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酒吧二楼, 男男女女十几个人。
两个男人没正形地坐着,看着从露台打完电话回来倚在栏杆边看手机的季析。
其中一个男人手里端着酒杯,“这些女人今晚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眼睛跟黏季析身上了一样,平时不都是来找我的吗?”
另一个男人怀里搂着个女人。他笑着说:“都是把你当冤大头好吧。平时喜欢我的多。”
他捏了捏怀中女人的下巴,问:“是不是?”
女人娇笑着说“是”。
这种说法换来端着酒杯的男人一声轻嗤。
他注意到几个女人看着季析那边蠢蠢欲动,又说:“看她们那样子。我长得不说比季析帅, 至少也跟他差不多吧。”
同伴笑他自恋。
他想起之前,若有所思:“季析刚才说结婚应该开玩笑的吧。”
“我觉得他是。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是吃完饭又叫了些人过来二场的。
季析一来就被几个女人围住。
他淡笑着说了句“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的几人惊讶得酒都醒了,问他真的假的。他笑了笑, 没再多说,好像只是句玩笑话。
搂着女人的男人莫名起了点攀比心,抬了抬下巴示意季析那边, 问怀里的女人:“今晚要是给你机会,你是不是也要去找他?”
他问的时候, 女人的目光正好落在栏杆的方向。
好在没被发现。
她收回视线, 又往男人身上贴了贴,违心地说:“当然不会啦!”
那位季先生看着和这些公子哥一样对这些场子很熟悉,但实际又带着距离感,片叶不沾身的,和他们不一样。
这样的人会让人产生征服的想法,想让他为自己停驻, 想看看他对一个人好是什么样的。
她回答完忍不住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看到又一个女人端着酒杯走过去。
走到他身边, 女人的身体忽然一软。
还没落入预料中温热的怀抱,她的手臂就被托了一下, 倾斜的酒杯也被扶住。
杯子里的酒沿着杯壁晃动了几下,差点洒出杯口。
“拿稳。”
没等她反应过来, 那手已经收回,显然对应付这些小把戏驾轻就熟。
之后,这些小把戏还在继续上演,劝酒的、直接搭讪的都有。
又一个女人走过来,手里拿着威士忌的酒瓶,想给他倒酒。
没等她开口,季析倏地抬起了头。
闪烁变化的效果灯正好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他眉宇间的散漫和一丝不耐烦。
女人顿了顿。
季析把手中的酒杯往前递了递,让她倒酒,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说:“站着,别说话。”
随后,他又把目光移回手机上。
**
“季析身边的女人还真就没断过。”郑听妍说。
在舒时燃注意到出现在栏杆边的季析后,郑听妍和许萦也看到了他。
郑听妍:“就我们看的这一会儿,都好几个了吧。”
许萦:“算上现在这个是四个。”
虽然光线昏暗,很多具体的动作看不清,但可以看到有跟他发生肢体接触被他扶住的,有跟他说话的,在那样的氛围下都很暧昧,调/情似的。
来来往往的女人像一只只蝴蝶绕着他。
郑听妍:“对他来说估计是小场面。”
不提身家,光是那张脸就很受欢迎了。
“你们说,如果和季析那样的人结婚怎么样?”舒时燃问。
郑听妍和许萦看向她,都是一脸“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的表情。
舒时燃被她们看得卡住。
看来季析结婚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她们没听说。
“我就是随便问问。”
郑听妍看了看舒时燃面前的酒杯,说:“燃燃你喝多了吧。”
舒时燃一喝多话就会变得很密也很跳跃。
“……”
就当她是喝多了吧。
郑听妍也没多想,说:“虽然他长得是帅,放着养眼,但是他们这样玩得花的人结婚了也不会收敛,估计会被他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气死。现成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好多个,鸡飞狗跳的。”
许萦:“跟他结婚容易乳腺增生。”
舒时燃:“……”
“其实我觉得,如果不在意这些,跟他结婚应该也还好吧。”
许萦想了想,说:“要是各过各的就另说。”
郑听妍:“反正我也接受不了。”
正好去帮郑听妍买馄饨的人回来了,三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郑听妍一到这里就喊了酒吧的人帮她去买她常吃的那家店的馄饨,还问了舒时燃和许萦要不要吃。
两人都不饿,就没有要。
许萦:“你不是从饭局过来的么?”
郑听妍叹了口气,说:“今晚我妈本来给我安排了相亲,我不想去,就去了个生意上的饭局。饭桌上有个人一直在牛吹,听得我吃不下饭。”
刚买来的馄饨还很烫,郑听妍慢吞吞地打开。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燃燃,你今天约我们是不是有事要说啊。”
舒时燃拿着酒杯的动作一顿。
本来是有事要说的,但是她们才那样讨论过季析,他的身边现在还有女人。
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说自己和季析结婚了,有种头顶绿云密布的感觉,说不出口。
舒时燃:“没什么,就是想跟你们聚聚。下班回去也没什么事。”
许萦:“你最近不忙了?”
舒时燃:“还要忙一阵。”
等结束个竞赛项目就能好点。
舒时燃三人明早都要上班,没有玩到太晚,十一点多就走了。
她们走的时候,楼上还在继续,季析早已经不在栏杆边。
第二天上午-
郑听妍:你们猜我刚听到了什么-
许萦:什么?-
郑听妍:我听人说季析结婚了-
许萦:?-
许萦:什么时候的事?跟谁结的?-
郑听妍:不知道哎-
郑听妍:我也这么问了,没人说-
许萦:他昨晚不还在外面玩吗?-
郑听妍:是啊-
郑听妍:我感觉消息太假。
舒时燃看到群里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去开会。
她坐在电脑前,手放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又都删掉。
就这样反反复复。
最后,她把长长的一句话删掉,换成最简洁的话语-
舒时燃:其实是真的-
舒时燃:季析结婚了-
舒时燃:和他结婚的人是我。
她发消息的时候群里是安静的,郑听妍的上一条消息停在五分钟前。
她的消息发出去后,群里还是安静的。
倏地,电脑和手机同时亮起微信提示。
她预想中的消息轰炸没有来,只有郑听妍发的一个大笑的表情包。
显然是以为她在开玩笑,还是个没那么好笑的玩笑-
舒时燃:我说真的-
郑听妍:燃燃,你昨晚的酒还没醒啊?-
许萦:今天吃点清淡的,多喝水。
没人理她。
“……”
舒时燃想起来手机里有张周一晚上她把结婚证收进抽屉前顺手拍的照片。
她从相册里翻出那张照片发到群里-
舒时燃:[图片]-
舒时燃:不是P的-
舒时燃:实体的结婚证在家,你们可以晚上去我家看。
三条消息发出去,群里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紧接着,连续好几条消息-
郑听妍:!!-
许萦:???-
郑听妍:这真的不是P的?-
郑听妍:阿萦,结婚证是这个样子的吗?-
许萦:是-
舒时燃:真的不是P的-
舒时燃:我骗你们做什么-
郑听妍:!!-
舒时燃:我昨晚就想跟你们说了-
郑听妍:什么时候的事?-
许萦:看结婚证上的日期是这周一-
许萦:所以刚才说的八卦是真的-
郑听妍:谁能想到是你啊舒时燃!!
连大名都叫出来了-
舒时燃:……-
舒时燃:我昨晚本来是想跟你们说的。
回完这条消息,舒时燃看向站在门口的助理圆圆。
圆圆来喊她开会。已经到时间了。
舒时燃:“来了。”-
许萦:你怎么会跟季析结婚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舒时燃:我先开会,晚点跟你们说-
许萦:……-
郑听妍:!!!-
郑听妍:你别走!
**
戴姣今天上午去见客户了。舒时燃上午的会主要是听汇报。
她和戴姣一般负责前期和设计的整体把控,方案的深入细化都交给别人。
听汇报加上提出修改意见和讨论,会一直开到中午。
舒时燃一看到饭点了,让大家先去吃饭。
“Sharon,你的朋友来找你。”圆圆来叫她。
“朋友?”
舒时燃还没想到是哪个朋友会这个时候来找她,就听到一声:“舒时燃。”
居然是郑听妍和许萦杀到了她公司。
“你们怎么现在来了?”舒时燃走向她们,“阿萦不用上班?”
许萦:“我午休到一点半。”
郑听妍:“谁让你说话说一半的!”
两人一副等她交代的架势。
舒时燃怕被其他同事听到,拉着她们往外走,“我请你们吃饭。”
吃饭的地方就在事务所附近。
这个点都是附近大厦的人过来吃饭。
郑听妍:“怪不得昨晚你突然问如果和季析结婚怎么样,我还以为你喝多了。没想到你闷声干了件大事啊舒时燃。”
舒时燃:“……非要叫我大名么。”
郑听妍:“谁让你瞒着我们。”
许萦扯了扯她,“先让她说。”
舒时燃从万棱集团出事开始,讲到那个雨夜,季析的车停到她的身边。
“原来帮助万棱的那家公司背后是季析。听说万棱的事情后,我问你情况,你说解决了我竟然就一点没多想!”郑听妍有点愧疚,“燃燃,你怎么都没跟我们说。”
舒时燃:“跟你们说了,你们也没办法。而且主要是季析当天就出现说能帮我了,要是我实在没办法,后面肯定也会跟你们说。”
“我们还说他就算再厉害,想要在南城混得开,缺少身份上的认同,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许萦说,“跟你结婚是个好办法。”
郑听妍:“你刚分手他就提,还是趁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又准又狠,是他的作风。”
是趁人之危,但万棱的危机也确实解决了。
舒时燃:“我们算是各取所需吧,跟联姻差不多。”
许萦:“你家里知道吗?”
舒时燃摇头,“现在除了律师,只有你们知道。”
舒家那边无所谓。
“主要是我奶奶。所以我跟季析说好两个月后再公开。”
郑听妍:“你奶奶身体不好,这么大的事,是要先铺垫铺垫。”
舒时燃握了握水杯。
就是还没想好怎么铺垫。
许萦:“你打算就这样和季析各过各的?”
舒时燃猜到她这么问应该是想到了昨晚。
舒时燃点头:“昨晚那个局他跟我说了,还问了我两个人。”
郑听妍反应过来:“你前天说帮朋友打听,那个朋友就是季析?”
舒时燃“嗯”了一声:“我们相处得挺和平的。”
郑听妍:“其实和季析结婚也还不错。”
舒时燃失笑:“你改口真快,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郑听妍:“昨晚那场面你居然忍得住。”
舒时燃:“有什么忍不住的?反正我也管不了,随他。”
郑听妍想了想,觉得也是。
想到自己昨晚说的那些话,她有点懊恼。
说季析浪荡风流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妹居然和他结了婚。
她找补说:“至少他长得帅,也厉害,万棱的事说解决就解决。想跟他结婚的一大堆。”
她看向许萦。
许萦接上:“我昨天就说如果是跟他各过各的也行。”
她们身边联姻挺常见的,有的婚后感情不错,有的婚后各过各的,也相安无事。
许萦就是联姻。
郑听妍:“等你们公开,估计很多人会惊掉下巴。”
季析现在是南城的话题人物,一举一动都有很多人关注。舒时燃背后又是舒家。
许萦:“你以前还说我结婚太快,结果你自己不仅闪婚,还是悄悄闪婚。”
舒时燃自己也没想到。
这就是世事难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们两个知道后,她也算有了两个军师。
“你们说,我奶奶那里要怎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许萦:“先让季析在你奶奶面前刷刷脸?”
郑听妍:“你让他假装在你奶奶面前追你?或者你们在你奶奶面前假装谈恋爱。”
舒时燃:“……”
她都能想象出如果自己提这种要求,季析的脸上会是怎样戏谑的表情。
**
关于季析结婚的传言也就这天上午有几个人在传,后面就不了了之了,没什么人再提。
大概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是真的。
这周因为领证这件大事,对舒时燃来说过得很快。
周末,趁着有时间,她回了趟陆北。
舒家老太太今天没有搓麻将,因为有个麻将搭子不在。
“张奶奶平时不是最积极么,她干什么去了?”舒时燃问。
舒家老太太说:“她外孙今天结婚。她前天就去澳门了。”
舒时燃:“她外孙都要结婚了?”
老太太:“是呀,他比你还小三岁。”
正好讲到这个话题,舒时燃心里动了动。
“奶奶,你是不是也想我早点结婚?”她问。
老太太:“当然啦。”
舒时燃假装开玩笑:“说不定我哪天就结了。”
老太太:“好的呀。”
舒时燃继续:“那我明天就闪婚。”
老太太点点头:“闪婚完囡囡记得回来挨顿打。”
舒时燃:“……”
开过玩笑,老太太又说:“你去哪里结啊,每天那么忙。我另外一个麻将搭子一直想把孙子介绍给你。”
舒时燃:“……不用了。”
正好惠姨端了糖芋艿过来,舒时燃转移话题:“张奶奶前天就去澳门了,那你不是前天开始就没搓麻将。”
老太太:“是的呀,一直三缺一。”
舒时燃:“我可以陪你们搓。”
老太太:“我们不跟小孩子玩。”
舒时燃:“……”
明显是嫌弃她技术不好。
老太太:“而且搓一个钟头刚有手感,你就要我起来走动,扫兴。先吃芋艿,要趁热。”
红糖煮的芋艿,放了鸡头米,汤上漂着桂花,又甜又清香。
舒时燃先用勺子舀了点汤尝尝,甜度刚好。
“还是惠姨烧的最好吃。”
老太太:“多吃点。”
惠姨又拿来血压计。
舒时燃一边吃,一边看老太太量血压。
老太太最近两天血压有点高,听说昨天还头晕了。
血压计机械的声音报出高压和低压,还好今天不高了。
老太太看向舒时燃,说:“放心吧,都是小毛病。”
舒时燃:“降压药要按时吃。”
老太太:“知道知道。快吃,你这么慢吞吞的,要冷掉了。”
舒时燃不再啰嗦。
她拿起手机刷了下,看到二十几分钟前,季析给她发了条消息-
季析:什么时候来把车开回去?
这条消息让舒时燃想起许萦和郑听妍给她的建议。
让他在奶奶面前刷刷脸还靠谱一点-
舒时燃:我在陆北,不然你晚点来接我?
消息发出去,她盯着看了几秒,指尖长按这句话,想点撤回,想想又算了。
她在输入框里又编辑了一句话-
没时间就算了。
几乎在这句话发过去的同时,对面回复了-
季析:大概几点?
第17章
临近五点半, 舒时燃收到季析的消息-
季析:还有三分钟到。
她收起手机,拿上惠姨给她包的馄饨准备离开。
“一盒是鲜肉的,一盒是荠菜的, 我贴了标签,回去都放速冻。”惠姨叮嘱说。
舒时燃点点头:“好的。我的车留在这里,到时候让司机来开回去。”
老太太问:“那你怎么走?”
舒时燃:“朋友来接。”
惠姨送舒时燃到门口。舒时燃没让她出去。
“想吃什么就给我发消息。”
舒时燃“嗯”了一声,“看着奶奶按时吃药, 让她精神好的时候多走动走动。”
惠姨:“放心吧。”
舒时燃提着东西走出去的时候,季析已经到了。
车就停在别墅的大门外。他站在车边低头看手机,气质清冷散漫, 身后是像被蒙了层深蓝色玻璃的天空。
余光看到舒时燃出来,他抬起头。
舒时燃:“走吧。”
季析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这样就行了?”
淡淡的语气让舒时燃有一瞬间想到那晚他们吃饭的后半程。
原来他猜出她要他来的用意了, 怪不得会下车等她。
舒时燃:“慢慢来。”
惠姨肯定看到他了,会跟老太太说。
“下次再让我奶奶看见你。”
说完, 舒时燃反应过来自己这随口一说好像是在跟季析约下一次。
不等她补充什么, 季析替她打开副驾的车门,脸上浮现出笑意,说:“行,那我下次再来。”
舒时燃:“……”
车门关上,季析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车子启动。
舒时燃:“你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晚饭吧。”
毕竟让他跑了一趟, 周末这个时候还堵车, 开过来要挺久。
季析:“行。”
舒时燃:“你想吃什么?”
季析打着方向盘调头,略微思索:“生煎吧。”
舒时燃:“生煎?”
季析看了她一眼, “你不想吃就换别的。”
舒时燃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提出吃生煎。
“就吃生煎吧。正好我很久没吃了。”
她点开手机,“我看看吃哪家。”
季析:“不用看, 我带你去。”
舒时燃收起手机,听到他对导航报的店名。
她看了看地址,好奇地问:“那家店在崇嘉附近?”
季析“嗯”了一声。
崇嘉中学是他们以前上的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
不光季析和舒时燃,许萦、郑听妍她们也是在那里读的。
车里安静下来,舒时燃看向车窗外。
他们穿行在别墅区,外面的景象不断变化。
“这里没怎么变。”季析说。
舒时燃收回目光看向他:“你以前来过?”
据她所知季家不在这里。
她问完,有片刻的寂静。
接着,季析说:“来过一次。”
听他的语气是不想多说,舒时燃也没再问。
过了两秒,季析又说:“后天我们就领证一周了。”
舒时燃:“……”
只听说过按周年算的,还有按周算的么。
季析:“照你这个速度,能在我们公开前让你奶奶做好心理准备么。”
“能的吧。”舒时燃其实有点没底,“我今天还试探说了闪婚的事。”
季析轻挑眉梢:“她什么反应?”
舒时燃:“她说……我会挨顿打。”
季析笑着瞥了眼舒时燃的脸,“她舍得打你?”
有什么舍不得的。
舒时燃:“我小时候也不是没被教训过。”
季析:“因为什么?”
“因为——”
舒时燃顿住,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
这种事为什么要告诉他。
季析的手搭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面,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大概三十分钟后,他们到达目的地附近。
舒时燃在地图上看到这家店离崇嘉中学很近,但没想到这么近。他们都开到高中部侧门的马路上了。
见舒时燃看着车窗外,季析降低车速。
周六的晚上,学生都回家了,护栏内侧的校园没什么人,大部分楼都没有开灯。
“毕业后没来过这里?”季析问。
舒时燃:“没有。”
她和许萦、郑听妍聊天偶尔会说到崇嘉,都说有空要回去看看,但一直停留在嘴上说说的阶段。
季析把车倒进路边的一个停车位。
舒时燃:“到了?”
“嗯。”
舒时燃有点疑惑。
这里?
季析:“就在前面。”
舒时燃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路边一家门面不怎么大的店,门头上写着“和顺生煎”。
她以为季析要带她去的是家有生煎的餐厅,没想到是家很小的店。
舒时燃:“这家生煎店是不是以前就在?”
季析:“是。”
舒时燃想起来她上学的时候有时候会来吃,味道很正宗。
没想到这家店到现在还在。
它周围几家店她没什么印象,大概是都换掉了。
车已经停好熄火。
季析:“下车吧。”
舒时燃和季析下了车。
天已经完全黑透,夜幕罩在他们的身上。
这家生煎店还和舒时燃记忆里的差不多,门口放着做生煎馒头的大锅,进去就是靠墙的桌椅,中间是过道,最里面是用一半玻璃一半料理台隔出来的后厨。
整体干净明亮。
周末学生都不在,这个点店里只有几个客人。
舒时燃一眼就看见了老板和老板娘,好像还是她读书时候的那两个。
老板娘看到他们,迎上来:“季先生。”
老板听到声音也走过来。
舒时燃很诧异。
他们居然跟季析认识?
“钱哥,钱嫂。”季析和他们打招呼。
“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钱嫂笑着说:“还可以。这位是?”
季析看向还在惊讶中的舒时燃,低声问:“能不能说?”
舒时燃:“你说吧。”
反正到时间还是要公开的。跟他们说也传不到陆北去。
季析介绍:“这是我老婆,姓舒。”
舒时燃:“……”
钱嫂:“原来季先生结婚了啊。”
季析:“刚结。”
钱哥钱嫂:“恭喜恭喜。”
直到坐下,舒时燃脸上的热意都还没有散去。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季析倒是很自然,“除了生煎,还吃点什么?”
舒时燃看向红底白字的价目牌。
以前她来吃生煎会再点碗馄饨。
“一碗小馄饨吧。”
季析自己又点了份牛肉粉丝汤。
点完餐,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言。
舒时燃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下去,季析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她有点不自在。
“我去看看做生煎。”
舒时燃起身走到门口,晚风吹到她的脸上,感觉好多了。
上一锅生煎已经卖完,钱嫂在做新的一锅。
她动作利落,那么大一个锅在她手里变得很灵活。
看到舒时燃出来,钱嫂跟她打招呼。
舒时燃说:“我以前来买生煎也喜欢在这里看。”
她最喜欢看锅里排得整整齐齐的生煎。
钱嫂:“舒小姐也是崇嘉毕业的?”
舒时燃:“跟——他一届。”
要她说出“我老公”三个字,她还有点不习惯。
钱嫂笑了笑:“原来是同学啊。”
舒时燃跟她闲聊。“他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来你们这里吃生煎?”
钱嫂:“听季先生说是的。学生太多啦,又是很多年以前,我们都不记得了。”
舒时燃有点疑惑:“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想当然地以为季析跟他们认识是因为上学的时候经常来。
钱嫂:“十月初的时候,季先生有一天来我们店里吃生煎。店面的租金涨得太多,我们本来打算做到十月底就不做了,正好季先生听到,说要投资。”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骗子。
舒时燃:“原来是这样的。”
十月初季析应该刚回国。
舒时燃又和钱嫂聊了几句,得知钱嫂的女儿今年刚上大学,考得还不错。
“好啦,快趁热吃。”钱嫂把刚好的生煎盛进盘子里。
舒时燃:“我自己端回去。”
舒时燃端着生煎转身,看到季析抄着兜站在后厨的入口处和钱哥说话。
白衣黑裤,矜贵得引人注目,一眼就能看到。
不知道在和钱哥说什么,他嘴角带着抹浅笑,眼睑微垂,看上去和平时的张扬肆意很不一样。
整个人多了层很真实的生活气,莫名给舒时燃一种柔软的感觉。
有一桌的两个小姑娘在悄悄看他。
明亮的灯光下,他漫不经心地向她挑来一眼。
舒时燃收回目光坐下。
一两分钟后,季析端回来了小馄饨和牛肉粉丝汤。
“看什么?”
舒时燃:“没什么。没想到你还投资生煎店。”
季析:“一家店能在学校旁边开十几年是有原因的。这家不开就吃不到了。”
他把生煎往舒时燃的面前推了推,“尝尝,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舒时燃夹起一个生煎,咬开一个小口,小心翼翼地吸了口生煎里的汤汁。
季析:“当心烫。”
吃完一个生煎,舒时燃知道季析为什么不想让这家店关掉了。
“好吃的。”
她打算以后多向人推荐这家。
一碗小馄饨,几个生煎,舒时燃很快吃饱了。
看她放下筷子,季析问:“不吃了?”
舒时燃点点头:“吃不下了。”
她下午吃了碗糖芋艿,本来就不太饿。
季析把还剩的两个生煎吃掉。
这样的小店一般都是先付钱,刚才是季析问她要吃什么的,舒时燃就忘了这回事。
走的时候她要付钱,钱哥钱嫂说什么都没让她扫码,她只好算了。
结果这顿饭她没请成。
和钱哥钱嫂道别后,季析轻飘飘地说:“这么遗憾可以下次再请我。”
“……”
舒时燃没有理他的调侃,说:“你去开车?我去高中部的校门口看看。”
她很多年没到过这里了,正好去看一眼。
季析:“行。”
从这里走过去也就一百多米远,舒时燃很快就走到了。
门卫室有值班的人,亮着灯。
校门口好像翻新过,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从大门可以看到里面的广场,没人的时候很空旷。
舒时燃拿出手机,对着校门口拍了张照,然后点开照片看了看。
估计季析去前面调头也差不多要到了,她收起手机转身,准备回到马路边。
没想到他已经到了。
黑色丝绒的法拉利停在几米外的夜色里。
季析在车里等她。
**
舒时燃到家还不到八点。
她先把惠姨包的馄饨放进冰箱。
回到客厅,她看到桌上法拉利的钥匙。
季析的车已经停在了她的一个车位上,就等有时间去过户。
晚饭没请成,又收了他的车。
领证那天她就打算要回赠礼物的。
舒时燃想了想,去到主卧的衣帽间。
衣帽间的一个柜子上有个手表盒,里面放了几只手表。这几只都是她经常戴的。
她抽出柜子下面的一层,里面也是一排表。
旁边还有个摇表器,里面是几只万年历表。
有百达翡丽这种,也有独立制表师的作品,有的是她当时买的,有的是她后来收的,孤品则是她在拍卖会上买来的。
舒时燃倚在旁边给季析发消息-
舒时燃:到了没有?
对面很快回复-
季析:刚到。
舒时燃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舒时燃:喜欢哪个?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聊天界面上方闪烁“正在输入”。
过了几秒,提示消失。
然后“正在输入”的提示又开始闪烁。
新消息终于跳了出来-
季析:别人不要的?
舒时燃:“……”
他说的“别人”不会是指严懿吧。
她回复:这些都是我的收藏。
舒时燃喜欢腕表,只要好看的,不管是男款还是女款。她经常戴的几只里就有男款的。
有些男款的表盘对她来说太大,戴不了,她就放在那里看。
不要算了。
她也不想送。
回完那句,舒时燃放下手机。
接着,她的手机响了。
季析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舒时燃看了一眼,没有动。
让手机响了一会儿,她才点接听,然后开了扬声器,也不说话。
“喜欢收藏手表?”季析的声音传过来,低低的,透着若有似无的温柔。
舒时燃的语气有点冷硬:“不喜欢。这些都是我送不出去的。”
季析笑了一声:“那正好送给我。”
舒时燃:“……”
季析:“几块表都挺好看,帮我看看哪块更适合我?”
舒时燃还是不说话,他又说:“都送我也行。”
舒时燃:“……想得美。”
季析:“那就我帮我选选。”
舒时燃虽然很没好气,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那几块表。
她一眼就看中了一只。
那是只独立制表师的作品,铂金表壳,白色表盘,蓝宝石水晶透盖,带着清冷的质感,很适合季析。
“选了没有?”电话里,季析问。
舒时燃嘴上说:“没有。”
对面轻声叹了口气。
“大公主,说话要算话。”
“……”
舒时燃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不想再跟他多扯,她说:“选好了,下次带给你。”
季析:“嗯。”
舒时燃:“挂了。”
“舒时燃。”
季析忽然叫了她一声。
舒时燃正要去点“挂断”的手停住,等他继续说下去。
季析:“谢谢你的新婚礼物。”
第18章
经过一个周末, 舒时燃陡然发现公司附近的银杏树的叶子全变黄了。
天气预报通知这周三开始降温,到时候南城的最低气温就要接近零度了。
周一一上午都是会。
舒时燃和戴姣下午才有空说点事情。
戴姣看到舒时燃桌上的几张速写,拿起来翻了翻, 问:“那位少爷的?”
舒时燃点点头。
戴姣:“线条不错,功底挺扎实呀。”
舒时燃:“就是透视还要再练练。”
戴姣很欣慰:“越来越省心了。”
想到一会儿要过来的冯宽,舒时燃在心里叹了口气。
吴天齐真能让她省心就好了。
戴姣离开后没多久,吴天齐笑嘻嘻地来敲门。
“冯宽来了。”
舒时燃:“带他来办公室吧。”
吴天齐领着冯宽来到办公室。
冯宽看到舒时燃, 脸带笑意跟她打招呼。
舒时燃:“坐吧。”
圆圆送了咖啡进来。
冯宽打量着四周,说:“这里办公环境不错啊。能在这里上班应该不错,不知道还招不招人。”
吴天齐:“这就要问我领导了。”
舒时燃听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
“……”
她之前只当冯宽是吴天齐介绍来的客户, 一点没往别的地方想。
“我们只招相关专业的实习生。”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
冯宽不放弃:“吴天齐也不是相关专业的啊。”
被舒时燃发现后,他不再走含蓄路线。
吴天齐附和:“对啊,我——”
舒时燃看了他一眼。
吴天齐身上一凉, 马上改口:“我本科是学雕塑的,怎么不相关了。”
冯宽:??
叛徒!
舒时燃从小到大见多了这样的公子哥。
追人的方式千奇百怪。
她语气平和地对冯宽说:“委托的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冯宽:“把我当什么人啦?是不是吴天齐说我坏话了。”
吴天齐:“……我说的都是你的好话, 你别不识好人心。”
冯宽看着舒时燃, 语气比平时温柔很多:“一码归一码,委托是要委托的。”
接下来就是谈正事。
一共谈了四十来分钟,说好舒时燃周三去海城那边实地看看。
聊完后,冯宽依旧扎扎实实地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难得来一趟,而且是第一次来。
舒时燃看了看他:“……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冯宽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那我走啦。”
舒时燃对吴天齐说:“你送送他。”
冯宽悄悄给吴天齐使眼色。
吴天齐试探问:“燃姐, 另一个给你送花的是谁啊。”
两双眼睛看着她。
舒时燃一顿,说:“你们会知道的。”
周三, 舒时燃安排好了工作上的事,去海城出差。
冯宽本来也想一起来的, 不过有事走不开。
从飞机上下来就能感受到湿热的空气。
吴天齐:“这里比南城暖和多了。”
吃完午饭,舒时燃就让吴天齐联系了那边的人去看场地做调研。
冯宽那边提前发来的资料很详细。
那里原来就是个高尔夫球场,后来被买下来。周围的生态环境很好,有山岭,有湖泊,占地很大,还好有观光电瓶车可以坐,不然根本走不完。
冯宽打算把这里升级重建,做成私人俱乐部。
所以除了球场外,还要配有住宿的客房、餐厅、商务用的会客室、水疗中心等等。
吴天齐负责一路拍照记录。
他还发了几张照片给冯宽-
吴天齐:等我给你好好设计设计-
冯宽:你会设计个屁-
冯宽:你还是去出家吧-
吴天齐:……
调研花了一个下午。
即使有电瓶车坐,有的地方还是要走着看看,半天下来很累。
晚上吃完饭,大家都选择回酒店躺着。
舒时燃洗完澡接到舅舅薛胜打来的电话。
“舅舅?”
薛胜:“最近工作怎么样?忙不忙?”
舒时燃:“还好,我今天在海城。”
薛胜:“什么时候回来?”
舒时燃:“明天就回了,怎么了舅舅?”
薛胜:“季析不是回国了嘛,我打算请他吃顿饭,叫上你一起,反正你们认识。”
之前他就说要请季析吃饭。
舒时燃:“好。”
薛胜:“你哪天有空?”
舒时燃:“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晚上都行。”
她明天下午三点多就到南城了。
薛胜:“行,那我问问季析。”
打完电话没多久,薛胜给舒时燃发消息-
薛胜:我跟他约了明天晚上-
舒时燃:好的。
舒时燃回完刚要放下手机,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是季析的-
季析:你现在在海城?
应该是她舅舅说的。
舒时燃回复:是的-
季析:吴天齐朋友的那个项目?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不知道吴天齐平时都跟他说些什么-
舒时燃:是的。
过了大约半分钟,舒时燃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季析:他跟你们一起?
他怎么还问起了冯宽-
舒时燃:没有-
季析:嗯-
舒时燃:明天我把表带给你。
**
春项事务所有个在海城的项目已经在施工中。翌日上午,舒时燃过去看了下。
吴天齐还是第一次下工地,觉得很新奇。不过这股新奇劲没持续多久。
经过一上午,他摘下安全帽的时候一头的汗。
“我昨天还说这里温度不错呢,一下工地觉得好晒。”
不光晒,还都是灰。
他旁边的舒时燃额头上也有汗,不过什么都没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一对比,吴天齐觉得自己好像显得有点娇气,马上闭上了嘴。
他以前真的以为建筑设计师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开开会、画画图就行了。
中午,舒时燃他们和这边的驻场建筑师一起吃了个饭。
下午他们回去,遇到航空管制,航班延误。
候机的时候,舒时燃收到季析的消息,问她航班是不是延误了-
舒时燃:你怎么知道?-
季析:吴天齐发了朋友圈。
舒时燃点开朋友圈,没划两下,就看到了吴天齐的那条朋友圈。冯宽还点了赞。
季析的消息跳出来-
延误多久?
舒时燃切回去回消息-
大概两个小时。
圆圆刚去问过-
季析:吃饭来得及么-
舒时燃:时间应该差不多。
她本来是打算回趟家再过去的,现在要从机场直接过去-
季析:我去接你?-
季析:正好顺路。
顺路走机场么。
舒时燃正在看这几个字,对面又发来一条-
季析:不被看见就行了。
**
最后航班延误了一个半小时。
舒时燃他们落地南城是五点不到。
走出舱门,能感受到一股属于冬日的寒冷。
南城昨天下午开始刮风降温,今天的最低气温只有2度,比他们离开的时候冷多了。
只穿了件卫衣的吴天齐倒吸了口气:“好冷,等我把外套穿上。”
圆圆:“我开始想念海城的温暖了。”
几人带的都是登机箱,不用去等行李,直接就往停车场走。
吴天齐的车就停在机场的停车场,来的时候是坐的他的车。
舒时燃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说:“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圆圆:“Sharon,你不回市区吗?”
舒时燃:“我晚上有个饭局,叫了车来接。”
吴天齐:“在哪里吃饭啊,我可以送你过去。”
舒时燃:“不用,我叫的车快到了。你们走吧。”
吴天齐也没多想,点点头说:“那我们走了。”
和吴天齐他们分开后,舒时燃推着箱子从另一边的电梯去一楼的停车场。
季析发消息跟她说在一楼的P6等她。
下到停车场,舒时燃给季析打电话。
电话里,季析问:“你到了?”
舒时燃“嗯”了一声,看着四周,“你在哪里?”
季析:“看到广告牌没有?”
舒时燃一边走,一边找季析说的那块广告牌。
没走几步,她看到了他说的广告牌。
“我看到了。”
“我看到你了。”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
听季析说看到自己了,舒时燃下意识地在一排排车里找。
余光里看到有一辆车的车门打开,她以为是那辆,就想往那边走。
电话里传来季析:“你去哪儿?”
舒时燃停下脚步。
她也发现那辆不是了。
季析:“回头。”
舒时燃拿着手机回头。
接连几辆车从她前面的过道驶过,挡住她的视线。
从几辆车的间隔中,她看到了季析。
他拿着手机保持打电话的姿势向她走来,身后不远处是发着光的广告牌,照得他眉眼疏懒。
有一瞬间,停车场好像明亮了几分。
舒时燃挂了电话。
几辆车开过,她推着箱子穿过过道。
这时,季析也到了她面前。
“你想上哪辆车?”他的语气里带着调侃的笑意。
舒时燃:“……我又不认识你的车。”
季析:“那我领你去认认。”
舒时燃:“……”
季析伸手帮她拿箱子。
他的手握上箱子拉杆的那一刻,两人的手无意间碰到一起。
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舒时燃微凉的手背,有点痒。
舒时燃松开拉杆,季析把箱子拉到另一侧,两人一起往车那边走。
原来他今天开的是那辆库里南。
季析:“上车。”
舒时燃打开副驾的车门先坐了进去。
那个雨夜,季析就是坐在这辆库里南的后排告诉她,他可以帮万棱,但条件是她要嫁给他。
没想到等她再次坐上这辆车,他们已经是夫妻关系。
季析放好行李箱后回到车上,舒时燃回过神。
“你下午在这附近?”
季析“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海城那边这几天多少度?”他一边问,一边把车驶离停车场。
舒时燃:“白天二十七八度,晚上会有点凉。”
导航上显示开到吃饭的地方要四十二分钟。
舒时燃的手机响了两下,是舅舅薛胜的消息。
她落地的时候给他发了消息,说航班延误,刚到南城,可能要晚点到-
薛胜:没事,你慢慢来-
薛胜:路上注意安全-
舒时燃:好的。
回完消息,舒时燃收起手机。
察觉到她的视线,季析问了句:“谁的消息?”
舒时燃:“我舅舅的。”
她又说:“我们结婚的原因以后也不能让我舅舅知道。”
万棱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让她舅舅知道没必要,只会徒增他的内疚。
这一段高架有点堵,车开得很慢。
季析睨了她一眼,问:“等我们公开的时候,你打算怎么跟你舅舅说?”
没等舒时燃开口,他又说:“就说我之前就……对你有意思。”
舒时燃的睫毛动了动,转头看着他的侧脸。
她听到他在“就”字后面停顿了一下,好像本来要用的词是“喜欢”。
季析的目光落在前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高架上是一串堵车的尾灯。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然后我听说了万棱的事,就想借这个帮忙的机会接近你。后面就这么一来二去,我提出结婚,我们就闪婚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好像这样的故事信手拈来,都不用想的。
这个故事听上去是合理的。
“你愿意这么配合?”舒时燃问。
这都需要他配合。
季析停顿了一下,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这次可以先让你舅舅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
“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调开得足,舒时燃感觉脸有点热。
之后,车里莫名安静了一阵。
舒时燃是在想这个编好的故事。
她看了看季析。
车里光线昏暗,他似乎也在想事情。
不知道在想什么。
差不多六点十五的时候,舒时燃收到薛胜的消息,他已经到了。
这会儿她和季析也快到了,导航上显示还有七百米。
“你在快到餐厅的时候把我放下来。”舒时燃说。
她总不好从他的车上下来,万一被看见呢。
而且那家餐厅的人也认识她。
在距离餐厅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季析把车停到路边。
舒时燃解开安全带,“那待会儿见?”
季析看着她的脸,倏地笑了一声。
“怎么了?”舒时燃疑惑。
季析:“你的心虚都快写脸上了。”
“……”
怎么可能。
舒时燃下车。
季析开走后,舒时燃特意放慢了脚步,走在人行道上。
外面比她想象中冷,她身上是件衬衫和一件不怎么厚的大衣,根本不抗冻。
没过几分钟,她收到季析的消息-
季析:我到了。
很快,她又收到她舅舅的消息,告诉她季析到了。
她加快脚步。
进到餐厅,总算暖和过来,服务员领着她去包间。
包间的门打开,薛胜和季析坐在里面。
季析也就比她早到几分钟,却一副已经到了很久的闲适模样。
两人向她看来。
薛胜:“我们燃燃来了。”
舒时燃:“舅舅。”
薛胜叫她来坐,“我们正说到你。”
舒时燃看了季析一眼。
季析故意似的,冲她轻轻挑了挑眉。
舒时燃移开眼睛,问:“说我什么?”
薛胜:“季析说你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舒时燃:“……”
明明刚见过。
第19章
舒时燃和舅舅薛胜才是真的有段时间没见。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季析和她舅舅比舒时燃想象中要熟。
舒时燃和季析偶尔有眼神交汇, 能看到他眼中的调侃,调侃她心虚。
她一开始是有那么点紧张的,后来就还好。
她暗暗瞪回去, 让他收敛。
等吃得差不多,三人准备离开。
她和舅舅肯定还要单独再说几句话,舒时燃看了眼还坐着的季析。
这种时候总归是他这个“外人”先走。
季析轻轻挑了挑眉,起身说:“我还有点事, 先走了。”
薛胜:“我们下次再聚。”
舒时燃跟在舅舅身边送他:“再见。”
季析走后,包间里剩下舒时燃和薛胜两人。
薛胜感叹:“当初季析联系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呢。真是年轻有为。”
说着, 他看向舒时燃。
舒时燃点点头。
看得出她舅舅对季析的印象很好。
薛胜:“你们高中的时候就很熟?”
高中那是一点都不熟。
不过想到季析编的那套说辞,舒时燃留了点余地,说:“还行, 不是特别熟。主要是他回国后遇到的。”
薛胜点头:“挺好挺好。”
手机响了一下,舒时燃点开扫了一眼-
季析:走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她把手机熄屏, 问:“薛芙放假回不回来?”
薛芙是舒时燃的表妹, 还在读书。
薛胜:“她说月底放假要回国的。”
舒时燃:“到时候让她找我玩。”
薛胜:“她那天跟你舅妈大视频还说回国要找你的。舒家老太太最近身体怎么样?”
舒时燃:“最近小毛病很多。”
薛胜:“年纪大了到冷天是会这样的。你要多回去看看。”
舒时燃:“会的。”
薛胜:“最近有没有见到你爸?”
舒时燃:“没有。”
薛胜没有再多问。
两人聊了几句其他的,就准备走了。
舒时燃拿着包起身,看到另一张椅子上有件西装外套。
薛胜也看到了,“好像是季析的。”
季析走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注意到。
舒时燃的行李箱还在季析的车里,一会儿是要见他的,正好可以带给他。
就在她在想该怎么自然地开口说要拿着这件西装的时候, 薛胜说:“你拿着吧, 下次给他。”
舒时燃:“行。”
两人走出餐厅,薛胜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燃燃你没开车?”
舒时燃:“没, 我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薛胜:“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叫了司机来接, 快到了。”舒时燃说,“舅舅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有空去我那里吃饭,让你舅妈给你烧好吃的。”薛胜坐上车。
“好的,舅舅再见。”舒时燃替他关上车门。
薛胜走后,舒时燃拿着季析的西装,走入夜色里。
空气沁凉。
她拿出手机,对着挂在她手臂上的西服拍了张照片发给季析-
舒时燃:[图片]-
舒时燃:你忘了外套。
很快,季析回了个两秒的语音过来。
她放到耳边听了听。
“留给你的。”
低低的声音伴着风声。
舒时燃愣了一下。
这外套是他怕她冷,特意留下给她的?
对面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结束了?我开过去。”-
舒时燃:就到来的时候放我下来的路边吧。
回完消息,舒时燃展开挂在小臂上的西服。
他的外套罩在她的大衣外面也足够。
加了件衣服,感觉要好不少。
舒时燃独自走在人行道上。
吹到她身上的晚风里多了股清冽的气息,绵密地萦绕着她。
她试图脱离莫名微妙的心境,却总被一阵阵这样的风搅乱。
直到黑色的库里南迎面而来,她恍然回神。
转眼,车已经开到她的身边了。
车门解锁。
舒时燃隔着车窗看季析。季析也在看她。
这人真的很会。
上车后,舒时燃把披在身上的西服放到后排,然后转身回来扣安全带。
扣好安全带,她抬眼,见季析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季析的目光落在舒时燃多了丝疏离的脸上,盯着看了几秒,问:“你舅舅说我坏话了?”
“……”
舒时燃:“没有。”
见他似乎不相信,她又说:“真的没有。他说你年轻有为。”
季析勾了勾唇,评价说:“舅舅眼光不错。”
舒时燃:“……”
季析收回目光,“直接送你回去?”
舒时燃:“嗯,正好我把表给你。”
车开没多久,舒时燃接到薛胜的电话。
“燃燃,你上车了没有?”
“在车上了。怎么了舅舅?”
薛胜:“有个事问你。”
舒时燃:“什么事?”
电话里,薛胜停顿了两秒,问:“你觉得季析这人怎么样?”
怎么问的是季析。
舒时燃回答说:“还行。”
薛胜:“看来你觉得他这人一般?”
怕舅舅因此对季析的印象不好,舒时燃连忙否认说:“不是。”
薛胜:“那是怎么样?”
舒时燃握了握手机。
季析就在旁边。
当着他的面跟自己舅舅在电话里夸他,她有点夸不出口。
这时,薛胜笑了笑,问:“燃燃,季析是不是在追求你?”
他刚才是故意的。
舒时燃:“……”
他们年轻人的事,薛胜本来不打算问的,所以和舒时燃单独说话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可是上车后,他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就打了这通电话。
舒时燃用余光看了看季析。
倒是真像他说的,她舅舅以为他对她有意思了。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薛胜语气里的笑意更加浓了,“我就说嘛。那么大个忙,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怎么可能说帮就帮。”
舒时燃“嗯”了一声。
薛胜:“你是什么想法?”
“嗯……先看看。”舒时燃依旧回答得含糊。
彼端的薛胜只当她是不好意思。
“我觉得季析这人不错,能力强,长得也好,不像那个严懿,我之前就没怎么看中——”薛胜停顿了下,“算了,事后再说也没用,不提那晦气的人。”
“舅舅是过来人,觉得季析愿意为你帮那么大一个忙,应该是真心的。愿意付出的才是真的。”
“嗯。”
舒时燃明明知道季析听不到舅舅说的话,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往右边倾了倾,想离得远一点。
怪不得她舅舅直接让她拿走外套了,原来是想制造机会。
薛胜又说:“不过也看你。舅舅不是因为他帮了万棱才说他的好话的,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心里有负担就勉强自己。我大外甥女开心最重要。”
舒时燃听得心里一软,“好的舅舅,我知道的。”
这时候车开到路口停下等红灯。
舒时燃往旁边瞥了一眼,季析手搭在方向盘上,正看着她。
她收回目光,继续听电话。
薛胜:“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有空来吃饭。”
舒时燃:“好,等薛芙回来我过去。”
舒时燃打完电话,红灯还有九秒。
“说到我了?”季析看着前面的红灯,语气像随口一问。
舒时燃“嗯”了一声。
季析:“ 说我什么了?”
舒时燃眨了眨眼睛,“没什么。”
车里安静了一下。
红灯还剩三秒。
季析的视线扫过她的脸,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现在我相信你舅舅没说我的坏话了。”
什么?
舒时燃一脸莫名。
读秒结束,红灯变绿灯。
季析已经收回目光,跟着前面的车起步。
车外经过的灯光带动车里光影的变化,明明暗暗。
一束光在某刻照进来,恰好落在舒时燃微微泛红的脸上。
去川松壹号只要十几分钟,很快就到了。
车停到楼下,季析把舒时燃的箱子从车上拿了下来。
箱子很小一个,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很好推。
舒时燃接过箱子,说:“你等我下,我上去把表拿给你。”
舒时燃上楼后把箱子留在玄关,先去拿表。
表已经被她提前放进了表盒里。
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合上,又把挂在那里的西装外套拿下来。
之前不是没机会就是她忘了,这件西装一直没还给季析。
舒时燃拿了表和西装下楼。
季析站在车边,低头看着手机。
这会儿气温就只有几度,他外套也没穿,身形利落挺拔的同时,显得有几分清瘦,像伫立雪中的寒玉。
舒时燃越发觉得那块表适合他。
她走过去,把表和西服递给他。
季析接过西服随意地挂在臂弯处,然后一只手碰上表盒的上半部分,略微停顿了一下,才打开。
黑色的表盒里,银色的腕表泛着精致的光泽。
季析低垂着眼看表,不说话,舒时燃想看他的反应却看不到。
不知道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托着表盒的手被黑色丝绒衬得冷白,突起的腕骨和修长的手指比盒子里的表还要惹眼几分。她的目光停留在上面,又移开。
倏地,他抬眸看向她,深黑的眼睛被路灯照亮。
在这样冬日的夜晚,舒时燃看到一丝温柔,轻得转瞬就散在风里。
季析轻声叹了口气:“一辆车换你一块表,被人知道要说我吃软饭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调侃。
舒时燃很没好气,“算那么清楚,那你还给我好了。”
她朝他伸手。
季析右手的拇指轻轻一抵,“啪”地一声合上表盒,手稍稍往后,挂在他手臂上的西装跟着他的动作摇曳了两下。
舒时燃抓了个空。
一声逗她似的轻笑响起。
舒时燃:“……”
他明显没有要还她的意思。
其实舒时燃也没有真想要回来。
季析保持那样的动作握着表盒,眼睑微微向下看着舒时燃,反问:“到底是谁算得清楚?”
第20章
这周出差堆积了些工作, 舒时燃周末加了天班。
新的一周事情也很多,要和甲方碰项目进度、沟通修改。
舒时燃忙的时候吴天齐基本也跟着忙。
他除了要完成他的速写作业之外,要跟着舒时燃开会, 参与一些前期的创意讨论。尤其是他家的酒店改造,舒时燃让他参与得更多。
“Sharon,周四那天我能不加班吗?”吴天齐跟她商量。
舒时燃:“你周四有事?”
吴天齐:“我过生日。”
“14号?”舒时燃点点头,“行, 那天事情应该不多。”
吴天齐:“我组了个局,你到时候也来啊。”
舒时燃:“那天晚上我要去阿萦的讲座。”
吴天齐:“萦姐都办讲座了?厉害啊,那你结束了过来呗。”
许萦是研究魏晋墓志铭的, 这次讲座是研究所受高校的邀请,也是她第一次当这种讲座的主讲人。舒时燃和郑听妍说好那天去给她捧场。吧⒈48乙流963
讲座是周四晚上六点半。
舒时燃下班过去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好在郑听妍给她留了位置。
舒时燃在郑听妍身边坐下, 低声问:“怎么样?”
郑听妍:“我觉得挺好的。”
讲座很成功。
结束后,舒时燃和郑听妍去找许萦。
郑听妍本来在群里说要给许萦拉个横幅庆祝庆祝, 许萦说等她以后评上研究员再拉。
看到她们, 许萦露出了个轻松的表情,说:“我手心全都是汗。”
舒时燃:“我们在台下完全看不出来。”
郑听妍:“是的。讲得非常好了。”
郑听妍看到旁边的花,问:“谁送的花?”
许萦:“程业修让人送来的。”
郑听妍:“可以啊,人在国外,还记得给你订花。”
许萦:“走吧,请你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 郑听妍问起舒时燃和季析的近况, 说起季析最近的几个大动作。
舒时燃这一周都在忙工作,没跟季析联系, 股市上的事情她更是不清楚。
“你奶奶那边,你想好怎么铺垫了吗?”许萦问。
舒时燃:“我打算按你上次说的, 让季析在我奶奶面前先刷刷脸。”
郑听妍:“那季析要给你奶奶留下好印象。”
舒时燃:“……也不知道能不能。”
等饭吃得差不多,舒时燃看了下手机,看到微信上有几条消息。
最上面是季析的-
季析:什么时候过来?-
舒时燃:?
她很快反应过来,又发了一条-
舒时燃:你也在吴天齐那边?
对面很快回复-
季析:刚才说到你-
舒时燃:说我什么了?
不会是吴天齐说她太严格吧。
舒时燃刚这么想,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季析:说你到底看上谁了。
舒时燃:“……”
该想到他们没什么正经话题的-
舒时燃:我吃完饭过去。
回完季析,她又点开吴天齐的消息-
吴天齐:燃姐,你什么时候来啊-
吴天齐:[视频]
舒时燃点开视频。
昏暗的包间里,一群人在玩。
郑听妍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问:“谁啊。”
舒时燃:“吴天齐。他过生日,我等等过去一趟。”
她打算就过去送个礼物,坐一会儿。
郑听妍:“他今天过生日啊,离你的生日挺近。”
舒时燃的生日是20号,在下周。
她们说话的功夫,手机里的视频播到末尾。
舒时燃正要关掉,看到视频画面里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是季析。
在一群人里未免太好认了。
吃完饭,和郑听妍、许萦分开,舒时燃开车前往吴天齐过生日的酒吧。
开过去一共18分钟。
“时燃?”
下车后,舒时燃听到有人叫自己。
她回头,看到一个同样刚下车的女人。
“真的是你啊。”
舒时燃:“季棠?好久不见。”
季棠是季析的堂姐。
舒时燃跟她认识,但交情不深,主要都是在上大学以前。季棠也是崇嘉中学的,她们经常会在各种场合遇到。
后来舒时燃去了英国读书,就没什么联系了。
前段时间她刷朋友圈,刷到她在法国看秀。
季棠:“是很久没见了。我半个月前刚回国。”
两人一起走进酒吧。
“你来玩啊。”季棠问。
舒时燃:“吴天齐过生日。”
季棠:“想出家的那个?”
看来吴天齐想出家的事大家都知道。
舒时燃:“就是他。”
“你也来找朋友?”
舒时燃没有提起季析。
在她的印象里,季棠、还有季析同父异母的弟弟季炀都跟季析的关系不怎么好,上学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在一起玩过。
季棠点点头:“有两个朋友在这里喝酒。我和季炀上次还提到你,你们也很久没见过了吧?”
舒时燃:“是很久了。”
季棠:“有机会一起聚聚。”
穿过走廊,光线越来越暗。
吴天齐的包间在楼上。季棠和她的朋友在下面喝酒。
舒时燃:“那下次再聊。”
季棠:“好。”
和季棠分开,舒时燃上楼去包间。
包间里一群人玩游戏的玩游戏,喝酒的喝酒。
吴天齐身边的人推了推他,说:“你领导来了。”
吴天齐起身来迎接,“燃姐。”
“生日快乐。”舒时燃把礼物给他。
吴天齐看了看纸袋,问:“什么礼物?”
舒时燃:“你猜。”
吴天齐语气古怪地说:“不会是木鱼吧?”
舒时燃没有想到可以送木鱼。
她想半天能送吴天齐什么礼物。
早知道送木鱼了。
看她的反应应该不是木鱼。
吴天齐:“不是木鱼就好。你不知道,我今晚已经收到二十几个木鱼了。”
舒时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里面一个桌子上,放了许多木鱼。
有那种Q版的猫猫木鱼和鲸鱼木鱼,也有那种很正经的木鱼,大大小小地堆叠在一起,最大的几乎把桌子占满。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包间里是一群和尚在开会。
她还是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木鱼。除此之外,还有好几条珠串。
配上这灯红酒绿的环境,还挺震撼的。
舒时燃正要收回的视线,余光看到有人招手,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是冯宽在跟她打招呼。
舒时燃点点头,撞上了另一道视线。
季析端着酒杯,懒洋洋地坐在冯宽旁边看她。
舒时燃注意到他手腕上泛着金属光泽一截。
他戴的表有点像是她送他的那块,但是光线太暗,又隔着距离,她不能确定。
“最大的那个事冯宽送的。”吴天齐说。
舒时燃收回目光,说:“……我送的可能也不比木鱼好多少。”
吴天齐掂了掂手里的纸袋,随口问:“不会是书吧。”
舒时燃:“两本建筑师的自传。”
“……”
吴天齐半天憋了句:“好歹比木鱼好点。”
舒时燃:“记得打开看看。”
送完礼物,舒时燃去几个熟人那边坐下,又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已经快九点,不少人喝得微醺,玩得闹哄哄的。
自从舒时燃来,冯宽的心思就已经飘走了。
虽然她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他,而且根据吴天齐的说法,她在他之前收过别人的花,很可能是有情况,但到现在也没传出她谈恋爱的消息。
他觉得知道人家没谈恋爱,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冯宽起身,准备去舒时燃那里坐一会儿。
“去哪儿?”季析问。
冯宽:“你们先喝,我一会儿回来。”
季析语气轻飘飘的:“你不会是想跑吧?”
旁边一起喝酒的两人被提醒了,立刻说:“别想跑。”
“冯宽,你牛都吹出来了,现在喝不过我们想跑可不行。”
冯宽:“??谁吹牛了?”
“那就继续喝。”
冯宽:“等我回来继续。”
“少来,别想跑。”
冯宽:“我想没跑啊,一会儿就回来。”
“当我们喝迷糊了是吧,一会儿你就不回来了。”
冯宽:“我肯定回来。我就是去打个招呼,跟人家说几句话。”
“觉得我们好骗?”
“能不能真诚点。”
冯宽:“……”
两人拉着冯宽坐下,给他倒酒,又叫上不说话的季析一起碰杯。
冯宽走不掉,只好先继续跟他们喝。
他一边喝一边注意着舒时燃那边。
看到好几个跟他有一样心思的人去跟舒时燃说话,他有点坐不住了。
不知道那几个人里有没有给她送花的那个。
再不过去一会儿人都要走了。
冯宽放下酒杯。
他还没站起来,就被摁住。
“又想去跟别人打招呼是吧?”摁住他的人一副已经把他看穿的样子。
冯宽:“……”
**
舒时燃坐了四十来分钟,准备走了。
她跟吴天齐说了一声。
包间里大部分人都喝了酒,吴天齐自从有出家的想法后就滴酒不沾了,喝的是无酒精的饮料,清醒得很。
“燃姐你走啦?路上小心。”
舒时燃:“你们继续玩。”
临走前,她看了眼包间。
季析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离开包间,舒时燃的耳边清净了不少。
她一边下楼,一边拿出手机,打算给季析发消息说一声。
走到楼梯中间的平台,她听到有人说到了季析的名字。
“我听人说季析在楼上的包间。”
她本以为是几个女人在讨论他,这种她都见怪不怪了。
结果接下来听到了季棠的声音。
“他在又怎么样,难道我要躲着他?”她讥嘲。
舒时燃停下脚步,往下看。
季棠和另一个女人站在楼梯旁边抽烟,就在她的正下方。
烟雾往上飘,带来她们交谈的声音。
“他回国后你们见过吗?”
季棠冷哼:“我见他做什么?”
她又说:“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而已,他以为自己现在不一样了?大家只不过是因为有需要他的地方,不说出来而已。”
烟已经抽得差不多,季棠按了烟头,说:“不说他了,回去吧。”
舒时燃一共就听到这么几句,两人已经离开。
她继续下楼。
她是刚点开微信上和季析的聊天界面就听到下面说话的声音,这会儿手机已经熄屏。
下楼后,她径直往出口走,没想到墙边倚着个人,差点撞上。
昏暗的过道里,她的视线里最出现的是卷起的衬衫袖子下的一截小臂。
视线上移,是一只拿着手机的手。凸起的腕骨下戴着一块表。
这是她送出去的表。
舒时燃抬眼,正好这时候季析也向她看来。
两人的视线都停了停。
舒时燃看他拿着手机,应该是出来打电话的。
这里离季棠刚才抽烟的地方很近,就是一个她们看不到的拐角。
不知道季棠说的那些话他听到没有。
“你都听到了?”
季析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倦懒散漫。
他果然听到了。
其实舒时燃能理解季棠对“私生子”几个字的情绪,但是话说得太难听了。
这种话不光被她听到了,还偏偏被季析发现她也听到了。
舒时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有点尴尬。
季析笑了一声,“听到就是听到了,心虚什么。”
舒时燃:“……”
说那些话的人又不是她。
她为什么要心虚?
他语气听起来倒是不怎么因为季棠的话生气。
想想也是,他那么傲慢不羁的人应该是不在意别人的话的,况且季家虽然不愿意,但早就向他低了头,美术馆被改名的事一直是圈子里的谈资。
一阵嘈杂的交谈声传来,走人走过。
舒时燃往季析那边走了一步,让出身后的过道。
一行七八个人,都是喝了不少酒的,勾肩搭背,摇摇晃晃,满身酒气。
舒时燃差点被其中一个人撞到,不得不又往季析面前靠了靠。
季析抬手,虚虚地扶在她身后,替她隔开人群。
这个姿势,她几乎被他环在怀里。
舒时燃感受到横在背后的手臂,那触碰若有似无,让她的脸热了起来。
想消除背后那股酥麻感,她下意识地又往前了一点。
披散的发丝碰上面前白色的衬衫,勾连在一起,清冽的味道近得盖过她身后冲天的酒气。
像迎来一场沁入心脾的风雪。
身后的人浩浩荡荡,终于走过。
舒时燃想退开,发现季析的手没有收回,还这么环在她的背后。
她抬起头,对上季析莫名沉冷、强势的视线,呼吸滞了滞。
过道里光线暗淡,让他们的表情都没那么清楚,都隐在晦暗里。
但是离得近,舒时燃还是感受到了一点他的情绪。
那情绪转瞬就散了。
季析:“你来的时候见到季棠了?”
舒时燃:“你怎么知道?”
季析抬了抬眉,说:“之前季棠在说,想撮合你和季炀。她对你的印象倒是很好。”
舒时燃:“……”
怪不得季棠跟她提到了季炀。
她还以为都是场面话。
季析视线定在她的脸上几秒,慢悠悠地收回横在她背后的手,调侃说:“你说,等季棠知道我跟你结婚了,是不是要气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