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铺子选址(微修)
看了叶安松的一场闹剧后, 已经差不多要晌午了。
江竹便先把牛拴在了老槐树下,打算等下午再去放。
两人回家准备晌饭。
入秋的天气已经凉爽了下来,叶安年挽着衣袖, 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淘米。
忽而院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汪呜”“汪呜”的叫声。
叶安年立时起身去开门,果然是福崽和丁秋带着铜钱回来了。
这几日, 出了仿制魔方的事, 他几乎都没怎么分心思去管这两个孩子。
如今事情落定, 他才发现, 俩小孩好像都面带喜色,很高兴的样子。
“又去哪疯了, 玩的乐不思蜀的,一上午都不见人。”
篱笆门一打开, 福崽就跟条小鱼似的钻了进来,嘿嘿一笑道:“跟秋哥哥还有石头哥哥去割草呀。”
因为雪团子揣了小兔子,所以他们都没有再背着两只小兔子出去放了, 只是每天割新鲜的草回来,给它们吃。
但令他们高兴的其实是狮王的伤已经好了,今日丁秋给它拆掉了绑带和夹板,小家伙高兴的绕着大树跑了好几圈,然后就后腿一蹬窜进山里去了。
叶安年不知道两个小孩在高兴什么, 招呼道:“进来洗手去, 等下该吃饭了。”
“好!”福崽跑的快,已经兔子一样冲进了院里。
叶安年则牵住丁秋的手,两人慢慢进了院子。
“叶大哥, 今天家里来客人了?”丁秋突然问道。
“对。”叶安年也不瞒他,“你怎么知道?”
“味道。”丁秋动了动鼻子道, “家里多了生人的味道。”
“你这小鼻子还真是灵。”叶安年笑了,“是镇上文家的人。”
“是不是来了大马车?原来真是来咱家的啊!”
福崽哒哒地跑过来,牵住叶安年另一只手:“我们回来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在说呢。”
“都说什么了?”江竹从堂屋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碟金灿灿的拔丝地瓜。
“说……”福崽被香甜的气味所吸引,一张嘴口水都要流下来。
江竹见他这副馋样,用筷子夹了一块裹满糖的地瓜往他面前送去。
福崽眼睛亮了亮,刚要张嘴接,江竹的筷子却拐了个弯,送进了站在他旁边的叶安年嘴里。
福崽:……
小团子半张着嘴巴,清透的眼睛眨了眨,拉住叶安年的袖子开口告状:“哥哥,江大哥欺负我!”
奈何叶安年嘴巴里还嚼着地瓜,说不了话,只皱紧了一双秀眉。
逗得江竹一双桃花眼都笑弯了。
等他笑够了,叶安年也终于吃完了嘴里的地瓜,刚要开口说他,江竹已经拿筷子重新夹了两块地瓜,喂到了两个孩子嘴里。
两人嘴巴都堵上了,也就没人告状了。
江竹勾勾嘴角:“都进屋吃饭!”
月牙村来了辆豪华大马车的事情,确实已经在村里传开了。
马车没进村,就停在了村口的大槐树下,这便引起了大家更多的猜测。
有人说应该是去江竹家的,有人说,说不定只是路过村子而已。
甚至还有更离谱的,说是村里要出秀才了,肯定是县衙的人提前来认门来的,等放榜那日好去给那家报喜。
不过,叶安年和江竹都对这些传言不感兴趣,也并不想去解释。
吃了晌饭,江竹便赶了牛往望月山去了,叶安年则待在家里,继续做给冯明煦的订单,等赵乐、杨池他们来了,就教他们继续捏泥叫叫。
之前捏的小鸟和小猫已经都晾晒好了,叶安年今日拿了颜料出来,教他们调色配色和上色。
接下来的几日,一家四口几乎都猫在了家里。
叶安年拿了银票却并没有急着去镇上选铺子,采买下人。
完成了给冯明煦的订单之后,就带着赵楠、杨池和许言小哥儿一起捏泥叫叫。
三个新手都很有悟性,捏起泥来也是越发的熟练,这三四天下来,他们几人差不多就捏了四百多个,挑出一些没做好的残次品,最后还剩下三百九十多个。
赵楠瞧着那些裂了口子,颜色没涂好,还有哨音不响的泥叫叫,觉得十分可惜。
而且这些捏坏了的几乎都是他们这三个新手做的,叶安年捏坏的也就一两个,还都是因为没晾干好,裂的口子。
“竟然有这么多不能要的,年哥儿,我们这手艺还得再练。”赵楠道。
“你们已经很不错了,咱们四个人一起做,比我自己要快不少呢。”
叶安年倒是没有苛求他们,若是他自己的话,一整天只捏泥叫叫,也就能做五十个左右,四天下来也才二百多个。
有了三人的帮忙,效率提高了一倍,而且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快。
这几日,江竹也跟他一起歇在了家里,时不时去放牛割草,闲来盖盖棚子,村里村外有生病的人来请,他就去一趟。
反倒是丁秋和福崽,不再像以前似的天天往外跑了。
狮王的伤彻底痊愈之后,奔跑狩猎都比之前迅捷了不少,加之它野性难驯,伤一好就一头扎进了山里,三两日才会露一面。
而且每次露面,多多少少都会给福崽他们带点什么。
见它这么有活力,三个孩子也放心下来,不再日日去秘密宝地等它了。
直到院试放榜的前一日,叶安年才收拾了他的小木车。
将他们四人这几日捏的泥叫叫,还有他临时赶制的几十个彩色风车,和裁切好的一些小木块装上车子。
给冯明煦的做的那几十个魔方也都打包好了,一起带上。
江竹则收拾了他的药箱,带上幌子,两个人赶着牛车往镇上去了。
两人到了甜水镇后,先去了一趟鸿福书院,把魔方交给冯明煦。
叶安年把自己要开铺子,并且推出中高阶魔方的事跟冯明煦说了,又说起到时会将低阶版魔方的解法公布给大家。
冯明煦自然支持,还要他把中高阶魔方给他们书院留一部分。
文恒经过了之前仿制魔方的事,比先前老实了不少,这几天都按时来书院了。
撞见叶安年和江竹他们来书院,暗戳戳躲在一旁看着,直到冯明煦跟两人聊完了,他才敢凑过来。
“江郎中,叶小哥,你们怎么来了?是要商量开铺子的事?”
叶安年点点头:“我对这镇上的情况还不够了解,所以想问问你,店铺选址的事。”
“这个好说。”文恒道,“我可是从小在甜水镇长大的,对镇上的情况再了解不过了。”
“那你觉得我这个铺子开在哪里比较好?”
“那肯定得热闹人多的地儿,”文恒摸摸下巴,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风月街我觉得就不错,那边铺子我瞧着一个个生意都红火的很。”
叶安年一听这街名就觉得不怎么靠谱,刚要细问,江竹笑眯眯道:“文二公子,风月街恐怕不大合适吧?”
“那街上据我所知,不是赌坊酒肆就是青楼柳馆的,怕是没人会去那里买孩子玩的玩意。”
文恒:……
“哈哈,”他抓了抓脑袋,颇有点尴尬,“我就说我不懂这些。”
叶安年也没想到他竟然不懂到这种程度,想了想觉得怕是自己的问法有问题。
调整了一下方式,问道:“那你可知泥人巷附近,有没有在租赁的铺子?”
“有的。”这个文恒倒是知道,“泥人巷西头一拐弯的那条街上有不少铺子招租呢。”
“不过那条街比较冷清,位置偏,好像就有两家卖朝食的小店开着。你要去看看吗?”
“嗯。”叶安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文恒心下一动,刚要张口说‘我带你去’,就被江竹抢先道:“那就不打扰文二公子上课了,我们这就过去看看。”
文恒一愣,这才察觉出自己方才的不妥。
挤出一个笑来:“那行,你们去吧。有什么要问的再来找我。”
叶安年应了一声,被江竹牵起手,两人并肩出了书院。
文恒盯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俊美洒脱一个清冷飘逸,般配的很。
“唉……”
他叹了口气,抬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嘟囔道:“你真是畜生啊。”
另一边,叶安年和江竹已经赶着牛车,溜溜哒哒往泥人巷去了。
两人赶着牛车,不好从巷子里穿过,还是绕道去的那条街。
街道确实如文恒所说的那般冷清,只有一家朝食铺子,还有一家卖油纸伞的开着门,与热闹的泥人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且名字就叫西街,十分草率。
两人最后在那家朝食铺子前面停了下来,将牛车拴在铺子对面的歪脖子柳树上,就一起进了门。
这家朝食铺子实在不大,铺子里放了两张桌子,外面一左一右也放着两张桌子,拢共也就能坐下七八个人。
此时铺子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在独自忙碌着。
见两人进来,招呼道:“二位想吃点什么?”
叶安年看了看她锅里正在煮着的东西,道:“来两碗小馄炖吧。”
“好,二位稍等。你们赶的巧了,我这头一锅的馄炖刚煮上。”
馄炖熟的快,不多时,那老婆婆就端着两碗馄炖给他们放到桌上,还转头去后面端了一小碟腌菜给他们。
“这是老婆子我自己腌的,尝尝味道如何?”
两人同老人道了谢,叶安年就问起这条西街上事。
“老人家,不瞒您说,我们其实是想来这条街上赁一间铺子的,不知您对那些招租的铺面可有了解?”
老婆婆明显一愣:“这条街这么偏僻,你要开什么铺子,为啥非要来这里开?”
“想卖些给孩子玩的小玩意儿,不是想着这里离泥人巷比较近,容易吸引人来。”叶安年直言。
“那你们可看错地方了。”老婆婆一边勤快地擦着桌子,一边回答,“你瞧这条街上,就我们这两家铺子开着。”
“我这应当是最早开起来的铺子吧,几十年了。这里离大家住的地方远,平时来吃饭的,就只有那条泥人巷里来卖东西的小摊小贩,我跟他们也都混熟了。”
“而那家卖伞的,也在这干了十来年了,靠的都是老顾客。剩下那五六家在招租的铺子这期间也租出去多次,但是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撑不过多久就关门了。”
江竹闻言皱了皱眉:“那您可知,那几家铺子是什么人在出租?”
“是周家的”老婆婆道。
“哪个周家?”叶安年问道。
“还能有哪个周家,”老婆婆和蔼的笑笑,“自然是开当铺的那个,周在乾。”
第102章 原地开张(捉虫)
周在乾两人熟啊, 可不正是周蓉她爹,算起来还是叶安年未来的继外祖父。
“这镇子还真是小。”江竹夹了一条酸咸爽口的腌黄瓜,不由感叹道。
老婆婆不知他是何意, 笑着道:“是啊,咱们这甜水镇是不大。但招租的铺子也不少啊,容老婆子我奉劝一句, 你们最好还是去别处租的好。”
“此话怎讲?”叶安年问道。
“唉, ”老婆婆叹了口气, “这周家周在乾, 你们应当也听说过,经商赚钱是一把好手, 又是开当铺的,也有不少人脉, 不过这个人的人品怕是就一言难尽了,可以说为了赚钱什么手段都用。”
“这条西街上的铺子,早在十多年以前啊, 那都是各有各主的,那时候这条街也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清,这街上的铺子有卖布的,有卖粮的,有卖花的, 反正都没空着。”
“后来这周家便开始做生意, 没过几年就把这当铺开起来了,而且赚的越来越多,就把这这条街上, ”老婆婆说到这,站在门口往南指了一下, “喏,就那边挨着的那五家,都给买了下来。”
“既是他们买下的,那为何如今这些铺子都空着?”叶安年有些纳闷起来。
“都没开下去呗。”老婆婆叹了口气,“旁人都说是那五家铺子的风水不好,也有说这条街风水不好的。但要我看,那就是遭报应了。”
她这话立时引起了两人的兴趣,叶安年和江竹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微光。
江竹‘啧’了一声:“看来这周在乾恶事没少做啊。”
“岂止啊。”老婆婆拽了张凳子到锅边坐下,一边煮着小馄饨,一边开始絮絮的讲起来。
“这周在乾年轻时就是个混混,抢占了镇上一个漂亮的良家姑娘,逼着那姑娘嫁给了他。两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周蓉。后来周蓉一两岁的时候,那姑娘又怀孕了。”
“这本是件喜事,可偏偏那周在乾成日在外面鬼混,赌钱还去喝花酒。这事被那姑娘知道了,跟他闹了几回不成。一日趁着周在乾不在,逼债的人找上门,威逼那姑娘委身于他替周在乾还债,姑娘无法,就上吊自尽了。”
“打那之后,周在乾更是堕落了,没多久就勾搭上一个青楼女子,还让那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可能是觉得周蓉一个女孩不中用吧,周在乾在赌坊赚的钱都给了那青楼女子,虽然没替她赎身,竟是哄着她把那孩子给生了下来,倒果真是个男娃娃。”
“后来那男娃长大了,许是家里没人教,也生的跟周在乾一个样,好酒好赌好美人。周家当铺如日中天的时候,周在乾买下了这条街上的那五家铺子,本也是想着自己多开几家铺子,多几条钱路。又想着那男娃长大了,交给他历练历练。”
“那是,都赔了?”叶安年问。
“嗯。”老婆婆点点头,“赔了不少,周在乾不得不将那几家铺子都关了门,自此就都租了出去。”
“那男娃现在呢?”江竹皱了下眉,“好像只听说他有个女儿?”
“那男娃没多久闯了祸,被人打死了。据说是得罪了大人物,周在乾也不敢怎样。这不,如今也开始对这女儿宝贝起来了。”
老婆婆将煮好的馄饨盛出来,撒上一把翠绿的小香菜,自己就坐在叶安年他们的邻桌,慢慢吃了起来。
“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知道的人不多了。那周在乾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是躲远些的好。”
老婆婆是好心,叶安年沉默的喝着碗里的汤。
这镇上倒是还有别的铺子出租,只是位置都离泥人巷很远,他是看中了这块地方,自带客流量。
至于铺子是周家的,倒是也问题不大,叫文恒出面去租下来就是了。
他想了想,对老婆婆笑了下:“多谢您这番好意,铺子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咱们也算是投缘,您怎么称呼?”
“嗐,我姓钱,你叫我钱婆婆就好。”老婆婆笑眯眯的。
摸清了这几间铺子的底细,两人付了馄饨钱就出了铺子。
这一出门,却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了一跳。
他们拴在街对面那棵歪脖子柳上的牛车,此时已经被人给围了。
叶安年瞧着那些领着孩子,叽叽喳喳的大婶夫郎们,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和江竹不过进店吃个饭的工夫,竟然就围了这么多人了。
“哎呀呀,”听见响动的钱婆婆也探出头来,“你们快去忙吧。”
两人和她告辞,就快步朝牛车走了过去。
“大家让一让,摊主来了!”
江竹牵着叶安年的手,自己走在前面给他开路。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给两人让出一条道来。
江竹拉着叶安年穿过人群走到牛车旁,然后动作麻利的将车上拉着的“光阴小铺”小木车,给叶安年搬了下来。
围在四周的孩子们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哇!好漂亮!”
“风车!彩色的风车哎!”
“车上的画儿好看,画的好棒啊!”
“大哥哥,你们是卖什么的啊?”更有胆大的小孩向两人发问。
“卖你们喜欢的小玩意儿。”叶安年弯了弯眼睛,温声道。
他的话,又惹得孩子们兴奋起来,都嚷着叫他把好玩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不要急,等我将摊子支好,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叶安年声音清泠,说气话来又不紧不慢的,十分好听,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都自觉按着他说的去做了。
江竹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了,便转身去找泥人巷管事的人交摊位钱,免得等下聚集的人多了,有人来找事。
而这边,叶安年正有条不紊的打开小木车的盖子,扣动机关,让木架子从车厢里升上来。
小孩们都看呆了,水灵灵的眸子很满是惊奇和欢喜,就连大人也都不错眼珠的看着。
而这时,忽而人群中有个抱着孩子的夫郎开了口:“我记得你,你好像就是第一个做出魔方的那个叶小哥儿吧?”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盯着叶安年看起来,立时恍然:“对对对!就是他!”
“原来就是你啊!你真是太有才了!”
“是啊,这木车做的当真是绝妙!”
人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夸赞声。
叶安年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他的声誉都少会受些影响呢。
就见站的离他最近的那个大娘,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你那兄长也当真不是个人!”
“见不得你好就罢了,竟然那样陷害你!”
叶安年怔住。
他记得上次的事情得以平息,是文恒气愤之下把所有的过错都自己揽了,倒是便宜了躲在背后的叶安松。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待他多想,站在大娘旁边的一个年轻些的大姐也开了口:“唉,那文家二少爷也是个傻的,就这么让人给骗了,自个儿的伴读也跟人跑了。”
“不过那文老爷倒当真是厚道,说赔钱就赔钱,一点都不含糊。也不管当初买仿制魔方的那些人是自愿的还是被忽悠的。”
“是啊,”大娘感叹,“没想到这读书人竟然品性这般差,还是鸿福书院出来的呢,真是给冯山长丢脸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叶安年默默听着,也听出些头尾来。
原来,那日澄清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文老爷就让府中家丁拿着他给的那份单子,开始给镇上买过仿制魔方的人赔钱。
甚至单子上没有的,只要你拿着仿制魔方来找,都会得到双倍的赔偿。
这样一来,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镇上关于叶安年和文家不好的传言,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与此同时,更是有关于叶安松就是这整件事的背后推手的事传了出来。
这时候的人们本就没什么娱乐,关于叶安松的事一传出,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顿时到处都是有关他的话题。
什么眼红自己的弟弟,想出恶毒的奸计报复;什么看上了文家二公子的伴读,离间两人的感情,自己趁虚而入;什么跟文家二公子从同窗到反目,两人因为一个小哥儿闹翻了脸。
总之,热闹的很,精彩的很。
叶安年就这样一边听着众人的八卦,一边美滋滋的卖他的泥叫叫和小风车。
不多时,他来带的满满一车泥叫叫就卖的只剩下了二十来个,小风车更是被一抢而空。
随着天色渐晚,排队买东西的人也渐渐地散去。
小木车上的四层货架子都已经空了,车里的存货也都卖了个精光,连插在车上做装饰的小风车都给卖了出去。
叶安年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细汗,一方素色的帕子就递到了他面前来。
江竹笑着看他:“今日生意不错呀,叶老板。赚了多少?”
“你数数。”叶安年接过帕子细细擦着额上的汗,取下腰间的钱袋子朝江竹丢过去。
“嚯。”江竹接过来一掂,沉的压手。
他隔着钱袋子,摸着里面一串一串的铜钱,估摸道:“怎么也得有二两。”
叶安年轻笑了一声,抬眸间,瞥见对面馄饨铺的钱婆婆,正朝他慈爱的笑着。
他心念一动,翻了翻车厢,发现还剩下最后一个小猫造型的泥叫叫,拿起来托在手里,大步朝钱婆婆走了过去。
“婆婆,正好还剩下最后一个,送您的。”
钱婆婆小心地接过来,翻来覆去的打量:“捏的真好。老婆子我很多年没有玩过啦。”
她说完,将泥叫叫吹孔放到嘴边,憋足气吹了一声。
“嘟!”
哨音清脆嘹亮,响彻在宁静的西街上。
第103章 叶安松落榜(微修)
江竹慵懒地靠坐在牛车上, 看着这暖心的一幕,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叶安年棱角分明的侧脸, 薄而挺拔的鼻,长而微翘的眼睫,清透干净的眸子, 还有轻轻勾起一丝弧度的唇。
暖红色的夕阳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柔的光晕, 将他那原本清冷的气质都削弱了不少。
江竹盯着看了一会儿, 就轻舒了口气。
也怪他如今在外多年,身上一没银钱, 二没权势的。要不然,怎么也轮不到文家来跟他家年年合作。
正出神, 眼前晃过两根纤长的手指。
“发什么呆呢?走了。”叶安年道。
“走。”江竹伸了个懒腰,从牛车上下来,帮叶安年把小木车搬上牛车。
两人并肩坐在前面, 晃着腿,甩着鞭子,优哉游哉的离开了西街。
傍晚的甜水镇,行人碌碌,两人坐着牛车穿梭于街头, 不知不觉就经过了鸿福书院。
离老远, 就瞧见书院门口的告示牌前围了一群人,都是一袭青衫的书生模样。
看样子,应该都是来看放榜的。
叶安年和江竹本没有注意, 却猛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叶安松。
就听站在叶安松旁边一个身材有些胖的书生道:“这榜上就十个人, 咱鸿福书院的占了六个,可连个姓叶的都没有,我看叶兄你也不用再找了。 ”
叶安松却是不甘心:“ 不可能!我绝不会落榜的!”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是用功,可这没中就是没中,你就是把这榜单看出个窟窿也没用啊!”
“不对,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叶安松猛的捏紧了拳头,“我要去找山长问个清楚! ”
他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却正撞上带着家丁大摇大摆从书院里出来的文恒。
文恒双手背后,大爷似的往他面前一挡,嘴里‘啧啧’两声:“呦,这不是叶大才子嘛?怎么?没中啊? ”
“你之前不是还信誓大大的保证一定能中的吗?啧啧啧……”
“二公子,”跟在文恒身边的一个家丁凑到他面前低声道,“是信誓旦旦,不是信誓大大。”
“切,”文恒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那家丁不吱声了,叶安松的脸上却是一阵青一阵红,好看的很。
叶安年和江竹两人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加上叶安年还有事情要找文恒说,江竹便把牛车赶到路边,借着路边大树的遮挡,两人安心看起戏来。
被围在一群人中间的叶安松,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他笑着道:“文二公子今日倒是颇有闲心,身边的小陪读都走了,竟也没再找个新人?”
他这话就是在明着戳文恒的伤口,叶安年瞥见文恒的脸色一变,心道不好,这傻少爷怕是要中了叶安松的圈套了。
正犹豫要不要插手这事,一旁的江竹拍了拍他的肩,给他使了个眼色,而后就下了牛车,也不理会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书生,而是径自进了鸿福书院。
而这边,文恒眉头一拧,对身边跟着的四个家丁道:“给小爷打!”
那四个家丁互相看了看,都不大想往前冲。
这可是在书院门口,而且周围又这么多人在,一旦起了冲突,肯定会有人进去给冯明煦通风报信,到时候吃亏的肯定还是他们这边。
刚刚提醒文恒用错词的家丁大着胆子凑上前想劝解两句,却被文恒狠狠瞪了一眼。
“都愣着干嘛呢?小爷白养你们了?给我上啊!”
那四人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眼看那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在叶安松脸上了。
就在这时,冯明煦黑着一张脸从书院里走了出来,江竹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
“都聚在这闹什么呢?”
冯明煦在学生面前很多时候都是严肃沉稳的,他本身就没比学生们大几岁,总是怕自己震不住学生们。
此时他一出现,顿时打破了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
那文恒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脸上立刻挤出一丝笑来:“山,山长,我们没闹,在这看榜呢。”
冯明煦没理他,而是眼神锐利的在他和叶安松的脸上看了几个来回。
而后一甩袖子道:“天色不早了,你们看完了就赶紧回家。中了的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没中的更是前路漫漫,不回家温书,还有心思在这看热闹!”
他这话一出,众书生们便都作鸟兽散了。
文恒心中不甘,但碍于冯明煦在,他也不敢再做什么,给冯明煦行了个礼,正要带着家丁离开,江竹上前对他道:“还请文二公子跟我走一趟。”
他这么一说,文恒顿时知道是叶安年有事找他,心中的怒气平息了不少,带着家丁跟江竹走了。
叶安松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正出神,就听耳边传来冯明煦不悦的声音:“你怎么还不走?”
叶安松收回思绪,眼中的阴冷散去,给冯明煦行了个礼:“山长。”
再抬头时,已然是一副恭敬的神态:“关于这次的院试,学生有些话,想跟山长单独说。”
“进书院说吧。”冯明煦脸上看不出喜怒,背着手,率先往书院里走去。
另一边,江竹把文恒带到了牛车停着的大树下。
叶安年见两人回来,问道:“事情解决了?”
江竹点点头。
文恒还有些不高兴:“江郎中,你刚刚作何要去找山长来?你看叶安松那样儿,小爷不揍他一顿难解心头之恨!”
江竹笑得眉眼弯弯,那眼神像看傻子似的:“你把他揍一顿,然后呢?事情闹起来冯明煦早晚要知道,到时理亏的是你,定是逃不过被书院处罚,回头你爹怕是还得揍你一顿。”
“呃……”文恒一愣,“嘶,好像有点道理!”
叶安年很是无语,等文恒回过味来,就跟他说起了西街铺子的事:“铺子我选好了。不过,恐怕得麻烦文二公子你出面把这铺子租下来。”
知道文恒脑子不转弯,叶安年没把他和周家的那层关系捅破,只叫他出面去周在乾手里,从西街租一间正在招租的铺子,为期一年。
到时候,若周在乾当真来找他的麻烦,他就说铺子是文家开的,他就是个打工的而已。
以文家在甜水镇的地位,哪怕是看在文老爷的面子上,周在乾都不会敢拿他怎么样。
“这事好办。”文恒答应的爽快。
叶安年便把之前文老爷给他的那张一百两银票,有塞给了文恒。
还叮嘱道:“就租一间,剩下的不许乱花,拿回来给我。”
“知道知道,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文恒保证完,就带着家丁走了。
叶安年看着他大大咧咧的背影,很是心累:“怎么跟养了个傻儿子似的?”
江竹伸手勾过他的腰,手臂一抬,轻松将人抱上了牛车:“当儿子也好,文家这么有钱,你这好大儿肯定孝顺。”
叶安年:……
这人就没个正形!
这边两人悠悠地赶着牛车回了村,而另一边的叶安松却是心急如焚。
他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那安兴知县已经答应了,这次院试定会给他一个中榜名额,为何这到最后他还是落榜了?
他跟着冯明煦进了书院,做出一副因为落榜而十分焦灼伤心的神态来。
“山长,我真的觉得这次我答的不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就想再看一眼我的卷子,山长,求你帮我一把吧!我这次当真是用心了的!山长!”
他言辞恳切,加之在书院里也比较会装样子,冯明煦眉头紧锁了半晌,还是妥协了。
“好吧。过几日我要去安兴县一趟,到时帮你跟房知县知会一声,安排个机会让你看一眼卷子。”
“好!”叶安松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还抬袖子抹了把眼泪,“多谢山长相助!”
“学生能再看一眼答卷就死心了,无论能否得中,往后都一定会潜心研学,定不辜负山长今日相助。”
叶安松做足了姿态,但冯明煦却还是一副严肃疏离的样子,只道:“你做好学问,为的是你自己,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说完,就抬脚迈出了勤勉堂的门槛。
叶安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紧了牙,垂在袖中的拳头也死死握了起来。
要不是怕引人怀疑,他也不会求到冯明煦头上。
若是之后那房知县又给他安了个名额,也省的有人说他是托人找的关系,正好可以将他重视考试,对自己坚信不疑的形象给坐实,说不定还能叫那冯明煦高看他两眼。
其实,他一向是看不惯冯明煦这般作态的,不过比他们这些学生年长了几岁而已,却处处端着架子,以为考上个举人便了不起了。
等他中了秀才,就要去安兴县念书,才不会甘心窝在这小破书院里头,整日看冯明煦的脸色。
……
叶安年和江竹回去后细细的列了一张装修铺子需要置办的物品,还有请工匠等一应事宜的单子,粗略的算了一下,大概得需要二十两左右的银子,倒是在他的计划之内。
因着文恒去找周在乾租铺子需要时间,第二日两人便没再去镇上,一大早就牵着牛往望月山去了。
牛棚已经初具雏形,再割些草晒干铺在顶上就大功告成,江竹打算用下午的工夫把牛棚盖完。
两人起的早,走的时候,福崽和丁秋都还没醒,将朝食放在锅里给两个孩子温上,就牵着牛上了山。
趁着这次上山的机会,叶安年带上了之前用土荆芥(猫薄荷)做的香囊,他和江竹一人一个,佩在了腰间。
万一能遇到那小猞猁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真想撸猫了。
第104章 就剩五十两
清晨雾气湿重, 望月山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氤氲出苍翠的颜色。
叶安年和江竹进了山,将牛拴在了一处青草涨势旺盛的地方, 由着它吃草。然后寻了处小山坡,找了块较平坦、又向阳的地方。
两人分工合作,江竹背着背篓去山上采药摘果子, 叶安年则掏出一个小垫子放在地上, 坐下来, 一边看牛一边看书。
书是关于经商方面的, 主要介绍现在的经济形势,本朝的经商制度, 税收等方面的内容。
其实这样的书,家里还有几本, 全是和经商做生意有关的。
自打叶安年决定开铺子,他就抽空去询问了冯明煦有关经商方面的书册,冯明煦很热心的给他列个单子, 他就按着单子上的去书肆买了几本回来。
毕竟前世他还在念大学,没有自己做过生意。既然决定要开铺子,肯定要多看些相关书籍,至少得把这里经商的门道摸清楚,免得以后走不必要的弯路。
山中清静, 太阳也慢慢升高了,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叶安年看书看得入神,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后颈处一阵酥痒, 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却捉住了一团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啊……!”
他惊了一跳, 猛地转过身去,就看到一只半大的虎斑纹猞猁,正在他身后贴着他蹭痒痒,刚刚他抓住的东西,可不正是那只猞猁的耳朵。
见他发现了自己,小猞猁立时用头顶起他的胳膊,从他的腋下探出头来,耳朵一抖一抖的看着他。
那憨憨地表情似乎在问:你不认识我了?
叶安年被它这呆萌的样子逗笑了,伸手去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猞猁却突然把头一转,动作干脆利落的一口咬下了他腰间挂着的香囊,然后把头一缩,滚到一边醉生梦死的吸了起来。
叶安年:……
好吧,他就知道,没有猫能抵抗的住猫薄荷的诱惑。
趁着小家伙在地上滚来滚去吸的上头,叶安年认真的打量起它来。
隔了这么久没见,这小猞猁比他上次见时又大了一圈,而且身上缠着的绑带也都不见了,想必是伤已经好全了,丁秋便都拆了去。
他伸手在小猞猁的身上撸了几把,不由赞叹,这大猫的皮毛顺滑,身上都是紧实的腱子肉,那一身的虎斑纹在阳光下还泛着些淡淡的光晕,可见是养的不错。
“是上次那只山猫?”
正撸得过瘾呢,江竹的声音自背后响了想起。
他将装的满满的背篓放在一旁,然后在那只猞猁面前蹲下来,也伸手在那猞猁身上撸了几把。
猞猁在地上扭来扭去的打滚,拿头蹭他的手,一副亲昵的样子。
江竹有些惊喜:“它还认得我。”
叶安年但笑不语。
果然,这小东西蹭着蹭着就往江竹怀里钻去,江竹伸手给它挠脖子,小家伙配合的昂着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十分享受。
“好可爱。”江竹回头看叶安年,“这毛的手感比铜钱好。”
铜钱现在长大了,身上的毛都是硬的。
“是吧。”叶安年勾了勾嘴角。
江竹正纳闷他为何要笑,就觉腰间一坠,那挂着的香囊也被猞猁给咬了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小猞猁片刻也不停留,叼着那香囊就从江竹怀里钻了出去。
它将两只香囊都咬破,里面的土荆芥粉末顿时撒了一地。
小家伙先是用头在地上蹭,然后直接一躺,快乐的打起滚来。
江竹无奈:“它倒是聪明。”
忽听一阵熟悉的“汪呜”声响起。
两人闻声抬头,就见铜钱撒开四腿从山坡下一跃而起,像支火箭炮一样冲了上来。
由于冲劲太大,没刹住车,又直直朝旁边的一棵大树撞了过去。
叶安年伸手去拦,却晚了一步,只见那猞猁在地上一蹬就跳了起来,伸出一只前爪,“啪”地一下拍在铜钱脑袋上,把它给截停了。
铜钱的鼻尖几乎要擦上树干,再看猞猁,优哉游哉的收回了爪子,正眯着眼睛舔自己脚上的肉垫,似乎在嘲笑铜钱笨蛋。
“铜钱!”
“你跑慢点!我们跟不上啦!”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稚嫩的童音。
叶安年闻声一望,就看到福崽正拉着丁秋慢慢地往这边走呢。
他正犹豫要不要先跟江竹躲起来,身边的铜钱听见福崽唤它,已经扯着嗓子回应上了。
“呜~汪汪!”
“铜钱!”
福崽闻声望过来,一下子就跟叶安年对上了视线,小团子愣住了。
他仰头看着小山坡上蹲坐在叶安年身边的狮王,水葡萄似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哥……哥哥?”福崽有点懵。
早上起来时,他见叶安年和江竹都不在家,牛也不在,还以为他们去镇上了呢,结果跟秋哥哥一起来看狮王,却正好撞上?
而且,他和秋哥哥明明藏得很好啊,哥哥什么时候跟狮王混熟了?
“来,”江竹也凑过来跟两个孩子招手,“我摘了黑枣和柿子,可甜了。”
福崽见两人都面上带笑,悬着的心放下一些,扶着丁秋慢慢爬上了小坡。
狮王一见他们,立时热情的凑了过来,在福崽和丁秋的脚边蹭来蹭去的打转,甚至还撒娇的“嗷嗷”叫了两声。
“啧啧,”江竹咂舌,跟叶安年说悄悄话,“看看,明显的区别对待。”
“人家俩孩子可是它的救命恩人,”叶安年瞥他一眼,“咱们算什么?”
“救命恩人的家长?”江竹笑起来。
他从背篓里挑出几个熟透的柿子,分给两个孩子和叶安年,见猞猁也眼巴巴的看着他,把自己手里的那颗放到地上。
小家伙上前嗅了嗅,竟真的吃了起来。
“狮王还真是不挑食。”福崽啃着柿子坐在叶安年身边晃着小腿。
叶安年意味深长的抿了抿唇:“原来它叫狮王啊,你们养的?”
“啊……嗯。”福崽点点头,犹豫要怎么跟叶安年解释。
叶安年却没有细问,只道:“养的不错。不过,你们知道它是什么吗?”
“不是猫么?”福崽奇怪。
丁秋犹豫了一下道:“是山猫吧。”
“对。”叶安年点点头。
“山猫不也是猫吗?”福崽伸手摸着狮王的身上缎子一般顺滑的毛,“不过确实比家猫帅一点。”
“山猫的尾巴很短。”江竹解释道,“而且性子野,喜欢奔跑和狩猎,还是更适合生活在山里。”
“咦。”福崽眨了眨眼,“原来它的尾巴本来就这么短呀。”
他之前还以为是被叶安柏他们给打折了呢。
“不过它确实很会抓山鸡和兔子,之前还抓了山鸡给我们……”
话没说完,福崽抬起小手捂住了嘴,他好像说漏了!
“这么说来,之前抓到山鸡的是狮王,不是铜钱喽。”江竹笑。
福崽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认错:“对不起,哥哥,江大哥,我之前说谎了。”
“没关系,”叶安年摸摸他的头,“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但下次再遇到什么事,还是希望你们能先和我们商量一下,毕竟你俩都还是小孩子。”
“嗯,我们记住了。”丁秋带头答应。
“我知道啦,哥哥。”福崽也跟着说道。
四人又在山坡上坐了一会儿,眼见日头越升越高,拴在树上的牛已经把周边地皮都给啃秃了,撑的直打嗝,这才动身往家走。
快到家门口时,叶安年离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影立在老槐树下,正朝他们张望着,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正纳闷,那人已经眼尖的看见了他们,挥着手跑过来:“叶老板!”
叶安年脚步一顿,那人却已经跑到了面前,见了叶安年,面上一喜道:“可算把您给等回来了。”
那人穿着一身蓝黑色的粗布短打,一副下人打扮,说完就伸手在自己身上掏啊掏,掏出一份赁契和一张银票出来,双手递给叶安年。
叶安年顿时明白过来,应该是文恒那边租铺子的事情办妥了,就派下人给他送来了。
“有劳你。”
然而,他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就剩了五十两?你家少爷除了租铺子,还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那家丁挠了挠头,“二少爷就按照您的吩咐在西街租了一间铺子,然后就派小的把赁契和剩下的银票给您送来了,其他的啥也没干!”
叶安年心下一沉,赶紧将那赁契仔细看了一遍。
只见那上头白纸黑字,明晃晃的写着:今有西街壹零四号商铺一间,租期一年,租金五十两白银,当面缴清,概不退还。
最下面是文恒龙飞凤舞的签名和按的手印。
叶安年:……
见他一副无语的表情,那家丁心有惴惴,问道:“叶老板,是……这铺子有什么问题吗?”
叶安年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们去找周在乾租铺子的时候,就没讲讲价?”
“啊?”家丁愣住。
叶安年:……
要么说,还得是这些富家公子的钱好赚呢,连家丁的消费观念都给拉高了。
见他这幅表情,家丁也反应过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道:“叶老板,是不是租贵了?其实……我家二公子出门在外,花钱从来就没有讲价一说。”
“没事,先这样吧。”叶安年道。
反正已经租了,也不是花他的银子。
“那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家丁恭敬的问。
叶安年摇摇头,本想说明日他就去看看铺子,若是文恒没啥事,也可以一起过去,但想想这傻少爷去了怕也只是去添乱的。
便道:“没有了,叫你家少爷好好读书吧。”
家丁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应承一声就走了。
江竹站在他身边,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年年,你现在贬损人都这么有内涵了。”
叶安年白他一眼:“不许叠字。”
第105章 铺子翻修
西街位置偏僻, 铺子面积也不大,一年五十两,别说租了, 买下来都足够了。
这么离谱的价格,可能翻遍整个甜水镇,也就只有文恒这傻子才会答应。
不过叶安年没有意识到的是, 其实不管谁去谈, 这铺子的租金都便宜不了多少, 只是文恒人傻钱多, 所以被坑的也比一般人多些罢了。
周在乾本就是个黑心的,西街那几间铺子最短的也闲置半年了, 镇上根本没人租,坑的都是外来做买卖的。
下午又是赵楠、杨池和言哥儿三人过来帮叶安年捏泥叫叫的时间。
自从三人的考教通过之后, 叶安年就给他们都定下了工钱,一天十二文。
这活儿轻巧,而且他们也就来下午半天的功夫, 往那一坐,只要动动手就能赚钱,三人都很满意,也都干的很用心。
如今他们的速度渐渐提上来了,学新的动物造型也很快就能上手。
一个下午, 四个人就捏了二百多个造型不同的泥叫叫出来。
叶安年带着三人将捏好的泥叫叫在窗台和石桌上摆开晾干, 等到后天下午他们再来时,就能上色了。
次日一早,天才微微亮两人就赶着牛车出发了。
结果才出村子不久, 遇上了同去镇上的周良,牛车后面满满当当坐了六七个人。
自从两人买了牛车之后, 其实已经很少能和周良的牛车遇上了,自己有车方便,不必赶大早,眼下越来越冷,可以多睡一会儿。
但今日要去看铺子,他们就走的早了些,谁知道就碰上了。
两人跟周良打了招呼,便各自赶车,不再多话。
一路都很安静,倒是难得没遇上嘴碎的大娘婶子。
到镇子入口,周良照常停下来栓牛,叶安年和江竹跟他话别时,却见吴香莲竟然也在车上。
叶安年不禁有些纳闷,以吴香莲的性子,见了他竟然能忍住不阴阳两句?
正奇怪,就听旁边有个大娘对吴香莲道:“你家安松不是没考上吗?你这还大包小包的给他送东西啊。”
“要我说,他这也老大不小了,过年都十九了,不如正经娶个姑娘成家。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说不定娶了媳妇,他就考上了呢。”
这话倒也没有恶意,但吴香莲一听对方说叶安松没考上,立时就火了。
“关你啥事?我家安松那不是没考上,定是那评卷子的人评错了!”
“哎呦,还嘴硬呢。”那大娘一拍她肩膀,“没考上也不丢人,你愿意供,大不了叫他明年再考呗,你急什么。”
“起开!我不跟你说了。”吴香莲一甩膀子,把大娘的手给甩了下去,撞得她一个趔趄,匆匆就走了。
叶安年盯着吴香莲的背影混入人群中,连江竹何时赶着牛车走了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江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问道。
叶安年回过神来,望着江竹:“你说,叶安松落榜了不回家,吴香莲还大包小包的去书院看他,为什么?”
江竹挑了挑眉:“没考上就怪评卷人判错了,也是离谱。”
两人对视一眼,江竹“吁”了一声,叫牛车掉了头,两人直奔文府找文恒去了。
可巧文恒也要去找他们,昨日忘记把铺子钥匙给叶安年了。
叶安年一见文恒那张嬉笑的脸,就想起他被坑了五十两银子租铺子的事,心里直喊他冤大头。
冤大头文二公子把铺子钥匙给了叶安年,就要带着家丁去书院,却被叶安年叫住了。
“这几日你去书院的话,多盯着叶安松些,他若是有什么动向,及时告诉我。”
“成。”文恒答应的痛快,又问“他干啥都要跟你说吗?”
叶安年:……
“读书吃饭去茅厕这种的就不用了。比较反常的,比如他见了谁,去了哪。”
“哦,懂了。”
叶安年怀疑他根本没懂。
“你可以派个家丁去盯着。”江竹提醒道,“这样也免得他起疑。”
“这好办。”文恒咧嘴笑笑,“我别的不成,家丁还是有不少的。”
“那就派家丁去,这几天尽量别跟他起冲突。”江竹的话让叶安年松了口气,他是当真觉得家丁都比文恒靠谱些。
“铺子这边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等开业之后,我再按你爹的要求给你找个活儿干。”
说完,就跟着江竹一起坐牛车走了。
原本对去书院十分排斥的文恒,一想到要去盯着叶安松,突然来了兴致。
对那四个跟班道:“都听见没?给我把叶安松盯紧了!他一天去了几趟茅房,喝了几口水都要告诉我!”
“是,二少爷!”四个家丁齐声答应。
……
另一边,叶安年和江竹去西街看新租的铺子。
西街十分安静,今日就只有钱婆婆家的食铺开着门。
这会儿没客人,钱婆婆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见两人来,微微皱眉道:“你们还是租了啊。”
“没事婆婆,我们就租一年。”江竹回答。
钱婆婆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在这条街上,铺子能开满一年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基本上都撑不到半年就会关门。
见她这副样子,叶安年上前安慰她:“主要是跟婆婆你投缘,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钱婆婆叹了口气,拉起叶安年的手:“既然租了就好好干吧,有什么难处跟我说,能帮的老婆子我就帮一把。”
“那以后就有劳您多关照了。”叶安年客气道。
跟钱婆婆说完话,他就用钥匙打开了铺子门上的锁。
门锁一打开,江竹就上前一步挡在叶安年前面,推开了门。
面前的两扇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陈旧的声响,在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尘土铺面而来。
江竹抬起袖子挥了挥,护着叶安年往后退开几步。
入目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小铺子,分里外两间,里间有点像后厨的灶房,外间倒是桌椅板凳都有,但都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瞧这布局,之前应该是一间小食铺来着,就像钱婆婆家的那样。
江竹去隔壁跟钱婆婆借了一桶水,往铺子里洒了些,把尘土压下去,才叫叶安年进来。
巴掌大的小地方,两人几乎一眼就看完了,商量了一下布局,去牛车上拿了清扫工具,一起动手收拾起来。
地方虽然不大,两人却也忙活了一整个上午才堪堪将铺子收拾出来。
晌午就去钱婆婆家吃了两碗饺子。
钱婆婆的铺子,早上卖馄饨,中午和晚上卖水饺。
吃了晌饭休息一会儿,把已经糟了不能用的桌椅抬出来,装上在牛车,晚上带回去劈一劈,就可以烧火。
收拾完后,两人就去找了镇上的工匠来谈翻修的事。
铺子不大,翻修起来也快,差不多三五日就能完工,正好赶在中秋之前。
和工匠谈好了工价,一共五两银子,叶安年付了一半做定钱,明日工匠们就能来干活了。
钱婆婆是镇上的老人了,跟工匠也认识,毕竟几乎每回有铺子出租,都会叫这几位工匠来翻修。
她自告奋勇帮忙盯着,叶安年不好推脱,就先答应下来,想着事后再买些东西谢她。
铺子这边定了下来,两人又去找镇上的木匠,定了个摆货的木架子,和一张单人木床。
铺子开张后他是打算买个手巧的人回来,收做徒弟的。铺子这边他以后不会日日来,就叫那个人在这边看铺子。
两人忙到傍晚才回,到家时天都黑透了。
夕食做的简单,江竹做了炸酱面。
吃过饭,叶安年又抱着他的工具和木头,坐在东屋的炕桌前做起了魔方。
这几日,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几个,这样等到铺子开张,就有新货可以摆上。
眼下赵楠三人也算是出师了,他之后只要专心做魔方和其他的木制玩具就行。
江竹端了熬好的汤药进屋时,见他还在忙着,走过去把药碗放在炕桌上。
叶安年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就见江竹已经坐在了他对面。
“干了一天活儿了,累不累?”
“有点。”叶安年放下手里的活儿,伸了个懒腰,就觉得一阵腰酸背痛。
看来他还真是被养娇了,只是扫扫地,搬搬桌椅,就能累成这样。
“那就把药喝了,赶紧躺下睡觉。等下我帮你按按。”
叶安年点点头,拿过药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江竹将空碗收了,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油来:“把衣服脱了,趴在被子上。”
叶安年明知道这句话不是那个意思,但乍然听见还是脸上一热,背过身去脱下上衣,在被子上趴好。
借着暖黄色的烛光,江竹瞥见叶安年的耳尖又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他扬了下唇角,把药油倒在手里,搓热之后,便附在了叶安年的腰间。
叶安年只觉腰间一热,烫的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江竹便没有动作,等叶安年适应了,才慢慢揉按起来。
叶安年感受着腰间的力道,一阵酸软过后,慢慢舒服起来,他轻舒了口气,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106章 正式开工
暖橘色的烛光摇曳, 在叶安年好看的蝴蝶骨上洒下一层薄薄的柔光。
他皮肤很白,身量很瘦,养了这么久, 也才长了一点肉。此时趴在被子上更显得肩背单薄,没入亵裤的腰,窄的几乎江竹一只手就能握住。
江竹用药油帮他揉按了一会儿, 起先还能看见叶安年微微抖动的肩膀和紧绷的后背, 后面渐渐适应了, 才逐渐放松下来。
片刻后, 江竹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无奈的看着已经睡熟的人。
尽管他已经收了手上的力道, 但叶安年腰间的皮肤还是泛起了淡淡的粉色,自己揉按过的地方, 痕迹格外清晰。
感觉身上有些燥热,江竹长舒了口气,用帕子擦净了手, 然后用被子把叶安年包了起来,顺势帮他翻了个身,严严实实的把人裹在了被窝里。
若是平时,这么大动作,叶安年早该醒了, 但白天收拾铺子干了一天活儿, 刚刚又被按的舒服了,所以他虽然有感觉,眼皮却沉的很, 一点都睁不开,索性就这么睡了。
江竹收拾了药箱, 却没忙着睡,他铺开一张信纸,提笔磨墨,寥寥几笔,写了封信。
而后走到院中,吹了声口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猎隼,自高中俯冲而下,衔了信后,又冲入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一阵夜风迎面扑来,令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掩了掩衣领,转身进了屋。
……
次日,两人早早去了镇上。
钱婆婆今日有些忙,铺子里坐了三四个食客,她正在门口的小炉子上煮着馄饨。
见了叶安年和江竹,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便过去要了两碗馄饨吃,还没等吃完,那来翻修铺子的工匠就来了。
一共四个人,带头的那个五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短打,很干练,扛着木梯子,手上拎着刷墙用的泥灰。
钱婆婆叫他张民匠,叶安年便也跟着叫了。
“铺子我们昨日都打扫出来了,不要的桌椅也都清走了,剩下的只要重新粉刷一下就行。”
“不过里间这灶台,得麻烦张民匠您带人给拆一下,然后就是门窗柱子这些,也都重新刷一遍漆吧。”
“那是当然,咱们这都是干了几十年的老人儿了,这活儿肯定包你满意!”张民匠一拍胸脯。
“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您尽管说,有什么需要换新的也都一起告诉我就成。”
两人便分头在铺子里转着看了起来,最后江竹晃了晃里外间按的那扇破木门,问叶安年道:“要不要换个新的?”
叶安年走过去看了看,那门已经很破了,用手开合都“吱嘎”“吱嘎”晃得厉害。
想着以后里间是要住人的,门破成这样也不安全,他点了点头:“换个新的吧。”
“好嘞,别的还有吗?”张民匠问。
“没了,”叶安年道,“其他的,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今日正好是集,安排好工匠这边的事,两人就溜溜达达去逛集了。
还有几日就是中秋,集上已经有摊子摆出了五颜六色的花灯,还有插着各种鲜花的琉璃瓶,装满了各种酒水的大肚坛子,节日氛围已经开始浓郁起来了。
两人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之中,叶安年的眼睛便总是被摊子上各种各样的花灯所吸引。
“这么喜欢,买一个回去玩?”江竹挑眉。
叶安年摇摇头:“我就看看样子,花灯我也会扎。”
“那咱们回去做?正好中秋的时候我打算做些月饼,需要买食材和模具,你需要什么也一并买了吧。”
“好。”叶安年想了想,“我想做一些,中秋那天也来卖一卖。”
“那天有花灯会,猜灯谜,赏月喝酒,游火龙,你不想逛逛?”
“就卖一会儿,卖完了就去逛。”叶安年道。
这一条街逛下来,他发现所有的摊子上花灯都是又大又漂亮,他就想做些小巧的,专门卖给小孩儿玩。
而且,像花灯这种节日紧销品,就只有节日当天最有市场,他肯定要抓住机会小赚一波。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买齐了东西,就回铺子去了。
张民匠他们跟前婆婆熟,四个人已经全去钱婆婆的铺子吃饭去了。
见两人回来,张民匠主动道:“两位老板进去验验工吧,里间灶台拆完了,下午我们就从里间开始粉刷翻新。”
叶安年和江竹进铺子转了一圈,果然里间已经清了出来,灶台不仅全拆完了,还打扫的干干净净。
见他们干活这么利索,叶安年顿时觉得省心不少。
两人没往远处跑,也在钱婆婆家的铺子要了两碗饺子吃。
还别说,钱婆婆拌馅儿的手艺很不错,香菜猪肉的水饺,各个薄皮大馅,咸香适中,蘸上醋,配上腊八蒜,味道别提多窜了。
下午没啥事,两人就坐在大柳树下拴着的牛车上,跟钱婆婆闲聊。
挨着钱婆婆家朝食铺子的那家伞店,今天终于看见开门了。
那家铺面也不大,门口挂着几把撑开的伞,一块老旧褪色的木牌匾上,就只刻了一个“伞”字。
听见木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叶安年抬头望过去。
就见一个穿着青灰色布裙的纤瘦女人,挽着袖子走了出来。
那女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挽着松松垮垮的发髻,杏眼丹唇,不施粉黛,但却一看就知其年轻时定是容貌不俗的。
女人手上拿了把纸伞,走下台阶后,将伞撑开,挂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钱婆婆瞧见她,朝她招了招手:“青娘,咱们又有新邻居了。”
女人闻声,抿了抿唇,朝这边瞥了一眼,冲着叶安年和江竹点了点头。
也就是这么一瞥,叶安年便瞧见她发髻上戴着一朵白色的绢花,愣了一瞬。
江竹也见了,有些奇怪的问钱婆婆:“婆婆,青娘这是……在为谁戴孝吗?”
“唉,”钱婆婆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叹道,“她也是个苦命人。”
两人难得闲坐了一下午,傍晚张民匠他们收工回去,叶安年锁好铺门,跟着江竹一起赶牛车回村里。
还没出甜水镇,文恒却带着家丁追了上来。
叶安年瞧他那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便知道定是叶安松那边有什么动向。
果然,就听文恒道:“气死我了!”
“枉小爷我从前对他那么好,他他他……一转眼就跟了叶安松那卑鄙小人!”
“文二公子先喘口气,慢慢说。”江竹道。
文恒叉着腰猛地喘了几口,而后才道:“你们猜怎么着?柳卓他跟叶安松跑了!”
文恒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叶安年和江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旁边的家丁解释道:“江郎中、叶老板,是这样,那叶安松带着柳卓上了去安兴县的马车,小的们就不方便跟了。”
“这样么。”叶安年倒并不是很诧异。
他猜到了叶安松坐不住,肯定会去安兴县,却没有想到柳卓竟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文恒在一旁迫不及待道。
叶安年沉思了一会儿:“先这样吧,等他回来再说。”
他也挺好奇叶安松这事能不能办的成,不知他这位好行小慧的兄长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
而此时的安兴县。
叶安松带着柳卓直奔安兴县衙。
两人却在县衙门口被衙役给拦了下来。
“有事明早再来,我们老爷已经下衙了。”
叶安松皱了下眉,但对着那衙役,却还是彬彬有礼:“劳烦大哥通传一下,就说我是洪福书院的学生,叫叶安松。”
“你叫什么松都不行,老爷这会儿不在县衙。”那衙役有些为难。
“那……县老爷去哪了?”
“玉楼春。”那衙役道。
“多谢。”叶安松朝那衙役拱手,带着柳卓转身走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柳卓问。
“去玉楼春。”
柳卓跟着叶安松,两人穿街过巷,走了好久才在湖边停了下来。
他正纳闷,就见叶安松伸手朝停在湖边的小船招了招,那船夫就划着小船泊了过来。
两人上了船,柳卓才知道,那玉楼春原是湖中心那个两层的画舫。
叶安松上了画舫,带着柳卓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
他知道那房知县的脾性,停在二楼写着“玉梅”二字的雅间外面。
趁着有姑娘要给里面上菜的时候,叫住那姑娘,低声跟那姑娘说了两句话,又塞了块碎银子给那姑娘。
姑娘朝他嫣然一笑,屈膝浅浅行了个礼,端着菜进了雅间。
不多时,雅间门被推开,姑娘盈盈笑道:“二位公子快进去吧,房老爷正等着呢。”
“多谢。”叶安松道,拉着柳卓进了雅间。
两人一进门,一股浓重的酒气顿时扑面而来。
房间不算很大,但装饰的华丽又雅致,临窗摆着一张紫檀小几,小几上放着一壶酒,并两只酒杯,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
小几的左右是两张配套的椅子,左边椅子上坐着个身穿宝蓝色如意纹锦袍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微胖,嘴边蓄着两撮小胡子,长得倒还算周正,只是那双眼睛透着一股市侩的精光。
右边椅子上坐着的是个年轻男子,二十来岁模样,一身书卷气,长得很是清秀,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发冠微散,衣裳的领口也被扯开了。
“学生叶安松,见过房知县。”叶安松站定,给那中年男人行礼道。
房金元正端着酒杯小酌,闻言朝叶安松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柳卓的身上。
“这就是你要给我引荐的人?”
第107章 叶安松中榜
“学生柳卓, 见过房知县。”
柳卓很有眼色,一听房金元说起自己,连忙上前一步, 给他拱手行礼。
房金元那双眼自从柳卓一进门就没转开过,此时听他一开口,这珠圆玉润的嗓音更是把他给迷住了。
“柳卓, 卓绝二道人, 结交凤与麟。”
房金元捋了把唇边的小胡子, 卖弄道:“好名字啊!这凤与麟说的不正是你和我吗?”
柳卓听他这话, 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不过房金元此时正在兴头上,并未觉察, 还朝柳卓伸出手道:“柳文士,来来来, 快坐,咱们小酌一杯,且聊聊诗词文墨。”
“这……”柳卓有些尴尬。
房金元要他坐的正是小几右边的位置, 可那位置上现下可还有人呢。
他瞥了一眼坐在小几右边椅子上的书生,就见那书生已经喝的醉眼迷离了,手里捏着酒杯,一脸不忿的正瞪着自己。
柳卓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抿紧了唇, 把头低低地垂了下去。
房金元岂能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不耐烦的皱紧了眉, 对那白衫书生道:“今日本知县的酒兴已经尽了,你早些回去罢。”
那书生明显很不高兴,放下了酒杯, 倒是也没说什么,给房金元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柳卓拉住房金元伸过来的手, 坐到了那书生的位子上。
“还是柳文士同本知县更志趣相投些。来,这杯敬咱们的凤麟之交!”房金元说着,拿起酒壶给柳卓和自己都满上。
他举杯,柳卓也跟着举杯,手腕一抬,袖子顺势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来。
“学生敬房知县。”
那房金元虽然之前勾搭的学生也不少,可大多都是被他威胁逼迫的,一个个不是跟他甩脸,就是瞪眼,喝个酒,调个情,费劲的很。
即便偶有像刚刚那白衣书生那般主动的,也是媚色尽露,跟捧着书本的妓子没什么两样。
总之,都没有这柳卓有味道。
叶安松见房金元那双眼珠子一刻也离不开柳卓,便知这事应当是能成的,很有眼力见的上前道:
“能助房知县得此良友,学生亦是欢喜。这玉楼春的招牌酒,醉春宵不错,学生这就去给二位取来助兴。”
说完,就躬身退下了。
出门后,向刚刚上菜的姑娘要了一瓶醉春宵,然后就在画舫的二楼寻了处清静的地方等着。
两人初登画舫时,不过傍晚,此时已是夜幕降下,琼湖周围的酒楼铺子都已掌了灯,遥遥望去,灯火通明,倒显得十分喧嚣。
约莫一个多时辰,他才又反回雅间,站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儿里头的动静,抬手叩门。
“进来。”
屋内,房金元的声音响了起来,听着很是愉悦。
叶安松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推门而入。
柳卓依旧坐在小几右侧的椅子上,身上的天青色长衫穿的一丝不苟,发冠有些微凌乱,脸上泛着潮红。
叶安松瞥了他一眼,就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朝房知县行了个礼。
房知县很大度的一摆手:“叶小友快坐吧。之前的事是出了些岔子,这不月底又到了收税银的时候,我这手上事忙,就疏忽了。”
“不过,这也好办,你且回去等着吧,中秋之前定会有消息的。”
“让您费心了。”叶安松恭敬道,“那学生就打扰了,先行告退。”
他起身要走,柳卓也跟着站了起来。
房金元一慌:“柳文士不多留几日?”
“学生在甜水镇还有学业未完。”柳卓道。
“学业还不好办?你来我安兴县的书院来读,我明日就找人安排。”
“这……恐怕不大好吧。”叶安松适时开口道。
“如何不好?”房知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叶安松不紧不慢道:“柳卓毕竟还只是个童生,安兴县的琼林书院都是中了秀才,要考举人的学生,即便他进去了……”
他话只说了一半,柳卓又是一脸为难,房金元一看,就懂了。
柳卓这样的人自尊心重,即便自己托关系将他送进去了,怕是在一群秀才中也会抬不起头来。
“好吧。”房金元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那你们就先回去吧。”
“房知县也不用担心错失良友,”叶安松笑了笑,“这不眼看就是中秋,到时我跟柳卓也是要来安兴县观灯的。”
“嗯……”房知县托着下巴想了片刻,“说起来,我倒也许多年没去过甜水镇了。你说你弟弟做的那个叫什么魔方的玩意,如今不是在甜水镇十分盛行?正好我也去看看。”
见他提起魔方的事,叶安松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嘴上奉承:“房知县能大驾光临,那是学生和学生弟弟的荣幸!”
“那咱们就到时见了,”房金元很是满意,“柳文士,叶小友,咱们甜水镇再聚。”
事情办妥,叶安松和柳卓都得了自己想要的,次日一早,两人如愿以偿的离开了安兴县,回甜水镇去。
而另一边,叶安年和江竹也在为快要到来的中秋忙碌着。
翻修铺子的事情步入正轨,虽然有钱婆婆帮忙盯着,但也不能不过去人。
叶安年便决定和江竹一起去镇上。江竹又恢复了在镇上摆摊看诊,他也可以带上小木车,做魔方和花灯的材料工具,在泥人巷一边摆摊,一边做魔方,做花灯。
反正泥人巷距离西街就几步路,他随时能过去看看。
而赵楠、杨池和许言三人也已经出师,可以自己捏泥叫叫了,叶安年本想分些泥和工具、颜料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带回家去做。
但许言不方便,杨池带着玲玲自己在家也没劲,三人就说好还是每天下午过来过,三人凑一起,一边捏泥,还能一边说说话,玲玲还有福崽、丁秋和石头带着一起玩。
叶安年也觉得这样挺好,到中秋之前的这四五日,他和江竹都要往镇上跑,有赵楠他们来,还能帮着照看一下福崽和丁秋。
当然,这事肯定少不了赵乐,这货日日都跟着他姐过来凑热闹,孩子王一样领着四个小的院里院外的跑。
时间一晃,到了中秋前一日。
叶安年和江竹昨日回来的太晚,太阳都升起老高了,两人还赖在被窝里不肯起。
福崽和丁秋倒是起了,不用人操心的俩小孩自己去壁橱里拿了糕饼,冲了蜂蜜水,当朝食吃了。等石头来找,三个孩子就一起往望月山,割兔草去了。
赵乐来的时候,院里的篱笆门虚掩着,他拍拍门,喊了一声,里头没人应,连铜钱都没出来,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出来,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东屋里,叶安年已经醒了,听见外面的动静想要起来,却被江竹揽着腰按了回去。
“该起了,来人了。”叶安年皱了皱眉。
江竹从背后搂紧他,下巴颏抵在叶安年肩膀上蹭了蹭:“那就叫他等着呗,左右铺子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今天晚点去也没关系。”
“年哥儿,江郎中,你们在家吗?”
赵乐站在院子里,见东屋的窗幔还拉着,也没往屋里走,又高声喊了一句。
叶安年刚想应声,江竹突然坏心的附在他耳后吹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朵附近最敏感的地方,酥麻的感觉自那一点像四处蔓延开来,叶安年被撩拨的打了个激灵,要说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奇怪,”在院里杵了半天的赵乐,没得到回应,自言自语起来,“大门没锁,屋门倒关着,这俩人干啥去了?”
“老叶家摆酒这么大阵仗,难不成他俩已经知道了,过去吃席了?”
赵乐嘟嘟囔囔,有些扫兴的往外走,他还想跟年哥儿说说这八卦呢,结果扑了个空。
而屋内的叶安年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赵乐话里的关键,老叶家,摆酒,阵仗还不小。
能摆酒的喜事,除了婚嫁,怕就是考学了。
叶成河的婚事还没消息,那就只能是叶安松的事。
“我在家呢!”他赶紧喊了一声。
赵乐脚步一顿,回身瞥见那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幔,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情。
这都日上三竿了,三个小屁孩子早都漫山遍野的疯跑去了,这俩人还没起呢?有情况啊。
叶安年挣扎着要起,江竹却偏不让,两人拉拉扯扯的墨迹了一会儿,叶安年有点火了,猛地回头瞪了江竹一眼,却被江竹按着后颈往下一压,两个人亲到了一起。
江竹占到了便宜,吻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叶安年,伸手在他滚的有些散乱的发顶揉了揉,就放他起来了。
叶安年现在脸和脖子一样热,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他穿好衣服,去堂屋的小缸里舀了一瓢水,净了净脸,冰凉的水这才将脸上的热度给压下去。
待他打开堂屋门时,赵乐已经坐在石桌旁等了半天了,见他出来,一双眼睛亮了亮,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看来我今儿个来的不是时候啊。”赵乐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看着叶安年。
“咳……”叶安年状似不经意的轻咳了一声,虽然面色如常,但细看耳尖还是红的,“你刚说,老叶家办席面了?”
“对,”赵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便宜哥哥,中秀才了!”
果然么……
叶安年皱起了眉。
“今儿个老叶家可热闹了,大半个村的人都去道贺了,我以为吴香莲他们会来叫你们呢。”赵乐道。
“没关系,”叶安年倒是不在乎,“反正我们也不想去。”
然而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吴香莲尖细的声音:“年哥儿啊!你在家不?”
第108章 大摆筵席
吴香莲喊完, 见篱笆门没关严,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叶安年和赵乐都在院子里,听见动静一抬头, 正跟吴香莲撞上视线。
叶安年下意识皱眉,赵乐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却收了起来。
“年哥儿, 松哥中秀才了!我跟吴奶奶特地来请你们去吃酒席的!”
这时, 季芳芳的声音突然从吴香莲身后响起, 叶安年这才注意到, 原来季芳芳是跟吴香莲一起来的。
“哦。”叶安年淡淡地应了一声。
季芳芳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有些诧异。
不过想想她之前还曾跟叶安松滚到一起去, 如今叶安松成了秀才,她高兴也是应该的。
“年哥儿啊, 正巧你跟江郎中都在家,快快快,那边都开席了, 快走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叶安松这事,吴香莲今儿个的语气都好了不少,难得没阴阳怪气的。
可越是这样,叶安年却越不敢轻易答应。
不等他开口,江竹从堂屋出来了:“先恭喜安松兄弟中考。不过我们等会儿还要去镇上, 就不过去了。”
“那哪行, 年哥儿也是我孙子,你是我孙婿,得去, 必须得去!”吴香莲一拍大腿道,“走吧, 都是一家人又不让你们随礼,那俩孩子呢?也一起带上。”
这会儿倒是想起都是一家人了,叶安年冷笑。
不过他面上不显,问道:“那我二姐姐夫他们呢?”
“她……”吴香莲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小梅他们离得远,就算了。”
其实她头天就给叶小梅他们送了消息,奈何两人都不来,那魏风又生的人高马大的,她也不敢怎么样,只得作罢。
正说着,篱笆门被推开,福崽和丁秋带着铜钱回来了,一看见吴香莲,小脸就冷了下去,一声不吭的跑到叶安年身后躲了起来。
铜钱看见这两人却炸了毛,冲着吴香莲和季芳芳嗷嗷就是一顿狂吠,一边叫一边往两人身上扑。
“哎呦!这小畜生!”吴香莲吓得直往后退,跟季芳芳抱在一起。
“江郎中,你……你快叫它走开啊!”季芳芳脸都吓白了。
江竹却只是抱臂看着两人:“铜钱认生,你们从我家院子出去,它就不追你们了。”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赶人走,季芳芳一僵,也不说要走,只一个劲儿往吴香莲身后躲。
吴香莲眼瞧着不成,眼珠子一转,等铜钱再朝她扑过来时,就要碰瓷往地上躺。
然而,她刚要屈腿,赵乐嗷一嗓子:“吴奶奶!您这是要干啥?!”
吴香莲吓得一激灵,立马站直了,没好气道:“你这孩子!瞎嚷嚷什么?”
叶安年看她马上就要憋不住火,生怕她真在家里撒起泼来。
叹了口气:“行了,难得你好声好气过来这一趟,我们去就是了。”
一听这话,吴香莲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笑得一张老脸上满是褶子:“哎,还得是我们年哥儿。
她甚至凑过去在福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掐了一把:“走,福哥儿,跟奶吃席去。”
福崽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瞪的老大,小手紧紧抓着叶安年的衣角,震惊又有点害怕。
他奶这是咋了?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成功劝下叶安年,吴香莲心情很好的和季芳芳一起走了。
赵乐待了一会儿也先走了。
叶安年和江竹带着两个孩子晚一点才过去。
两人倒不是馋老叶家的酒席,只是在猜测叶全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没错,请他们一家四口过去吃席这事,肯定是叶全的主意,不然以吴香莲的性格,即便上门,那也是来炫耀的,断不可能这么好言好语的请他们过去,还不要随礼。
老叶家今天可谓是十分热闹,院里院外摆了十来桌,大半个村的人都来了。
叶安年他们到的时候,客人们已经开吃了,那一张张桌上摆着烧鸡、炖鱼、大肘子,肉菜倒还真不少。
四个人刚到门口,就看见叶全站在门口抽着烟袋锅子,正向外张望着。
见四人来了,老头子“吧嗒”吐了一口烟圈,上前来迎:“快进去吧,你奶都给你们留好座儿了。”
“嗯。”叶安年答应了一声,到底也没挤出一句客套话,拉着江竹和两个孩子就进了门。
叶全倒也不在乎,跟在四人身后也进去了。
老叶家这席面是按着关系远近亲疏排的座位。赵里正一家面子大,和叶家的人一起都坐屋里,剩下村里人就在院子里,院子里坐满了,来晚的就坐大门口外面摆着的那几桌。
反正菜色都是一样的,倒也没人挑什么。
进了屋,入目便是两张大圆桌,桌上都已经坐满了人。
左边那张都是老叶家的人,大伯叶成海、二伯叶成江、怀着孕的二伯娘张娟、他那便宜爹叶成河,然后是叶安松和叶安柏。大伯娘孙采荷和吴香莲还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见他们进来,叶成河竟还放下酒杯朝他们挥挥手:“坐,都坐,一家人不用见外。”
叶安年对他这话极度不适,毫不掩饰的拧起眉。
江竹扬起一个客套的笑容,草草跟几个长辈打了招呼,拉着叶安年入座。
福崽和丁秋没跟着他俩,因为赵里正一家就坐右边桌子上,赵乐和石头把两个孩子带去那边跟他们一起吃了。
叶安年想着福崽一直很怕老叶家的人,这样倒也挺好,能吃的自在点。
很快吴香莲和孙采荷也忙完进了屋,叶全咳嗽一声,拿腔拿调的举起酒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今儿个是我老叶家大喜的日子!”
“我孙子安松争气,今年院试一举就中了秀才,也算是给我们老叶家争光了!”
“今儿个酒席菜肉管够,酒水管够,大家乡里乡亲的,吃好喝好!都沾沾喜气!”
老头子说的兴致盎然,下面的人却没几个在听的,都各自低头干饭。
大家都是随了礼来的,可不都想着吃回本呢。
叶安松作为这次酒席的中心人物,自是要招待客人的,待叶全讲完话,他就端起酒杯,拎上酒壶,起身去给客人敬酒了。
叶安年也不理会他,跟江竹一起挑桌上喜欢的菜吃,两人也不多话,就是埋头吃。
不多时,叶安松转了一圈回来,却是停在了叶安年的身后。
他举起酒杯,朝叶安年面前递了递,那语气好不得意:“年哥儿,还记得我之前的话吗?”
“怎么样,哥哥的酒席好不好吃?”
叶安年刚送进嘴里的丸子一噎,显些恶心的吐出来。
“我如今可是秀才了,你这做弟弟的都不道一句恭喜?”
江竹放下筷子,欲要起身,却被叶安年按下。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跟叶安松碰了碰,冷淡又敷衍的道了句:“恭喜。”
“哈哈哈哈!”叶安松却大笑起来,“这才对。以后我还要考举人,考探花,去京都做官,弟弟你可得好好的扒紧我才行啊。”
“就凭你阿谀奉承,谄媚逢迎的本事么?”
“你说什么?”叶安松不悦的眯起了眼睛。
“你这秀才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叶安年淡淡道。
“是评卷人出了错,这秀才的名额本来就是我的。”叶安松仰头干了杯里的酒,“怎么?你怀疑我作弊?”
叶安年没有说话,江竹却突然站起身来,朝叶安松笑了笑:“是啊,叶大秀才,不管有没有舞弊,你都是最后一名呢。”
叶安松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江竹说的没错,房金元做了些手脚,把这次中榜的最后一名给撸了,换成了他。
双方正僵持着,叶成河突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儿子,来,陪……陪老子喝一杯。”
叶安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往江竹身边靠了靠。
江竹察觉到他的动作,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上前一步道:“那我也陪岳丈喝一杯吧。”
叶成河倒也不在乎,拉着凳子就坐到了两人座位中间。
叶安松见这场面,就知道他这没眼力见儿的三叔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的,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朝外面去了。
叶成河大马金刀的坐下,叶安年和江竹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儿出息了!安松考中了秀才,你这眼看着铺子也要开起来,争气!”
叶成河这话一出,叶安年和江竹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我开铺子的事,是叶安松告诉你的?”
叶安年声音冰冷,叶成河不知是不是醉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对,你大哥跟我说的,你这孩子,开铺子这么大的事,你咋都不告诉家里?”
“那不是我的铺子。”
“咋可能?”叶成河打了个酒嗝,“你都找人翻修了,我就在镇上干活,你小子可别想骗老子!”
“那是文家二少爷租的,与我无关,我就是个给文家干活的。”叶安年没心思跟他演父子情深,把酒杯摔在了桌子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这动静震的屋里一阵安静,叶全起来打了个圆场,过来把醉醺醺的叶成河提溜到一边去了。
“年哥儿,江郎中,咱们聊聊。”
老东西抽着旱烟,坐在了刚刚叶成河拉过来的凳子上。
“年哥儿你虽然已经嫁人了,但到底还是姓叶,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你们如今过得好,我这做长辈的心里也高兴。”
“虽是不求你们回报什么,但多多少少也该帮衬家里一些。江竹也算是我家孙婿,你是外来户,又没有家人,更要把这当成自己的家。那这……”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叶安年打断了他的话,“福崽都已经跟你们断亲了,爷爷你又何必再说什么一家人呢?”
“呼……”叶全抽了口旱烟,吐出一串烟圈来,“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你这铺子一开,肯定是缺人手,与其去雇别人,不如就叫你大伯和大伯娘去帮忙吧。”
“你大伯娘识得几个字,也会算数,叫她帮你管管帐;你大伯到底是个汉子,也有把子力气,帮你砍砍木头,收拾收拾铺子什么的。”
叶安年瞧着叶全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他这铺子还没开张呢,老头子都给他盘算好了。
叶全说了一堆,见叶安年和江竹都没吭声,心道可能有戏。
又继续说:“都是一家人,你们也不用给他们开多少工钱,每月给二两银子就成了。你们如今也有牛车了,让他们每天坐着你们的牛车一起去,一起回来,晌午管一顿饭就行。”
这下不仅是叶安年,江竹都要被他气笑了。
来回车费按着村里周良的标准,每人两文,一天就是四文。镇子上吃饭都不会太便宜,就是钱婆婆家的饺子,一碗也要二十文。
这一天下来就要四十四文,一月就要一两多银子,再加上二两银子的工钱。
好家伙,他们就是在镇上雇三四个人都花不了这么多。
“爷爷,”江竹笑眯眯的,“不是不让大伯和大伯娘去,实在是我们的牛车小,坐不下那么多人。”
“这都是小事,那就让他们搭周良的牛车去。”叶全道。
“不行。”叶安年突然开口,拒绝得干脆,“大伯和大伯娘这事我做不了主。”
“那谁做主?”叶全问出口的瞬间就想明白了。
肯定是江竹啊,叶安年作为人家的夫郎,肯定得听家里夫君的话。
“孙婿啊,你说呢?”叶全朝江竹看了过来。
江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朝老头子看了一眼,悠悠道:“我听安年的。”
叶全:……
这俩小子怕不是耍他?
“年哥儿。”叶全沉下了脸色,“如今你哥哥中了秀才,为老叶家光耀了门楣;你爹也马上就要娶镇上周记当铺老板的女儿,将来他有了钱,能不给你们花吗?”
“你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要多帮助家里,咱们要互帮……”
“你们从前也没人帮助我和福崽。”叶安年声音冷漠而平静。
“这铺子不是我的,我说了不算。你要真打算让大伯和大伯娘过去干活,就去问文老爷吧。”
他说完,“嚯”地起身,朝江竹伸出手:“我吃好了,我们回去吧。”
第109章 各怀心思
“好。”江竹握住他的手, 从凳子上站起来。
两人也不看叶全,带着福崽和丁秋,径自离开。
才出叶家大门, 却见叶安松站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旁边似乎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好像是季芳芳。
季芳芳手里拿着个小木盒, 一脸含羞带怯的看着叶安松,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叶安松笑得满面桃花的。
叶安年收回视线, 正想离开,冷不防叶安松看了过来。
“年哥儿, 聊聊呗。”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我听说,你铺子开张之后, 打算公布低阶魔方的解法了?怎么样,要不要先跟兄长说说?”
叶安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好。你想聊什么?”
“咱们兄弟俩单独聊聊?”叶安松瞥了江竹一眼。
“我去一下。”叶安年对江竹道。
江竹点点头,松开了牵着叶安年的手, 叶安年便朝叶安松走了过去。
季芳芳倒也识趣,杏眼含春的道:“那松哥我就先回去了,这礼物是我亲手做的,恭喜你高中。”
说完,就扭搭扭搭的走了, 经过叶安年身边时还故意翻了个白眼, 一脸不屑的样子。
叶安年只当她是空气,走到叶安松面前道:“说吧。”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如何知道你开铺子的打算?”叶安松有些得意。
叶安年点点头, 要放出魔方解法的事,他确实只跟江竹还有冯明煦说过。
不过, 这两个人他都相信,是断不会说出去让叶安松知道的。
见他这个反应,叶安松扬了扬嘴角:“你以为只有你在鸿福书院有眼线吗?”
“你让文恒那傻少爷盯着我,怎就知我暗中没有人?”
“年哥儿,你现在确实比从前聪明了不少,但要想跟我斗,还差了点。”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叶安年问。
“不怎么样,反正那魔方的解法你也要放出去,不如先交给我。”
叶安年皱眉:“不可能。”
“那中高阶魔方的样品也行。”叶安松道,“年哥儿,我这可是在给你机会。”
“什么机会?”叶安年冷眼看着他,“巴结往上的机会吗?”
“油盐不进。我这可是在帮你给你的铺子找出路呢。”
“那不是我的铺子。”叶安年还是道。
“得了吧,你也就骗骗爷爷和你爹,骗不过我。你那铺子是让文恒那傻子去租的吧,那是周家的。”
“你爹马上就要娶周蓉了,到时候这铺子开起来,可不一定还能落到你手上。你若是听我的,我便想办法帮帮你,不叫他们惦记,怎么样?”
叶安年没有立刻回答,犹豫了一会儿:“你帮我?你怎么帮?”
“你这魔方,有大人物看上了,你若是识趣,我便帮你引荐引荐,到时候卖货的路子一打开,你还愁没生意做吗?”叶安松道。
“你总要告诉我是什么人吧。”
“这可不行,你如今这么会耍小聪明,我可不敢告诉你。”
叶安松直接拒绝了,但他想了想又道:“若你真有意,就带上你低阶魔方的破解图,和中高阶魔方的样品去找我,我给你们安排见面。”
“想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那不可能。”
“容我想想。”叶安年道。
叶安松:“明日就是中秋了,那人明日也会来镇上看灯。你若是有意,带好东西,去雀登楼找我吧。”
叶安年和叶安松在这边说着话,另一边季芳芳也凑到了江竹旁边去。
见她过来,福崽一脸防备的看着她,挡在了江竹前面。
季芳芳觉得好笑:“你这小屁孩,不用这么防着我吧,我就跟江大哥说几句话。”
“他是我的江大哥,才不是你的!”小团子凶巴巴的瞪她。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江竹道。
季芳芳看着他:“江大哥,从前是我不懂事了,如今我也定下了人家,往后就不缠着你了。”
“你和年哥儿好好过日子吧。松哥中了秀才,以后也是要走官途的,你们还是别跟他闹的太僵了。”
江竹:“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再者,你若真绝了这念想,也不必刻意来跟我说。”
“我没别的意思,”季芳芳瞥了一眼大树下面,见叶安年和叶安松聊的差不多了,突然嗫嚅道,“对了,之前咱们在山上碰见,江大哥你的簪子是不是掉了?你……后来是在哪找到的?”
季芳芳这话说的含糊,叶安年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她在说“簪子”“掉了”“找到了”之类的话。
而江竹站的位置被季芳芳挡了一下,便没注意到叶安年过来。
“哦,确实掉在外面了,我后来找到了。”江竹回答的随意。
“那,你找到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上面裹着一张帕子?”
“没有。”江竹回答的很干脆。
季芳芳却不信,她用手指绞着衣袖,一双眼说红就红了:“江大哥,你就别骗我了。”
“你的簪子是我捡到的,我当时怕弄坏了特意用自己绣的帕子裹着的,上面绣了花,我……我还缀了自己的名字。”
“江大哥,你也知道我年后就要嫁人了,这东西你留着也不好,我……你还是还给我吧。”
说话音落下,季芳芳瞥见一旁的叶安年,似是吓了一跳,红着眼睛连连摆手:“年哥儿,你……你都听见了?”
叶安年冷冷地看着她:“不是你故意让我听见的吗?”
“我没有,”季芳芳吸了吸鼻子,“你别误会,江大哥肯定是为了拿回自己的簪子才,才会连我的帕子一起拿走的。”
“你那帕子上,是不是绣了兰花,还绣了‘芳芳’二字。”叶安年道。
季芳芳一愣,继而委屈的看了江竹一眼:“江大哥,你……你既然拿到了,不把帕子还给我,怎么还拿给别人看,那是我私密的东西。”
江竹……
从叶安年过来之后,他就一句话都没插上。这女人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他算是见识到了。
好在之前铜钱偷回了簪子,不然还不知季芳芳要搞出什么事。
他要开口解释,叶安年却拉住了他的手,江竹乖乖闭嘴。
“你的帕子,是我家狗叼的。”叶安年淡声开口,“你自己捡了别人的东西不还,反倒还来挑拨离间了?”
“簪子和帕子都是铜钱叼回来给我们的。不过你的帕子,铜钱应该已经还回去了,即便是没还回去,估计也早就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了,你不用再来问我们要,也不必再找了。”
叶安年说完,牵着江竹,拉着福崽和丁秋,四人转身往家走。
季芳芳被他的话噎住,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气的脸都红了:“你胡说!”
“你以为你编一条狗来就能骗过我了?!”
“一条狗怎么可能找得到!你撒谎!”
她一通大叫,奈何两人根本就不理睬。
季芳芳气的眼睛通红,咬了咬唇,提起一口气喊道:“江大哥!你拿了我贴身的帕子不还,你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果然叶安年和江竹都停下了脚。
叶安年黑沉着脸:“你一个定了亲的女子,还是洁身自好一些吧。”
“那你们就把我的帕子还给我!”季芳芳丝毫不肯示弱。
她声音不小,他们又是在老叶家门口,不少来吃席的村里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见三人对峙着,都窃窃私语起来。
“你确定要你那张帕子?”江竹突然开口。
季芳芳被他问的一愣,继而点点头:“江大哥你就还给我吧,明年我就要嫁人了,咱们以后就没有关系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和江竹之前有什么似的。
“好,”江竹声音淡淡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叫铜钱去你家帮你找找。”
“铜钱找不到,就叫赵里正来,让乡亲们都看着;赵里正要是再找不到,那我辛苦一点,去县里请知县过来;知县不行,我去请知府;知府不行,我去京都上告。总之,掘地三尺也要帮你把帕子找回来。”
“额……”季芳芳傻眼了,别说什么知县、知府了,就是请赵里正也不行啊!
那帕子在她家收着呢,之前她娘给她从夜壶里找到之后,她就嫌弃的不行,再也没用过了。
“江大哥……也,也不必……”
“季姑娘,男女有别,别再叫我江大哥了。”
江竹直言:“你既然明年就要嫁人,又口口声声说以后不再纠缠我,又何必用这帕子来坏我的名声?”
“别说什么不必,这帕子可是关乎我身家清白的大事,是非找到不可的。”
他语速不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坐在老叶家门口看热闹的人见此都哑了口,转而朝季芳芳指指点点起来。
“我……”
季芳芳一张脸已经红透了,她磕磕巴巴道:“不找了,我不找了!”
“我想起来了,那帕子就在我家柜子里压着呢。”
见此,叶安年和江竹不再理她,拉着福崽和丁秋走了。
此时晌午刚过,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叶安年拉着福崽的小手,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福崽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却一个劲儿的抱着自己的小肚子再往上托,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福崽,肚子不舒服?”
福崽停了下来,点了点头。
“吃撑了?”叶安年松开江竹,蹲下身去看福崽。
福崽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说话。
叶安年有点着急,伸手去拉他抱着肚子的手。
结果“吧嗒”一声,从福崽的衣服里掉出一个大大的,用荷叶包着的包裹来,还冒着热气。
叶安年怔了一下,突然问道一股香喷喷的炖肘子味儿,捡起那荷叶包一看,里头包着的可不就是炖的软烂脱骨的大肘子嘛!
叶安年:……
“刚问你话怎么不说?”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虚!”福崽伸出小手指,比在嘴边,“石头哥哥说了,吃席要搂桌的,搂桌得偷偷的,不能让人发现。”
叶安年:……
这都什么道理?
“那你们就搂了个肘子?”江竹挑了挑眉,问道。
福崽又不吱声了。
倒是一旁的丁秋,慢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裹来,摸索着递给江竹。
“石头还给我塞了一包咯吱盒。”
叶安年:……
却不想,江竹竟也从自己的袖子里顺出一壶酒来,道:“咳咳,虽然我觉得今天的饭菜一般,但酒还行。”
叶安年:……
好好好,就只有他一直被人拉着聊来聊去,什么都没拿。
不过,这么多东西,若是叫吴香莲那抠门的知道,怕是要心疼坏了。
他顿时心情大好:“走,咱们回家再吃一顿!”
第110章 中秋摆摊
去老叶家吃了一趟席, 已经晌午过了,想着下午没啥事,江竹和叶安年便带上两个孩子一起, 去镇上看新铺子。
今天是铺子竣工的日子,四人到西街时,张民匠领着那三个工人已经坐在铺子门口休息了。
这会儿不是饭点, 钱婆婆也闲着, 坐在门口跟几人闲聊。
见叶安年他们带了两个小孩过来, 钱婆婆喜欢的不行:“没想到你俩年纪轻轻的, 俩孩子都这么大了。”
叶安年抿了抿唇,道:“是弟弟。”
“哦。”钱婆婆松了口气, “我就说呢,你看着也不过才十七八。”
叶安笑笑, 拍拍福崽和丁秋道:“叫钱奶奶好。”
“钱奶奶好!”
“钱奶奶好。”
两个小孩都很听话,乖乖叫人。
“哎,可真听话, 生的也好看。”钱奶奶喜欢的不行,“你俩等着,奶奶这有好吃的,给你们拿去。”
叶安年要拦,却根本拦不住, 只得随她去了。
趁着钱婆婆和两个孩子说话, 他跟江竹进去铺子转了一圈。
张民匠站在铺子门口:“二位老板慢慢看,哪里不满意,咱们再修。”
铺子已经整个都重新粉刷了一遍, 里间的灶台拆了,墙面、地面都刷的雪白, 门也换了新的,挺结实。
外间也一样,收拾的干净整齐,中间那根柱子也给刷了新漆,就是新的柜台和架子什么的还没到,显得有些空。
两人里里外外的看了几遍,都觉得没什么不满意了。
叶安年对张民匠道:“挺好的,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张民匠很客气,“咱们都是干了多年的老人儿了,那绝对包您满意。”
叶安年便给他结了剩下的一半工钱,想了想又多给了一钱银子,就当小费了。
张民匠和那三个工匠都很高兴,连连道谢后才离开。
等四个工匠走了,西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福崽和丁秋都好奇新铺子,叶安年就叫俩孩子自己进去玩,他和江竹在门口陪钱婆婆说话。
他们来镇上时就不早了,这还没待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不远处泥人巷的小摊小贩们开始收摊回家了,钱婆婆和青娘也把店里的灯烛点了起来。
江竹招呼两个孩子上车回家。叶安年想了想,问钱婆婆道:“婆婆,明儿个就是中秋了,您怎么过?”
“老婆子我就一个人,往年都是跟青娘一起,吃吃月饼,看看灯,赏赏月的,也就过了。”
“那明日一起过吧。”叶安年道,“我们明日还来呢,到时咱们一起聚一聚。”
“好啊,我跟青娘两个人也怪清冷的,咱们一起过还热闹些。”钱婆婆挺高兴。
和钱婆婆告别,两人带着孩子赶着牛车回了家。
夕食就在镇上买了些包子,江竹又煮了些粥,四人吃的简单,早早就收拾睡下了。
主要明日要做的事很多,得养好精神。
第二日一早,两人都没有赖床,江竹起来忙前忙后的做月饼,叶安年则在给他做好的花灯画画、题字。
福崽和丁秋也醒的很早,两人按部就班的跟着石头去采了新鲜的兔草,喂饱了两只小兔子后,就里里外外的转悠,一会儿去看江竹做月饼,一会儿又去看叶安年画花灯。
铜钱倒成了最闲的那个,如今长大了,也不喜欢跟着人脚后跟转了,独自趴在院里晒太阳,闭着眼睛小憩。
做月饼皮的糯米粉江竹早就准备好了,就连月饼馅儿都准备了四种,一种黑芝麻的、一种枣泥的,一种果脯的,还有五仁的自然也少不了。
他将面揉好,切成均匀的小块,赶成剂子,然后熟练的把馅料放进去,包好,在压进模具里,刷好油后,放到烤盘上,塞进特制的烤炉里烤制。
每种馅料江竹都做包了十个,最后还剩下一些面,他眼睛一眯,塞了两颗山楂进去,做了两个特殊的月饼,当做彩头。
而叶安年这边,工程也十分巨大。这几日他陆陆续续扎了一百来个花灯,把他的小木车都塞满了。
什么兔子的,荷花的,锦鲤的,还有样式普通的六角和八角的花灯,但上面都花了不同的图案,题了诗句,或写了灯谜。
奇巧的滚灯也做了一些,因为是做给小孩子的,叶安年特意用红纸剪了好看的花样贴在糊好的灯面上。
这样等点燃里面的蜡烛,小孩儿推着灯在地上滚的时候,烛光照着贴在灯面上的花样,就会映的鲜红好看。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半下午的时候,才装上东西,带着两个孩子,赶着牛车优哉悠哉的往镇上去。
中秋这日的甜水镇着实热闹,就连周良的牛车,都还停在镇子一入口的大树下。
一般赶上这种节日,他都会留的晚一些,等村里人在镇上逛够了再走。
他们这小村小镇的,偏僻却也安逸,常年没什么匪盗,晚点回去,也不会不安全。
两人先是去买了几只肥美的螃蟹,然后赶着牛车直奔西街,此时天色还亮着,相较于热闹的泥人巷来说,西街安静的有点冷清。
不过钱婆婆和青娘已经在铺子门口都挂上了灯笼,大红的灯笼稍微提了些气氛。
“过来啦。”钱婆婆笑眯眯的。
今天过节,泥人巷的摊贩们都忙的没工夫来吃东西,钱婆婆这会儿也正闲着。
隔壁的伞铺倒是紧闭着门,叶安年瞥了一眼,钱婆婆解释道:“青娘在的,她就是这样,平时也很少露面,等会儿吃饭时候,她就过来了。”
“好。”叶安年点点头,“我们买了些螃蟹,待会儿蒸了吃,江竹还做了些月饼,给您和青娘尝尝。”
江竹拎了装好的两包月饼走了过来,递到钱婆婆手里:“做了四种馅儿,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钱婆婆看着用油纸包的方方正正,上面还贴了一张红纸,写着“福”字的包裹,笑得合不拢嘴。
“喜欢喜欢,你们俩待我这老婆子也太好了。”
“是婆婆人好。”叶安年道,“平时对我们也多有照顾。”
“都是邻居呢,应该的。”钱婆婆笑眯眯的,“这天色还早,你俩还有事要忙吧?”
她瞧见牛车上拉着的小木车了,就知道叶安年肯定是要摆摊的。
“嗯,”叶安年点点头,“做了些花灯,打算趁着节日卖一卖。”
“你这手可真巧,什么都会做。”钱婆婆拉着叶安年,怎么看怎么喜欢,“那你们小两口去忙吧,俩孩子交给我看着就成。”
“那就麻烦婆婆了。”想想泥人巷这会儿人正多,带着福崽和丁秋也不方便,叶安便答应了。
福崽和丁秋都是听话的孩子,跟钱婆婆也熟了,从自家铺子搬了两个小凳子出来,坐在门口跟钱婆婆聊天闲话。
江竹和叶安年则推着小木车去了泥人巷。
本想着这个点了,泥人巷应该会有空位置,却不想因着过节,一整条街都被占满了,一点空地都没了。
两人只好在泥人巷最里头连着西街的拐角处停下了车子,给管巷子的人交了钱。
叶安年把小木车的木架子升起来,将赵楠他们做好的泥叫叫都摆了上去,然后挑了几个不同样式的花灯,将里面的蜡烛点燃,挂在小木车上。
顿时,一个个造型各异的花灯都亮了起来,散发出暖黄色的光,将小木车照亮,摆在货架上的泥叫叫也都被映的鲜活灵动起来。
天色渐渐晚了,泥人巷的人也多了起来,来逛的大都是领着孩子的一家三口,也有单独带着孩子的妇人和夫郎。
今日中秋,泥人巷摆摊的也卖的多跟节日有关,卖花灯的不少,还有卖花环的,用真花编成花环,给小孩子戴;再有就是卖自己编的手绳、平安扣之类的小配饰;还有缝的布老虎、布贴画、小木偶人等玩意儿,看得人眼花缭乱。
叶安年本以为他们的摊子靠里,生意怕是不会太好,却不想,因着他的车子醒目,没多久就被一群带着孩子的人给围了。
他做的花灯花样多,又小巧精致,小孩子们都喜欢的不得了,大人们拗不过,想着大过节的,基本上都会给孩子买一盏。即便不舍得买的,也会买两个泥叫叫哄孩子高兴。
“爹爹!我想要那个大鲤鱼花灯!”
一个奶软的童声响了起来,叶安年抬头一看,就见是个裹着斗篷的小女娃,被自家爹爹抱在怀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小手指着他挂在木车上的鲤鱼花灯。
“这个三十文。”叶安年道。
抱着孩子的男人十分大方,拿了那鲤鱼花灯,还要了一个兔子灯:“我家婆娘属兔子,她今日病着不能出来,买个灯回去,也哄她开心了。”
“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很快。”叶安年笑笑,收下了六十文钱。
有一个人开头,后面的人便一窝蜂的涌上前来。
江竹赶紧开口:“都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花灯做了很多,都买得到!”
有他帮着维持秩序,来买灯的人很快都安静下来,队伍一时排了好长,拐了个弯,都差点排出泥人巷去了。
这边叶安年忙着给客人拿花灯,因着他做的花灯都是折叠的,打开之后,放上蜡烛,点燃了才会亮,有些许麻烦。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江竹就负责收钱,两人配合得倒是不错,速度也快了不少。
不过一个多时辰,他们带来的一百多个花灯就都卖光了。
起先还都是带着孩子的大人来买,到了后来,排队的竟都是大人了,男女老少都有。
卖到最后,还剩下最后三个,是叶安年留给钱婆婆、青娘、还有叶小梅他们的,自然不能卖。
后面没排到的,都十分沮丧,叶安年便安慰他们道:“花灯今日是没有了,若你们喜欢,日后可以去西街的光阴小铺买,到时铺子里会上魔方、木陀螺、木蛙、鲁班锁,各种小玩意儿都有,花灯也会再做一些。”
“光阴小铺?是你开的吗?”
“我看西街现在就两家铺子啊,你这铺子什么时候开张?”
“真的?这花灯我还想买回家挂着呢,做的真好看!”
询问的人声此起彼伏,叶安年回答道:“三日之后吧,货会慢慢上,到时欢迎大家光临。”
得了他的话,众人才安心离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们的木车上的灯笼都卖了个精光,就连泥叫叫都卖掉了一大半。
江竹把沉甸甸的钱袋子塞进叶安年手里,道:“年年,咱们今天的收获。”
叶安年掂了掂,那钱袋子沉的压手:“这么多?”
“晚上回去有事做了。”江竹调侃他,“饿不饿,该去跟钱婆婆她们吃饭了吧?”
“嗯。”叶安年点点头,“走吧。”
收了车子,江竹一手推着车,一手牵住叶安年,往西街的铺子走。
没走出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年哥儿!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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