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词雾承认，被叶舒薇的话刺疼了心脏。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半分，只回头冷凉地瞥了女生一眼，笑了一下。
语气淡然道：“这么关注程雪时？”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上赶着当第三者呢。”
没人喜欢被贴上“第三者”的标签，饶是叶舒薇确实对程雪时念念不忘，也不敢明目张胆上赶着插足。
未料沈词雾这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想什么就说出来了，倒格外让叶舒薇觉得膈应。
她一时间语塞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久不见。
程雪时。
沈词雾在心中默念回复，却不敢回身看去。
她怕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但凡回了头，梦境就会坍塌，一切烟消云散。
但即便是梦。
程雪时的声音也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攥了沈词雾的心脏。
她连同呼吸都变得纤悉不苟起来。
就在沈词雾心头鹿撞，陷入两难时。
对着男人那张举世无双的俊脸犯起花痴的沈妙妙呐呐开口：“哇塞，好帅一男的……”
“雾雾，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大一帅哥的！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苏子冉拉了下沈妙妙的衣袖。
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程雪时还听着呢。
而且沈词雾的神色明显不对劲。
所幸男人虽然听见了，但神情无异。
他只垂眼看着背对他的沈词雾，想起两年前的她，还只是一个穿蓝白校服，肩上垂两条淳朴的麻花辫的高中生。
一晃眼，竟也长成大姑娘了。
女孩及腰的长发，柔顺地垂于纤细薄背，背影清丽秀挺。
像一株中通外直，临风伫立的芙蕖。
程雪时打量之际，沈词雾迟缓地转身。
终于鼓足勇气看他一眼。
沈词雾想通了。
就算真的是梦，她也应该在梦醒之前，见上程雪时一面。
哪怕只是笑着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可当沈词雾真正对上男人鸦羽密林下那双狭长微翘的丹凤眼时，那句“好久不见”却蓦地卡在了嗓子眼。
她只唇瓣微张，瞠目而视。
似若桃花的眼里流光转盼，水光微漾-
她发愣的样子，猝不及防地映入程雪时的眼帘。
目光微顿，他惊艳了一瞬。
暗暗感慨，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程雪时正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叙叙旧。
卡座那边，苏子玉他们几个已经在催他了。
“老程你接个电话怎么接这么久，是不是想故意拖时间？”
“快点过来，大家都等着听你的真心话呢！”
“……”
程雪时应了一声，打消了和沈词雾叙旧的念头。
“我先过去，你们聊。”
“……需不需要我让老板再给你们开个卡座？”
这话程雪时是对苏子冉说的。
她是他医院合伙人之一，苏子玉的妹妹。
自然需要多照拂一下。
苏子冉本想拒绝。
但她转念一想，或许沈词雾今晚需要喝点酒浇浇愁。
便点头应下了：“谢谢程大哥。”
“不客气。”程雪时走之前，最后看了沈词雾一眼。
他还记得不久前被苏子冉拍视频的那对男女。
听苏子冉说，其中那个男的，是她朋友的男朋友。
她把拍下的视频发给了她的朋友，而她的朋友则问她要了酒吧定位，说是要赶过来。
当时苏子冉便提到过“沈词雾”的名字，所以程雪时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不确定此“沈词雾”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词雾”。
直到刚才，他看见沈词雾的背影，听见她追问苏子冉他的去向。
这才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十八岁的沈词雾早已褪去了十六岁时的稚嫩青涩。
仿佛十八岁就是一道分割线。
曾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在正肆无忌惮地盛放着。
一时之间，程雪时竟有些无法理解沈词雾那个男朋友的渣男行径。
他是眼瞎还是心盲？
思及此，程雪时皱了下眉。
他看着沈词雾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打了招呼，给她们几个小女生腾出独处的空间。
毕竟女生才是最懂女生的。
安慰的话，还是让苏子冉她们去说比较好。
程雪时前脚离开，沈妙妙后脚便抓住了沈词雾和苏子冉的胳膊。
声音比之前压低许多，却是掩不住的兴奋：“这个程大哥就是冉冉发的视频里最后出现的那个男人吧！”
“好帅好帅！真人比视频上还要帅千百倍！”
“对了雾雾，听程大哥刚才那话，你俩以前认识啊？”沈妙妙一向自来熟。
对帅哥毫无抵抗力。
虽然她这是第一次见程雪时，但这并不影响她跟着苏子冉一起亲切地称呼他。
沈词雾的思绪被她拉回，视线却不肯从男人渐远的背影收回。
一直注视到程雪时在那几个衬衫西裤的男人之间落了座，沈词雾才点了点头：“认识……”
程雪时找酒吧老板给沈词雾她们仨安排了卡座。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三个女生去了距离程雪时他们不远的卡座。
刚坐下，沈妙妙便迫不及待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俩怎么认识的？”
“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她一连串的发问，令沈词雾招架不及。
苏子冉赶紧拦下来，嗔怪地瞪了沈妙妙一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江之尧和陈茵……”
苏子冉欲言又止。
沈妙妙也终于冷静下来，言归正传：“那对渣男贱女人呢？”
“怎么没看见？”
苏子冉看向不做声的沈词雾，却见她的视线一直向着不远处，程雪时他们那边。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听她和沈妙妙讲话。
“雾雾？”苏子冉唤她。
沈词雾这才收回视线，“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苏子冉叹了口气：“因为江之尧和陈茵，你受了不小打击吧。”
“不好意思啊，我没能帮你拦住他们，没能等你赶来抓个现行。”
现在回想起来，苏子冉都忍不住怪自己冲动。
她当时就应该悄悄拍了视频发给沈词雾，然后等沈词雾赶过来亲自“捉奸”的。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江之尧和陈茵都走了，害沈词雾白跑一趟。
“没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们总归是要回学校的。”沈词雾声音沉寂，看上去比苏子冉想象中更冷静理智。
如此，她倒也放心许多。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苏子冉试探似地发问。
沈词雾的视线却又不自觉地转向程雪时那边。
男人落座的位置与她遥遥相对。
借着酒吧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依稀能看清他的脸。
他们几个大男人在玩扑克，轮到程雪时洗牌。
只见他衣袖挽至臂弯，露一截劲瘦健实的手臂。
正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扑克牌。
其间，似有人与他说了什么触及笑点。
向来清冷严肃，一丝不苟的男人勾了下唇角，殷红胜血的薄唇如盛开于暗夜的红罂粟，致命诱惑。
就在沈词雾盯着男人发愣时，对方似有所觉。
他洗牌的动作微滞，低垂的眉眼蓦地抬起，隔空循着沈词雾的目光看过来，骤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睛。
男人望过来的那一眼，让沈词雾心下一慌，连忙躲闪。
她心跳如雷似鼓，掩饰似地看向苏子冉，沉声回道：“分手。”
方才她虽然在看程雪时，但苏子冉的话，却也听清楚了。
既然江之尧劈腿了，分手是一定的。
“分手是对的。不愧是你啊雾雾，拿得起放得下。”沈妙妙虽然磕过沈词雾和江之尧的CP，但如今江之尧做出对不起沈词雾的事，着实也把她恶心坏了。
瞬间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
苏子冉也觉得沈词雾决绝的样子有点酷。
但是分手也只是针对于江之尧的打算。
“陈茵呢？”苏子冉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
江之尧和陈茵，谁也不能放过。
她甚至想唆使沈词雾找人把江之尧打上一顿，反正她哥的医院里人手不少，雇来当打手也不是不行。
江之尧倒是好收拾，但陈茵呢？
她一个女生，又跟她们同宿舍。
处理起来确实有些棘手。
总不能也找人打她一顿？
沈词雾摇摇头，她也还没想好。
就在此时，苏子冉的大哥苏子玉过来叫她们。
“你们几个聊完了吗？时间不早了，该撤了。”
沈妙妙第一个从座位上起来，抢在苏子冉之前回话：“报告苏大哥，我们聊完了。”
这种时候就算没聊完，也得聊完了不是。
苏子冉见沈妙妙回了话，她便闭上了嘴。
随后提议让沈词雾和沈妙妙今晚去她家住，先别回宿舍了。
现在回去，沈词雾就得面对陈茵。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是先冷静一晚上，好好想想。
沈妙妙自然是乐意去苏子冉家借宿的。
沈词雾也没意见。
于是她们跟着苏子玉他们一帮男人，浩浩荡荡离开了酒吧。
只是最终沈词雾和沈妙妙借宿的对象，从苏子冉家变成了距离深大更近的程雪时的公寓。
由没喝酒的程雪时开车送她俩过去，把人安顿好，他再回医院值班-
夜雨淅淅沥沥，弹珠般砸在车窗玻璃上。
车内除了噼里啪啦的雨声，一片沉寂。
沈妙妙刚才在酒吧里尝了一杯蜜桃味的鸡尾酒。
这会儿约莫是酒劲上来了，抱着沈词雾的胳膊，靠在她肩上酣睡。
车厢里尚且清醒的，便只剩下沈词雾和驾驶座的程雪时了。
漫长的静谧里，沈词雾心跳一直很快，落在男人后脑勺的视线也一直未曾挪开过。
当黑色大G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后，车里的寂静被打破了。
驾驶座心无旁骛开车的程雪时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后排两个女孩一眼。
见沈词雾似在盯着他，男人眸光微凝。
“在想什么？”程雪时低沉的嗓音温和舒缓。
沈词雾心脏突突地跳，强装镇定：“没什么。”
她总不能告诉程雪时，她想寻个契机，对他补上一句“好久不见”。
话落后，沈词雾发觉自己的回答大有把天聊死的迹象。
便接连反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她记得，两年前，程雪时离开陶源镇时说过，他要出国深造。
或许以后还会留在国外发展。
正因为程雪时这番话，沈词雾才认定他们这辈子可能不会再遇见。
没想到造化弄人，程雪时竟然回国了。
“快一年了。”男人话落，绿灯亮起。
黑色大G碾过空无一人的斑马线，扎进了连绵不断的雨幕里。
车内又陷入了悄寂。
沈词雾正绞尽脑汁寻找新的话题。
要自然不显突兀，要有趣不能寡淡。
就在她仔细斟酌之际，程雪时先开口了：“你在深大念书？”
沈词雾愣了一下，思绪慢了半拍：“对，深大戏剧影视文学专业。”
“一年级。”
她答得详细谨慎，程雪时却语调悠扬徐缓，如沐春风。
“这么说，我早前在深大图书馆看见的人，确实是你。”
当时只匆匆瞥了一眼，断不敢确定。
而且她跟前还有一个男生，两人言行亲热，他也不好折回去。
最重要的是，程雪时也不确定沈词雾是否还记得他。
毕竟他们只相处过一个月。
沈词雾对他的印象不见得有多深刻。
思绪回笼，程雪时想起苏子冉录制的那段视频。
他知道视频里那个男的，是沈词雾的男朋友。
想到自己好歹也曾是沈词雾半个家教老师。
程雪时安慰她道：“视频的事，你别太难过。”
“渣男不值得。”
沈词雾还在想他几时在学校图书馆里见过自己。
蓦然听见程雪时的话，她愣怔一瞬。
眉眼噙笑，软声：“我知道。”
“其实我一点也不难过。”
反倒很庆幸。
如果不是今晚江之尧和陈茵闹这一出，沈词雾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程雪时是苏子冉大哥的朋友。
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一直就在附近，他们之间其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
慕淮沉默了片刻，一副长者的语气继续道：“词词，谈恋爱可以，但要和对的人谈。”
“如果对方差劲到找兼职也需要你帮忙，那么慕淮哥建议你及时止损。”
沈词雾觉得脸热耳烫，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然给程雪时带来这么多负面影响，“不是你想的那样，慕淮哥……”
慕淮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没再多问什么，温和的笑了一下：“你一向有想法有主见，我相信你。”
“不过交男朋友是大事，有空还是带给我和你哥看看……替你把把关。”
沈词雾没有察觉到慕淮后面的语气有些低沉。
只窘迫至极，想要快些挂断电话。
第 32 章 高山雪032
临近中午，沈词雾换好衣服化了淡妆出门。
她昨晚睡前给程雪时发消息，约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本来是想当面提分手的。
但现在“联谊会”的误会解开了，想要分手的念头便被冲得很淡。
沈词雾只想请程雪时好好吃一顿饭。
以前，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家境。
总觉得作为名义上的女朋友，对程雪时缺乏关心，很不称职。
而且之前不知道程雪时家境不好，一起请夏黎他们吃饭时，似乎还是程雪时买的单。
总之，沈词雾心里对程雪时多了几分莫名的歉疚。
想要在关系存续期间，对他好一点-
“阿嚏——”
沈词雾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似是感冒的预兆。
毕竟她今晚淋了雨，浑身都湿透了。
正常情况下应该早点洗个热水澡，再泡一包感冒灵，防患于未然。
但现在沈词雾程不上这些。
她只想和程雪时呆久一点，再久一点。
哪怕他现在去忙了，他的办公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沈词雾也舍不得离开。
就在她裹着程雪时的西服外套，低头贪婪地嗅着他衣服上属于他本人的味道时。
被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响起了铃声。
静谧被打破，也将深陷于美好幻想中的沈词雾拉回了现实中。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是时淼打来的电话-
时淼是艺术生，大学念的是深市影视大学表演专业。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她同家人去到深市毕业旅游。
在旅游过程中被深凝传媒的星探相中，签约，成为了深凝传媒的艺人。
大一开学，时淼就被公司安排出国培训学习。
连寒假都没回过陶源镇老家，忙到没时间跟沈词雾打电话唠嗑。
这学期开学，她倒是回了深市，但前不久又被安排进了剧组，行程很紧。
也没来得及和沈词雾见面吃顿饭。
时间长了，沈词雾也就习惯时淼的忙碌。
平日里没事她基本不会主动联系时淼，怕打扰她工作。
没想到时淼今晚倒是有空，反倒给她打来电话。
铃声响了没多久，沈词雾便接听了电话。
那头蓦地传来时淼穿透性极强的声音：“喂，雾雾吗？”
还是一贯喜欢问些傻问题。
沈词雾手肘撑在膝盖上，不禁扶额：“不然呢？”
“你打电话之前，都不看备注的？”
时淼干笑两声，不以为意：“我这不是怕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万一是别人替你接的电话呢。”
沈词雾：“……”
她没打算和时淼继续掰扯，问她：“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时淼拔高分贝：“你说呢？还不是因为你谈恋爱没告诉我。”
“要不是你今天发朋友圈说分手，我和沈航都还被你蒙在鼓里。”
沈航和时淼忙碌的性质雷同。
只是他俩一个是艺术生，一个体育生。
时淼高考毕业后签约影视公司，开始拍戏；沈航则早在初中时就进了省体育队，是一名射击运动员。
他俩高考完都很忙。
虽然报考的大学都在深市，却和沈词雾所在的深大，坐落在天南地北两个方向。
而且他俩上大学后，拍戏的拍戏，参加比赛的参加比赛，根本没时间联系沈词雾。
所以他们谁也不清楚沈词雾的近况。
给沈词雾打电话之前，时淼先给沈航打了个电话。
再三盘问，确定沈航不知道沈词雾谈恋爱的事，她才特意给沈词雾打来电话询问。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记得详细一点啊，别落下什么细节。”时淼是抱着吃瓜的心态来的。
她和沈词雾这么多年的朋友，还是第一次听说她谈恋爱。
当然要从头到尾八卦一遍。
可惜沈词雾没什么兴致与她细谈她和江之尧之间的事。
沉默片刻，她回了时淼一句：“没什么可说的。”
“那些都不重要。”
沈词雾也是实话实说。
对于她而言，和江之尧那点烂事，远不及她和程雪时重逢这件事千分之一重要。
时淼却无法理解：“这还不重要？”
“你都谈恋爱了，现在又分手了！这都不重要，那什么才算重要？”
沈词雾陷入沉默。
就在时淼在电话那头急得抓耳挠腮时，她才幽幽开口：“我遇见程雪时了。”
前一秒还在催促她说分手事宜的时淼：“……”
“所以你的恋爱对象是程雪时？！！”
沈词雾：“……”
“怎么可能？”
如果她的恋爱对象是程雪时，她是死也不会跟他分手的好吗？
这种事动动脑子都能想明白的。
偏偏时淼是个不爱动脑子的。
她一动脑子，就容易用力过猛，想得太多，偏离正轨。
比如现在，她颅内高速运转，得出了一个她自己认为极度荒谬的结论。
“雾雾，你该不会是为了程雪时才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的吧？”
“你不会还对程雪时贼心不死吧？！！”
沈词雾再度沉默。
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我跟江之尧分手，和程雪时没关系。”
时淼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叫“江之尧”的就是沈词雾那个男朋友。
经她细细追问，沈词雾终究还是把江之尧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时淼。
时淼这暴脾气，当场就炸了，扬言要把这件事告诉沈航，让沈航找几个队友去把江之尧打一顿。
沈词雾都懒得劝她，知道她在气头上，谁都话都听不进去。
于是她沉默着，听着电话那头的时淼足足在电话里骂了江之尧十几分钟。
直到她口干舌燥想喝水了，沈词雾才找到机会插一句嘴。
“骂够了？”
“还没！”时淼愤愤。
沈词雾被她逗笑：“行了，我都没你这么生气。”
“再说了，也是多亏了江之尧，我才能和程雪时重逢。”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
沈词雾话落，被时淼截停：“所以你这是对程雪时死灰复燃了？”
“雾雾，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
“既然老天爷让我跟他重逢，那就说明我和程雪时之间是有缘分的。”
“我自然不能辜负了这段缘分。”
人的一生可短可长。
会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遇见便是永恒，有的人分离则是一生。
两年前，沈词雾曾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再遇见程雪时。
为此她懊悔过，痛心过，却又不得不臣服于现实的残酷。
如今重逢，她当然要拼尽全力去抓住他。
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但至少她能不留遗憾。
“万一你俩是有缘无分呢？”
“你应该很清楚，从两年前起，你在程雪时眼里，就是一小屁孩。”
“雾雾……你和他可相差了足足八岁，你们……”
“年龄不是问题，我不介意。”沈词雾打断了时淼的话。
时淼愣住，片刻后才叹了口气：“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的意思是，万一他介意呢？”
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会有好结果的。
在时淼心里，沈词雾一直都是极聪明的一个人。
她想事情向来通透，也不知道怎么，在程雪时这件事上，偏偏犯起了糊涂。
“不试试怎么知道？”
“淼淼，我不想后悔。”沈词雾沉声，语气坚如磐石。
时淼被她说服了，无奈又担忧：“……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作为姐妹，我祝你心想事成。”
沈词雾笑笑，道了谢。
随后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音，似是时淼的经纪人，催促她去拍戏。
她俩久违的一次通话，就这么结束了。
挂断电话后，沈词雾去窗边站了一会儿。
她两只手笼着程雪时的西服外套，将身子包裹严实。
仿佛将其当成了男人的怀抱，略有些病态的贪恋-
一个小时后，程雪时结束手术，回到了办公室。
他进门便看见了站在窗边往外看的沈词雾。
他的西服外套裹着她纤细柔弱的身子，宽大衣摆下纯白的裙角在灌入室内的夜风里轻轻浮荡。
裙下那双修长莹白的腿纤细笔直，十分吸人眼球。
程雪时只无意瞟了一眼，便飞快移开了视线。
他往办公桌那边走，声音冷沉有力：“上手术前，我去问了一下似玉的情况。”
“根据检查结果显示，似玉可能没办法完成自然分娩，需要进行剖腹产手术。”
“手术前需禁食禁水四个小时。”
对着窗外漫无边际的黑夜发呆的沈词雾回了神。
后知后觉地发现程雪时回来了。
她回身看向他，听他继续说：“似玉的手术同意书我已经签字了，费用也缴过了。”
“现在已经禁食禁水一个多小时了，再等三个小时，它就可以进行剖腹产手术了。”
说话间，程雪时拉开办公椅坐下，打开了电脑。
话落，他才抬眸对上沈词雾投来的视线，声音蓦地有了些许温度：“你不必担心它。”
沈词雾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手术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猜测，猫咪剖腹产的费用应该不低。
加上术后住院观察的住院费等，估摸着得上四位数。
程雪时却没有回答她。
只是接着道：“除了剖腹产手术，我还替它们夫妻约了绝育手术。”
“到时候似玉的绝育手术会和剖腹产手术一起进行。”
沈词雾愣住，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因为她知道，程雪时的决定是正确的。
对于那些在外流浪的猫猫狗狗，绝育对它们来说是好事。
不仅对身体好，还能有效遏制流浪猫狗泛滥。
“你还没告诉我多少钱。”沈词雾执着于此。
她没想过让程雪时替她担负似玉的手术费用。
然而程雪时却是早就预料到她的执着，认真道：“手术费用我来承担。”
“因为……我打算收养似玉和如墨。”
程雪时说完，低头写着报告。
他便没看见沈词雾震惊的神情，也没看见她眼里的不可思议和欣喜。
“你真的要收养它们？”沈词雾走近，隔着办公桌，难得居高临下看男人一次。
程雪时手里的笔顿住，抬头看向她，“嗯，真的。”
随后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里，沈词雾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绚烂夺目得令人移不开眼。
“那我以后能经常去你家看它们吗？”沈词雾开心，一方面是因为似玉和如墨即将拥有一个好的归宿。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了合适的理由，去程雪时那儿串门。
程雪时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没想到自己的决定会让小姑娘这么开心。
冷沉的脸色不禁温和下来，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当然。”
“随时欢迎。”-
沈词雾并不知道程雪时心里想了些什么。
她只是有点囧，觉得之前演戏的自己好傻。
不过程雪时随口一问，便成功转移了她的思绪。
抿了下唇，沈词雾冲男生点了下头，“我哥大我两岁。”
程雪时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只是没想到沈词雾还有个哥哥。
沈乘风掌握的关于沈词雾的资料里，也没提到这个信息。
两个人吃完饭离开餐厅时，沈词雾才知道程雪时不仅抽空去应聘了，还把餐费结了。
回去路上，她心里颇为愧疚，一直在考虑跟程雪时提餐费AA的事情。
出租车还是将他们送回到南春大，只不过是停在北校门外。
下车的地方，恰好有个老婆婆在路边卖花。
沈词雾主动付了打车费，下车去找程雪时的身影时，看见他在卖花的老婆婆摊位前蹲下了。
修长的指节，挑了几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沈词雾愣怔在原地。
没人知道，她看见程雪时从老婆婆手里接过包装好的玫瑰花束时，心脏跳得有多快。
第 33 章 高山雪033
男生斯文俊秀，英挺峻拔，手里握着一捧玫瑰花束。
逆着午后暖软的阳光，徐徐走到了沈词雾面前。
风声躁动，沈词雾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看着他，压不住胸腔内的震颤和鼓动。
她紧张且激动，小脸紧绷着，呼吸都快停了。
眼看着程雪时拿着花，一步步走近，最终在她面前站定。
“谢礼。”男生低沉的嗓音磁性醇厚，像一坛陈酒，底蕴醉人。
沈词雾心都被浸化了，接过花束时，指尖都在发烫。
她明白程雪时的意思，这束花是谢她给他介绍了兼职。
但她还是很心动。
沈词雾读的是深大戏剧影视文学专业，梦想是在未来的某一天能成为一名优秀编剧。
在沈妙妙看来，沈词雾这么出类拔萃，对自己的定位却如此平淡无奇，多少有点埋没才能。
毫不夸张地说，她要是愿意进军娱乐圈，将来星途一定坦荡。
可惜沈词雾志在他处，白白浪费了她那一身才华和好皮囊-
国庆节收假后，沈词雾陆陆续续又收获了许多爱慕者的告白。
其中自然包括和张凡同宿舍的孙彦。
为了彻底断了大众的希望，沈词雾在学校论坛注册了账号，实名发帖，简要决绝地表示她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意向。
希望大家不要再轻易打扰，也不要在她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底下跟帖的人很多。
大多是她的爱慕者，在楼梯鬼哭狼嚎，说沈词雾没有心。
后来不知道是谁在帖子里提了一嘴江之尧，便有人追问沈词雾，如果换做是江之尧追她，她会不会答应云云。
沈词雾当然没有作答。
她发完帖子就退出了论坛，压根儿没看见其他人的回帖-
周五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沈妙妙提议去逛街，顺便在外面解决晚饭。
苏子冉和陈茵都去了，沈词雾想去图书馆找一本书，还有两篇影评要写，便只身留在了宿舍。
等沈妙妙她们仨出门后，沈词雾慢条斯理收拾了一下也出门了。
她去图书馆。
时近傍晚，秋日西落，余晖呈暖橘色。
照在黄绿的香樟叶上，璀璨如碎金。
洋洋洒洒落了沈词雾满身。
这个点来图书馆的人不多，馆内静寂，没开灯，光源只有格子窗外势弱的夕阳。
半明半暗的环境里，沈词雾循着整齐排列的书架来回寻觅。
找了好几排书架，沈词雾终于看见了她要找的那本书。
不过书在书架最顶上那排，她踮脚够了两次，嫩笋般的指尖险难地从书脊上划过去。
想拿住书脊把书抽出来的，奈何书多拥挤，卡得有点紧，沈词雾费了很大劲也没能成功。
“我还就不信了……”她小声嘀咕着，又一次踮起脚尖。
不想手才伸到一半，她被窗外夕阳斜斜映在书架上的影子便被一团更庞大的身影覆盖了。
与此同时，陌生清淡的男士香水味挟裹着源源热意从沈词雾背后围裹上来。
她要的那本书也被来人轻松抽出，从高高的书架上拿了下来。
先她一步拿下书的那人就站在她身后。
沈词雾明显能感觉到后背若即若离的暖意，烘得她体温上升，揪了下秀挺的柳叶眉。
“你要的书。”低沉具有磁力的男音在沈词雾左侧耳畔缱绻响起。
声音的主人似刻意俯身贴近了她，呼吸潮润燥热，吞吐间在沈词雾耳畔的肌肤铺了一层薄薄湿意。
沈词雾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突发状况。
她那些数不清的追求者里，不乏有脑子灵光，手段高明的。
什么制造偶遇，制造浪漫，制造独处，沈词雾都历经过。
所以她此刻丝毫不慌，心安理得地接了对方好心递到她眼前的书，淡然回头-
最先夺入沈词雾视野的是男生那双掩着暗光的眼睛。
眼尾勾翘，眼型细长，眼神流转生姿、放浪旖旎，是典型的丹凤眼。
沈词雾目光顿挫，短暂的诧异后，她心神沉寂下来。
视线缓悠悠从男生眼睛上移开，她回过身，往后退靠在书架上，雾提了一下唇角：“有劳江学长了。”
江之尧纳罕须臾，舒展了眉心，将手撑在书架上，顺势欺近一些，居高临下地端视着似笑非笑的沈词雾。
也跟着荡开了唇角，“没想到沈学妹竟然认得我。”
“倍感荣幸。”
“江学长可是深大蝉联三届的校草，又是建筑系的大才子。”
“当然得认得。”沈词雾微抬下巴，清雾的眼眸坦然自若地看向他。
打量间，她仔细拿目光去描摹男生的眼睛。
真的很像。
只是眼神欠缺了点温雅。
他俩孤男寡女，独处于图书馆二楼临窗的一隅。
不仅近距离的对视，还是形似壁咚的暧昧姿势。
这场面任谁看见了，都会浮想联翩。
懂点礼貌的，会立刻回避-
程雪时一向知书识礼。
当他偶然经过那排书架，看见书架尽头那双男女时。
想也没想便转身改道了。
他没想到现在的大学生这么落拓不羁，竟然在图书馆这样的公共场合卿卿我我。
只看了一眼，男人便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收回视线，转身下一楼去。
待走出深大图书馆后，程雪时回头朝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楼窗口已经不见那对小情侣的身影，或许是他刚才离开时的脚步声惊扰了他们。
但是刚才惊鸿一瞥，望见的那抹袅娜倩影，却让程雪时有些在意。
总觉得那个懒靠在书架上的女孩，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惜他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不能确定认识与否。
“程师兄！”
一道清丽的女音打断了程雪时的凝思。
他的视线从图书馆二楼的窗口收回，寻声看向不远处穿赫本风吊带皮裙的女生。
女生叫许佳人，是程雪时朋友的妹妹，也算是他的学妹。
小姑娘生得娇俏。黑色高领打底毛衣衬得她皮肤白润，像一朵盛开的白菊。
程雪时冲她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许佳人却径直朝他过来，脸上欣喜难掩，“你也来深大借书啊。”
男人应了一嗓，将手揣进了西裤口袋里，摸出了震动的手机。
没等许佳人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邀请他一起吃晚饭。程雪时对她打了个眼色，背过身去接电话了。
接完电话，程雪时回身看向许佳人，言简意赅：“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也没等人家回话，他已经先走一步。
许佳人半张着嘴欲言又止，目送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步流星地离去。
她有些黯然。
本来就是特意从她哥那儿打听到了程雪时的行踪跑过来和他“偶遇”的。
结果话还没说两句，程雪时就走了。
眼下她这书到底借还是不借？
毕竟他们深农大又不是没有图书馆-
就在许佳人纠结之际，一双男女从图书馆里走了出来。
两人男左女右地并排着，有说有笑。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生。
不确定地喊了对方一声，“江之…尧？”
江之尧闻声，看向路边站着的女生。
脸上笑容凝滞，眼眯成线，似是在思索。
不确定自己认不认识对方。
走在他身旁的沈词雾也朝女生看了一眼。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之前陈茵说过的话。
说江之尧交往过的女生都是可爱乖巧那一类，眼前的女孩子长得就很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没等江之尧回应女生，沈词雾先收回了视线，“既然江学长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她的声音娓娓动听，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江之尧终于想起了女生是谁。
许佳人。
算是他的前前前……前女友。
虽然好奇许佳人出现在深大的原因，但江之尧很清楚，他眼下不便追问。
以免败坏沈词雾对他的好感。
所以在沈词雾提出要先走一步时，江之尧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纤巧的手腕。
“还是一起走吧，说好了一起吃晚饭，然后去喂猫的。”
“你该不会想反悔？”
沈词雾看了眼被他攥住的手腕，又看了看旁边的女生。
想说什么，却被江之尧看穿了心思。
“我跟这位同学都不认识，能有什么事？”
男生一脸坦诚，专注地看着沈词雾，连余光都没流出去。
倒是令沈词雾困惑了几秒。
她还以为江之尧和那个女生有什么事。
说不定是他前女友。
结果江之尧却一副完全不认识那个女生的表情，还趁对方顿口无言之际，将她拽走了。
许佳人反应过来后，气得发笑。
也不知道自己高一那会儿怎么就瞎了眼，看上江之尧这么个见异思迁的渣男？
怪就怪自己没有早点遇见程雪时那样洁身自好，品行端正的优质男人-
江之尧泡妹从来都有一手。
只不过一直没有遇到过值得他花费心思的尤物。
沈词雾是第一个。
在今天之前，江之尧花了近一个周的时间做功课。
不仅多方打听沈词雾的喜好，甚至连他们班的课程表他都熟记于心。
早早就摸清了沈词雾日常的行动轨迹。
他耐着性子匍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等一切尽在掌握，江之尧才主动出击。
目的是一击即中，彻底将沈词雾拿下。
为此，他精心打扮，特意在图书馆与她偶遇，营造美好的初见。
现在又陪着沈词雾去须眉苑后面的小公园喂猫。
因为沈词雾喜欢小动物。
据江之尧观察得出的规律，她每周五到周日，都会抽空去喂那些流浪于学校公园里的野猫。
而今天就是周五。
之前在图书馆时，江之尧费了不少口舌，征得沈词雾的同意。
说要陪她一起喂猫-
一切进展都在江之尧预料之中。
从图书馆独处，到食堂共进晚餐，再到小公园“幽会”。
他和沈词雾的关系突飞猛进，被不少校友撞见，甚至偷拍了照片发到学校论坛上。
关于沈词雾和江之尧的流言蜚语在深大校内不胫而走。
虽然江之尧没有向沈词雾表白，但大家都看得出，他在追沈词雾。
那可是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的江之尧。
浪子人设在深大立了三年，不知道霍霍了多少少女心。
从来只有别人追他的份，如今却是他在追求沈词雾！
这么劲爆的瓜，谁不想吃两口。以至于接下来小半年的时间里，学校论坛每天都会有新鲜出炉的热帖，直播江之尧和沈词雾的进展。
【深海的鱼：你们敢信吗？江大校草竟然给沈美人送了小半年的爱心餐了！】
【秦时酒：何止啊，江学长每天都会接送沈词雾，风雨无阻。这份诚心也是没谁了。】
【一个句号：那可是江之尧啊！沈词雾怎么敢的？居然到现在都没松口！】
【江之尧大老婆：这门亲事我答应了！只要沈美人肯垂怜我家阿尧，我愿意把大老婆的位置双手奉上！】
【沈词雾真tm难追啊：说真的，要是姓江的真追上了我女神，我敬他是条汉子。】
【……】
学校论坛的那些帖子，沈词雾有所耳闻。
毕竟沈妙妙也是吃瓜群众之一，时刻奋战在吃瓜的第一线。
只是她没想到，江之尧会在除夕夜那天晚上在学校论坛上公开跟她表白-
元旦过后不久，深大便正式进入了寒假模式。
沈词雾记得自己坐高铁回丰市那天，深市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雪。
相比深市，丰市稍暖和些，初雪是在除夕前一天下的。
沈词雾老家陶源镇被这场初雪装饰得银装素裹，像一座童话小镇。
除夕那天晚上，镇上张灯结彩，夜空星色弥漫，两相辉映，相辅相成，绘成一幅浪漫不渝的画卷。
或许是受了环境的熏染，沈词雾看见沈妙妙发给她的论坛截图，看见江之尧那篇真情实感的千字告白时，她真的动容了。
恰好沈妙妙和苏子冉在她们三个人的小群里发消息。
沈妙妙：[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雾雾你要是再不开，我真的要拿锤子把你敲开了哦……眨眼.jpg]
苏子冉：[雾雾你别听她的。]
苏子冉：[姓江的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交过的女朋友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跟这种人在一起风险很大的，你可千万别喜欢上他。]
沈妙妙：[冉冉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道不？叉腰.jpg]
……
她俩为此在群里争论了99+的消息。
身为当事人的沈词雾却捧着手机盯着江之尧的照片审视了许多。
她几度将照片放大，给了江之尧那双眼睛特写。
仔细端详许久，沈词雾将手机界面切回了微信。
在苏子冉和沈妙妙战火纷飞的争论里，她轻描淡写插了一句：：[可我已经喜欢上了。]
沈词雾的消息迅速被苏子冉和沈妙妙的对话淹没。
等她俩反应过来，去翻看记录时，沈词雾已经登入学校论坛，去江之尧的告白贴下面郑重回复，答应了他。
苏子冉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雾雾你认真的？真的喜欢上江之尧了？！”
沈词雾站在自己房间里的阳台上，将一本厚重的相册搭在栏杆上。
她正翻看的那一页，有一张小心存放的单人照。
照片里是个神采英拔，典则俊雅的青年。
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怀里抱着一只黑白花的小奶狗，温文尔雅地站在渐变红的夕阳下。
何等岁月静好的画面。
沈词雾低垂着眼帘，看得有些出神。
许久她才笑了笑，一字一板地回答苏子冉：“真的。”
“我已经喜欢上江之尧了。”
确切地说，她喜欢的是江之尧的眼睛。
那双霍乱众生的丹凤眼，像极了程雪时。
那边很快接通，语气有些惊讶：“沈同学有什么事吗？”
夏黎的语气过于正经，倒是让沈乘风不好意思不正经，“你好，夏同学……”
“我想问问女神……就是沈词雾，她跟你在一起吗？”
夏黎聪慧，一听就知道沈乘风的意思，“你找她有事吗？”
“我没事，是老程，他联系不上沈词雾，有点担心。”
程雪时就在一旁听着他俩谈话，被沈乘风添油加醋的说辞弄得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担心沈词雾了……
第 34 章 高山雪034
沈乘风联系夏黎，算是找对人了。
因为不久前，夏黎给沈词雾打过电话。
沈词雾是下午出去的，走的时候行色慌张，什么也没说。
到了夜幕降临，她也没回宿舍。
夏黎她们有些担心，便给她去了个电话。
铃声快响完，那边才接。
沈词雾说话带着沉闷的鼻音，听着像是哭过。
当时夏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心极了。
程雪时又提了一次，让沈词雾先回学校。
“时间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只身在外，不安全。”
“先回去吧，似玉有什么事我会及时通知你。”
男人话落，犹豫了几秒，把桌上的文件合上了。
打算亲自开车送沈词雾回去。
沈词雾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回他：“来不及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我们宿舍大楼已经落锁了。”
收拾东西的程雪时停了下来，看看沈词雾，又看了下墙上的挂钟。
还真如她所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
深大男女生宿舍晚上是有门禁的，这一点程雪时也知道。
毕竟他时常会去深大图书馆里找书看。
沉默间，程雪时考虑着沈词雾的去处。
让她去住酒店倒是可行，但看沈词雾孑然一身的样子，也不可能随身携带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就没办法开房。
所以到头来，沈词雾的去处，只剩下程雪时的公寓-
过了零点，雨势见小。
蒙蒙夜色在雨雾里像被水晕开的墨。
程雪时提议先送沈词雾回他的公寓，让她洗个热水澡，冲一杯感冒药。
眼见雨还在下，他的本意是开车送沈词雾过去。
但沈词雾拒绝了。
“这里离你那儿也就一个天桥的距离，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不用那么麻烦。”
沈词雾说这话时，眸光恳切，尽量不让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暴露。
所幸程雪时信了她的说辞。
拿了两把雨伞，便和沈词雾一起下楼了。
他俩离开时，经过其他医生共用的大办公室门口，还被杨铁军问候了几句。
“小冉朋友这是要回去了？”
“外面还在下雨呢，让老程开车送你吧。”
沈词雾笑着道了谢，并未与他多寒暄。
她心里盘算着如何把手里这把伞丢掉，她想步行去程雪时公寓，有一半原因是想和他共撑一把伞来着。
谁能想到，程雪时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两人行至医院北门出口时，沈词雾眼尖地注意到，门口依偎着两个护士。
似是正打算去医院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东西。
她们手里正好没有雨伞，正商量着，找人借一把雨伞。
沈词雾路过时听见了，想也没想，便把自己手里的长雨伞递了过去：“这个给你们用吧。”
两个小护士扭头看向她，自然也看见了她身旁的程雪时。
先是诧异，随后才小心翼翼接了沈词雾递的雨伞，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男士西服外套上游移。
“谢谢啊……那我们回头怎么还你？”护士看看沈词雾，又看看在她身边站住脚的程雪时。
很是艰难地忍下好奇心，这才没有八卦沈词雾和程雪时的关系。
沈词雾对她们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只笑了笑：“放在你们前台就行。”
“程医生会取走的。”
说着，她回头望着程雪时，笑容更深，冲他眨眨眼：“是吧，程医生。”
程雪时滚了下喉结，和沈词雾对视了几秒，方才神色无奈地扫向两个护士。
音色沉沉地嗯了一声，算是附和了沈词雾的话。
护士们对视一眼，似有万千个问题想问。
却又碍于男人沉冷的俊脸，神情过于严肃，暗暗打了退堂鼓。
最终两个护士也只是再次向沈词雾和程雪时道谢，然后撑着伞步入了雨幕。
见她们走远，沈词雾才重新看向男人：“看来我只能蹭程医生你的伞了。”
程雪时慢条斯理地撑开黑色的雨伞，淡笑一声，“那你应该庆幸，我的伞够大。”
伞面撑开的那一瞬，沈词雾抬头望了一眼。
确实够大，能容纳下两三个她。
不过再加上程雪时，这把雨伞还是不够用-
雨声滴答，如珠落玉盘般坠在伞面上。
程雪时将雨伞倾向沈词雾那边，以保证她不会再被雨水淋湿。
他自己倒是没程上，右边肩膀露了一截在伞外。
两人一直走到天桥，沈词雾才发现这件事。
虽然程雪时的温柔体贴让她心里风和日暖很舒服，但她也不忍心让他被雨淋。
于是在上台阶前，沈词雾一声不响地抓住了程雪时的胳膊。
没等男人反应，她的身体已经顺势贴近了他的手臂，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到最短。
程雪时明显感觉肘部一片温热，脚步微顿，身形僵住。
他错愕地看向沈词雾，却听女孩认真道：“这样我们就都不会淋湿了。”
“快走吧。”
沈词雾拽着他的胳膊上台阶。
程雪时为了给她撑伞，不得不跟上。
两人就这么依偎紧贴，上了天桥。
程雪时想说什么，但那些话卡在了嗓子眼。
吞吐半晌，最终也没说出口。
其实他并不喜欢与异性亲密接触。
沈词雾贴他这么近，早就越过了程雪时针对异性划出的界限。
他刚才就想提醒她来着。
可是转念一想，沈词雾就是一个小姑娘，而且以前他还背过她……
现在这样，似乎也不算什么。
只是一路上，程雪时都无法忽视左侧胳膊覆着的温暖。
沈词雾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淡栀子香混在夜风里，一直萦绕于他鼻息间。
程雪时全程静不下心，这也导致他的身体感官，始终聚集于沈词雾贴靠的左侧。
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没等程雪时细想，他们已经到了公寓门口。
他等沈词雾进了大楼，方才不紧不慢收好雨伞，跟上她。
两人乘电梯上楼，在寂静封闭的环境里，谁也没有出声打破沉寂。
直到程雪时家门口，沈词雾才试探似地开口：“程雪时。”
“嗯？”
“你今晚……也住这里吗？”
沈词雾只是想确定一下程雪时的安排。
怕他像上次那样，找借口离开。
程雪时则以为她是担心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坏了名声。
忙不迭解释：“我晚点去老苏那儿睡。”
“你放心。”
他话落，转身输密码开门去。
根本没有注意到沈词雾眼里的流光，一瞬寂灭-
进屋后，程雪时提醒沈词雾先去洗个热水澡。
如果她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他主卧的浴室里泡澡。
因为这套房子里，只有主卧的浴室带了浴缸。
沈词雾当然不介意。
但是她没有换洗衣服……
就在沈词雾苦恼之际，程雪时从衣帽间的衣柜里翻出一件他没穿过的T恤。
纯黑色的男士T恤，对于沈词雾来说，完全不合身。
但她可以当T恤裙穿。
“你今晚……将就一下。”程雪时把衣服递到她手里。
沈词雾点头道谢，想了想，她风情妩媚地桃花眼又望向男人：“程雪时。”
“你有衬衫吗？黑色或者白色的都行。”
她看着男人时，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电视剧里，男女主深更半夜，共处一室的经典场面。
那些经典场面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女主角必定穿着男主角的衣服，且百分之八十都是男主的衬衣。
沈词雾自认身材应该不比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差。
她若是穿上程雪时的衬衣，说不定也能把他迷得魂不守舍。
“衬衫？”男人沉吟，神色狐疑：“一定要衬衫吗？”
他拧眉思考片刻，微微摇头：“没有新衬衫，都被我穿过了。”
毕竟他这个职业，日常搭配就是衬衫和白大褂。
沈词雾听完，似有些失望。
“那算了。”她暗暗叹口气，转身进了主卧的浴室。
浴室门合上之前，程雪时分明听见沈词雾说了句什么。
他追问，门内却传来女孩拔高分贝的一句，“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程雪时：“……”-
门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
靠在浴室门后的沈词雾这才站直身子。
看着旁边洗手台上的镜子，她脸上缀满失落之色。
“其实穿过的也不是不行……”沈词雾复又喃喃了一句。
正是程雪时没听清追问她的内容。
她实在没好意思大声告诉他，其实她更想要他穿过的衬衫。
在洗手台前整理了一下仪容，沈词雾将脱下来的西服外套挂在了干区。
按照程雪时所说，沈词雾冲完热水澡，便泡进了浴缸里。
暖热的水温柔包裹着她，直到沈词雾脑袋发晕，她才从浴缸里出来，又去莲蓬下冲洗了一遍。
女生洗澡一向很慢。
沈词雾在浴室里足足磨蹭了一个半小时，才套上程雪时宽大的T恤出去。
彼时程雪时已经做好了宵夜。
他煮的丝瓜肉丸面，口味清淡，香味怡人。
等了大概十分钟，沈词雾才从主卧出来。
她要回次卧，必然要从客厅和餐厅之间穿过。
程雪时听见响动，便从餐桌前站起身，静候她的出现。
几秒后，沈词雾果然出现在了程雪时视线里。
她洗了头发，用干毛巾裹住，挽在头顶。
脖颈和前额，只零零散散飘着几缕短碎发，略显俏皮可爱。
她身上穿着他不久前买的那件黑T。
宽大的衣服衬得她身材纤细娇小，衣摆刚好没过她腿根，底下那双白生生的腿，行动间很是引人注目。
更何况沈词雾没穿鞋，一双巴掌大的脚，被热水泡得，脚指头泛着暧昧的粉晕。
饶是程雪时，也被闯入视野的女孩狠狠冲击了视觉。
他呼吸微滞，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令他气息急促，俊脸在短时间里，充血发烫。
程雪时忙不迭错开视线，调整心率。
连准备好的询问，都被他遗忘了，大脑里雾茫茫一片-
沈词雾也被餐桌前伫立的男人惊到了。
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扯下了头上包裹头发的毛巾，赤脚朝他走去。
她的视线从程雪时身上，落到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汤面：“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话落，她人已经走近，手臂擦过桌旁站着的男人，斜斜撑在桌沿，探头仔细看汤面的配料。
见桌上有两碗面，沈词雾蓦地抬眸，偏头去看程雪时别向一侧的脸。
“有两碗面。”
“是不是代表也有我的一份？”
女孩调笑，见程雪时没反应，便伸手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程雪时，你怎么啦？”
“在看什么呢？”
沈词雾顺着他视线垂落的方向看去。
目光所及，只有地板。
实在搞不懂，程雪时究竟在看什么。
难不成是在看地板上的纹路？
她思虑间，男人平复了心境，神色也恢复如常。
“没什么……”程雪时应道，极不自在地避开了沈词雾，去餐桌的另一侧落座。
距离拉远后，沈词雾沐浴后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幽香，这才被隔断。
程雪时松了口气，视线飘落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又落于汤面上：“坐下吃面吧。”
“我是用冰箱里仅剩的食材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合的。”
“只要是你做的，都合我胃口。”沈词雾拉开椅子坐下。
双腿顺势伸展，不小心踢到了坐在对面的程雪时的鞋尖。
他穿的夏季拖鞋。
沈词雾的脚趾不偏不倚正巧踢到他的脚趾。
冷热分明的触感，令两人双双愣住，默契地隔空对视了一眼。
“不好意思……”沈词雾缩回脚。
对座的程雪时神情僵硬地抿了下薄唇，垂掩鸦羽般的眼睫，声音微哑：“没关系。”
话落，餐厅里陷入沉寂。
好半晌，程雪时才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声音温润道：“你怎么不穿拖鞋？”
沈词雾正准备拿起筷子开吃，看能不能压压野马奔腾般的心跳。
蓦地听见程雪时的话，她又飞快看他一眼，声音极不自然：“太大了……不合脚。”
“容易掉……”
程雪时了然，也看了她一眼。
心下沉了口气，语调恢复如常：“吃面吧，一会儿坨了。”
沈词雾嗯了一声，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整个吃面的过程中，沈词雾心惊肉跳。
一直在回味脚趾碰到程雪时脚趾时的感觉，心脏似要扑腾着从胸腔里飞出来。
她没敢抬头去看程雪时。
只低着脑袋，一口接一口的吃面。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呼之欲出的心脏镇压住。
不露异样。
静谧蔓延到沈词雾和程雪时相继吃完面。
时间让他俩之间的氛围恢复如常。
沈词雾在收拾残局的同时，终于鼓足勇气，向程雪时打听他的择偶标准。
“程雪时，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她问得直白，丝毫没发现自己这么问有多突兀。
好在程雪时并没有谈过恋爱。
也没有被女生当面问过这种问题。
一时间竟也没觉得沈词雾这么问，是另有深意。
他同她一起将碗筷收去厨房。
直接扔进洗碗机里，设置好程序。
沈词雾就在旁边看着，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许久，男人似才琢磨出定论。
视线飘落在沈词雾脸上，与她目光对上，坦然扬唇：“说不好。”
“为什么？”沈词雾不解。
程雪时见她神色认真，便也退靠在厨房工作台上，认真回答她：“喜欢是一种很缥缈的感觉。”
“在遇见那个人之前，很难确定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类型。”
“不是吗？”
虽然程雪时没有实际体验过，但这不妨碍他具备一定的理论知识。
他觉得自己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却不知道为何，沈词雾的表情看上去，似是并不赞同他的说法。
“难道你有具体的择偶标准？”程雪时反问。
但问过以后，他便后悔了。
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沈词雾定然是有具体的择偶标准的。
毕竟她刚结束一段恋爱。
虽然结局不尽人意，但起码她亲身体验了过程。
总比他这个纸上谈兵的半吊子强得多。
沈词雾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只是看着男人，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喜欢的人，得是丹凤眼。”
“身高185以上，帅得惨绝人寰。”
“还得是黑色短碎发，发质得粗硬一些，摸着扎手那种。”
“眉毛要长一点，粗一点，不能太阴柔。”
“鼻梁要挺，嘴唇要薄……”
“要长得俊美且不失男人味，要成熟稳重荷尔蒙爆表。”
“性子清冷严肃一点没关系，但是得对我温柔，最好是独一无二的温柔。”
“……”
沈词雾一字一句，徐缓清晰地说着。
内容极度繁琐，没说两句就把程雪时听傻眼了-
不知道为什么。
听完沈词雾的叙述。
程雪时觉得，他似乎很符合沈词雾的择偶标准-
清晨的空气，似乎沾染了露水的潮。
湿润清凉，还混着草木的清新。
程雪时显然是刚睡醒，低沉的一声“喂”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点磁欲的沙哑。
很性感，很勾人，蓦地便让沈词雾的心紧绷起来。
她觉得耳根很烫，程雪时那声带点狐疑和慵懒的“喂”，像是抵着她耳根说的。
仿佛程雪时此刻就躺在她身旁。
沈词雾的心脏“扑通”狂跳，耳根的热意蔓延到脸上，被坐在对面的慕淮发现了。
他挑面的动作微愣，看着呆坐着面色嫣红的沈词雾，眼神不禁幽沉了些，直勾勾盯着她举在耳畔的手机。
不用问慕淮也知道，沈词雾一定是在和她那个男朋友打电话。
小姑娘春心萌动的样子。
应是……很喜欢那个人。
第 35 章 高山雪035
沈词雾被男生磁哑的嗓音蛊惑到了，半晌没应声。
还是电话那头的程雪时在静默中睡意消散，看了眼手机上的备注。
一声轻咳后，程雪时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冽，少了方才朦胧暧昧的低磁。
他声音依旧好听，似珠落玉盘：“沈词雾。”
程雪时唤她，语气温和，像刚刚落到沈词雾脚边的那缕温热的阳光。
她死静的心里泛起涟漪，不安许久的情绪却定了下来。
片刻，才哑声“嗯”了一嗓，莫名有些想哭。
昨夜的雨，断断续续下到天明。
雨停后，晨光初现，地面才慢慢晾干。
上午十点的光景，风吹散了浮云，阳光普照，如千丝万缕的金线，穿过茂林密叶的缝隙。
洋洋洒洒铺了一地光斑。
沈词雾和沈妙妙买了早餐，从深大东门进，经过一排香樟树，不久便到了巾帼楼。
进入公寓大楼时，沈妙妙来回看了沈词雾好几眼。
她在想，一会儿回到宿舍，要是看见陈茵，沈词雾会不会跟她打起来。
要是她俩真的打起来了，她一个人能不能拉住？
也不知道苏子冉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就在沈妙妙忧心忡忡之际，电梯到了。
沈词雾率先进去，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冷艳逼人。
同进电梯的还有其他宿舍的女生，大家看沈词雾的眼神和平日没什么差别。
所以沈妙妙猜想，江之尧劈腿的事，应该还没有在学校里传开-
电梯到3楼，沈词雾提醒了沈妙妙一句，第一个出去。
随后两人很快到了305宿舍门口。
仍旧是沈词雾在前，沈妙妙在后。
“雾雾……”沈妙妙小声开口，扯了扯沈词雾的衣角：“冉冉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你答应我，一会儿先别和陈茵打起来成吗？”
沈词雾偏头，对上沈妙妙担忧的视线，顿时哭笑不得，内心一阵无语。
她什么时候说要和陈茵打架了？
“你就别瞎操心了。”沈词雾说着，拿钥匙打开宿舍门。
门开的那一瞬，一阵风从阳台那边灌入，扑面冲向沈词雾和沈妙妙。
两人衣发纷飞，凌乱了一瞬。
风止后，宿舍里悄寂无声。
沈词雾先看了眼陈茵的床位。
她的床帘拉得严实，不透光，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但沈妙妙和沈词雾都知道，陈茵肯定在床上。
因为她的床帘平日都是敞开的，被子枕头叠放得比任何人都整齐。
而且陈茵和沈词雾一样，都不是深市本地人。
除了宿舍，她也没地方可去。
发生了昨晚的事情，想来她也没心思去图书馆-
沈妙妙一个健步过去，气势汹汹地拉开了陈茵的床帘。
她果然在床上，面朝外侧正在睡觉。
但沈妙妙却一眼看出陈茵在装睡。
因为她的眼睫毛在动，抓着被角的手也用了力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于是沈妙妙回头冲沈词雾使了个眼色。
沈词雾会意地上前，曲指敲了敲陈茵的床栏，“别装了。”
“起来和我谈谈。”
沈妙妙没想到沈词雾竟能如此心平气和。
再看陈茵，眼皮动了动，仍是不肯睁开。似是打定主意要装到底。
正当沈妙妙暴脾气快压不住时，沈词雾徐徐继续：“敢做不敢当，可不像你陈茵的风格。”
“你要是再不醒，我不介意把那段视频，发到网上去，让全校师生共赏。”
沈词雾话落，床上装睡的陈茵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又羞又恼，阴沉沉地看了沈词雾一眼，方才坐起身，一言不发。
沈妙妙撇了下嘴角，“什么态度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雾雾对不起你呢？”
“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怕被人知道不成。”
陈茵翻身下床，冷着脸，憋红了眼圈。
可见她确实被沈妙妙的揶揄气到了，偏偏又没理，不能怼回去。
陈茵有多玻璃心，宿舍里其他几人都是知道的。
军训结束最后的活动，大家投票选举表演节目的人。
当时陈茵的呼声也很高，她还背地里精心学了一支舞，打算在活动上大放光彩来着。
没想到最后沈词雾以一票之差获选。
后来陈茵还为此偷偷哭过鼻子。
这件事沈词雾并不知情，是沈妙妙和苏子冉偶然看见的。
为了不让陈茵掉面，她们便谁也没说。
但自从那以后，陈茵的品性，她们也算有目共睹。
往后相处过程中，更是日渐显著。
这便是沈妙妙不待见陈茵的原因。她一直声称是气场不合，也没当面指责过陈茵什么。
但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沈妙妙实在是忍不住了。
若是视频里出现的是别的女生也就算了，偏偏是陈茵。
她明知道江之尧现在是沈词雾的男朋友，还做出和他激吻的事情来，这不是诚心想膈应人吗？
“你想谈什么？”陈茵单刀直入，目光看向沈词雾。
顿了顿，接着道：“谈可以，但只能我们俩单独谈。”
沈妙妙气笑了：“干嘛单独谈啊？你是不是就看雾雾好欺负？”
她刚想劝沈词雾别听陈茵的。
沈词雾却先一步答应了：“好，单独谈。”
沈妙妙：“……”
她就想知道沈词雾是不是傻。
但看沈词雾稳重淡然的神情，沈妙妙把话憋了回去。
并在沈词雾的眼神示意下，转身往宿舍外走：“我去看看冉冉到了没。”
走到门口，沈妙妙又不放心地回看向沈词雾，“雾雾……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说话间，意有所指地看了陈茵一眼，似是怕陈茵做什么伤害到沈词雾的事。
沈词雾朝她点点头，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沈妙妙这才放心离开-
宿舍的门被带上后，室内沉寂无声。
下床后的陈茵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出来时，沈词雾就在洗手间门外的阳台上。
抄着手，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懒懒靠着栏杆。
一看见她，沈词雾便开门见山：“为什么那么做？”
“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做的后果。”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四年的时间，我们都要同处一个屋檐下。”
“你就不怕今后跟我相处，会很尴尬？”
沈词雾很平静，语气淡淡的，仿佛在和陈茵聊家常。
这让陈茵深感意外，并且心里有些发怵。
总觉得沈词雾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是想削弱她的警惕性。
陈茵：“我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没有这件事，我在宿舍里的处境，不也一直都很尴尬吗？”
“你多能耐啊，刚军训那会儿，就和苏子冉、沈妙妙报团，故意排挤我。”
“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跟我说这些？”
女音冷嘲热讽，夹枪带棒。
没有哪个字是沈词雾爱听的。
但她还是继续听她把话说下去。
“是。我背着你参加联谊会，和江学长接吻是我不对。”
“但一个巴掌拍不响懂不懂？你不敢去找江之尧，就只敢来找我是不？”
陈茵冷笑了一声，眼尾扫了沈词雾一眼，别开脸去。
“谁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了？”
“不如我打你一巴掌试试，看看响不响？”沈词雾扬手，作势要打。
吓得陈茵后退了半步，闭上眼睛挡住脸。
但那巴掌最终并没有落在陈茵脸上。
沈词雾也只是吓吓她罢了。
为江之尧劈腿这点破事打人，她还没那么low。
“知道怕就对了。”沈词雾放下手，退靠回栏杆上。
声音不疾不徐，接着道：“小三行为不可取，我希望你记住。”
“以后别再做一些给我们陶源镇和陶源一中丢脸的事。”
话落，她顿了顿，似又想起什么：“江之尧我自然会去找他，这你不用担心。”
“我会跟他分手。”
“至于那段视频……”
“我不会放到网上，但我会一直保存。”
“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接下来的四年里最好安分一些，别做什么惹我生气的事。”
沈词雾最后几句话说得有些阴沉。
在陈茵看来，她笑着威胁她的样子，就像那电视剧里坏事做尽的蛇蝎美人。
极其恶毒可恨。
她怨愤地瞪着沈词雾，紧咬嘴唇，气得脸上皮肉都在抖。
却又不敢对做什么，只能打碎门牙往肚子里咽。
看着陈茵一副“看不惯又干不掉”，愤恨交加的模样。
沈词雾勾了下唇角，眼神冷淡地瞥过她，缓步回了屋内-
接下来，她该去找江之尧谈谈了。
时桐：[京雪市的良韵医院我听说过，心外科是国内顶尖的，在国际上也能排的上号。]
时桐：[虽然是私立医院，但在国内外的知名度都很高。]
时桐：[最重要的是这家医院的院长程国良，人家是赫赫有名的国明集团董事长的亲哥哥。知名心外科专家，业界大佬！世界各地找他求医的人不知道排到猴年马月了。]
孟今夏：[等等！你说医院院长叫什么？程国良？姓程？！]
第 36 章 高山雪036
沈词雾回宿舍后洗了个澡。
还是没等到程雪时回消息。
沈词雾回到室内时，沈妙妙和苏子冉恰好从外面进来。
看见她和阳台那边脸色不佳的陈茵，两人对视了一眼。
最终还是沈妙妙捏着嗓子小声问沈词雾：“你们……谈完了？”
询问时，她将沈词雾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她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得到沈词雾的肯定后，沈妙妙又去阳台那边看了眼陈茵。
她似乎只是精神上受了点创伤，身体上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陈茵见到她，嘴角一撇，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苏子冉和沈妙妙都回宿舍了，她继续呆在宿舍里，很难与她们心平气和的相处。
再加上刚才沈词雾警告她的那番话。
陈茵麻利收拾了一下东西，出门了。
她一走，沈妙妙和苏子冉默契地看向已经在自己书桌前落座的沈词雾。
前者架不住内心强烈的八卦欲：“雾雾，你们都聊什么了？”
“就这么让陈茵走了，真的好吗？”
沈词雾把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方才侧目看向凑过来的沈妙妙和苏子冉。
“也没什么，就是跟她确定了一下情况。”
该说的当面说清楚，总好过回头陈茵外传说沈词雾冤枉她。
而且进屋之前，沈词雾还想起什么，顿住脚，回头最后问过陈茵一句。
问她能不能把江之尧约出来。
可惜陈茵根本不肯配合，似是怕她在想什么花招，想要迫害她和江之尧。
没办法，沈词雾只好将续上电的手机开机，一边翻通讯录，一边接着对苏子冉她们道：“俗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江之尧，就算要打要骂，我也应该冲着他去不是。”
沈词雾话落，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仿佛她正在和沈妙妙她们聊的不是她自己的事。
完全一副安之若素的心态。
见她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似乎也没人能够更改她的心意。
苏子冉和沈妙妙都默契地没再多话，只围观沈词雾给江之尧打电话。
第一次电话打过去，嘟声一直响到结束，也没被接通。
沈词雾接着打。
第三次拨过去时，冰冷的语音提醒她，对方已关机。
“江之尧那个渣男，这是铁了心要躲着你了？”沈妙妙都替沈词雾感到生气。
苏子冉拧眉，抄手靠在了沈词雾的衣柜门上，“他躲你做什么？莫非不想跟你分手？”
沈词雾若有所思，想起不久前在小吃街，江之尧看见她跟见了鬼似的表情。
心下也认为苏子冉的怀疑有些道理。
但分手这件事，她心意已决。
江之尧就算躲她一辈子，也改变不了分手的事实。
思及此，沈词雾给江之尧发了微信。
[你和陈茵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收到消息，回我电话，我们当面谈谈。]
[一昧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躲着我。]
[你俩的视频在我手里。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还是不肯直面我，我会把视频发到网上，单方面跟你结束一切关系。]
沈词雾故技重施，仍旧拿视频说事。
试图威慑到江之尧，逼他见面。
毕竟分手这种事，还是应该双方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这样能省去日后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耐着性子给江之尧发微信发短信，以确保他能看见消息。
但沈词雾低估了江之尧的厚脸皮。
即便沈词雾以视频相要挟，他仍旧不为所动，始终像只缩头乌龟似的，躲着不见沈词雾。
就这样你追我逃的拉扯了三天，沈词雾终于在周三这天晚上，在男生宿舍“须眉苑”门口堵到了江之尧。
这一切还得感谢沈妙妙。
要不是她跟她哥沈叙阳软磨硬泡，沈词雾怕是也很难知道江之尧的行踪-
春季已末，深市的气温悄然上涨。
已有先一步入夏的趋势。
周三这天晚上，天空忽然轰鸣，春雷滚滚。
生生又把近日来升上来的温度降了下去。
沈词雾出门时，雨已经滴滴答答下了起来，地面很快被淋湿。
她折回宿舍拿了伞，这才正式出门。
连绵的雨滴打在透明雨伞的伞面上，一道道水痕蜿蜒而下。
在伞沿结成了雨幕，将伞下的沈词雾围得严严实实。
沈词雾撑着伞等在须眉苑一号楼门口。
她身后是一片樱花林，紧挨着乒乓球球场。
樱花林和乒乓球场旁边就是女生住的巾帼楼。
所以实际上，男女生公寓之间的直线距离并不远-
晚上九点多，江之尧和室友张凡、孙彦去小吃街买宵夜。
三人刚撑着伞从须眉苑1号楼出来，便一眼注意到了路边那丛万年青前站立的倩影。
雨幕繁密，如纱如雾地笼着女生。
她侧身站在透明雨伞下，白裙白鞋，像一朵饱经风霜的白栀子。
淡雅静婉，又清冷出尘。
女生的身姿，倒是平白为这令人心烦的雨夜，添了些意境。
张凡看着她，那些抱怨大雨天还要陪江之尧出门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口了。
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就在他们好奇女生是谁，想绕到她跟前看看正脸时。
女生似也注意到了他们，将雨伞抬了抬。在张凡他们走近时，露出真容来。
隔着雨幕看清伞下的沈词雾时，江之尧的第一反应是转身，跑！
可惜沈词雾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反应比他快，已经三不做两步上前，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因动作弧度大，沈词雾手里的雨伞甩出一片雨滴，洒了江之尧一身。
他被抓住了胳膊，试图挣脱。
没想到沈词雾的握得比他想象中大力许多，第一次竟没能挣开。
随后，沈词雾随机应变。
知道自己力气肯定不如男生，便主动松开他的手，绕到他面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密密匝匝的雨声里，沈词雾清丽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江之尧你个怂蛋。”
“我沈词雾瞧不起你！”
雨声吵杂，沈词雾不得不拔高分贝。
那两句话，她近乎是喊出来的。
撑着黑色雨伞，被她拦住去路的江之尧当即便愣住了。
神情微凝，俊脸忽明忽暗，脸色别提多难看。
虽然沈词雾这几天一直在给他发微信、短信。
提及的内容和她刚才所说，大同小异。
但不管是微信还是短信，她都是用文字向他表达不满的。
所以看见那些消息时，江之尧还能假装没看见。
多看几次也就麻木了。
可现在，沈词雾当面喊话。
她说这些话时冷漠的神情，以及字里行间夹杂的盛怒，都清晰无误地传达给了江之尧。
他再也无法无视她的话，心脏像是被一把看似并不锋利的刀狠狠刺了一下，钝痛难忍。
躲了沈词雾这么些天，江之尧心里一直乱糟糟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不就是被现任女友抓包他和其他女生暧昧吗，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种事。
出了事，他以往那些现任，要么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么找他哭闹，闹得他心烦意乱，受不了提分手。
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思来想去，江之尧都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躲着沈词雾。
她若是和他以往那些前任一样哭闹，他便如实跟她解释就好。
就说那晚和陈茵……是因为酒精作祟。
而且是那个叫陈茵的主动勾的他。
她若是要分手，那便分手就是。
反正他身边从没缺过女人。
这些心理建设，江之尧早在事发当晚被苏子冉拍了视频后就做好了。
但他第二天上午真在东门外小吃街遇上沈词雾时，心里却是没来由的怕了。
当时江之尧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空，第六感告诉他，沈词雾那样一副淡然的神态，说明她不会找他哭闹。
她若是来找他，那必定是来跟他提分手的。
当时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落实后，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逃跑。
不想面对沈词雾，不想听她提分手……-
可沈词雾不是江之尧以往交往过的那些女生。
在他俩交往期间，她一直都很理智。
江之尧能猜到，她定然接受不了他任何意义上背叛她的行为。
如今终究还是被她抓住了。
他再也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地躲下去。
于是江之尧闭了闭眼，沉下脸色，低低回应了沈词雾：“你不就是想分手吗？”
沈词雾没有否认。
江之尧侧目扫了眼旁边的张凡和孙彦。
他冷厉不耐烦的目光逼视下，那两人麻溜离去，头也没回。
于是1号楼门前的柏油小道，就只剩下沈词雾和江之尧两人。
相对而立，视线于伞下悄然相接。
“你确定要跟我分手是吗？”江之尧绷着俊脸，神情冷硬。
没等沈词雾回答，男生又补充道：“沈词雾，你最好想清楚一点。”
“除了分手，这件事或许……”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我确定，要跟你分手。”
女生打断了他的话。
“或许”后面的内容，江之尧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整个人都被神色淡然，目光平静的沈词雾惊愣了。
她斩钉截铁地说分手，眼里对他半分留恋都没有。
这让江之尧炙热的内心瞬间冰凉，有种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的感觉。
冻得心里一阵刺痛。
但他并没有将心里的感受表现在脸上。
只是看着沈词雾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忽地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江之尧冷下脸，桀骜地扬了下眉尾。
他往前走了半步，徒然靠近沈词雾。
脸上没有半分歉疚。
见沈词雾目光仍旧波澜不惊，甚至对他带着浑身戾气地靠近视若无睹。
江之尧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仅没有半分歉疚，反倒抬起没撑伞的那只手，用食指重重戳在沈词雾削薄的肩膀上：“分就分。”
“谁不分谁孙、子！”
男生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戳着沈词雾薄肩的力道也不轻，她觉得肩膀生疼。
沈词雾欲避开，不与江之尧一般见识。
却听他接着道：“沈词雾，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真以为我爱惨你了，舍不得跟你分手？”
他冷笑，食指仍用力戳着，似是没完没了了，“实话跟你说吧。”
“老子追你，是因为他们说你很难追。”
“结果也不过如此。”
“分了正好，我正愁找不到理由甩……”
江之尧话没说完。
他戳在沈词雾肩膀的食指，蓦地被她抓住。
沈词雾使了所有力气，掐着男生的指尖，直掐得他脸色变紫，吃痛呼声。
就在对方脸色大变，痛得五官揪成一团时，她神色平静地松了手，又挥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江之尧当即被打蒙-
沈词雾沉着脸，忍着肩膀绵密难消的疼意，漠然退开身，神色鄙夷地睇男生最后一眼。
声音隔着雨幕染了薄怒，“傻b玩意儿，话真多。”
江之尧：“……”
没等他反应过来，沈词雾已经撑着伞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实说，那一刻她有一点心寒。
但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
程雪时从始至终没有喜欢过她，他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
是沈词雾自己，喜欢他，所以会情不自禁放大他的每一分好。
这是沈词雾第一次听程雪时弹钢琴。
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听。
从京雪市回来以后，沈词雾就知道，程雪时的家境不一般。
他应该比她看见的，知道的，还要优秀。
此刻，程雪时坐在钢琴前，整个人看上去的确与平日大有不同。
沾染了一身矜贵雅气。
沈词雾驻足听得出神。
脑子里只一个念头——
程雪时好像……在发光。
第 37 章 高山雪037
雾港音乐餐厅每天晚上都会有钢琴演奏。
餐厅氛围浪漫，也因此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来此约会吃饭。
但是今天钢琴师临时有事，赶不来店里。
经理只好找人应急，电话都快打爆了。
就在这时，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程雪时提出试试。
经理本也没对他抱有期望，毕竟只是个贫困在校大学生。
餐厅对钢琴师的要求挺高的，他觉得程雪时肯定不行。
但碍于程雪时是沈词雾的朋友，便让他试了一下。
没想到，他看着是个家境不好的，穿着衬衣制服往那架钢琴前一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二月春风似剪刀。
入春后，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深大东门外河堤上的杨柳抽了新芽。
整个深市被春风裁剪出全新的样貌，四处可见春回大地的勃勃生机。
沈词雾他们已经开学一周了。
她和江之尧交往的事也早就传遍了学校论坛每个角落。
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俩在谈恋爱，平日同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备受瞩目。
令人艳羡的是，江之尧将沈词雾追到手后并没有就此懈怠轻慢于她，仍旧早晚接送，陪她一日三餐。
所有人都说江之尧这是浪子从良了，沈词雾的福气还在后头-
又逢周五，沈词雾带了猫粮和一些猫猫的小零食去须眉苑后面的小公园。
她最喜欢的一只猫怀孕了。在江之尧的协助下，沈词雾给它搭了一个隐秘性好，能遮风挡雨的小窝。
“谢谢你啊，辛苦了。”沈词雾给刚干完活的江之尧递了一瓶水。
男生坐在花坛边，掀着眼皮暗昧地看着她，薄唇勾着笑意。并不接水。
沈词雾盯着他那双程盼生辉的眼眸，心生茫然：“不想喝水吗？”
“不想喝的话，我……”
“想喝。”江之尧昂起了脖颈，笑意更甚，眼含流光。
他拉住了沈词雾递水的那只手，攥着她纤细皓腕，拇指似有意又似无意般搓弄她腕部细腻的肌肤。
温热酥麻的抚摸感，令沈词雾心里一哆嗦。
她下意识想抽手，却在对上男生噙笑的丹凤眼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任由江之尧抓着她的手腕，沈词雾装作无事发生似的，将矿泉水又往他眼前递了递：“给你，快喝水吧。”
“想要你喂我。”江之尧扬着嘴角，看沈词雾的眼神浮着薄薄欲色。
连说话的调子都十分缱绻，像极了对主人撒娇讨赏的坏狗。
又乖又痞。
沈词雾愣怔几秒，神情有点傻。
江之尧也不催促，就笑吟吟看着她。
沈词雾被他看得略微局促，想了想，她替他拧开了瓶盖，将瓶口送到了他勾着弧度的唇边。
这样总可以了。
江之尧别脸避开，眼角斜着她，忍俊不禁，“笨蛋雾雾。”
沈词雾茫然。
男生却饶有兴味地笑了，“就不能用嘴喂我？”
沈词雾：“……”
见她木着一张冷艳明丽的脸不说话，江之尧不再造次：“逗你的。”
“给我吧，我自己喝。”
他说着，自觉从沈词雾手里接了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沈词雾紧绷的背脊线暗暗松软下来。
她给江之尧递了一张纸巾，然后借口去看猫咪，与他拉远了距离-
对于江之尧而言，将沈词雾追到手已经让他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
每天看着学校论坛上其他人对他的敬佩、吹嘘，他很是志得意满。
加上和沈词雾相处，比他想象中有趣许多，这场恋爱的时限便无知无觉地打破了他过往所有恋情记录。
日复一日的相处，江之尧对沈词雾越发游刃有余。
知道她性子沉静慢热，和他以往交过的那些女朋友不一样，他也不急着跟她更进一步。
他就像耐性十足的猎人，等着沈词雾对他彻底放松警惕，心甘情愿跳进他的陷进。到时候，他再把她拆骨入腹。
谁也没想到江之尧这次谈恋爱会坚持两个月之久。
学校论坛时常播报他和沈词雾的进展。
连他俩周末约会看电影、去游乐场，也会被人拿到网上热烈讨论一番。
【时不我待：讲真，校花校草高颜值组合的cp，我能磕一辈子！】
【渣渣渣渣渣：上周六我在游乐园碰见他俩了，他们确实很登对，站在一起也很养眼，但我总觉得他俩不够亲密，半点没有热恋期的状态。】
【去海边捡贝壳：捉楼上！+10086，之前大家磕得太凶，我都不敢说，怕被骂眼瞎。瑟瑟发抖.jpg】
【cp真好磕：本来就眼瞎啊！谁说谈恋爱就一定得腻腻歪歪的？非得当街舌吻才算热恋期？】
【桃花开了：其实不是腻不腻歪的问题吧，主要江校草以前可一直是“食肉主义者”，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素”了？】
【cp真好磕：正因为某江之前比较滥情，才显得他对沈美人专一啊。这就叫真爱！你们到底懂不懂啊？】
……
江之尧看着最新的讨论帖，眉心起了褶皱。
和他一起看完帖子的孙彦、张凡交换了一下眼神，打破了宿舍里的沉寂。
“阿尧，说说呗。”
“你和沈学妹进展到哪一步了？”
孙彦的手搭在了江之尧肩上，一脸坏笑：“你俩这都交往两个月了，你还从没在外面留宿过吧？”
“这不像你啊。”
张凡附和，搭上了江之尧另一边肩膀：“你不会连学妹的手都还没牵过吧？”
“到底能不能行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挖苦，逐渐磨光了江之尧的淡然。
他起身挣脱了他们二人的围困，去饮水机那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完水，江之尧才斜睨了张凡两人一眼，似笑非笑：“你们懂什么？好汤就得文火慢炖。”
虽然他找了理由将他们搪塞过去，但却骗不了自己。
他和沈词雾的进展确实很慢，谈了两个月，还是上周六去游乐园回来的路上，才正式牵上她的手。
原本江之尧还能安慰自己说，感情这种事情得因人而异。
沈词雾和他之前交过的那些女朋友不一样，她慢热。不能心急。
但是现在被张凡他们奚落了几句，江之尧心里那个鼓包，却是怎么也按不平了-
晚上，江之尧和沈词雾一起在1号食堂吃的饭。
一起的还有沈词雾的三个室友。
这是江之尧和沈词雾交往后，第一次正式和她的室友们见面。
一起吃饭的提议自然是江之尧提的，他认为这样能有利于加快他和沈词雾之间的进度。
席间他们一直都是全场焦点。
连一贯活泼开朗的沈妙妙，都被四周的人盯得拘谨起来。
她只能拼命压下八卦欲，心情激荡地在一线美滋滋磕CP。
沈词雾和江之尧坐在一起，她对面是苏子冉。
苏子冉的旁边依次是沈妙妙和陈茵。
陈茵接连瞄了江之尧好几眼，面上浮起不太自然的红。
也一直主动找话题缓和静谧的氛围。
只不过她聊天的对象仅限于江之尧，没和沈词雾她们互动过。
作为旁观者，沈妙妙和苏子冉一致认为陈茵有点过了。
毕竟江之尧现在是沈词雾的男朋友，她还当着沈词雾的面拉着他天南地北地聊。
这要是换了别人家女朋友，恐怕早就炸毛了。
偏偏沈词雾是个好脾气的。
仿佛没看见陈茵和江之尧聊得有多开心似的，只垂着眼睫，闷头干饭。
在陈茵告诉江之尧，说她小时候学过芭蕾时。
向来看不惯陈茵做派的沈妙妙忍不了了，扯着嗓子加入了聊天队伍。
“江学长还不知道吧，我们家雾雾芭蕾跳得可好了。”
“不止芭蕾，什么民族舞、拉丁舞、街舞……她都会跳呢。”
江之尧被沈妙妙的话吸引了，看了她一眼，又不可思议地瞥向身旁安静吃饭的沈词雾。
勾着兴味的笑：“哦？”
“我家雾雾这么全能的吗？”
沈词雾终于抬起了眼帘，浓密长睫下那双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似若桃花。
先是睇了夸大其词的沈妙妙一眼，随后又转向江之尧。
视线对上后，沈词雾咽下了嘴里那口肉，抿唇舔了下嘴上的肉汁。
方才不疾不徐道：“学过而已，并不精通。”
她说的是实话。
因为她妈妈精通各种舞蹈，还在陶源镇上开设了一个舞蹈培训班。
沈词雾三岁起就开始打基础，跟着妈妈学了有十五年了。
“那你就没想过致力于一种舞蹈，精益求精？”江之尧显然对沈词雾的事很感兴趣。
好不容易说到了关于她的话题，自然不想轻易放过深入了解她的机会。
沈词雾却没什么兴致，只笑了笑，淡声道：“太苦了，我不太能吃苦。”
她说的是真话，却不知怎么戳中了大家的笑点。
沈妙妙第一个笑出声来，江之尧则一脸宠溺和挖到宝贝的欢喜。
连一直绷着脸没给过江之尧好脸色的苏子冉都忍俊不禁地扯了下唇角。
席上也就陈茵最是格格不入。
沉着一张脸，捏紧了手里的筷子，看着云淡风轻的沈词雾，用力戳了戳餐盘里的米饭-
晚饭过后，沈词雾本来打算和苏子冉她们一起回宿舍的。
离开食堂时，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江之尧却在小跑着追上她们后，亲昵又自然地牵住了沈词雾的手。
被牵手的沈词雾身形僵了两秒，江之尧便是此时提出想和她一起去操场散步。
还自作主张让苏子冉她们先回去。
“晚点我会亲自把雾雾送到巾帼楼楼下，你们放心。”
男生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话落后，抽出手来冲沈妙妙她们挥了挥。
事已至此，沈词雾自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待沈妙妙她们仨走远，她也被江之尧牵着手，带去了小公园的方向。
这个点，小公园里闲逛的人不多。
僻静清幽，倒是不失为一个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沈词雾白嫩细长的手指被男生挤开，被迫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这一路走来，沈词雾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汗浸湿了，黏糊糊的不舒服。
“不是说去操场吗？怎么来这儿了。”她难得先开口。
试图挣开江之尧的手。
却不想走在前面的男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沈词雾一头撞上了男生硬朗的后背。
她往后退了半步，抬眸望过去：“江之尧……”
“雾雾。”男音沉了几度，杂糅着什么，比平日磁哑许多。
江之尧回身，另一手熟稔自然地落在了沈词雾右边耳畔，似是替她整理散落的耳发。
沈词雾神色一滞，僵直了身体。
男生替她将发丝别回耳背后，手却并没有离开。
配合他沉欲的声音，覆在她冰凉颊侧，“雾雾，我真的……忍不住了。”
江之尧呢喃着，轮廓分明的俊脸垂低，欺近女孩。
他呼吸湿热。
凝望着沈词雾被路灯橘色光晕映出暖意的脸蛋。
拇指不受控制地压上她柔润饱满的红唇。
江之尧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滚动的喉结映入沈词雾的眼帘，她眸光闪了闪。
在男人低头亲过来时，沈词雾缩了脖子，别脸避开了。
江之尧扑了个空，空旷的胸腔里还残余着心脏的嘶鸣声。
就在刚刚，他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加快了。
从未有过的紧张萦绕于心。
但这些都被沈词雾避让的动作击散了。
江之尧心里像沉了一块巨石，如牛负重，令他憋闷。
“为什么？”男生还是不敢置信。
他不理解沈词雾为什么会躲。
从来都是别的女生削尖了脑袋想亲他……
他以前那些女朋友几时有过沈词雾这样的待遇……
她是不是疯了？！
沈词雾愣住，昏暗中，她隐约能看清男生的身形轮廓。
他那声“上来”，清冷低沉，很有力量感。
在寂静的昏暗中，狠狠撞击了沈词雾的心脏。
“沈词雾？”男生温声催促。
沈词雾回了神，犹豫几秒，还是忸怩地爬上了他的宽阔结实的后背。
程雪时轻轻松松便将她背了起来，心里想的是，她怎么这样轻，平时没吃饱饭吗。
随后隔着单薄的衣衫，他感受到了背上压覆的暖热的软。
脑袋里花白一瞬，程雪时脚步微顿，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只觉浑身血液冲上大脑，他脸上烫得吓人。
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第 38 章 高山雪038
程雪时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沈词雾还是紧张得搂住了他的脖颈。
因为广播里传来提示音，“鬼”已经开始出动，来抓他们了。
“要不你还是把我扔下吧，一会儿我们俩都被抓了就惨了……”沈词雾根本没有察觉到程雪时身体的异样。
她沉浸在游戏剧情里，又在音乐烘托下格外担忧。
怕自己拖累了程雪时，导致整个队伍都无法完成任务，推进游戏进度，过不了关。
程雪时带着沈词雾上了二楼，回他自己的办公室。
至于那只叫如墨的黑猫，他也让护士送去一楼的宠物日常护理中心，洗剪吹一条龙。
玉深动物医院一共三层楼。
所有医生的办公室都汇集在医院二楼。
除程雪时和院长苏子玉有各自单独的办公室以外，其他医生都集中安排在同一间大的办公室。
程雪时的办公室恰好与其他医生的办公室相对，所以他带着沈词雾进门时，对面值班的几个医生都注意到了他俩。
其中包括之前沈词雾在酒吧照过面的杨铁军。
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沈词雾，只是她头发湿透，身上又披着程雪时的西服外套，令他诧异了片刻。
方才后知后觉地打招呼：“又见面了，小冉的朋友。”
除了程雪时，那晚在酒吧和沈词雾照过面的医生，对她的定义都是苏子冉的朋友。
杨铁军亦然。
沈词雾冲他笑了笑，并不记得他的名字。
但这不妨碍杨铁军八卦：“这是怎么了？淋着雨来的？”
沈词雾不知从哪儿开始解释，张了张嘴，但没说话。
程雪时见状，睇了杨铁军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扒在办公室门边朝这边张望的其他医生。
不动声色拉过了沈词雾，将她往自己办公室里塞，还对杨铁军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病房转转。”
“我这刚转回来，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呢……”杨铁军撇撇嘴角，费力辩驳。
奈何程雪时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不温不火地下了命令后，直接和沈词雾一起消失在办公室门后。
嘭地一声，程雪时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了。
不仅如此，连他房间里比邻走廊的窗户也被拉上了窗帘-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连沈词雾都没反应过来。
她人已经被程雪时带进办公室。
他握着她两边肩膀，半推半带，将她安置在沙发那边，挨着室内另一侧的窗户。
窗外是无边雨幕，没完没了的下着。
连纱窗孔里钻进来的细风都带着潮湿的泥土腥味。
程雪时安顿好沈词雾，便去贴墙的柜子里翻出了吹风机和一条柔软干净的浴巾。
都是他为了平时值班，宿在医院准备的日常生活用品。
“这条浴巾我没用过。”
“你把外套脱下来吧，用这个。”
比起一个男人的外套，自然是崭新的浴巾更适合给沈词雾裹在身上。
所以程雪时话落后便背过身去，好方便沈词雾脱去他的外套。
可惜沈词雾不乐意。
比起浴巾，她当然更喜欢带着程雪时身上淡淡烟草味的西服外套。
“不用那么麻烦……”她扯了扯西服外套，将自己裹得更严实。
声音坚定：“我觉得外套挺好。”
背对她的程雪时欲言又止，最终妥协般回过身，将沈词雾上下打量了一番。
并未看出什么端倪。
他只好略过这个话题：“那我帮你吹头发？”
“你帮我？”沈词雾端坐于沙发上。
因为程雪时的话，她望向他的眼神，似有星海闪烁。
原本不觉有什么不妥的程雪时不禁又慎重考虑了一下。
解释道：“你要是自己方便的话，也可以自己来。”
“我……”
“我不方便。”
“所以就麻烦你了，程雪时。”沈词雾捉弄他的目的达到了，眉眼笑弯，心情难得见好。
反应过来的程雪时：“……”
他有些哭笑不得-
程雪时吹头发的手法很娴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常给女生吹头发。
但沈词雾旁敲侧击的问过之后，才知道有时候一楼宠物日常护理中心人手不够时，他们这些医生也会去帮忙。
给小猫小狗洗澡吹毛修剪指甲，是玉深动物医院的动物医生必备技能之一。
“所以我是小猫还是小狗？”沈词雾歪头看着将吹风机收回柜子里的男人。
看见他修长挺拔的身体顿在柜前，好几秒才回头，顺着她的话提问：“你想是什么？”
这个无厘头的问题又被抛回了沈词雾手上，把她自己给难住了。
放好了吹风机，程雪时回到沙发那边，坐在了沈词雾对面的单人沙发位。
他十指交叉，手肘随意搭放在膝盖上，微微倾身，神情温沉地看着沈词雾：“要不你先回学校。”
“似玉这边我帮你盯着。至于如墨，可以暂时安顿在我办公室。”
其实程雪时思虑得十分周到。
但沈词雾不放心似玉，也想趁机和程雪时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所以她还是拒绝了。
劝说无效，程雪时倒也没再坚持。
既然沈词雾不肯先回去，他只好去给她泡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怕她淋了雨感冒。
泡好热茶后，程雪时亲自送到了她手里，督促她喝一些。
期间他便一直看着沈词雾，笑着调侃：“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心肠软，爱管闲事。”
不然两年前沈词雾也不会把那条被滂沱大雨淋得嗷嗷叫的小奶狗抱回家去。
沈词雾喝了热茶，感觉热气在胸腔内晕开，被雨淋得冰凉的肌肤总算回暖一些。
她捧着陶瓷水杯，抬头对上程雪时含笑的双眸，也扯开了唇角：“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程雪时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难得有了闲聊的逸致，“当初被你捡回家的那只小奶狗，现在怎么样了？”
两年前那个雨夜，程雪时虽然陪着沈词雾把那只可怜无助的小奶狗抱回了“良家”民宿。
但是小狗的后续，他却并不清楚。
因为那晚之后，程雪时便动身离开了陶源镇。
他走的时候，听民宿老板，也就是沈词雾的父亲说，沈词雾带着小奶狗去镇上的宠物诊所做检查了。
也因此，程雪时没来得及跟沈词雾告别。
他的来去，就像一阵捉摸不透的风，根本无迹可寻-
说起小奶狗，沈词雾也想起了程雪时的不辞而别。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过去的两年里，她一直都想打开这个结。但现在和程雪时又遇见，沈词雾反倒对这个结没那么在意了。
她依旧言笑晏晏，“你说月老啊？”
“它现在有了铁饭碗，给我爸看家护院呢。”
沈词雾的父亲是做民宿的，民宿旁边还建了一个陶瓷工艺坊。
他老人家平日里除了照程民宿的生意，偶尔也会在工艺坊做做手艺活。
如非旅游旺季，民宿基本没什么客人。
有只狗看着，足够了。
程雪时在意的倒是狗的名字。
他满脸狐疑：“月老？”
沈词雾点头，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就是被我们捡回去的那只小奶狗啊。”
“月老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程雪时了然：“懂了。”
懂了？
沈词雾呆住。
她还等着程雪时继续追问呢。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给它起名叫月老？”沈词雾揪了揪柳叶眉，似是有些不乐意。
程雪时见状，顿觉好笑，顺着她的话话问下去：“那你说，为什么？”
“因为……”
她便是在捡到月老的那个夜晚，意识到自己对他动心的。
沈词雾自然不能吐露自己真实的心声。
于是她话音一转，冲男人狡黠地勾了勾唇角，偏头不再看他：“不告诉你。”
她的一再捉弄，令程雪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平日里他是断然没有这样的闲情，和一个女孩子拉东扯西，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今晚也不知怎么的，他竟想再和沈词雾多说几句。
甚至不惜自己找了个新的话题。
“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程雪时思来想去，他和沈词雾之间能聊的话题，除了两年前相处的那一个月里的陈年旧事。
便只剩下重逢后，她男朋友劈腿的事了。
提到这件事前，程雪雪时思良久。
怕言辞不当，会触及沈词雾伤心处。
还好她比他想象中坚强，反应也很淡，眉宇间并未流露半分伤悲。
沈词雾抬眸对上他探究的视线，捧着热茶又喝了一大口。
方才状似随意地问男人：“你平时都不看朋友圈的吗？”
程雪时：“什么？”
他在问她和她男朋友的事，她却提起了朋友圈。
这两个话题，有什么关联之处吗？
程雪时不解。
只听沈词雾接着道：“我跟他分手了。”
“来医院之前，刚发过朋友圈。所以他现在只能算前男友了。”
“原来如此……”程雪时松了口气。
还以为自己和沈词雾之间的代沟已经深到了难以正常交流的地步。
他双手紧握，沉思片刻，认真对沈词雾道：“挺好的。”
“他配不上你。”
那种渣男，这世上任何女生，他都配不上。
男人的话，令沈词雾心率加快。
她看着他，眼里暗光涌动，悄然欣喜。
愣了好一阵，沈词雾才堪堪回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人敲响了。
门外传来女护士的声音，说是有一台紧急手术，需要程雪时主刀。
因为医院里其他值班医生这会儿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而这台紧急手术的风险系数很高，只能拜托程雪时。
程雪时没有理由推脱。
他和沈词雾的对话自然终止。
打了招呼后，程雪时便跟着护士离开了。
留下沈词雾独自一人呆在他的办公室里。
满心的欢喜，像是千万蝴蝶振翅，从心底深处涌出来。
程雪时说江之尧配不上她。
这是不是变相说明，在他心里，她其实很优秀？
程雪时想，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把一切说开，就此结束和沈词雾之间复杂的关系。
他朝他们走过去，余光终是扫了一眼旁边另一个男生。
那人玉树临风，面容温雅，气质温沉，也正看着他这边。
只是看他的眼神，隐隐藏着敌意。
没等程雪时细细品味，男生已经转向沈词雾，将手里剥皮的香蕉递到她嘴边。
那一刻，程雪时心里升腾起莫名的火气。
像只被激到的斗兽，加快了脚步。
第 39 章 高山雪039
沈词雾其实没太想吃香蕉，但慕淮递到她嘴边的香蕉已经剥好了皮。
面对这份“饭来张口”的周到，她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思虑间，沈词雾便抬起没挂水的那只手，去接香蕉。
不曾想，她才刚要道谢，手里的香蕉就被夺步上来的程雪时截胡了。
他神色冷沉，抢了香蕉在手里，被沈词雾和慕淮，以及晾在一边的沈津沉齐刷刷看着。
天际无月，城市的夜晚云深霾重，很难看见成片的星空。
路边橘色的路灯撑破了夜色，光晕垂怜地落在花坛旁伫立的两人身上。
沈词雾正看着江之尧，目光沉寂，不动声色。
在她的注视下，男生打起了退堂鼓，手滑落到了她的肩上。
却是不甘心就这么退开，依旧立在她跟前，垂着眼睫，居高临下凝着她。
“雾雾……从除夕到今天，我们已经交往两个多月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才能更进一步？”
男音雾雾，似很委屈。
“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我们吗？”
“说我们一点也不像热恋期的情侣，说我们进展慢，说……”
江之尧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因沈词雾在他碎碎念时忽然踮脚朝他凑了过来。
她攀上他的脖颈，冰凉的手指施力压着他后颈的肌肤。
力气小得跟没吃饭似的，还得江之尧低头配合她。
那一秒，江之尧的心脏跳动加快。
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期待。他甚至主动闭上了眼睛，敛了呼吸。
却不想，沈词雾温热的吻却是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她的嘴超乎寻常的软，像棉花糖又像云。
滚烫地压在男生冰凉的眼皮上，灼得他一激灵。
江之尧的期望落了空，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失望。
反倒整颗心被沈词雾蜻蜓点水，点到即止的吻填得满满当当，前所未有的充实。
“谈恋爱的是我们，不是他们。”
“没必要在乎别人说什么。”沈词雾亲了那双令她朝思暮想的眼睛。
却没投注过多的感情。
亲完以后，她便趁江之尧愣神时退出了他的怀抱，“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宿舍了。”
“你要送我吗？”
江之尧睫毛微颤，徐徐掀开眼帘。
长睫下的眼眸还很混沌，盛着欲念，似还在回味刚才那个与众不同的吻。
思绪杂乱无章，只下意识顺着沈词雾的话，呆呆点头：“当然要送。”-
回到宿舍后，江之尧坐在自己桌前，对着电脑傻笑了很久。
连孙彦和张凡叫他开黑都没应。
顿时引起了全宿舍的注意。
“什么情况，阿尧你吃错药了？”孙彦一巴掌拍在了江之尧背上。
男生吓了一跳，笑意终于止住了，回头瞪了孙彦一眼。
张凡：“从你回来开始，你就坐那儿一动没动。”
“想什么呢？嘴角收都收不住。”
江之尧难得没有炫耀，只是不自然地摸了摸眼皮，忍着笑意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玩儿吧，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他拿了手机去阳台那边。
突然很想听听沈词雾的声音-
江之尧以为，有些东西得到过了，就不会再心心念念。
但他失策了。
自从沈词雾那晚亲了他的眼睛以后，他见她时，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地浮想联翩。
甚至几次三番想让她再亲自己一次。
可沈词雾自那晚以后，对他的态度又恢复如常，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他俩之间的距离依旧没有拉近。
这让江之尧近日越来越烦躁。
做什么事都提不上劲，连上课都心不在焉的。
如此日复一日，孙彦他们都快受不了他了。
追问之下，江之尧才把沈词雾亲他的事告诉了他们。
“艹！姓江的你过分了。”
“抢我女神就算了，居然还怼脸秀恩爱，还让不让人活了？”
孙彦愤愤捶桌。
被江之尧白了一眼，“少废话，快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张凡摸着下巴，只觉得稀奇：“没想到啊，你江之尧也有为别人魂牵梦萦的一天。”
“该不会是素太久了，憋坏了？”
虽然张凡是开玩笑的，但江之尧却像是被点醒了似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难道真是憋太久了？
就在他拧眉愁苦之际，张凡突然想起了什么，两手握住了江之尧的肩膀。
“正好！阿尧你这周六来参加我组的联谊会吧。”
“过过眼瘾也行啊，顺便帮我镇场子。“
张凡组织了一场联谊会。
自从江之尧和沈词雾在一起后，他和孙彦一样，对沈词雾彻底死心了。
秉着不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的信念，他和孙彦一直都在忙着自己的终身大事。
周六的联谊会就是一个绝佳的脱单机会。
只是目前为止，确定能来参加联谊会的女生不够数，到时候狼多肉少，说不定会打起来。
要是江之尧能参加，一定能吸引不少女生踊跃报名。
江之尧对联谊会并不抵制，他以前也参加过，好几任女朋友都是在联谊会上认识的。
只是他追求沈词雾到和她交往，已有近半年时间没有参加过这种声色犬马的活动了。
如今张凡一提，他心下确实有些痒痒-
周六这天一早，沈词雾便收到了江之尧的微信消息。
[雾雾，我今晚有点事，不能陪你去喂猫了。]
[也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心碎.jpg]
[一会儿我把新买的湿猫粮给你送过去？]
沈词雾应下了，几秒后她又给江之尧发了一条微信：[猫粮多少钱，我转给你。]
江之尧回：[不用，我们还用得着分你我？捏脸.jpg]
他都这么说了，沈词雾也没再坚持。
更没追问江之尧晚上有什么事。
把手机放桌上充电，沈词雾去洗漱了。
她今天打算去图书馆学习一整天，最近构思了一个故事，打算试着动笔写一下。
沈词雾出门前，宿舍里只有陈茵和沈妙妙。
苏子冉家在深市，昨天下午的课程结束就回家了，说是明天晚上返校。
其实沈妙妙家也在深市。
但她家距离深大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不乐意来回跑，每周周末都会在宿舍睡懒觉。
今日亦然。
令沈词雾奇怪的是陈茵。
学业上，她一直都在和她较劲。
所以每个周末她去图书馆，陈茵都会跟着去。
今天她却坐在餐桌前对着镜子心无旁骛地画眉毛。
看见沈词雾要出门，陈茵叫住了她：“沈词雾，你帮我看看哪边眉毛更好看？”
她左边是一字眉，右边是柳叶眉，两相对比，似乎一字眉更衬她的脸型。
于是沈词雾指了指左边。
“左边真的更好看吗？”陈茵似有狐疑，自己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沈词雾怕吵到还在睡懒觉的沈妙妙，压低了分贝，声音懒懒的，听起来便有些敷衍：“其实都挺好看。”
陈茵皱了下眉，毅然决然选了右边。
接下来她又开始试口红。
沈词雾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抱着书往门外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陈茵再次叫住她：“对了沈词雾，你今晚要和江学长一起吃饭吗？”
陈茵带着试探的语气，令沈词雾有些疑惑。
不过她并没有深想，如实回答：“吃不了，他晚上有事。”
陈茵哦了一声，冲她挤出微笑，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
“你快去图书馆吧，好好学习。”
沈词雾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我走了。”-
沈词雾在图书馆呆了整整一个上午。
中午到饭点时，沈妙妙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去小吃街吃午饭。
吃饭时，沈妙妙提到了陈茵。
也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
“我起床的时候看见她化了精致的妆出门了，还约了其他宿舍的女生。”
“好像要去逛街买衣服。”
沈妙妙一边拿筷子挑着碗里的牛肉米线，一边跟沈词雾八卦，“你说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词雾嗦了一口米线。
泡椒味的酸辣汤汁浸染了她嫣红的唇，一片潋滟水光。
她将汤汁抿去，又夹起一块腌制入味的牛肉，放到嘴边轻轻吹着，“赶紧吃你的吧，别那么八卦。”
沈妙妙托腮，扁扁嘴：“没意思。”
“雾雾你活得也太没意思了。”
“突然有点想念冉冉了，嗷呜——”
沈词雾：“……”
她看了眼鼓着腮帮子不高兴的沈妙妙，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沈妙妙说得对，她活得确实没什么意思。
仔细想想她以前好像也不这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大多数人和事失去兴趣的来着？
好像是两年前，程雪时离开陶源镇以后。
她的所有少女心，似乎都被他一并给带走了。
最好笑的是，程雪时本人可能还不知道。
这世上有一个人，因为被他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从此对他念念不忘。
以至于觉得世界上的其他人和事，都那么的寡淡无味-
午饭后，沈妙妙陪沈词雾一起去了图书馆。
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她便坐不住，先回宿舍了。
沈词雾倒是一直呆到傍晚。
直到格子玻璃窗外的天空，黑云集结，在酝酿一场大雨。
她收拾书本打算回宿舍。
怕晚点真的下雨了，自己回不去。
恰巧沈妙妙给她发来微信：[雾雾，你什么时候回宿舍啊？]
[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份晚饭。]
[什么都行，回来我给你钱。磕头.jpg]
沈词雾答应了。
等她去小吃街打包饭菜回到学校，夜色已经弥漫了整个校园。
虫鸣鸟叫在清幽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天空由远至近的一串雷响也一样。
雷声过后，淅淅沥沥的雨从天上浇灌下来。
雨粒比沈词雾的小拇指头都大。
她忙不迭护住打包的饭菜，低头小跑。
途中遇到不少和她一样匆匆忙忙的校友，其中也包括陈茵。
和陈茵擦肩而过的瞬间，沈词雾闻到了浓淡相宜的玫瑰香水味。
她只回头看了陈茵的背影一眼，便转身继续往公寓大楼跑了。
回到宿舍，沈词雾的衣服还是湿了一半。
她把饭菜放在桌上，先去洗澡。
沈妙妙则跟着她到了洗手间门口，站在门外跟她说话。
“雾雾你知道吗，陈茵她今晚要去参加一个联谊会。”
“我就说她今天怎么那么奇怪，又是买新衣服又是费时费力化好几遍妆的，原来是真有情况。”
“不过我问她联谊会的详情，她支支吾吾的，没跟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陈茵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一提联谊会她就特别心虚……”-
晚上十点半。
沈词雾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书。
沈妙妙则趴在床上打游戏，心里还在为陈茵参加联谊会的事纳闷。
奈何沈词雾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她满肚子的话只能憋着，人都快憋疯了。
约莫十分钟后，沈妙妙嚎了一嗓：“要是冉冉在就好了！”
沈词雾头也没回：“你可以给她打电话。”
“打过了，她给我挂了。”
“回微信说今晚要和她哥还有她哥的同事们一起聚餐，叫我不要打扰她。”
沈妙妙娇哼了一声，“不打扰就不打扰，憋死我得了。”
沈词雾失笑，刚想合上书当一回她的听众。
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却呜呜震动起来。
是苏子冉的来电。
“这么晚了，冉冉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沈词雾狐疑。
在沈妙妙气呼呼的目光里，她不紧不慢地拔了充电线，接通了苏子冉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沈词雾便听见苏子冉急切的声音：“雾雾，我微信上给你发了一段视频，你赶紧去看……”
如果说，此前程雪时一直没弄明白他对沈词雾是怎样一种心理。
经历了刚才油然而生的本能渴望，他隐约明白了。
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整个思路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可能……是有点喜欢沈词雾了。
毕竟刚才他好像体验到了吃醋的滋味。
而且沈词雾靠在他怀里抬头来看他时，他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亲下去。
第 40 章 高山雪040
车窗外，街景飞逝退后。
车厢里，鸦雀无声，气氛紧绷。
沈词雾一颗心还没平复过来，像困兽一样疯狂撞击着胸腔。
她还在回味刚才和程雪时近距离对视的场景。
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对程雪时有多么渴望-
被雨淋湿的柏油道，又被道路两旁暖橘色的灯光笼上一层温柔薄纱。
沈词雾沉着脸离开，一边走，一边将雨伞换到另一只手。
腾出手来揉了揉被戳疼的肩膀。
没想到江之尧会那么用力，戳得沈词雾肩膀的骨头都疼了。
所以她才没忍住，骂了脏话不说，还打了他一巴掌。
熟悉沈词雾的人都知道。
她一向宽于待人，性情温和。
能把她惹到这个份上，江之尧也算独一份。
想到这，沈词雾在一丛万年青前停下，将雨伞架在肩上，用胳膊压着伞柄。
好腾出手来拿手机发朋友圈。
她极少发朋友圈，这次也只是发了短短四个字“分手快乐”。
其目的性非常明确，却让熟悉她的人感到费解。
或许这个点，大家正好都在逛朋友圈。
沈词雾的动态刚刚发布，还没来得及退出界面，便有了好几条回复。
[沈妙妙：分手快乐！等你回来我们庆祝一下！]
[时淼：你姐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没人通知我！@沈航]
[沈航：回复@时淼：？有没有可能我也不知道。]
[……]
沈妙妙是第一个评论的。
后面还有沈词雾的闺蜜时淼，以及沈词雾那个常年不着家的塑料弟弟沈航。
除他们以外，还有班里其他同学。
其中追问她和江之尧分手缘由的居多，安慰她的也不少。
但这些人的回复、点赞，都不是沈词雾想要的。
她发这条朋友圈的目的是让程雪时知道她现在是单身状态。
也暗暗期盼着，程雪时能够看见这条动态，对她说点什么。
可惜沈词雾并未能如愿。
她轻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锁屏，暂时不想处理那些回复。
就在沈词雾心情低沉，经过桃林时，她接到了苏子冉的电话。
“雾雾，你还好吗？”苏子冉的话里透着关切。
似是很担忧沈词雾眼下的状况，“你回来没，到哪儿了？要不要我和妙妙去接你？”
沈词雾淡笑了一声，安抚她的情绪：“我没事，我走到桃林了，很快就回去了。”
“你们别出来，外面还在下雨。”
苏子冉沉默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你怎么突然发朋友圈了？”
据苏子冉了解，沈词雾平日里事事低调，很少在公共场合透露自己的近况。
包括生活、学业、感情……
那句“分手快乐”，根本与她平日的人生态度背道而驰。
所以苏子冉在听沈妙妙提到这件事时，便心生担忧，怕沈词雾是在和江之尧谈分手的过程中受了什么刺激。
“我只是……”
“心血来潮。”沈词雾艰难开口。
虽然理由比较敷衍，但苏子冉信了。
最后她在电话里催促沈词雾赶紧回去，还说她和沈妙妙点了外卖，备了点啤酒和下酒菜。
等她回去庆祝“脱离苦海”。
沈词雾应下了，挂了电话，她便加快了脚步。
没想才走出两步，便有一只通体漆黑的猫从桃林里蹿出来。
沈词雾被黑猫拦了路，停下了脚步。
“喵——”
黑猫浑身被雨淋湿，看上去很是狼狈。
但它那双在路灯下泛着黄绿幽光的眼睛却炯炯有神，眼神坚毅。
“喵——”它又冲沈词雾叫了一声。
粗犷的声音浑厚有力，又像是在祈求什么，尾调哀戚。
沈词雾原被忽然蹿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
看清那只黑猫后她走近一些：“如墨？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如墨是沈词雾给黑猫起的名字。
它是另一只白猫“似玉”的丈夫。
沈词雾每周周末去须眉苑后面的小公园给流浪猫们投食时，都会和它们照面。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学校里那些流浪猫见了沈词雾，都会主动靠近。
对她很是亲昵。
但沈词雾最喜欢的流浪猫就是似玉。
那只被毛纯白如雪，眼睛圆润光泽，蔚蓝如一汪海洋的白猫，简直就是猫中公主。
其盛世美颜不仅俘获了许多公猫的心，也俘获了沈词雾的心。
要不是学校宿舍里明确规定不许养宠物，沈词雾早就把似玉带回宿舍，正式收养。
似玉那只漂亮白猫，连叫声都是娇滴滴的黏人，很惹人怜惜。
让沈词雾没想到的是，不过一个寒假的时间，等她开学返校时，似玉已经身怀有孕了。
它身边也多了这只叫如墨的黑猫。
虽然沈词雾因为似玉意外怀孕的事，对如墨心有不满。
但她还是秉着爱屋及乌的理念，开始亲近、接纳如墨。
不久前，她还带着江之尧给似玉、如墨造了小窝。
目的就是希望似玉在临盆时能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喵——”如墨又望着沈词雾叫了一声。
越过她往她身后跑，跑出两步，又停下来继续叫。
眼神越来越急切。
沈词雾见状，没再多想。
转身跟上如墨，一路小跑着，去了须眉苑后面的小公园。
很快便找到了如墨和似玉的小窝。
可惜窝里躺的不是似玉。
而是一只胖橘。
沈词雾的到来惊了熟睡的胖橘，它还回头看了沈词雾一眼。
眼神凶巴巴的，加上它左眼上的猫掉了一撮，留了血痕，看上去更显凶相。
沈词雾没来得及多想，四处唤着“似玉”。
刚刚跑没影的如墨又不知道从哪个草丛里钻了出来，凑过来用脑袋蹭沈词雾的小腿肚。
随后沈词雾似有所悟，忙跟着如墨往草丛里钻。
她终于在须眉苑后面的屋檐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似玉。
那只通体莹白，眼神温柔，如蔚蓝大海的漂亮猫咪这会儿看上去比如墨更加狼狈。
它身上的毛发弄得脏兮兮的，大着肚子侧躺在檐下，身上被雨水溅湿了一大片。
看见沈词雾，有气无力地叫唤了一声，虚弱极了。
沈词雾见状，猜测似玉这是要生了。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情况，它现在看上去很难受。
可能没力气支撑到自然分娩。
这么一想，沈词雾赶紧扔了伞，腾出手小心翼翼去抱似玉。
“乖啊似玉，我带你去医院。”她一边抱起它，一边温柔哄着。
似玉倒是很乖，全程没有乱动，很配合沈词雾。
待沈词雾抱它在怀里，便一刻不敢耽搁，埋头冲进雨里，往东门的方向跑。
她身后，那只叫如墨的黑猫一直跟着。
一路跟，一路叫。
他们一人一猫，冒着淅淅沥沥的大雨，艰难地跑出了深大东校门。
这个点，街上行人很少，但车流不减。
为了如墨的安全着想，沈词雾跑出东门后，便停下呵斥它，让它回去。
如墨却很执着，不管沈词雾怎么凶它，它依旧跟着。
于是沈词雾不得不多程着它一些。
尤其是过人行道时，她走两步就得回头看看如墨有没有跟上。
怕它丢了，或是发生危险-
玉深动物医院是深市第一家正规、大型，专为动物们服务的医院。
其占地面积是深市人民医院的一半，是国内规模最大的一家动物医院。
医院内分科明确，每个科室都有专业的医生团队。
其知名度相当于人类医院中的“协和医院”。
这家医院虽然创立的时间还不算长，但在业内的声望却是有目共睹的。
毕竟医院的院长苏子玉，以及几个合伙人，都是深农大毕业的高材生。
其中要数程雪时名气最盛。
毕竟他曾在国外一家世界级排名第一的动物医院任职过一年。
不管是在学术界还是业界，他的影响和声望都非同一般。
这也是“玉深动物医院”以苏子玉和程雪时名字结合命名的原因-
沈词雾之前就听苏子冉提过她哥和几个校友创立动物医院的事。
医院的具体位置，她也有所耳闻。
离深大很近，就在程雪时公寓对面的那条街。
沈词雾过了芙蓉桥，径直往医院的方向跑。
一路风吹雨淋。
等她到了玉深动物医院时，身上已经湿透了。
医院前台的护士第一个注意到她。
忙上前去询问情况。
沈词雾简单说明了似玉的情况。
虽神色急切，但她言语逻辑清晰，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护士清楚了似玉的情况-
程雪时正巧下班。
从走廊那边过来时，便刚好看见了沈词雾。
她穿一条纯白如雪的连衣裙，乌黑如墨的头发及腰。
全都被雨水浸湿，黏腻地贴着她的肌肤。
白色遇水则透，女孩婀娜的身材在大厅里冷白灯光下若隐若现。
所幸这个点，医院大厅里没几个人。
程雪时确定那人是沈词雾后，便快步走了过去。
在女孩同护士交接了怀里奄奄一息的猫咪后，他脱下来的黑色西装外套，也悄然落在了她肩上。
沈词雾吓了一跳。
因为程雪时是从她侧面过来的，她一心与护士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
只蓦地周身一暖，纤美的身子被覆盖，随后因为男人拢衣襟的动作，沈词雾被他的西服整个包裹住。
被吓到的那一刻，沈词雾的心跳漏了一拍。
随后她抬眸，看见了程雪时低垂着，浓密如鸦羽的眼睫。
心跳恢复，却又超乎寻常地加快搏动，如战鼓擂起。
“程雪时……”沈词雾喃喃，似梦呓。
语调诧异、惊疑，不敢置信。
替她披上西服外套的程雪时低低嗯了一嗓。
待他拢好外套，确保将她裹得严实后，方才掀起长睫，居高临下地对上她望来的视线。
他沉默了一阵，不动声色打量她素净白皙的脸。
连眉毛、眼睫都被雨水浸湿了，瓷质的肌肤上覆了薄薄水痕。
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清丽脱俗，胜过出水芙蓉。
程雪时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到最后，他也只是松开了拢着西服外套的手，退后一步，若无其事地拉开了距离-
方才从沈词雾手里接过猫的护士盯着他俩看了好一阵。
终于在程雪时退开后，朝她睇来的沉冷目光里，把猫送去了超声室。
至于前台其余两个护士，也都悻悻地收回视线，低头忙自己的事了。
沈词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转身去寻跟她一起来的如墨。
程雪时不知所以，终于开了口：“你去哪儿？”
他说着，跟上了沈词雾。
沈词雾回头看了他一眼，桃花眼温润有光，带着雾雾笑意：“找猫。”
程雪时：“……”
他跟着沈词雾走到大厅门口。
看见了闭合的玻璃门外，坐姿端正的黑猫。
它看见沈词雾，张嘴叫了一声，尾巴在地上扫了扫。
似是同她认识。
沈词雾上前拉开了玻璃门。
黑猫站起身，又冲她喵喵叫，摇着尾巴。
但它还注意到沈词雾身后的男人，并没有进门的意思。
“那个……”沈词雾这才想起了什么，回身问程雪时：“能让如墨进来吗？”
“刚才被护士抱走的，是它老婆。”
程雪时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如墨”是门外那只黑猫的名字。
他也终于理清沈词雾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沉默几秒，他问沈词雾：“你养的猫？”
沈词雾摇头：“它们是我们学校里的流浪猫。”
“能进吗？”
程雪时微愣，看着神情真挚的沈词雾，他恍惚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个夏夜。
也是今晚这样，下着一场淋漓大雨。
沈词雾和他冒雨跑回“良家”民宿。
在附近的巷子里听见了狗叫声。
本该第一时间跑回家洗个热水澡的沈词雾，忽然停下。
让程雪时陪她循着声音去看看。
她当时也是用这样真挚带着央求的眼神看着他。
十六岁的少女，骨子里都透着让人怜惜的无助。
程雪时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她的请求。
程雪时：“……”
他只觉得“分手”这两个字格外刺耳，想封住沈乘风那张嘴，“我陪你打。”
末了，他补充道：“沈词雾不舒服，你别去打扰她休息。”
沈乘风沉默了几秒，“哦”了一声，嘀咕道：“不喜欢人家还对人家这么好，回头分手的时候，女神不得为你哭得肝肠寸断。”
他本是自言自语。
没想到程雪时听见了。
噎了一瞬，才不自在地回沈乘风道：“我和沈词雾……可能不会分手了。”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对沈词雾的心意，便没有自欺欺人的道理。
程雪时想，他该做些什么。
比如先让沈乘风对沈词雾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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