶小梅看见她那张脸还是有些不适,每次不得不从她身边过的时候,都会躲的远远的。
福崽也害怕她,撑着拐杖绕着她走。
倒是铜钱大胆的很,围着她狂吠不说,还抬起后腿往她脚上撒尿。
吴香莲气得眼都红了,奈何人却根本动不了,只能由着铜钱欺负。
下午的时候江竹背着采的满满一药篓的药材回来。
叶安年和叶小梅已经烧好了中食,放在锅里热着等他。
福崽和丁秋饿不住,已经先吃了,只有叶小梅和叶安年等着他一起。
中食做的豆角焖肉和贴饼子,三个人吃饱后,叶小梅就回西屋陪着两小只一起玩,叶安年和江竹又扎进药庐继续做木刻。
吴香莲自打早上出来,就一直没回去,老叶家大媳妇孙采荷来找过一趟,但被江竹打发走了。
而吴香莲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晚上。
直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江竹才给她解了穴道,和叶安年一左一右连扶带拽的把人送到老叶家门口,因着怕她大喊大叫,哑穴就没解。
两人把吴香莲放在门口的墙根底下,之前叶小梅躺过的地方,江竹伸手两下,又把人给点上了。
吴香莲:……
她说不了话,一双眼通红,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心里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好端端的,她可招惹这两个祖宗干什么?
但一切都晚了,她现在只能像个石头一样躺在这,吹着冷风看星星。
“穴道两个时辰后就会自动解开,你好自为之吧。”
江竹说完,牵着叶安年就走了。
而偷偷跟着两人出来的铜钱,自然也没放过这个好机会。
两条后腿一蹲,在吴香莲的搭在地上手上,噗噗又拉了一大坨热腾腾的狗屎。
吴香莲:……
天杀的小畜生!
第52章 你就是中风
这一夜, 吴香莲可算是偿透了煎熬的滋味。
她就这么一动也不能动的在外面一直躺到天光微亮,才被出来倒尿桶的大儿媳妇孙采荷给看见。
“哎呦!娘喂,您咋躺这了?!”
孙采荷乍一瞥见吴香莲, 就吓了一跳,扔下手里的尿桶赶紧过来搀扶她婆婆。
其实,吴香莲身上的穴道早就解了, 奈何她在外头冻了半天, 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她挣扎了几次没能起来, 就只能继续躺着,等人发现再来搀她。
“快……快把我扶, 扶进去。”
吴香莲的嗓子都哑了,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的。
孙采荷一见她这发白的脸色, 也吓得不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就搀着她往屋里去。
不过, 吴香莲的手上沾了一手的狗屎,又黏又臭,熏的孙采荷直作呕,嫌弃的只抓着吴香莲的袖子,生怕狗屎蹭在她身上。
把吴香莲扶进屋里, 孙采荷赶紧给她烧水洗手, 擦身子,又给她端了刚煮好的热粥喝。
她哆哆嗦嗦的裹着被子坐在炕头,吸溜吸溜喝了大半碗粥, 这才缓过来一些。
门帘忽然一动,叶老爷子叼着烟袋锅子走了进来。
他拉着脸瞥了吴香莲一眼。
吴香莲顿时委屈起来, 把粥碗放到一边,抹着眼泪道:“老头子,这回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那江竹就伸手在我这身上戳了两下,我,我就动弹不了了!由着他们欺负!他们可是让我在大太阳底下坐了一天呐!还把我扔在咱家门口,活生生冻了一宿!”
她一边抽抽噎噎的哭,一边跟叶全告状:“老头子,你可不能轻饶了他俩!”
“你想让我怎么管?”叶全语气不大好,“他们做的这些事,有人看见了吗?”
“那……”吴香莲一噎,随即想到,虽然没人看见叶安年和江竹把她扔在外面,但是昨儿个白天,她见了赵里正啊!
“赵里正看见了!”
“人家说你是中风!”叶全瞪了她一眼,“你知道现在外头都怎么说你吗?”
“怎,怎么说的?”
“说你挨了年哥儿这一巴掌,人倒是变清醒了,知道心疼小梅了!一大早的去找人,急的中了风,也是可怜,都争着要来看你呢!”
吴香莲:?
她抓着被子,人都是懵的,但双手抖个不停。
“他们瞎说的!我,我咋可能是找小梅中风的呢!我是让年哥儿他们两口子给害的!”
“你就是中风。”叶全打断了她的话,定定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即便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谁会信?”
“倒不如认下这事,还能落个好名声。”
叶全说完,叼着烟袋转身走了,徒留吴香莲一个人大张着嘴巴,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
另一边的叶安年几人倒是都睡了个好觉。
次日,叶安年要跟江竹一起去镇上。
因着要给叶小梅买两身成衣,叶安年本想叫着叶小梅一起去。
但来回坐牛车就要四文钱,叶小梅觉得能省则省,便推脱了。
“我在家看着福哥儿和丁秋,你们俩去吧。”
叶小梅道:“衣裳你看着买,我不挑。”
见她这样说,叶安年就没勉强她,再者有人在家看着两个孩子,他和江竹也能放心些。
天才蒙蒙亮,两人拿上叶小梅煮的鸡蛋和贴的玉米饼子,就去门口等周良的牛车了。
牛车来的很快,叶安年远远瞧着上面已经坐了四五个人。
等车到了跟前,还不等两人上车,就听到赵乐挥着手招呼他们。
“年哥儿,江郎中!来,坐这儿来!”
赵乐坐的比较靠外,为了给两人腾地方,往里头挤了挤。
坐在最里面的那个身形纤瘦的姑娘就不乐意的“哼”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叶安年和江竹上了车,才看清车上坐着的都是谁。
被赵乐挤到角落里的,可不正是田花婶子和季芳芳这娘俩,另外那人是葛木匠的夫郎冯慈。
才收回视线,赵乐就拉着他聊起了老叶家的八卦:“我听我爹说吴香莲那老妖婆中风了?连话都说不了了?”
见他一双眼里泛着精光,叶安年无奈点头:“对,她为了找叶小梅奔波了一早上,许是喝了冷风。”
“切,”赵乐不屑,“要我说她就是活该!平时对叶小梅磋磨惯了,这个时候倒是做起样子来了,中风也是报应。”
叶安年:……
不过这话,他倒是爱听。
就吴香莲做的这些缺德事,若真有因果轮回的话,也早该报应了。
“不过,年哥儿,”赵乐眨巴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你这嫁人之后,倒当真是硬气起来了。”
“叶安松你上手就打,这老东西你也不含糊,过瘾过瘾。”
“我一想起来她以前咋欺负你的,我就气的慌,这下好了,痛快极了。”
赵乐说的起劲,田花婶子却听的脸色难看起来。
“呸,连自己奶奶都敢打,这不反了天了。”
她嘀嘀咕咕道:“这是不孝不悌,罔顾人伦!”
“你还知道啥叫孝悌人伦呢。”赵乐白了她一眼,“先把你自己闺女管好再说吧。”
这话说的旁边季芳芳脸上一红。
“你……你这哥儿!”
田花婶子气的就要跟赵乐分辨。
“娘!”一旁的季芳芳赶紧拉了她一把,“想想咱是干啥去的,可别在这时候招惹是非了。”
“哼。”田花婶子白了赵乐和叶安年一眼,不悦道,“我知道。”
她俩原是去镇上见媒人的,上次孙婆子叫人给带话,说是找着镇上一个条件还不错的,约了今天叫母女俩一起来镇上见见。
其实季芳芳可不是突发了好心劝住她娘,她是怕她娘又跟赵乐、叶安年他们吵起来,到时候让她在江竹面前丢脸。
毕竟上回看病的事,她在江竹面前已经丢光了面子。
不过,这一路没有田花婶子她们娘俩掺合,叶安年也没能落个清净。
赵乐这个话唠拉着他絮絮叨叨聊了一路,说的他呵欠都连着打了好几个。
江竹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揽过叶安年按在自己肩上靠着,这才让赵乐闭了嘴。
“我,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这孩子心眼实在,后知后觉道:“那年哥儿你睡吧,我不说话了。”
困得迷迷糊糊的叶安年:……
剩下的路总算安静下来,到甜水镇时,日头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
几个人下了牛车就各奔东西,去办自己的事。
叶安年和江竹先去了永安药铺,把江竹昨日采的药材卖了,总共卖了二两银子。
再转去书肆买了些油纸和牛皮纸,然后就是给叶小梅买衣裳。
镇上地方不大,总共就那么三家成衣铺子,江竹拉了叶安年去了上次他定做喜服的那家。
因着他上次的大手笔,铺子掌柜对他记忆颇深,一见他带着个面容清隽的人进来,立时满面欢欣的迎了上去。
“贵客!”掌柜张嘴就喊。
目光瞥见站在江竹身边的叶安年,夸道:“不怪贵客上次一出手就是二十多两,定我们这最好款式最新的喜服,您家夫郎生的真是漂亮!”
“掌柜的我开铺子这么些年,都嫌少见这么漂亮的人。”
被夸漂亮的叶安年……
他紧抿着唇,眼神冷冷淡淡的,看的掌柜的后背一凉,打着哈哈岔开了话头。
“您二位今儿个是想买些什么?咱家前两日新上的男款长衫,锦袍,往后天渐冷了,披风大氅也有。”
“今日看看女款。”江竹直言道。
掌柜:………
他脸上笑容一僵,转而又挤出一个笑来:“女,女款也有,也,也都是新上的货。”
见他这副表情,叶安年知道他分明是想岔了,随口道:“是给我姐姐买的。”
“哦……”掌柜立时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我就说呢,我就说呢。”
娶了这么好看的夫郎,咋也不可能再纳妾不是。
带着两人把女款的衣裳都看了个遍,叶安年挑了一身软绸布的亵衣,又挑了一身花色素静比较衬人的袄裙,然后买了两匹布。
没办法,成衣价钱都不便宜,先买一身应急穿,其余的可以自己做,反正叶小梅自己也会做衣裳。
两人出了成衣铺子,叶安年的脸色便愈发冷了。
“上次那套喜服,要二十多两银子?”
“我寻思这可是一辈子才办一次的大事。”江竹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道。
见叶安年不说话,他赶紧上前牵住了叶安年的手,哄着:“钱赚来就是要花的嘛。”
“那也不能这么花。”叶安年叹了口气,“喜服也就穿一次,用不着买这么好的。但是我们要供福崽和丁秋念书,要修院墙。我只是担心……”
“你是担心这银子到明年也攒不够?”江竹接过他的话来。
“嗯。”叶安年点点头。
“放心吧,”江竹牵着他的手晃晃,“银子一定会攒够的,我若是能在山上采到颗人参、灵芝什么的,这银子可不眨眼就来了?”
“哪那么容易。”叶安年这么说着,却没有再怪他的意思。
必须的东西都买齐了,两人便往集市那边闲逛起来。
今儿个不是集,所以那条街上人不多,江竹寻到个卖猪肉的摊子又割了些带肉的小肋排和五花。
叶安年想起家里鸡蛋不多了,便又买了些鸡蛋放进篮子里。
想着每次吃鸡蛋不是要去跟村里人换,就是要来镇上买,属实麻烦。
便想等到来年修了院墙,抱几只小鸡仔养着,这样长大了也能下蛋。
又逛了一会儿,江竹提起叶小梅的亲事。
“咱们要不要再镇上找个靠谱的媒人,帮着相看相看?”
叶安年想了想,就点了头,毕竟叶小梅一个姑娘家,也不好自己抛头露面出来找媒人什么的,还得他们帮着上心。
“你可能找到甜水镇靠谱的媒人?”叶安年问他。
江竹住在月牙村也有两三年了,甜水镇他更是没少来,虽然他并不认识什么媒人,却知道哪里打听消息最方便。
他带着叶安年寻了家人气火爆的小饭馆,进去点了两碟小菜,就跟小店伙计打听起来。
小店伙计十分热情:“要说这甜水镇口碑最好的媒婆,那还得是萧媒婆,萧二娘。”
“那你可知她人一般都在何处?”江竹道。
“这个嘛,她平常不带人相看的时候,就去东街的小云酒肆,她好酒。”
“多谢。”叶安年忙道。
“您甭客气!”小伙计朗声回应,手中的汗巾往肩上一搭,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两人吃完了小菜,就起身往小云酒肆赶去。
第53章 萧二娘
东街的小云酒肆, 位置有些偏僻,就在一条小窄巷子里头。
一户小窄门外挂着个酒招子,上面写着“小云”两个字。
叶安年和江竹走近了, 就见这小云酒肆的左右两边,横向摆着四五张小桌,已然把这条小巷子给占去了大半。
小桌上客人不多, 三五个人, 显得有些许冷清。
这些客人当中, 一个头上簪着大红花的女子很是引人注目。
那女子身材有些富态, 一个人坐一桌,桌上摆着好几个酒坛子。
叶安年和江竹对视一眼, 两人走过去,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
“你可是萧二娘, 萧媒婆?”叶安年问她。
女子正捧着大碗咕咚咕咚喝酒,闻声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胳膊一抬, 把碗里的酒直接干了。
叶安年闻着这冲鼻的酒味,心道这度数恐怕还不低。
“找我说媒?没人告诉你们规矩吗?”女子粗声粗气的。
“萧媒婆有什么规矩,尽管说。”江竹道。
“我的规矩就是莫要在我喝酒的时候来扰!”萧二娘语气不善,看二人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要真想找我说媒,明日早点去锅儿巷排队, 今儿个不成!”
她大口嚼着酱牛肉, 见碗里的酒空了,伸手就要抓来酒坛子倒酒,江竹抢先她一步, 帮她倒上。
然而,这并没能让萧二娘脸色变好, 她瞪着两人道:“你们还不走?!”
萧二娘生的胖,嗓门粗,声音稍微高一点就像是吼了,她这一嗓子很快惹得其他几个喝酒的朝这边看过来。
小云酒肆的老板闻声,也拎着酒提子小步跑了出来。
叶安年这才发现,这酒肆老板竟是个生的瘦弱的年轻女人,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
“二娘,你吃醉了,这坛喝完,我就不卖给你了。”那女人一开口,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
“你别管!”萧二娘一甩膀子,把酒肆老板的手甩开,不耐烦道,“你把这俩人赶走,我看着烦!”
“这……”女人为难的看向江竹和叶安年,却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开口。
见她这副样子,萧二娘竟是直接把酒碗拍在了桌上。
“咚”的一声,酒水洒了一桌子。
她也不管,扔下了酒碗,站起身就走。
叶安年有些着急,想要起身去追,却被江竹拉住了手,示意他坐下,不用急。
虽然不知江竹想要做什么,但叶安年还是听话的坐了下来。
就听江竹高声喊道:“等等!”
“又干嘛?你们不走我走还不行?!”萧二娘可能是喝酒上了头,赤红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
“面红目赤,烦躁易怒,口干口苦,失眠多梦,你这是肝火旺盛的症状啊。”江竹悠悠道。
“你说啥?!”不知是不是被江竹说中的原因,萧二娘的音调又拔高了些。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耳鸣目眩,胸肋胀痛,而且皮肤发黄,月事也时常不准。”
“你咋知道?”萧二娘愣了,那冲上头的气焰也弱了下来。
江竹朝她笑了笑:“萧二娘,我是郎中,自然知道。咱们做个交换如何?我帮你治病,你帮我给我夫郎家姐姐说一门好亲事。”
岂料,萧二娘脖子一扭,回绝的痛快:“镇上郎中多的是,我不用你。”
江竹:……
叶安年见她又要走,便有些着急,叶小梅的事情拖不得,半月时间,若是找不到合适的,怕是又要落到吴香莲手里去。
“萧二娘!家姐的亲事很急,就麻烦你这一回,我们可以多给些银钱。”
“谁家亲事不急?”萧二娘白了他一眼,“何家大姑娘今年二十有五了,不还排着呢!”
“那,若是我们排队,要等多久?”
“这可就说不好了。”萧二娘抚弄着鬓边的大红花,居高临下的睇着他,“少则十来日,多则数月半年都是有的。”
叶安年闻言心中一沉,十来日叶小梅都等不得,更别说数月半年了。
“你们……”
见他面露焦急,酒肆老板突然小声开口:“你们若是有不得已的事,不妨跟二娘直说。”
“她,她性子直爽,向来不喜人拿银子插队的。但若是你们当真着急,也不是不能容情。”
她这样一说,叶安年便明白了几分。
“萧二娘,实在是我姐姐等不得那么久。家里奶奶、二伯和二伯娘都不是善茬,她这门亲事刚被我奶搅黄了,若不抓紧寻一门好亲事,还不知要被怎么磋磨,安排什么样的人家。”
“切,”萧二娘又朝叶安年翻了个白眼,“又是个苦命的啊,今年遇上的苦命姑娘、哥儿还真是多。”
她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又回来坐下了。
看着洒了一桌子的酒,萧二娘拿下巴看着两人:“让你俩搅合的,酒都没喝好!”
“老板,麻烦再上一坛,外加一盘酱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盘卤凤爪。”叶安年赶紧道。
“好,几位稍等片刻。”酒肆老板细声细语的,说完就迈着小碎步走了。
等菜期间,萧二娘便详细问起了叶小梅的情况,以及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叶安年斟酌了片刻:“人自然是要老实,会疼人的,也不求多富贵的人家,只要家里人待人和善,不磋磨人,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成,我知道了。”萧二娘应道,“你们不是这镇上的吧?下回啥时候能来镇上?”
叶安年想了想跟那个公子定的交货时间:“两日后吧。”
“那成,那天你把你姐姐带过来,还来这聚头,咱们带着相看相看。”
叶安年微怔,和江竹对视了一眼:“这么……快吗?”
“你满镇上打听打听,我萧二娘办事可是杠杠的,两天足够了。且不说合不合眼缘,若是这个不成,咱们还得再看下一个不是。”
萧二娘快言快语,叶安年听着扬了扬唇角:“好,那就麻烦你了。”
“行了行了,”萧二娘明显又不耐烦起来,“你俩可快走吧,别扰着我吃酒!”
她话音才落,酒肆老板就端着菜,拎着酒坛子出来了。
萧二娘使劲盯着叶安年和江竹,像是生怕两人跟她抢似的。
叶安年和江竹自然不会真留下来跟她一起喝酒,两人径自离开了。
眼看着时候不早,也没再多耽搁,回到牛车那等着。
……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见晚。
叶小梅已经烧好了饭,带着两个小的在院里等着他们。
一听见大门的动静,铜钱率先甩着尾巴迎了上去。
叶安年俯身摸了摸铜钱的狗头,惹得铜钱两只前腿儿站起来往他身上扑。
“你们咋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叶小梅也迎了上来,一边从两人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边道。
“不多,”叶安年回她,“除了给你买的衣裳,就是吃的,还有我做木刻要用的牛皮纸和油纸。”
“你,你还买了两身。”叶小梅从布包缝里看见叠放着的两种不同的料子,皱眉道。
“一身亵衣,一身袄裙,剩下的买了两匹布,回头你再自己做两身吧。”
“那怎么成,我这有一身就够了,那两匹布你和江郎中留着做衣裳吧。”
叶安年无奈:“那两匹布的花色是按着姑娘家的喜好挑的,我跟江竹都穿不了。”
“那就给福哥儿和丁秋。”叶小梅态度坚决,“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咋好意思还让你给我买这么多衣裳、布的。”
“那你就先记下,以后有钱再还我们。”叶安年只好先按下她。
“况且,这两匹布也不白给你的,回头还要麻烦你帮我做几身衣裳。”
“我的,江竹的,福崽和丁秋的,一共四身,可不少。这两匹布就当给你的报酬,也省的我再去找人来做。”
“那行吧。”叶小梅这才答应下来。
她放好了东西,又招呼两人赶紧洗手吃饭。
“夕食我做了疙瘩汤,不够吃的话我还蒸了红糖包子。”
“够吃的。”江竹道,“我们买了猪排骨回来,明儿个咱们可以炖排骨吃了。”
“咦,炖排骨哎!”福崽撑着拐杖从外面探头进来。
叶小梅赶紧扶了他一把:“慢着点,别摔了。”
“摔不着,我现在一个腿也很灵活啦!”福崽仰头看着叶小梅笑。
叶小梅就伸手刮了下他的小鼻子:“淘气!”
“嘿嘿嘿。”福崽吐着舌头笑起来。
这时,丁秋在外面喊几个人去吃饭。
大家便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
夏夜凉爽,五人就围着院里的水磨石圆桌落座。
叶小梅麻利的给大家都盛了满碗的疙瘩汤,然后把蒸好的糖包放在竹编的浅筐里,端上桌,供大家自己拿着吃。
福崽率先拿了两个包子,分一个放在丁秋碗里:“秋哥哥快尝尝,二姐做的糖包可好吃了!”
“以前在老叶家的时候,二姐每次蒸了糖包,起锅时都会藏两个,等晚上夜深人静,家里人都睡下了,再偷偷塞给我和福崽吃。”叶安年有些感慨道。
丁秋闻言接过来咬了一口,热烫的红糖馅儿便流了出来,混着松软的包子皮,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开。
“好吃吧?”福崽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
丁秋点点头:“好吃。”
见两个小的吃的欢乐,叶小梅也笑得一脸满足。
叶安年嘴里咬着糖包,看的有些晃神。
他已经快记不起叶小梅笑的样子了,他这个二姐,前半生当真是过得太苦,希望萧二娘能帮她寻一门好亲事吧。
“发什么呆呢?”冷不防,江竹贴了过来。
在他左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糖包捏起来软乎乎的,像你的脸蛋一样。”
耳畔传来酥麻的感觉,叶安年怔住,耳尖肉眼可见的染上了一层红晕。
他坐正身子,离江竹远了些,有些羞恼的瞪了江竹一眼。
而被瞪的某人,却好像终于舒坦了,一边笑着一边捏起手里的包子,咬上一口,细细的嚼着。
第54章 养小兔
第二日, 大清早就下起了小雨。
叶安年醒来时耳畔满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原因,他觉得昨晚睡的格外沉一些。
身边有细微的响动,他侧头看去, 就见江竹也已经醒了过来,正冲他望着。
见他看过来,江竹一个翻身, 朝他侧过来, 伸手揽在了他腰上。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的极近, 江竹喷出的呼吸温热蓬勃, 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
这样的早晨安逸的让人心里发痒,叶安年轻轻呼出一口气, 主动往他怀里钻了钻。
江竹一双桃花眼眯起来,受用的把人搂的更紧了些。
被紧紧抱住的感觉, 让叶安年觉得格外熨帖,耳畔的雨声便也成了这安逸早晨的背景音。
显然,眼下两人是谁也不想起的。
就这么在被窝里又腻了一会儿, 睡在江竹另一侧的福崽哼哼唧唧醒了过来。
叶安年眉心一凛,毫不留情的把人推开,躺回了自己那边的位置。
动作慌乱之间,还裹走了大半边的被子,把江竹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晾在了那里。
“唔……”
福崽睡醒了, 在被子里左右滚了个来回。
他看见江竹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 趴在被子里,有些惊讶道:“咦,江大夫你睡觉还踢被子呀。”
江竹:……
小团子捂着嘴笑起来:“我三岁就不踢被子啦。”
江竹很是无奈, 索性从炕上坐了起来,捏捏福崽的小鼻子道:“那你可是个好孩子。”
“嘻嘻, 福崽是好孩子。”
小团子高兴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
江竹比了个“嘘”的手势,想来帮他穿衣裳,被福崽摇头拒绝了。
小团子动作麻利给自己穿好衣裤,套上外衫,就从炕上蹦下去,熟练的撑起拐杖。
“你陪着哥哥,我去放铜钱啦。”福崽这回压低了声音,撑着拐杖推门出去了。
江竹看着东屋的门复又被关上,“咕咚”一下又躺了回去。
叶安年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像个蚕蛹一样,背对着他,也看不到表情。
江竹伸手从背后把他连被子一起抱住,紧紧锁进自己怀里。
“你看看,我都叫福崽笑话了。”
叶安年被他禁锢的动弹不得,嘴上嚷着:“我不管,不关我事。”
“那就别起了。”江竹说着,连腿也上了,直接把叶安年按的死死的。
“你……快放开!”
叶安年有些羞恼,又不敢大声,怕吵到还睡着的丁秋。
见他耳朵红的发粉,江竹唇边泛起的笑意更深,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就放开了叶安年。
乍一被松开,叶安年立刻从被子里挣出来,翻身坐起来,瞪着江竹道:“幼稚!”
江竹躺在炕上笑得狡黠又得意。
叶安年不理他,迅速穿好衣裳,便出去打水洗漱。
人跑了,再躺着也没什么意思,江竹便也坐起身,穿衣,叠被子。
直到他也走了,躺在炕脚的丁秋才悠悠叹了口气,假装醒了过来。
他摸索着取来枕边的绑眼睛的白绑带,熟练的系好,然后穿衣穿鞋,收拾自己的铺盖,叠好码放在炕脚。
外面的小雨比先前更密了些,但院子又不大,叶安年便没有撑伞,端着盆子出去舀了缸里的水回来供大家洗漱。
他嗅着空气中泥土和青草混杂在一起的清新味道,感叹这里的空气质量是真的好,比他在现代北城的时候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端着木盆折返时,江竹迎面走来,接过他手里的盆子,把一把油纸伞塞进他手里。
“要舀水也不叫我。”
“就这么几步路。”叶安年回道。
“我在家,这么几步路的活也不用你。”
叶安年便不说话了,帮他撑着伞。
两人端着水进堂屋,叶小梅也已经起了。
几人洗漱完后,叶小梅便主动要做朝食。
“我在家忙惯了,你们且歇着去。”
知道若是不让她做点什么,她怕是又要各种不安,江竹和叶安年便没有阻拦。
叶安年道:“下着雨呢,做些简单的就行。”
“哎。”叶小梅应的爽快。
不多时,饭香味从堂屋飘出,叶安年和江竹放好矮桌,摆好碗筷,又把两个小的安顿在桌边。
朝食说是简单做,叶小梅还是弄了油炸果子,熟了一锅小米南瓜粥,和几个鸡蛋。
热腾腾的朝食端上桌,还没开吃,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咽口水了。
“尝尝我炸的油果子,好久没做了。”叶小梅笑的有些腼腆,在身前的綦巾(围裙)上擦着手。
金黄的油炸果子香味扑鼻,叶安年夹起一根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果子焦香酥脆,配着甜滋滋的南瓜粥,吃的胃里暖呼呼的。
外头的雨声,反倒衬得屋内愈发安逸。
吃了饭,叶小梅便坐在西屋开始做衣裳,江竹和叶安年去药庐做木活儿。
“明年围了院墙,咱们再盖一两间屋子吧。”江竹突然道。
叶安年手上的动作不停,问他:“现在的屋子不够住么?”
“福崽和丁秋一天天大了,也不能总这样住着。你也需要一间屋子专门做木刻活儿。”
他这样一说,叶安年也意识到了。
来年福崽就五岁了,丁秋九岁,确实应该分开住了。
至于他做木刻的房间,也确实需要,总不能一直霸占着江竹的药庐做他自己的活计。
“好。”叶安年应道。
心下想的却是,这回需要的银子怕是又多了,得加紧赚钱啊。
这一天忙下来,江竹把剩下的五个木陀螺做了出来,叶安年则雕了三只木蛙。
傍晚整理活计的时候,那贵公子定下的东西便已经都做完了。
叶安年放下手里的小锉刀,伸了个懒腰。
松了口气道:“明儿个就可以试着做几个拨浪鼓了。”
江竹托腮看着他笑:“辛苦了,晚上咱们做糖醋小排骨吃。”
雨,不知何时停的,天空一放晴,一道彩虹明晃晃挂在天上。
叶安年心情很好,难得朝江竹扬起一道淡淡的笑来。
江竹愣住,而后伸手揽过叶安年,轻吻上他的唇。
叶安年还未反应,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然而,江竹一吻即收,起身出了药庐。
院门忽而被叩响,外面,石头兴奋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
“叶大哥!江大夫!我来找福崽玩了!”
叶安年回神,起身去开了篱笆门。
铜钱不知从哪跑了出来,直冲到石头脚边,尾巴一个劲儿的摇着。
“叶大哥,”石头小脸红扑扑的,身后背了个竹篓子,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进来吧。”叶安年将他迎了进来。
正在东屋看叶小梅做衣裳的福崽听见响动,撑着拐杖蹦了出来。
“石头哥!”
两个小孩几日未见,就亲热的很。
“福崽,你看看这是什么!”
石头迎着他快步跑过去,见福崽脚上还缠着绑带,麻利的搬了个小凳,扶着福崽坐下。
这才给他看自己背篓里的东西。
福崽探头一看,那背篓里满是青草和树叶子。
“什么呀?”福崽不解。
而他话音才落,就从一堆青草里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白呼呼的小脑袋。
“哇,小兔子!”
福崽惊呼起来。
石头蹲在一旁傻乎乎的笑:“还有呢,你再看看。”
福崽就伸出小手拨开了篓子里的树叶和青草,露出了里面四只缩在一起的小家伙。
四只小兔子,两只纯白的,一只黑白花的,还有一只棕色的。
“好可爱啊,我能摸摸么?”
石头把竹篓往他面前推了推:“摸吧!”
福崽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摸了摸离他最近的那只白色的小兔子。
小兔子仰着头,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嗅着他的手。
福崽“咯咯”笑起来:“它好小啊。”
见他喜欢的不行,石头就小心的伸手把那只小兔子抓了出来,塞进福崽手里给他抱着。
十分大方道:“刚跟我小叔叔一起上山掏的,你要喜欢,分你两只养。”
“真的嘛?”福崽兴奋的看着他。
“当然!”石头一拍胸脯,“以后咱们还能一起去给小兔子割草吃!”
“好啊好啊!”
福崽高兴完了,才想起来问叶安年:“哥哥,我可以养小兔子嘛?”
叶安年瞧了瞧那四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可以养,但是你得自己养。”
“你现在脚还没好,我可以帮你,但等你的脚好了,就得自己去给小兔子割草,清理兔窝。”
“好!”福崽答应的很爽快。
“你丁秋哥哥也不会帮忙的。”叶安年道。
“我自己可以,”福崽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会采野菜,烧火,喂鸡,养兔子也没问题的!”
“我不麻烦秋哥哥!”
“那好。”叶安年答应下来。
“谢谢哥哥!”福崽撸着小兔子,爱不释手。
“你先挑吧。”石头道。
福崽手里抱着的那只小白兔他就很喜欢,然后又挑了那只浅棕色的。
“我就要这两只。”福崽道。
“好。”石头把那只棕色的也给他抱出来,“那你想放在哪养?小兔子得有窝或者笼子的。”
“嗯……”福崽顿时被问住了,“可是,我不会做兔窝啊。”
“我会。”江竹不知何时从药庐里出来,蹲在福崽身边摸了摸他怀里的小兔子,“回头我给你编个竹笼子。”
“哎,”福崽吃惊的望着他,“江大夫你好厉害!”
第55章 糖醋小排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药庐里两道忙碌的身影不知何时转移到了堂屋去。
江竹正把排骨切成长短均匀的小段, 叶安年站在他旁边,细细的择着一把嫩绿的韭菜。
糖醋小排要选瘦肉匀称的猪肋排,切段后放醋、酱油等调料先腌制半个时辰。
这空挡, 他舀水淘米,把饭蒸上锅。
叶安年择完了韭菜,切段后放在一旁的碟子里备用, 又把旁边泡着的卤水豆腐取出来, 切块。
江竹说等下要做韭菜炒豆腐, 他听着新鲜, 吃过韭菜炒鸡蛋,吃过小葱拌豆腐, 韭菜炒豆腐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很快,锅里飘出了诱人的饭香, 江竹把饭都盛出来,刷干净锅后,放油烧热, 把腌制好的小排骨过油炸至微焦。
锅里的油盛出来放到一边,留着以后炒菜用,锅也不用刷,留着炸排骨的香味,直接添水, 放小排骨, 加白糖、红糖调色,一起炖到肉质软嫩,收汁后出锅。
此时的糖醋小排已经呈现出焦糖色, 再撒上切碎的小葱花和炒香的白芝麻,既是点缀, 又可提味儿。
将做好的糖醋小排端到桌上,江竹用筷子夹起一块,吹凉后递到叶安年嘴边。
“来,尝第一块。”
叶安年正将切好的豆腐块收到菜刀上,打算装进碗里,被他这么一捣乱,手里的刀一抖,最边上的那块豆腐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
“你……”
叶安年眉头一皱,刚要开口,一块糖醋排骨便被塞进了嘴里。
江竹笑眯眯道:“没事,铜钱很喜欢吃豆腐。”
像是应了他的话,一个黑乎乎的毛团子欢快的从外面“滚”了进来。
铜钱撒开四腿奔到叶安年脚边,绕着他的脚,闻闻嗅嗅的转了一圈,掉在地上那块豆腐,就不见了踪影。
吃完豆腐的铜钱蹲坐在叶安年脚边,仰着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似乎是希望他能再丢一块下来。
叶安年:……
小狗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叶安年还是没忍心,从碟子里又捏了一块,丢给铜钱吃。
铜钱的尾巴立刻摇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划出一道弧线的豆腐,前爪立起,后爪蹬地,这么一跳,准确的把豆腐吃进了嘴里。
打发了小狗,江竹却还赖在他身边不肯走。
叶安年嚼着嘴里的糖醋排骨看向他。
江竹和他对视上,还朝他伸出手来。
“嗯?”叶安年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骨头。”江竹道。
腮帮子被排骨撑的鼓鼓的,叶安年用舌头灵活的翻动着口中的排骨,把上面的肉吃了个干净。
还别说,肉质很嫩,脱骨容易,酸甜适口还带着一点焦香,还挺好吃的。
将排骨快速啃完,叶安年就着江竹的手,把骨头吐在了他手心里。
江竹笑起来,朝外面扬了扬手里的骨头:“铜钱!你叶哥哥赏你的!”
嗖!
一道黑影飞速窜了进来。
江竹将手里的骨头往远处一抛,铜钱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你这人……”
叶安年简直哭笑不得:“‘叶哥哥’又是什么奇怪的辈分?”
江竹:“不奇怪啊,我之前听福崽喊过铜钱弟弟呢,你不知道吗?”
叶安年:……
院里,石头和福崽还在跟小兔子玩,铜钱瞧着新鲜,围在两个小孩旁边,转着圈的观察这几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它用两只前腿一跳一跳的试图靠近,嘴里发出“呜汪”“呜汪”的声音,吓得四只小兔子耳朵紧紧贴在背上,瑟缩在一起。
福崽握起小拳头,轻轻在铜钱头上敲了一记。
奶凶道:“不许欺负小兔子!”
铜钱被敲了头,悻悻的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的在福崽脚边卧下来,模样看着可怜兮兮的。
石头看的发笑,对福崽道:“铜钱是看这几只小兔子新鲜吧,没有想要欺负它们。”
“哦。”福崽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看小兔子们都害怕的缩在一起了,还以为是铜钱吓唬它们。”
“兔子本就胆小,一点动静都会害怕的。”石头道,“你想好把它们养在哪了吗?”
在江竹编好竹笼子之前,两只小家伙肯定要先有个临时的窝住。
福崽看了看石头背来的竹篓子,灵机一动:“要不先放篮子里面。”
他说完,就朝堂屋里正忙碌的叶安年喊:“哥哥,竹篮子可以先给小兔子当窝嘛?”
叶安年正跟江竹一起忙活夕食,闻声回道:“可以。”
福崽便立刻来了精神,撑着拐杖站起身,就要去够放在江竹药架顶上的竹篮。
然而,他个子还不到药架的一半,用手是根本够不着的。
这小鬼机灵竟然一手扶着药架,用另一只手里的拐杖去挑那篮子的提手。
石头原本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起身去做什么,乍一抬头瞥见,吓得赶紧起身,跑了过去。
他比福崽大几岁,又长得结实,从背后一抄福崽的腋下,就轻松把人抱了起来。
石头把福崽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这才松了口气。
拍着胸脯后怕道:“你要拿篮子跟我说,我帮你够。这要是摔着了,你这脚上的夹板怕是拆不掉了。”
“我知道啦。”福崽有些心虚道。
石头个子比福崽高了半个头,他拿过福崽手上的拐杖,踮起脚尖,用拐杖一挑,就勾住了竹篮的提手,轻轻松松就把篮子够了下来。
“喏,给你。”
“谢谢石头哥哥!”
帮福崽够完篮子,石头看看天色,也该回家了。
他跟叶安年、叶小梅和江竹、丁秋都打过招呼,又跟福崽保证明天还来找他玩,这才颠颠儿的小跑着走了。
不多时,堂屋点起了烛台,暖黄色的灯光从堂屋里蔓出来,映出叶安年和江竹并肩站在灶台前的影子。
又过了一会儿,馋人的肉香味飘了出来。
叶安年和江竹把饭菜端上桌,又出去跟福崽一起把小兔子安顿在竹篮子里,放到东屋的地上,上面盖了一层薄布。
福崽怕铜钱进去,还把门关上了。
晚饭是酸甜口的糖醋小排,鲜鱼汤和韭菜炒豆腐,主食江竹蒸了一锅白米饭。
糖醋小排的味道酸酸甜甜,很受小孩子喜欢,鱼汤是捞了水缸里养着的鱼做的,鲜得很。
最让叶安年惊讶的还是韭菜炒豆腐,和他想象中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入口是浓浓的香油味,韭菜和豆腐炒的很软,韭菜不辣,还带着一点原本的鲜甜味,豆腐软嫩入味,配着排骨,解腻又下饭。
五个人吃的风卷残云的一顿,饭菜都没剩下。
今儿个铜钱也跟着沾了光,啃了不少骨头,还有泡菜汤的白米饭,吃的肚子都圆了。
饭后,叶安和叶小梅说起后日去镇上相看的事。
叶小梅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还是有些羞臊。
她红着脸道:“这……是不是太快了?”
“不快,”叶安年道,“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咱们也不说旁的,你只说是跟我去泥人巷卖小玩意儿的。先不叫村里人知道。”
叶小梅明白他的意思,亲事没定下来是万万不能叫吴香莲她们知道的,不然,难保那老虔婆不会生事。
这晚,两个小孩很晚才肯睡。
因着新到家的两只小兔子,福崽和丁秋围着稀罕了半天。
小兔子毛绒绒,软乎乎的,小小一团捧在手心里,就像一团会动的棉花。
福崽让它们在炕上跑,小兔子胆子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就是不敢动,他就伸手戳戳小兔子的屁股。
结果,戳一下,那两只小兔子就蹦哒一下。
逗得福崽咯咯笑。
叶安年铺好了床,也凑过来看:“既然想养,给它们取名字了么?”
福崽摇摇头:“哥哥有什么好听的名字吗?”
叶安年想了想,指着那只雪白的兔子道:“这只白白的,就叫……雪团子?”
“雪团子好听!”福崽一听,眼睛就亮了。
“哪里好听了?”江竹从外面走了进来。
“嗯……”
福崽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认真道:“这只小兔子白白的,圆圆的,这个名字很合适。”
“哦,”江竹也故作认真,戳了戳另一只浅棕色的小兔子道,“那我也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名字。”
“叫什么?”福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叶安年瞧着江竹脸上又扬起那种熟悉狡黠的笑容,直觉他又要搞事。
果然,就听江竹道:“这只小兔子是浅棕色的,又圆乎乎的,不如就叫……土球儿好了。”
叶安年:……
丁秋:……
福崽脸上兴奋的表情渐渐凝固,小团子慢慢张开了嘴,眼睛也睁圆了,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偏江竹还一脸正经的问福崽:“怎么?不好听吗?”
福崽:……
“江大夫,你这名字取得也很恰当,但下次还是让我哥哥来吧。”
江竹:……
叶安年终于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
“咳,”江竹轻咳一声,捏了捏福崽的小脸蛋,转移话题,“我跟你哥哥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偏你还一口一个‘江大夫’叫的这么生疏?”
“叫习惯了嘛,”福崽朝江竹吐吐舌头,“那我叫你江大哥。”
“嗯,这还差不多。”江竹伸手揉揉福崽的脑袋,把两只小兔子抓回篮子里,“时候不早了,得睡了。”
“好吧。”福崽虽然没玩够,但还是乖巧的答应。
装小兔子的篮子,就放在了东屋地上,还是盖了一层薄布,让小兔子们能有些安全感。
安顿好两个小孩和小兔子,叶安年和江竹也钻进了被窝里。
将手边的蜡烛吹熄,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叶安年才翻了个身,就被江竹伸手拉进了怀里。
第56章 拨浪鼓
次日, 天气晴好,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
那位贵公子定的木陀螺和木蛙都已经做完了,叶安年又挨个检查了一遍, 把一些不平整的棱角处又修了修。
江竹昨日说了要给福崽编竹笼子,今日一早就上山去砍竹子了,正好叶安年做拨浪鼓也要用。
将做好的东西放在长木桌上码放整齐, 叶安年正用软布擦拭着自己的木刻工具。
院门突然响起了一阵“吱呀”声。
他起身出去, 见是江竹扛着两根竹子站在门外, 旁边还站着背着一筐子兔草的石头。
“我砍了竹子回来, 正巧碰上石头来咱家。”江竹道。
叶安年便朝石头笑笑:“快进来吧,福崽正在院里看兔子呢, 念了你一早上了。”
两人进了院子,铜钱已经摇头晃脑的蹭到了两人脚边, 尤其是对石头,热情的很。
小狗摇着尾巴,围着石头打圈, 叼着人裤脚,把人往院里带。
福崽此时正在院里看小兔子,自从昨天开始,他就对这两只小兔子格外上心起来。
之前每天早上起来之后,福崽都会打开堂屋的门, 放铜钱在院子里跑跑, 自己就坐在小凳上丢布球,或者搓竹蜻蜓给铜钱追着玩。
但今天早上,福崽打开屋门, 放铜钱出去之后,就没再管它了, 只管拎了竹篮子出来,放两只小兔子在院里蹦跶,然后自己坐在小凳上不错眼珠的看着。
铜钱自觉受了冷落,想上前凑凑,又被福崽凶走,怕它吓到了小兔子。
小狗就委屈起来了,哼哼唧唧凑到叶安年脚边趴着去了。
这会儿听见石头来,铜钱四只脚都快跑出残影了,大张着嘴,哈喇子都差点滴到石头鞋上。
“石头哥哥,你来啦!”
正坐在院里喂小兔子的福崽,看见石头,高兴的打招呼。
“我给你割了点兔草来。”
石头背着满满一筐的兔草,大步走过来,放到地上给福崽看:“喏,这么一筐子,应该够它俩上几天了。”
叶安年帮江竹把砍来的两根竹子放在地上,正在挑做拨浪鼓用的竹节,闻声打趣道:“都够吃到福崽的脚痊愈了。”
“刚下雨的兔草长得好,我就多割了点。”石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脖子。
叶安年淡笑着夸他:“石头这下可帮了我大忙了,够让我落得好几日的清闲了。”
“叶大哥有别的事忙,兔子是我送给福崽的,自然是得我帮他一起养。”石头憨憨的笑了。
福崽看着这满满一筐的兔草,却发起愁来:“这么多,小兔子们也吃不完,放久了就蔫了。”
“晒干了可以当储备粮。”叶安年道,“小兔子干草也可以吃的。”
“哦~”福崽恍然大悟。
两个小孩又逗了一会儿兔子,石头就对叶安年这边好奇起来。
此时,叶安年已经选好了竹节,江竹就用小锯条把那段竹节锯下来拿给他。
“叶大哥,你要这竹子干什么?”石头问。
不等叶安年回答,福崽已经抢着道:“哥哥今天要做拨浪鼓呢!”
石头眼睛一亮,一脸兴奋:“我想看看。”
他虽然不喜欢玩拨浪鼓,但是很好奇拨浪鼓是怎么做出来的。
叶安年欣然应允:“行啊。”
福崽也在一边喊:“我也想看哥哥做拨浪鼓!”
两个小孩都想看,叶安年便把他的工具都搬到了院里,搬来个小凳子坐在两个小孩旁边。
为了专心看叶安年做拨浪鼓,福崽小心翼翼的把两只小兔子装回篮子里,喊叶小梅帮他看着。
叶小梅这两日倒是跟丁秋待到一起去了,丁秋背医书,她就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听,还听的津津有味的,有时候不懂就问问丁秋。
此时听见福崽喊她,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出来拎篮子。
“二姐,你帮我看着它们吧,我想看哥哥做拨浪鼓。”福崽仰着一张软萌的小脸看着叶小梅。
叶小梅被萌的不行,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道:“好,二姐保证帮你看的好好的。”
送走了小兔子,福崽就专心的跟石头一起看叶安年做拨浪鼓。
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哥哥,你锯这么多节竹子,是要做那个圆圆的鼓吗?”
“对,做鼓身。”叶安年道。
他把选好的竹节砍成了差不多宽窄的几段,每段都大约三根手指的宽度,再打磨成鼓那种两面稍窄、中间较宽的形状。
这样,就很明显能看出是一张鼓的雏形了,福崽惊奇的张大了眼睛。
叶安年又动手裁了一块之前去镇上买来的牛皮纸,裁剪出大概形状之后,就直接绷在鼓身上,用木钉子牢牢钉了一圈。
手柄还是用木料削刻出来,再用锉刀打磨成方便手握的圆柱形小棒子,还有用来敲击鼓面的小木球,也直接用小木块削出大概轮廓后,打磨出来。
绷好鼓面之后,在鼓身的左、右和下方各打上一个小孔,就可以把各个部位组装在一起了。
石头看着叶安年做好的拨浪鼓,震惊的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就觉得叶安年好厉害,上次送给他的木陀螺,结实又好看,上面还花了花样,他出去跟村里的小伙伴们玩,惹得人人都羡慕,说是镇上都买不到这么好看的陀螺。
“叶大哥,”他一脸崇拜的看着叶安年,“你是不是……啥样的小玩物都会做啊。”
叶安年把手里初成的拨浪鼓递给他,笑道:“一般的应该都会吧,只要清楚东西的结构。”
“太厉害了!”
石头拿着手里的拨浪鼓轻轻摇晃,那小木珠就敲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拨浪鼓是不难做,但是做完之后,看着难免寡淡,且又是给小孩子做的玩具,上面还是画些花样的好。
叶安年想了想,问江竹借了笔墨和朱砂,在鼓面上勾勒了简单的胖娃娃骑鲤鱼的喜庆图案,又用朱砂将鼓身和手柄都涂红,钉鼓皮的木钉子和敲击鼓面的木珠子,则用墨涂成黑色。
画好的拨浪鼓是不能立刻玩的,得晾干。
福崽和石头就眼巴巴的看着放在临时搭起来的小木架子上的拨浪鼓,眼馋的不行。
而江竹看着鼓面上那个栩栩如生的胖娃娃骑鲤鱼的图案,眯起了眼睛,画的不错啊,感觉比京都那些咬文嚼字的老学究,画的都灵动传神。
拨浪鼓做起来其实不难,但是画图案,和晾干却需要些时间,一天下来,叶安年做好了四个,将其中一个没来得及画鼓面的小拨浪鼓拿给福崽和石头玩。
福崽拿着小拨浪鼓在手里转动着,木珠敲击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
小孩子果然都喜欢这种会发声的小玩意,像之前的木蛙,还有这次的拨浪鼓,福崽都很爱不释手。
叶安年瞧着福崽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想着,下回可以做几个泥叫叫,小孩肯定喜欢。
正想着,江竹不知何时拉了张小凳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画画这么好看,咱们明日去镇上买些颜料吧,只有红、黑两种颜色到底单调了些。”
“好。”叶安年也正有此意。
但这时候的颜料贵的很,他可舍不得买太多,只买最基础的三原色和钛白,到时候自己再调就好了。
石头来玩了大半日就回去了,因着明儿个要去镇上,今天夕食吃的早,大家也都想早点休息。
给两只小兔子住的兔笼,江竹也编好了,竹笼子编的挺大,两只小兔子即便以后长大了也能住。
江竹还顺手给铜钱编了一个不带提手的篮子当狗窝,里面铺上晒干的稻草,又软和又舒适。
不过铜钱还是没能得到福崽的信任,兔笼被放在了他们睡觉的东屋。
晚上叶安年将东屋门关上的时候,还瞥到铜钱一脸哀怨把头枕在竹篮边上,嘴里小声的哼唧着。
叶安年便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安慰它,这才把门关上。
次日一早,江竹和叶安年早早就起了,西屋的叶小梅也是。
三人简单吃了朝食,又带上晌午的口粮,把院门锁好后,就去外面等牛车了。
叶小梅穿了叶安年和江竹上次去镇上买回来的新袄裙,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不过脸上很素净,未施粉黛,头上也没有半点珠饰,只用跟磨的反光的木簪子挽着发髻。
不过她生的清秀可人,即便不打扮也很好看。
不多时,周良就赶着牛车从村里出来了。
三人才上了牛车,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就突兀的响了起来。
“呦,在你弟弟、弟夫家住这么些日子,人都养的白胖了。瞧瞧,这衣裳都是新买的。”
叶小梅闻声望过去,正对上何慧芬那双上下打量她的眼。
这个何慧芬正是老叶家隔壁赵家的老婆子,老伴早死,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
如今三个孩子都已成人,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嫁去了别的村,三儿子前些年也成家了。
奈何儿媳妇这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一个哥儿,三个女儿,才好不容易生出个大金孙来。
之前叶小梅被吴香莲那老虔婆打的时候,来给叶安年报信儿的就是这何慧芬家的小老四,赵盼睇。
叶小梅向来不喜欢她,但碍于她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便装作没听见,把头转开了。
怎料这何慧芬还来了劲儿,伸着脖子道:“年哥儿,小梅身上这身衣裳得不少钱吧?”
叶安年拧着眉心,脸色明显冷了下来。
他正要开口,江竹已经抢先道:“可不是,这不一下子家里就没钱了,正要去镇上卖货呢。”
“啧啧。”何慧芬顿时皱巴起一张脸,目的挑剔的打量着叶小梅。
“还给她花钱买衣裳,姑娘家家的,穿那么好的衣裳干啥?一干活就脏了。”
“原来的让我奶给打坏了,穿不得才买的。”叶安年淡淡道。
“随便给她找身旧的就行了,还花什么钱啊。”何慧芬还在说。
叶小梅的脸色明显也难看了起来。
江竹看着何慧芬,突然眯了眯眼睛道:“我家是没有姑娘能穿的旧衣裳,要不您给找一身?”
何慧芬一噎,不说话了。
这年头,一块破布头都是好的,家里有身旧衣裳,哪怕补丁摞补丁都且穿呢,谁舍得拿出来送人啊,借出去都怕别人不还。
第57章 相看
三人到镇上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了。
周良照例一进镇子就在汤饼铺子前栓好了牛车,搭车来镇上的几人便纷纷下了车,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何慧芬原本还盯着叶安年几人, 想看看他们到底是去卖什么货,一听说他们是去泥人巷,就没了兴致。
小孩的玩意儿能卖几个钱?也就换点针头线脑的。
打发走了何慧芬, 叶安年和江竹、叶小梅就直奔泥人巷而去。
趁着现在人还不太多, 抓紧占个摊位, 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上, 让江竹看着摊子,叶安年就领着叶小梅去他们上次见萧二娘的小云酒肆。
两人赶到酒肆的时候, 萧二娘还没到,酒肆外头就坐着一个喝酒的客人, 只有那个身形单薄的女老板一个人在忙碌着。
见两人来了,女老板面上带笑的迎出来:“二位坐,吃点什么?”
“我们是来等萧二娘的。”叶安年直言。
“哦, 那你们坐下等,二娘她估摸着得晌午才会过来呢。”
女人之前跟叶安年有过一面之缘,对他还颇有印象,回答道。
叶安年谢过她,瞧着头顶太阳已经渐渐升高起来, 就拉着叶小梅坐下来等。
不多时, 一个穿着绛紫色裙衫,头上簪花的胖女人,就一扭一扭的拐进了小巷子里。
叶安年打眼一瞧, 就知道是萧二娘,忙叫老板上了一碟酱牛肉、一碟花生米和一坛酒。
酒和菜端上桌, 萧二娘也正好在两人对面坐下。
与上回的态度不同,今儿个萧二娘脸上笑得跟朵儿花似的。
她甫一坐下就打开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也不跟叶安年两人打招呼,端起碗来直接干了。
“哈~”
一碗酒下肚,萧二娘满足的叹了一声。
她上下打量了叶小梅一番,这才开口对叶安年道:“这就是你那姐姐?”
“对。”叶安年点点头,“可是寻到合适的人家了?”
“我吃了你们两顿酒,那自然不会叫你们白跑一趟。”
萧二娘言语爽快:“今儿个有两家可以相看的,我先把这两人的大致情况给你们说说。”
“这一个是镇上紧西头铁匠铺里的学徒,叫张正和。今年十八了,跟你姐姐一边大。人长得周正,又精神,学徒三年了,马上就要出师。”
“另一个是这镇上有客来酒楼的大厨,叫魏风。这个年纪比你姐姐大了点,今年二十五。因着脸上有一道刀疤,一直没说上媳妇,赚的不少,家里独子,就一个老娘。”
“那铁匠学徒呢?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叶安年问。
萧二娘夹了一大口酱牛肉,就着喝了一口酒,这才道:“那铁匠学徒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倒是也不用他操什么心。”
这么听起来,叶安年直觉还是铁匠学徒更好些,毕竟年轻,马上出师的话,也有本事在身,不愁挣不到钱,家里虽有妹妹,但将来也是要出嫁的,用不着帮衬什么。
不过这事还得叶小梅自己拿主意,遂瞥了眼一旁的叶小梅,小声问道:“二姐,你觉得呢?”
叶小梅听着这又是铁匠学徒又是厨子的,已经觉得条件很不错了。
这可是在镇上,她一个村里的姑娘,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她,还不好说呢。
“我,我瞧着都挺好的。”她有些不好意思道。
萧二娘瞧了她一眼,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酒干了:“那咱就都去见见,到时候你自己再拿主意。”
“嗯,谢……谢谢。”叶小梅道。
萧二娘见她害羞吧啦的,豪气的一拍桌子,叫酒肆老板来结账。
嘴里打趣道:“谢什么谢,我这是拿钱办事,到时候你的亲事若是成了,我可要收谢媒礼的!”
萧二娘为人还是挺豪爽大方的,也不用叶安年给付酒钱,自己付完,就领着两人走了。
三人先是去了铁匠铺子,去见那个铁匠学徒。
自然是不会直接过去,铁匠铺子对面有一家茶摊,萧二娘就叫叶安年和叶小梅在茶摊上坐着,她去叫那学徒过来。
叶安年要了四碗茶,陪叶小梅一起等。
不多时,萧二娘就带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大步走了过来。
张正和一身粗布短打,头上系着条汗巾,上衣衣襟大开,露出小麦色的胸膛,一双袖子高高挽起,胳膊上露出结实的肌肉。
人长得确实不丑,浓眉大眼的,确实像萧二娘之前说的似的,周正又精神。
“来,快坐。”萧二娘道。
张正和也不客气,就在叶小梅对面坐下了,叶安年招呼他喝茶,他也礼貌道谢。
由着叶小梅跟他聊了会儿,叶安年又仔细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萧二娘看着时候差不多,就叫张正和回去了。
“觉着如何?”
等张正和走后,萧二娘问叶小梅。
叶小梅此时脑子里满是刚刚张正和的小麦色皮肤,遒劲有力的胳膊。
闻言脸上“刷”地红了:“挺……挺好的。”
萧二娘捂着嘴直乐:“我带着相看的姑娘和哥儿们,就没有说他不好的。”
叶安年听出了她话里的猫腻,问道:“那为何他到现在还没成亲?”
萧二娘没有立刻回他,而是先左右看了看,见无旁人注意,朝叶安年和叶小梅招招手,示意两人靠过来。
而后压低声音道:“因为他,那儿不行。”
叶安年:……
叶小梅:……
叶小梅的脸上瞬间爆红,十分不好意思的捏着帕子捂住了脸。
萧二娘“咯咯”又笑了两声,便收敛了神情,正色道:“这张正和是长得不错,但除开那的问题,还有一点我也得跟你们说清楚。”
见叶安年和叶小梅都看向她,萧二娘道:“他平时还好喝点花酒。”
“他都这样了,还……喝花酒?”叶小梅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叶安年也有点惊讶,不过略一想,也就明白了。
人嘛,越是自己哪里有不足之处,越是想拼命掩盖。
况且,这张正和不行,即便是去了那烟柳之地,也干不了啥,只能喝喝酒,看看美人罢了。
果然,就听萧二娘道:“纯喝酒而已。你们也瞧见了,小伙子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偏偏那个地方不行,他也是不甘心呐。”
叶小梅和叶安年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萧二娘也不劝叶小梅什么,只是带着两人起身,继续去有客来酒楼见那厨子。
三人在有客来酒楼的大堂散座落座,萧二娘熟练的点了几个菜,跟跑堂的伙计打了声招呼,就叫叶安年和叶小梅安心等着。
不多时,一个穿着干净整齐的年轻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男人其实生的也不丑,剑眉星目的,若不是额上那道刀疤,样貌上便不输刚才那个小伙子。
魏风走到他们这桌,在萧二娘旁边坐下,也不说话,板着一张脸。
萧二娘不客气的拿胳膊肘子杵了杵他:“这就是那叶家二姑娘和她弟弟,说话啊?”
“叶二姑娘,叶家弟弟,”魏风声音沉稳有力。
叶安年点头颔首,算是应了,叶小梅也轻轻“嗯”了声。
不同于刚才张正和的能说会道,这魏风一看就是憨厚老实的。
叫完人,魏风就没了下文,跟叶安年和叶小梅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坐着。
四人坐了半天,基本上都是叶安年和叶小梅在问,魏风在答,这相亲搞得倒好像是面审。
眼看着叶安年和叶小梅把能问的问题都问了个遍,萧二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杵了杵魏风道:“你倒是主动说点啥?”
被萧二娘说了,魏风也觉得这样不大好,眼睛瞥见桌上那几盘菜,就开了口:“这几盘菜都是我做的,你……你觉着咋样?”
桌上的菜,叶小梅倒是每道都夹了几口,不过也没心思品,这时候被问起来,还是客气的回道:“挺好吃的。”
“那就行。”魏风憨声憨气的,“咱俩以后要是成了,你想吃啥就跟我说。我当厨子的,啥都会做。”
叶小梅脸上一红,没有接话。
这时候,楼上有人喊魏风去掌勺,他就赶紧站了起来,嘴里一边说着“对不住”,一边就着急忙慌的跑了。
桌上一时间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萧二娘才叹了口气道:“这魏风是木讷了些,不会说漂亮话,人是好的,踏实肯干,是过日子人。”
叶小梅点头附和着,也不知是看上了没有。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回到小云酒肆,萧二娘问叶小梅:“咋样妹子?这俩人可有能看得上眼的?”
叶小梅脸上的红晕才褪去些,此时一双眉头紧皱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要是都觉得不妥,就麻烦萧二娘再给寻摸寻摸。”叶安年也道。
叶小梅还是不说话,一双手捏着帕子,绕啊绕的。
“都看不上也不打紧,”萧二娘忙道,“我再给你找别的就是了,左右甜水镇也不算小,实在不成,周边村子也……”
话没说完,叶小梅却突然开了口:“不用麻烦了,我觉得魏风就不错。”
萧二娘先是愣了下,继而一喜道:“那成。还是妹子你爽快,不像你们村那个季家的姑娘,都快把我手上的小伙子们相看一个遍了,愣是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季家姑娘……”叶安年眉头一皱,“季芳芳?”
“对!就是她!”
提起季芳芳,萧二娘顿时激动起来:“那眼光高的呦,不是嫌这个长得不好,就是嫌那个赚的少,她也不看看她自个儿啥模样,啥条件。”
“就这魏风多好的人,她嫌人家当大厨,身上都是油烟味!要我说她一个村姑,还一身鸡屎味呢。”
萧二娘咣咣一阵吐槽,说完了,才想起来,叶安年和叶小梅也是村里的,还是跟季芳芳一个村。
遂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没别的意思。那姑娘太难伺候,我这一提起她,脾气就收不住了。
那咱改天,我再约小梅妹子跟魏风出来见见?你们啥时候来镇上方便?”
叶小梅看向叶安年,示意他拿主意。
叶安年想了想道:“那就两天之后吧。”
正好这两日他可以再做些小玩意,到时候顺便拿来镇上卖。
“行,还约这小云酒肆碰头。”萧二娘道。
第58章 交杯酒
叶小梅这事决定的太快。
回去的路上, 叶安年还是忍不住问她:“二姐,你当真想好了吗?”
叶小梅点了点头:“再相看旁的人也是一样。我瞧着那魏风就很好,人老实, 话也少,家里就一个老娘,人口简单。”
“我自己就不是个会说话的, 若是像张正和那样油嘴花舌的, 我应付不来。”
“那倒也是, ”叶安年道, “左右这甜水镇离月牙村够远,你以后嫁过来, 想必叶家人也不好再来寻你麻烦了。”
“是嘞。”
不知是不是亲事落定的缘故,叶小梅深吸了口气, 轻笑了起来:“阿弟,咱们回去吧。”
叶安年鲜少听她这样唤自己,微愣了下, 也跟着她笑了。
两人回到泥人巷时,已是半下午,巷子里摆摊的少了许多,来逛的人也稀疏了。
叶安年和叶小梅找到他们的摊位,发现江竹已经收摊了, 正坐在那跟旁边卖糖葫芦的老大爷聊天。
见两人回来, 忙起身来迎:“我这边东西都卖完了,你们怎么样?”
“说定了。”叶安年道,“是有客来酒楼的大厨, 约了两天后再见一面。”
“有客来的大厨?”江竹有些惊讶。
叶安年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怎么, 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倒也不是。那个大厨叫什么名字?”
“魏风。”叶小梅道。
“嘶~”江竹面上的神色忽而复杂起来。
看的叶安年和叶小梅都是心里一紧。
却听江竹道:“这个人,我之前打过交道,是个靠谱的。”
其实是他刚来月牙村不久的时候,因为不会照顾丁秋,导致丁秋烧饭差点把家给点了,他不得已到镇上来寻人学厨艺。
镇上其他酒楼饭馆的厨子没有一个肯教他的,要么要他拜师,要么怕他偷师,只有这个魏风愿意教他。
听他这么说,两人都松了口气。
叶安年问道:“上次那个公子今日来拿货了么?”
“来了。”江竹点点头,“不仅拿了货,还找你订了二十个燕几图和十个鲁班锁。”
一开始,叶安年还不知燕几图是什么,经江竹一番解释,才明白燕几图就是现代的七巧板。
不过这东西倒是好做,二十个做起来也不费劲。
“你应了?”叶安年问道。
“自然。”
“你不怕我做不出?”叶安年挑眉。
江竹便笑起来:“木蛙和拨浪鼓那样复杂精巧的,你都做得,几块形状不一的破木板,你还不会么?”
“至于鲁班锁,你之前也给丁秋做过。”
好吧,没能难住他,叶安年也只好作罢。
“这个给你。”江竹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塞到了叶安年手里。
钱袋子沉甸甸的,叶安年打开一看,里面白花花的好多碎银子。
“三个拨浪鼓卖了一百文,那公子拿货付了三百七十文钱,因着不知燕几图和鲁班锁的价钱,定金就先付了二两银子。”江竹道。
这贵公子到当真是个大方的,他定的东西不多,全款都不一定有二两银子。
不过,这倒无所谓,到时候多退少补就是了。
叶安年大略看了看钱袋子里的银钱,一一记下。
钱是赚了不少,但还是得往外掏。
三人出了泥人巷,先去书肆买叶安年需要的颜料,三青、藤黄、钛白,三样颜料就花去了三十文,又买了几支毛笔,一共五十文,店家人好,见他们买了不少东西,还送了几张宣纸。
出了书肆,江竹打趣道:“得,三个拨浪鼓钱花出去了。”
“那我明日再做三个,也就赚回来了。”叶安年看他。
“那也要你搭工夫的。”江竹牵住他的手晃了晃,“简单的教给我,我来做。”
“燕几图简单,”叶安年道,“我明日就教你,这二十个订单,你来替我做吧。”
“好啊。”江竹答应的爽快。
却被叶安年用力捏了捏手:“好好做你的郎中吧,可别抢我的活计了。”
江竹哈哈笑起来。
两个人牵着手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叶小梅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脸上浮起笑容。
这样的日子,真好。
回去的路上何慧芬瞧着他们篮子里空了下去,又没见他们买什么东西,只当他们是赔本卖了,没赚到钱。
那眼神透着一股子鄙夷。
不过三人都不理她,车上其他的村民也都不说话,何慧芬自讨个没趣,也闭了嘴。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江竹一开院门,铜钱就撒着欢第一个奔了出来。
叶安年瞧着那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忽然惊讶道:“铜钱好像长大了。”
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江竹,叶安年俯身把铜钱拎起来抱了抱。
小东西沉甸甸的,压手,个头也比之前大了两圈。
“铜钱来家里,也就一个月吧。”他道,“长得真快。”
叶小梅伸手摸了摸铜钱的头:“小猫小狗窜的都快,你们喂的又好,自是不愁长的。”
“哥!你们可算回来了!”
福崽那个小鬼机灵闻声,杵着拐杖从屋里蹦了出来。
叶安年赶紧放下铜钱,快步走来扶住他。
“还有几天就能拆夹板了,你可别淘气。”
“我没事。”福崽仰起小脸冲他笑笑,“石头哥今天来找我了。”
“来找你玩的?”
“嗯。不过院门锁了,他没进来,隔着篱笆墙给我们送了些河虾来。”
“这孩子。”叶安年扶着福崽在石桌边坐下,就看到了放在石桌边的木盆,里面装着水,有小半盆活蹦乱跳的活虾。
“那咱们今晚吃爆炒河虾怎么样?”
江竹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笑眯眯道。
福崽一听就要忍不住口水,连连点头道:“好呀,好呀,江大哥做饭最好吃了!”
一转头,瞥见叶小梅,又赶紧找补:“二姐做饭也好吃!”
“就你嘴甜。”叶小梅被他逗笑,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脑门。
正在屋里用功的丁秋听见外头的热闹也走了出来,跟三人打过招呼,就被叶安年赶去跟福崽一起玩。
眼看着天色不早,三个大人便忙活起夕食来。
如今有了叶小梅在,做饭自然是更快了不少。
夕食江竹打算做个爆炒河虾,后院的豇豆又长起来了,可以再做个炒豇豆,凉拌个黄瓜。
主食,叶小梅淘了米,打算蒸饭吃。
叶安年就给江竹打下手。
天色还亮着,两人搬了小凳子,一人抱了一个盆,坐在院里处理河虾。
江竹拿了把剪刀,把河虾的虾须和虾脚剪掉,然后丢到叶安年面前盛了清水的盆子里,叶安年就把他处理过的河虾洗干净。
两人分工,干活就快,不一会儿一盆河虾便都处理完了。
江竹把洗干净的河虾端进去,放入淀粉水中泡了一会儿,继而起锅烧油,下入泡好的河虾煎炸,等到虾子变色成红色,将虾壳也炸的酥脆后,盛出备用。
然后才将切好的葱姜蒜等配料放入锅中爆香,放切成丁的青红椒炒出香味,再下入先前炸好的小河虾。
待快出锅时,加盐、糖等调料翻炒,一盘香喷喷的爆炒河虾便很快出锅。
许是这香味太勾人,在院里玩竹蜻蜓的两小只都溜了进来,铜钱也摇着小尾巴,昂着头,对着灶台上的爆炒河虾流口水。
叶安年见他们馋成这副样子,还是用筷子夹了一箸分别喂给福崽和丁秋解馋,然后又夹了几只河虾丢到地上喂铜钱。
铜钱只用舌头一舔,就吃完了地上的河虾,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叶安年。
叶安年放下筷子,一摊手:“不能再吃了。不过待会儿如果有剩,可以给你拌饭吃。”
“呜~汪!”
铜钱似乎听懂了,两只前脚蹦着撒欢,尾巴摇的飞起。
不过,叶安年画的这个“大饼”,它注定是吃不到了。
这盘河虾,别说有剩,汤都不一定能留下。
很快,腊肉炒豇豆也出锅了。
叶安年放好矮桌和小凳,安顿两个小的坐下,叶小梅则拿来碗筷,给每人都盛好了饭。
江竹把最后一道凉拌黄瓜端上桌,五人齐齐围坐桌前。
鲜香的爆炒河虾,下饭的腊肉豇豆,还有清爽的凉拌黄瓜,福崽打从一坐上桌就馋不住了,正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江竹突然开口道:“等等,难得今日好事多,咱们不如庆祝一下。”
“要怎么庆祝?”叶安年有些不解,饭菜已经做好端上桌了,还有其他庆祝的方式么?
江竹也不回他,只是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左手提着一只小壶,右手拎着一坛子酒走了进来。
“蜂蜜乌梅饮,福崽、丁秋和小梅姐喝,”他说着,将小壶放到叶小梅面前。
又把酒坛放在自己面前打开道:“这坛梅子酒是我自己酿的,醇香不烈,咱俩喝。”
酒坛启封,一股清甜中带着些酒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江竹先是给自己倒了一碗,而后才来取他的碗。
叶安年瞧着他已经拿起了酒坛,却又停下,正不解。
江竹问道:“能喝吧?”
不知为何,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让他脸上有些发热。
“能。”
他在现代的时候,酒量还是可以的,只要不是抱着瓶子猛灌,一般的量应该没有问题。
酒水倒入碗中发出“哗哗”的声响,酒水清冽,直透碗底,借着桌上的烛光,映出了江竹含笑的双眸。
叶安年看的有些出神,他伸手扶上碗沿儿,江竹已经端起碗轻轻在他的酒碗上碰了一下。
——叮!
两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安年似是瞬间被拉回了思绪,他端起碗,正欲送入口中,江竹却突然用拿着酒碗的手,环住了他端碗的胳膊。
然后倾身向前,将碗中的酒饮尽。
竟是跟他喝了交杯酒。
叶安年端着酒碗的手颤了颤,脸颊也“腾”地热烫起来。
第59章 喝醉
叶安年脸上一阵发烫, 偏生一抬眸,就对上了江竹含笑的眼睛。
事发突然,福崽和叶小梅都看愣了, 只有丁秋眼睛有疾,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哥哥,快喝呀。”
僵持中, 福崽稚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叶安年握着酒碗的手紧了紧, 正犹豫间, 江竹说道:“没关系, 我只是忽然想起,成亲那日我们好像未饮交杯酒, 且今日正好有酒,一时兴起而已。”
他说完, 便要撤手,叶安年却突然俯身下去,勾着他的手, 把碗中的酒喝了。
他饮了一口,没有停,就被江竹握住了手腕。
“点到就行,不用喝完。”
叶安年依言放下了碗。
不知是酒劲还是天气,这一口酒下肚, 他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桌上, 叶小梅在细心的给丁秋布菜,福崽一边扒着饭,一边夹了小虾偷偷丢给桌子底下的铜钱。
铜钱摇着尾巴, 在福崽脚边讨巧卖乖。
梅子酒甜甜的,带着梅子香和酒的清冽, 而爆炒河虾刚好下酒。
叶安年吃着河虾,举杯时,江竹便与他同饮。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亮爬上夜空。
夏夜宁静,忽有山风敲门,门开风入,送进一阵清凉。
吃过夕食,叶小梅收拾起碗筷,叶安年起身帮忙,却忽觉一阵晕眩袭上。
他撑着桌子缓了片刻,一只手便从旁边探了过来,抚上了他的额头。
“醉了?”江竹温声道。
叶安年摇了摇头,晚间他只饮了一碗而已,其余都是江竹喝的。
“我来就行。”叶小梅欠身拿过了他手里的碗,“左右就这么些碗碟,我一会儿就洗完了。”
“我没事,”叶安年感觉缓过一些,便去取了抹布来擦桌子,“这里我收拾。”
叶小梅还要再劝,却见江竹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叶小梅会意,收拾完碗碟,便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东西屋门齐齐关上,堂屋里便只有叶安年和江竹两人。
桌上烛光跳动的蜡烛,散发出橘红色的光晕。
烛光映在叶安年的脸上,令他那一向冷清的面容,染了些微红晕。
他此时挽起了袖口,用抹布认真的擦着桌子,桌子擦完,又去整理灶台。
江竹坐在原处,看着他转来转去的身影:“可以了,很干净了。”
叶安年摆放调料罐子的手一顿,转头看向江竹,他脸上红红的,眼神有些许迷离。
显然,酒劲儿已经上头了。
“那,我去打扫下院子。”将盐罐放好,他提步就往外走。
路过江竹身边时,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江竹从小凳上站起来,稍加用力,将酒醉的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你喝醉了酒,就喜欢干活啊?”
叶安年被他抱住,头还是晕晕的,脑子好像突然就转不动了,耳边好像也有无数只蝉在不停的聒噪。
今夜不过喝了一碗,一碗而已。
他才没醉呢。
“我没醉。”
叶安年把下巴搭在江竹肩膀上,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院子。
“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我把院子打扫一下就回去。”
他说着,便要挣开江竹。
江竹抱住他的手收紧了些,饶有兴趣的打趣他:“既然你这么有精神,要不趁着现在夜黑风高,我们上山去抓几只野兔子?”
“好啊。”叶安年迷蒙的眼睛突然亮了下,“若是能逮到小兔子,还能给雪团子和土球儿做个伴。”
江竹:……
看来是真的醉了,还醉的不轻。
叶安年应完,就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江竹无奈,想了想道:“那你等我进屋拿些东西。”
“嗯。”叶安年点点头,乖巧的立在堂屋等他。
江竹深吸了口气,转头扎进了东屋。
他拿了件带兜帽的厚实披风,又取了盏风灯点上。
福崽和丁秋已经乖乖进了被窝,见他这个时候又拿了东西要出去,十分好奇。
“江大哥,你和哥哥要去哪啊?”
江竹勾了勾唇角道:“吃饱了当然是去散步啊。”
“啊!”福崽立时兴奋起来,“我也想去。”
江竹朝他摇摇手,谎话张口就来:“天黑了小孩子不能出去,不然会被山熊抓走的。”
“真的吗?福崽眨了眨水汪汪的眼,歪头望着他。
“那是自然。”江竹对答流畅,“所以你和丁秋要快快睡觉,可千万不能出去。”
“那,山熊为什么不抓你们?”好奇宝宝问上了瘾。
江竹眯起一双桃花眼,笑道:“因为山熊和我们差不多高啊,它平时四脚着地,遇到人就站起来和人比身高,如果你没有它高的话,它就张开大嘴‘啊呜’一口把你吞了!”
“……啊!”
福崽被他吓了一跳,双手一拉被子,就钻进了被窝里,把小脑袋都盖的严严实实的。
“行了,快睡吧。”江竹说完,帮他们熄了屋里的灯,然后离开,关紧了屋门。
屋内,福崽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
丁秋无奈的叹了口气,隔着被子伸手拍着他:“山熊不敢进来的,咱家养了铜钱,它怕狗叫。”
“可是,铜钱比我还小啊。”小团子陷入了比大小的怪圈。
“江大哥说,它会吃掉比自己小的东西,铜钱那么小,山熊一口就能吞掉好几个铜钱的。”
丁秋:……
山熊的故事他从小听到大的。
先生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
江竹从屋里出来,叶安年已经不在堂屋了。
他心中一紧,快步走出院子,就见那道单薄的身影,正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扫地。
江竹深吸了口气,才把笑意压下去。
他快步走上前,把披风披在了叶安年身上。
叶安年扫地的动作一顿,问他:“这么晚了,你还出来干什么?”
江竹愣了下:“刚刚我们不是说,要去山上抓兔子?”
叶安年微微张大了眼,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大晚上的,去抓兔子?你是不是醉了?”
他说着,伸手去探江竹的额头。
江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叶安年脉搏跳动很快,显然还醉着。
“那我们不去抓兔子了,”他试探道,“你扫完地,我们回去睡觉?”
“后院的菜地有几日没浇了,我等下去浇。”
江竹:……
“安年,前几日才下过雨。”
“那这几日不是晴了么?菜地还是要浇的。”叶安年一脸认真。
“好。”江竹简直拿他没了主意,“那你先扫一会儿地,别乱跑,我去煮一壶茶。”
“嗯。”叶安年杵着扫把,点点头,一如方才的乖巧。
江竹叹了口气,赶紧扭头扎进药庐,配好醒酒茶,放在小泥炉上煮着。
等他忙完出了院子,看见叶安年裹着披风扫地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走吧,咱们浇地去?”他走上前道。
叶安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疑惑的看向他:“前几日,不是才下过雨?还不用浇吧。”
江竹:……
“那你说,想做什么?”
“趁着现在夜深人静的,倒是可以把福崽他们换下来的衣裳拿去河边洗了。”
叶安年说着,就把手里的扫把放到一旁立好,然后就往堂屋走去,端洗衣盆。
江竹捏着风灯提手的手抖了抖,他一把将叶安年拉回来,圈在怀里抱紧。
“你……怎么了?”叶安年眨了眨眼睛,被抱的有点懵。
江竹深吸了口气,片刻后才开口道:“听我的,不抓兔子,不浇地,也不洗衣裳,我们出去走走。”
“可是……”
叶安年还要再说什么,被江竹用力抱的更紧了些,勒的他后腰处有些疼。
“我知道望月山脚下的那条小溪,有一处地方很漂亮,我们去看看。”
“哦,”叶安年懵然点头,“那好吧。”
将他身上的披风裹得紧了些,江竹一手牵着他,一手提着风灯,两人悄悄出门去了。
月朗星稀,今夜的月亮亮的出奇。
望月山脚下的小溪在月光下仿佛一条银色的绸带,水光粼粼,蜿蜒远去。
江竹牵着叶安年寻到溪边一块较大较平整的石头,他把自己的衣摆铺开垫在上面,然后拉着叶安年一起坐下。
“是不是很漂亮?”江竹问。
叶安年看着水波粼粼的溪水潺潺流过,水声泠泠,山风拂面,一切都比白天更加的清晰静谧。
回头望,远处依稀还有几点暖橘色的灯光,不知是村里谁家还没有入睡。
“嗯,好看。”
被清凉的夜风拂过面颊,叶安年觉得自己的晕眩好了许多。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朝小溪里丢过去。
——啪!
石子落水,溅起一圈水花,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江竹见此,也拾了一颗小石子朝小溪里丢过去。
石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砸入水中,落在距离叶安年的那颗石子较远些的位置。
“再来。”
叶安年被他激起了兴致,这次用了些力气,把石子抛的比江竹更远。
江竹瞧着那一圈圈荡漾开的波纹,也用力将一颗石子丢出去……
波光粼粼的溪中,水花四起,两人都玩的上了头。
叶安年一个投掷的大动作,头上的兜帽滑了下来。
他头上的发冠已经松散了,耳边有碎发垂下来,醉酒后一双眸子迷迷蒙蒙的,氤氲着淡薄的水汽,眼尾还泛着红,那颗孕痣便显得愈发鲜亮了些。
江竹看的心头一跳,伸手拦住他的腰,将人拉的贴近自己。
他一双桃花眼半眯着,微微勾起唇角,俯身吻下去。
叶安年眨了眨眼睛,眸中的迷蒙散去了一些。
但只是怔了片刻,他便伸手圈住了江竹的脖子,迎身上去。
耳畔是潺潺的溪水声,偶有蛙声和蝉鸣。
唇齿间是淡淡的青草香,带一点微苦,叶安年被迫迎合着,细细品着这些味道。
他微微皱起眉,似是酒醒了一些。
但这夜里太凉,身边的人又热得像火炉一般,他懒懒的,不想动。
远处不知何时响起了几声犬吠,将两人的心绪拉了回来。
江竹轻轻松开他,若无其事的坐正身子。
“咳,”叶安年轻咳了一声,回想起方才江竹口中的味道,还是问了出来,“你,吃了什么?”
“葛花,野菊,”江竹侧头看着他,“都是解酒的药材,这溪边就有。”
叶安年抿紧了唇,微微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有没有感觉酒醒了些?”江竹笑起来。
叶安年耳尖发烫,这人花样还真是多。
然而,他刚要开口,一道突兀的声音却惊的他后脊汗毛都竖了起来。
“啊!”
“唔,嗯~”
第60章 偷听
深夜寂静, 这两声叫唤就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叶安年乍然被吓了一跳,酒已经彻底醒了。
那道声音离他们并不近,但因着夜深人静, 听的倒是十分清楚,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还在咿咿啊啊的叫唤着。
他深吸了口气, 到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那是什么声音, 和江竹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有点尴尬。
“回去吧。”他小声对江竹道。
江竹点了点头, 两人都对偷听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起身时却忽听另一道颇为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
“芳芳, 你这胆子可真大。”
“亲事都要定了,竟然还敢深更半夜的来跟我干这事。”
叶安年迈出去的脚步顿时被钉住了, 这声音,好像是叶安松的?
而那道女声,如果没听错的话, 应该就是季芳芳。
愣神的片刻,季芳芳的声音自那片树林里传了出来。
“怕什么,反正我要嫁的也是个不能人道的铁匠,他都不行,还去喝花酒, 我怎么就不能找人了?”
叶安年:……
他都听到了啥?
昨儿个还听葛二娘说姓季的姑娘眼光高, 挑遍了整个镇子都没有能入眼的,这就定了那铁匠了?
而且,她怎么跟叶安松搞到一起去的?
眼看这已经八月了, 叶安松不是要院试了,竟然还有这种心思。
见他停了步子, 江竹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阵夜风打着旋儿吹过来,又夹了几句两人的对话。
叶安松气喘的有些粗重:“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往后你要嫁人,我要考学,咱俩可就不能来往这么密了。”
“我知道,”季芳芳嗓子有些发哑,“松哥,我就是气不过。我都答应我娘不会再惦记江郎中了,她竟然还逼我嫁人,还非要嫁镇上的。”
“那镇上的男人有啥好的?不是丑就是矬,长得好的有隐疾,有点钱的一脸疤,没有钱的还不如咱们村里的汉子,我真是一个也看不上。”
“那我呢?”叶安松喘着粗气问。
“啊~”季芳芳叫了一嗓子,才娇娇的道,“松哥自然比他们都好。”
“哼,”叶安松满意的哼了声,“你要是听话,等我中了秀才,少不了你的好儿。”
“到那时候我都嫁人了,你还能给我什么好儿?”季芳芳娇嗔一声。
叶安松道:“等我有钱了,金银细软,珠宝首饰,随便你挑。”
这两人腻歪歪的话,实在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叶安年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拉着江竹悄摸儿离开了。
两人直到进了村子,才松了口气。
见江竹一脸坏笑的样子,叶安年赶紧道:“你可别想什么坏主意,今晚的事,你知我知,不能说出去。”
“那是自然的。”江竹笑道,“一对偷吃的野鸳鸯,我才不惜搭理。不过是觉得这两人搞在一起,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怕是田花婶子逼嫁,季芳芳一时冲动。”叶安年道。
叶安松就是个见色起意的坯子,不过是因着考了个童生,表面装的人模狗样罢了。
想是季芳芳一勾,他也就顺着应了。
不过,这两人如何,他可不关心。
今晚撞见了,只当个八卦听听便过去了。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外面呆的久了,吹了些风,叶安年又有些发起热来。
屋里两个孩子早就睡下了,江竹轻手轻脚铺好被褥,把叶安年塞进被窝里,才去药庐给他熬药。
两人因着听了会儿荤话,小泥炉上的醒酒茶都快熬干了,眼下倒是也用不上,江竹将小茶壶取下来,换上给叶安年熬药的药罐子。
在原本的定喘汤里又添了几味清热润肺的药材,江竹持着蒲扇在药庐看着火候。
小半个时辰,才将药熬好。
他滤过药渣,把定喘汤盛在碗里端进屋去。
叶安年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睫毛微卷的双眸轻轻阖着,睡得一脸恬静。
但药还是得喝,江竹坐在炕边轻轻把人拍醒:“药熬好了,喝完再睡。”
叶安年迷迷糊糊的醒来,就着江竹的手里的碗一口气把药闷了,连蜜饯都顾不得吃,就又一头躺了回去。
江竹无奈,把药碗放到一旁的桌上,也宽衣进了被子。
喝了药,夜里必然会发汗,怕叶安年踢被子,江竹把他紧紧圈在怀里,又把四周的被角塞严实。
……
第二日,两人自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福崽、丁秋和江竹起床,叶安年都一点没有察觉。
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外面是福崽和丁秋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还有叶小梅和江竹收拾忙碌的声音。
只是这一觉睡醒,昨晚的记忆也跟着都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昨晚发酒疯扫院子,还要去山上抓兔子,下河洗衣裳的事,恨不能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正出神,屋门被人敲响,外面传来江竹的声音:“醒了么?”
“醒了。”
叶安年揉了揉眼睛,从炕上起来,江竹已经端了烧好的热水进来。
“昨晚你出了一身汗,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叶安年应了一声,问他:“你什么时候起的?我都没察觉。”
“也没比你早多少,”江竹道,“快起来泡个澡,饭在锅里热着呢,小梅姐做的。”
“朝食?”叶安年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江竹伸手指指外面挂在正上空的太阳:“晌饭。”
好吧,他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中午。
待他洗完澡换了衣服出去,江竹已经盛好了饭端给他。
叶安年捧着碗坐在堂屋门口吃着,昨晚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虽着了点风寒,但好在药喝的及时,晚上又睡得暖和,已经全都好了。
他看着正在院里晒药材的江竹,不由有些感慨,像他这样的吹一吹风就要倒的病秧子,身边还真得时刻有个大夫的好。
院里,铜钱和两只小兔子已经混熟了,正在在互相追着玩,福崽坐在小凳上看的津津有味。
“福崽。”叶安年想起之前给小兔子取名的事,棕色的那只似乎还没定下来。
“哥哥?”福崽闻声回头看他。
“棕色的小兔子叫什么?你想好名字了么?”叶安年问道。
福崽一听,小脸就垮了下来:“还没有。”
“你丁秋哥哥没帮你想想么?”
“想了,但我总觉得不好。”福崽皱着一张小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竹的那句“土球儿”,他现在觉得什么名字都不合适了,怎么都没有小白兔的名字“雪团子”,好听。
见他这副样子,叶安年安慰道:“那就慢慢想,总能想到满意的。”
正说着,院外忽有人声响起。
“年哥儿,”杨池在外面喊道,“我带玲玲和怀书来串个门子!”
“玲玲妹妹!”福崽一听就高兴的喊了起来。
要不是脚上还绑着,这会儿已经窜出去了。
“来了。”
叶安年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去开门,江竹已经先站了起来。
“你吃吧,我去。”
叶安年看了看自己碗里还没吃完的饭,就没跟他争。
江竹开门将三人迎进来,陈玲玲一眼就看见了在院里跑着的两只小兔子。
惊喜道:“爹爹!兔子!”
杨池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手:“你安福哥哥养的小兔子,去问问哥哥让不让你玩。”
他说完,就把玲玲放到了地上,让她自己去找福崽,陈怀书跟在他身边,则很有礼貌的跟江竹、叶安年都打了招呼,然后就自己去找丁秋了。
“怎么才吃饭?”杨池问叶安年道。
叶安年自然不能说昨晚的事,便轻咳了声道:“昨夜有些着凉了,今儿个便晚起了会儿。”
“哦,”杨池点点头,说起自己今儿个来的目的,“我今儿其实是有点事求你的。”
“上次你不是送了我家玲玲一个木蛙,玲玲喜欢的不行,这眼看着快到她生辰了,我也不知道给她准备点什么,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再给她做个小玩意,就按你卖的价钱来就行。”
这事好办,叶安年想起自己先前做的拨浪鼓,便道:“那我给她做个波浪如何?”
“成啊,”杨池立刻应道,“我觉着你这手巧得很,做什么都是又精细又好看。”
叶安年笑笑:“上次江竹砍回来的竹子还有,一会儿就能做。”
“对了,我之前还打算做些泥叫叫,正好今儿个先做出来几个试试,能成的话,就给玲玲和怀书拿着玩吧。”
“那哪行,”杨池顿时皱起了眉,“你这都是要去卖的东西,之前的木蛙你都没收钱,这回是我这当爹的给孩子的礼物,你可不能不收钱。”
“泥叫叫好做,用料也就是些泥土,不值钱,算是搭给你的。”叶安年道,“乡里乡亲的,就别跟我计较这些吧?”
话都这么说了,杨池自然不会再推脱,只道:“那你这份好意,我可就领了。”
吃了晌饭,正好下午没什么事,叶安年就在院里做起拨浪鼓和泥叫叫来。
杨池和陈玲玲、陈怀书,都是第一次见他做,三个人搬了小凳子围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福崽虽然之前就看过,但还是陪着小妹妹,看的一脸认真。
拨浪鼓做好后,叶安年想着既然是玲玲的生辰礼,便画了个q版的古风粉衣小姑娘上去。
那小姑娘的眉眼和装扮都跟玲玲一模一样,圆脸蛋,大眼睛,樱桃小口,可爱的很。
陈玲玲看的眼睛都直了,小胖手放在嘴里唆着,都忘了拿出来,口水流了一摊。
陈怀书余光瞥见,赶紧拿出帕子,给他这不省心的小妹擦哈喇子。
偏这小奶娃还伸着满是口水的小手指着拨浪鼓上画的小人晃:“窝!窝!是玲玲呀!”
“棒棒!漂漂锅锅!超厉害!”
叶安年见小姑娘兴奋的脸蛋红扑扑的,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道:“等下给你做会叫的小泥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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