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京肆与她视线汇集, 眸光丝毫未敛,甚至回味她的语出惊人。
姜语被他认真逗乐:“噗,开玩笑, 我这人就是有点恶趣味。”细想又说:“但你也没有被逗到的样子。我发现你这人还是有点奇怪的, 我遇到过这么多男人, 就你给我一种……正经又不太正经的感觉。”
李京肆环臂站定在她身侧:“那是好还是不好?”
姜语抚下巴:“说不准, 但我不反感,还有些舍不下你呢。”
“你说过几次类似的话。”李京肆借题追问:“怎么?现在打算舍下我?”
“……”
天边昏色隐隐坠下去,淡夜升起,山里最先可以看见亮星——不过此刻,这人的眼睛,会比星星亮得多。
他问得很随意,是不在乎答案的那种随意,多想的是姜语,很久也没有搭上话去。
随时可以叫停的关系。
姜语没来由记起自己对这段关系的判定。
他们之间, 好比刚才一场极速飞驰, 随心开始, 随心停下。
真要说起来,也没有那么难舍。姜语其实不那么看得懂他, 界限还有点尴尬, 不那么生疏,但也不那么熟悉。
这个阿肆是什么样的人,她看不透。他不似她,将性格外露, 他敛得彻底, 总让她幻觉他只是把想展示出来的那面展示给她,而她还很喜欢, 所以偶尔会觉得,这人有趣,就这么断了,怪可惜。
姜语伸手,搭他西装包裹的左肩,捋过细致精料,贴上宽颈,到喉结,感受他吞咽时滚动在掌心,那股涌动进脉搏的收放张力。
“你知道……”
她开始不着调地笑:“怎样接吻比较色.情吗?”
李京肆歪脑袋:“又是什么没头没尾的话?”
但这回不只是口嗨。
姜语凑身过去,厘米之距,微眯杏眼,在他双唇逡巡,说话间呼吸疯蹿,直冲人神经:“张个嘴。”
搭在他宽颈处的掌心稍稍有力,半撑她一点倾斜的身子,光影里的身子相贴相融,难舍难分。
她是先伸舌,探入,再覆唇。
与正常不同,先感受到的是舌与舌滚热湿润抵交,往更深处,再能感受到唇与唇的相覆。
微风飘然,裹罩一处疯狂放肆。
这是极密的,几秒就要窒息的纠缠。姜语很快败下阵,不玩下去,离了唇,擦了唇角带出的银丝。
熟练得不像话。
李京肆看在眼里,刚才顺手捏住她细腰,揉在掌心轻轻摩挲,“你不像是接吻的初犯。”
姜语搭回他左肩上去,“这是夸奖吗?我收下了。也真奇怪,我还挺喜欢跟你接吻。”
李京肆顿了顿,寻理说:“或许跟床上一个道理,比较合拍。”
姜语哑然失笑,好一阵压着头。
音调还牵着笑意,头没抬起来,声音先渡过耳畔:“你刚才问我的话,我告诉过你的,我要结婚了,不会太久。”
他语气极淡:“嗯,所以?”
姜语适才抬眼看他,笑藏眼底,扫他仿佛一位看客的神情,腔调拉得比正常俏皮许多,“亲爱的,我们算是在偷情呢。”
“有吗?”
“没有吗?”
“我是说情。”李京肆深邃眸光凝住,看她时渐冷几分,“我们之间有吗?”
姜语也顿住了,反思他问得这般妙的话,笑低了眼,“或许吧。”
或许有。
或许没有。
至于是感情还是欲情,没什么好分清。
横冲直撞,随时停下,或许只到今日,或许只到此刻-
这天过后,姜语原想找个时间回北海,把演出的事情处理好,意外接了吴清妍的电话,临时喊去姜家大宅。
喊的赵叔来接她,车子绕过人工湖泊一段长路,驶停在独立于观景区域的庄园别墅。
熄了火,赵叔转头提醒她到地方。
姜语扮的一身黑亮,是吴清妍最看她不顺眼的行头,见了在主厅内等候多时的人。
正对面软沙发上坐了个生面孔,但见着姜语笑得很是热情。
吴清妍指着人介绍:“这位是李家委托来的,APEX宝库的管理人。”
姜语稀里糊涂点点头,落座单人沙发,朝那人点头:“你好。”回看吴清妍,眼神询问。
“李沅给你送了生日礼呀,从国外空运回来存放在私人宝库里。”
姜语才明白了:“带我去取?”
男人点头说:“是的,用您的照片录入了个人面部,必须本人亲自入库取宝。”
吴清妍欢喜溢于言表:“这李沅是有心了,回头你得记得约人出来,吃顿饭道个谢什么的。”
姜语:“……”
“别不情愿,你俩是要准备过一辈子的,现在培养感情正合适。”
谈起这事,吴清妍很是激动,她女儿冷着脸也不影响她发挥:“你要实在拿不定方式,我跟你哥哥商讨下也是可以。”
“那个……”姜语终于听不下去,起身点了沙发上那男人,叫不出名字索性不叫,“走吧,先去拿东西。”
吴清妍跟后边诶了几声,人影都送出大门了还在唠叨。
姜语心情难说,李家这礼要是没送过来,该把吴清妍急死吧,好不容易钓来的金龟婿,还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要搞黄了-
到地方是下午,地方远得很,将要出省的边界。
APEX宝库,国内数一数二的私人藏品库,由国内外几位知名建筑师联合设计构建,隶属于李家私产——但,背后真正挂的是李京肆的名字。
不用管理人跟她解释,她也知道一二,别的不了解,就是这些宝啊钻啊姜语了解得不得了。
姜家也有私人藏品库,但规模比不上这里,宝库区域统共就有五六栋楼,每栋还分地下层和地上层,放置藏品均有不同类别。
姜语被带到首栋楼的地下一层,电梯划开,整个空间被赋予幽昏光泽,沿路壁灯通亮,赭色木质修筑,沿一条不宽不窄的小道去往尽头一扇双开大门。
管理人绕她前一步,输入密码时向她搭话:“姜小姐好像对这里一点也不好奇?一路上都不讲话。”
在普遍认知里,她是该好奇的。李家的私人藏品库,能进来的外姓者恐怕寥寥无几,但姜语表现太过平静,哪怕不惊讶,竟也一句都不问,让人费解。
她倒是玩笑语气回了句:“不好奇应该不犯法吧?”
“您真幽默。”管理人笑声还补句捧人话:“但不以为奇也正常,姜小姐很快就是李家一份子了,到时可以作为主家人使用宝库。”
姜语莫名被噎了下,敛了笑:“那我还是好奇一下吧。”密码验证成功的声响回荡,门开,她入内一步张望一排排远阔无边的展柜及封闭柜,随口问句:“为什么对外的资料解释,这个私产是李家共用,却落到了李京肆名下?”
“那可有话说了。我在这里资历算老,可以说宝库创立初始就在了。这地方私密性极高,防盗系统也是全国顶尖,有实打实的高阶机关,进来前我让总部关了,不然连正门都过不了。”管理人滔滔不绝起来:“现在吧,是提供给李氏上下存放私人贵重物品,但起初这里的创始人……”他卖关子般停顿下,酝酿语气说,“就是李先生,所以不存在落到他手上的说法。”
姜语迟钝晃点脑袋:“这样。”
“外边的资料半真半假,开始李先生做这个宝库系统时才只是给自己提供藏品所,后来经历过一次大规模扩张,才打响了名声,真实信息也在网络洪流里多少扭曲。”
管理人加快步子,又绕了一排展柜,停在一处封闭柜箱,“这里。”他动手去操作墙面的解锁机制,“我开下系统,您面部验证下就好。”
片刻,他退居到姜语身后,“好了。”
姜语上前步,面部被框进识别面栏里,精密的轮廓线识别到五官确认,前后三十多秒。
封闭柜打开,里头玻璃展柜框住一个黑色半身无头假模特,脖颈上绕条形状大气夸张的项链,粉钻主调,交互白钻,视觉冲击极强,目测至少二十克拉,就是要寻件不被它压气场的礼裙都难。
“这就是在Sotheby"s拍行五千万落槌的梦中仙境。”管理人介绍说,看向姜语:“我一会儿让人给您包装处理,安全送到您指定处。”
姜语定定瞧着这款天价项链,想不通这未婚夫婿生日宴都不来,照理该是礼物都随便应付了。偏偏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也是费解-
那天分别,姜语是第一回 收到阿肆主动报备的消息。
那是应了狐朋狗友的重聚邀约,去往北京德约招待所的路上。
姜语在后座,翻起手机,扫了眼一分钟前收到的消息,短短一行交代:该走了,姜小姐保重。
姜语抬指打了en的拼,想想又撤销,下句没打出来,底部又划出来两条——
小商贵:【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小商贵:【但我总觉得还会再见。】
摁下息屏,姜语将手机收回包里,看着窗外越拉越远的某处景观走神。
脑子很空,觉得该想点什么,又想不出什么。
私人行程姜语都不喜欢有人跟着,但吴清妍再三强调,以保护的名义在看着她,就怕她东跑西跑有什么要事都找不着人,调了指派保镖,一个主驾一个副驾。
从入德乐正厅,到跟着招待员上电梯,两人寸步不移。
到名酒馆挑了些酒开,招待员引他们去了上等夜总会包厢,门口有与保镖相似一身黑衣的保安人员,拉开双开门,姜语冷眼斜睨身后两人,进门之后,才没人跟来。
偌大包厢内灯光昏寐迷乱,吧台架了一排点好的高叠名酒,加上她刚才拿的在推车上一并送进来。
棋牌桌、台球桌、DJ台…各类娱乐设施都三三两两堆了人,这场局她是被了拉来作东的,但也就中央卡座熟脸比较多,旁的是什么人带人混进来的,姜语也不多说计较。
接了服务生端来酒盘中一杯香槟,向着中央卡座,围着一圈的人在玩骰子,走近了才看见一个最不想看见的熟脸——死都甩不掉的林起元。
朋友都在,她没坏场子气氛,顶着笑脸跟几个碰了酒,甚至刻意绕过了林起元,哪怕他连酒杯都举起来了。她明面上不说,行为上却一点不给他面子。
这算他自己过来找不痛快。
“各位玩得尽兴,就不一一问候了。”
她举杯过颈,脸上总拉不下笑,却只浮于表象,细品是空虚无度。
“三小姐包的场子是一向大方得很啊。”说话的是主位长沙发里,个显眼红发女人。跟姜语面缘相比这里其他人要多,姜语没来前,这地方都是她挂名头稳场,说话也打头,无所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大家都是来给你接风洗尘,恭喜你将要订婚的,不说点旁的?”
姜语笑得一霎凝固:“后者就免了吧。”
有人看不懂脸色还是故意为之,逮着话题激进:“这有什么,有喜一起贺,回头得空,把你家好夫婿带过来让我们都认识认识呀。”
“是啊是啊。”
“大家都可羡慕三小姐啦,本人那么优秀就算了,配的也是个顶顶好的世家夫婿。”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运气?”
“喝高了吧你。咱三小姐哪里是运气,那是凭实力配的那个李家老五。”
“好嘛好嘛,明年生日愿望我得改改,下辈子得投胎成三小姐这样优秀漂亮的美人!”
都趁这时候能蹭就使劲争着机会蹭大腿。
这种场子越多越无趣,她又不得不卖个面子,不过再后也没给谁机会扯上婚约的话题。
随便寒暄几句,姜语离场,找去了棋牌桌,围桌挨着她近的那人招呼声三小姐识趣让了座。
姜语认不全这一桌面孔,但玩个游戏总也不会不适应,跟了几局,没什么意思——这场子都是她的,谁敢让她不痛快,就是能赢也会让她一手牌。
下了桌,招呼他们自己玩,才转身功夫,林起元就站到了侧边来。
姜语半句也不多言,白眼扔下,去了一台空着的台球桌,接了球杆。
“我以为人可以不要脸到什么程度,你真是刷新下限的完美例子。”姜语嘲讽笑他,往台球桌压下身,长穿一身红黑配长裙,弯身凸显腰臀曲线,在流光溢彩的灯照下更加性感诱人。
诱上了一只咸猪手覆于腰侧。
一杆即出,各色圆球四散,这杆失误较多,姜语耐性不好直起身,球杆尾端顶着男人胸脯令之步步后退,“你发什么骚?”
他举双手作投降状,挑逗语气:“小脾气真多。我可是撂了自己的场子来找你,诚意显然,你那些朋友都被我感动了,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姜语笑讽:“你这么缺女人呢,离了我活不了?”
“野花哪有你香,我看你这也挺没意思,尽是些酒肉朋友。”林起元竖个拇指直指门外:“去我的场子玩玩,就隔壁呢。”
“林起元。”姜语叫他。
“昂?”
“你是什么品种的狗吗?我在哪儿都能闻着味儿找过来?”球杆抵着他又使力钻了钻。
“打是亲骂是爱。”他笑得越发不要脸。
姜语懒得理他,继续玩球。
“去我那儿呗。”
“趁我没找人赶你出去之前——”姜语停手,轻蔑一眼扫他:“滚。”
他却是依依不饶:“真不去?孟总她……”
“?”
提到这人她顿住那下,林起元得逞似的笑笑补全话:“她老公也在。”
姜语兴致散空,以为孟仪怎么独自来这地方,“……关我什么事?去观赏他怎么玩女人?”
林起元搓搓手,讲什么机密般:“他这会儿玩上头着,在烧钱呐,你不管?”
“你有病?又不是我老公,就算是,我也不管,玩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那他烧的可是孟总的钱。”
姜语一顿,球杆撑地,掌心摁在圆形杆顶,摆出凌厉姿态,眼中冷意横生:“说下去。”
逮着机会林起元就向她凑近,压低了声音:“我就跟你透个底儿。这杨子尧可比我还纨绔,好歹我还有我爸给的那一亩三分地营生,他是完全不干正事儿,当然,也是干不了正事的料子,给他几个工厂都能让他管倒闭了。”
“杨家除了有点钱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结婚前还好好的给杨子尧安排表面工作,结婚后就给他放养了,每个月往他卡上打几十万让人饿不死就好。”
姜语耐心逐渐耗空:“……你嘴巴不干么?”
“谢谢宝贝关——”
“能不能说重点,你不累我都烦了。”
林起元话噎回去:“……就知道你没什么好话。那杨子尧哪满意,当躺平富二代还闲钱少,除了家里那份,最近还求了孟总定期搭钱进口袋呢,一搭就是七位数,这小子花起来跟流水似的,全哄小女人去了。”
一顺溜的话,磕巴都不打一个,看得人直呼人生百态,关系塑料的无下限。
姜语歪头笑:“你就这么……把他卖了?”
林起元环臂无所谓:“我跟他也就表面交道的数。”末了还上前蹭蹭她,言语目的性强:“哪有跟你床上那道来得亲。”
姜语冷淡指指身后:“我带了两个在门口,你要不跟他们打打交道?”
林起元立马后撤:“我可是卖朋友给你通消息啊,搞这么不仗义?”
“你倒是掂量自己的嘴,恶心到我了怎么办?”
林起元也不跟她继续斗,嘴皮子上就没赢过,话题绕回去:“……总之我都告诉你了,这事儿我也觉得他做的不人道,花着老婆的钱讨女人欢心,真tm孬。”
姜语定着眼没说话。
她不止一次劝过孟仪全身而退,但商业联姻,关乎到的是两家利益,想退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每次孟仪只感叹自己倒霉,摊上一个被家族放弃的人,但为了这条关系稳定的,家族站队一体的商业利益,又不得不去维系。
姜语是不太想掺和孟仪跟杨子尧这道事,但前提是,不舞到她眼前来。
连花老婆钱养妞的事儿都出来了。
欠打。
握住球杆往桌上一扔,混在dj乐里发出的声响也惹人注目。
道道眼神只看见三小姐莫名起了火意,看眼林起元,“人在哪儿?”-
进去没多久,包厢门便又被拉开,招待员走开身,两个保镖才看见姜语出来,不由分说把人堵住去路询问缘由。
姜语目的明确,逮着个就上手拆人领带,黑色墨镜下可察的慌张,后退一步又被姜语扯回来。
她笑:“干活了。”
领带拆下来,姜语往手上绕。她穿的中筒短粗根,轻踢边喊林起元走前边带路。
保镖跟上来,立马明白她的意思,“您要打人?不用自己动手的。”
姜语笑说:“自己打着才带劲。”
后人劝阻:“您伤了手怎么办?”
包厢一条拐道上对立设计,姜语没跟他费口舌解释,步子加快,在林起元后头停在路侧不远的包厢门口。
林起元没先进去,后退到跟着的保镖身旁,看着前边踹门而入,保安都不敢栏的女人,怪瘆得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家三小姐这么带感?”
保镖冷漠脸:“三小姐练钢琴。”凌厉眸子朝向他,“也练拳击。”
话音才落,厅内动荡。
乒铃乓啷,尖锐声响阵阵不停,混在玻璃碎地声音里的喊叫也显明。
远远从门口看,一身匿进流光四射里的黑裙,黑皮筋扎低马尾,带上行动不大方便的粗高跟,赤手空拳,重力落下,拳拳到肉。
被按在沙发角落里的人,除了惨叫,连反抗余地都没。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林起元简直要惊掉下巴:“那她还带你俩?这tm走小黑巷也没人能动啊。”
保镖:“……”
林起元又抚下巴思考:“说来,她还没这么打过我,是不是还喜欢我呢?”
这自恋劲连保镖都看不下去:“三小姐应该很少冲动。不过……”顿了顿,特意拎这段话出来:“你可以挑战她底线试试。”
林起元:“……”
另一边沙发上,杨子尧终于有空透了口气骂脏话,拿开格挡脸部的双臂,顶着鼻青脸肿滑稽至极。
“你他妈谁啊?!有毛病啊!”
姜语喘气小歇一会儿,膝盖曲压在他胸膛,低垂眸光冷而傲,“你三小姐。”
理智在神经中枢边缘徘徊,杨子尧宕机半刻才回神,底气没了,话还硬着:“……那你有理打我了?孟仪都不管,你他妈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姜语顺势下一拳过去:“你配提她?”望着四周男男女女,惊恐讶异目光,平日里好生奉承,出了事一个也不敢上,一句话也没人帮扶。
姜语只觉得他可怜:“我也是想不通了,孟仪这么真性情的女人,怎么偏偏软在你这?”
“我怎么她了?她乐意你找她去啊!我tm逼她犯贱啊?你就是有病才会跑来跟我撒气!”
又一记猛拳过去,喊叫声更大。
“你俩迟早得离,她不可能忍你这种垃圾到死。在那之前,别再试图沾她一分钱挥霍,养你这些花花草草。”姜语有意再扫眼这边一圈的人,威胁满满,再看回杨子尧头发糟乱,野性味儿十足的皮夹克跟在他身上都受委屈,一下气笑出声:“有那个窝囊劲,你该去求杨家给你多施舍点,当个靠老婆的孬种,更tm丢人现眼。”
杨子尧在这之后都不敢再放厥词,他似乎已经明白骂得越凶,她打得就越狠,就那么任她发泄还算能有个头。
姜语是全程专挑脸狠打,手都打麻了才起身,指节微微红得泛青,或许实在气愤,她也觉不出疼痛——往日里光是听孟仪讲解她这个神仙老公,她就要气血翻涌,如今逮着机会打,还不得可劲儿揍。
姜语从兜里掏手机,对着一票人拍了个全景视频,最后定格在受尽屈辱的人。
不急不慌打字,告诉孟仪人已经打过了。
别说包厢内,包厢外的林起元都吓懵了。脑子打鸣,无意中早就后退俩步,嘴里喃喃:“对不住了兄弟,我真没想到她那么猛。”
真tm变态啊这女人。
说好的柔美可人钢琴家呢?嘴皮子狠就算了还是个暴力狂。那个打法,无任何防护,完全就是豁出那双手去的,说是疯过头都不为过。
人都打得没块干净地方了,她却只是裙子有点开裂小口,头发散乱了点,慢条斯理重新绑好,缓步走出来,拆下揉皱的领带扔回给保镖。从他手里拿了包,掏张卡递给招待员,两指相夹对着保镖:“留个人,跟前台配合处理后事。”
接着头也不回,向远处电梯口走。
林起元惊魂未定,人走出去八丈远才磨蹭跑上前,叹道:“你下手这么狠?不怕惹什么事端?”他缓了缓,绕了个还从没在她面前提过的事:“我记得你要跟李家老五凑一线吧,万一漏点什么风给搅糊了?”
“杨子尧被杨家放养是你说的,那么请问一只丧家之犬,杨家有什么理由来得罪我?得罪姜家?再说,这消息就是放出去,谁更没面儿?”
用老婆的钱偷情被老婆闺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怕是杨子尧要上赶着去封锁消息。
林起元默了一会儿,佩服了:“……还是你深明远见。”
姜语环臂走得步子更大,“我倒巴不得搅糊呢,以为我多稀罕攀这个门,搅糊了我还省得偷情。”
林起元抓重点追问:“偷情?什么意思?你偷谁?”
“偷谁也不能是你啊。”姜语要被他逗乐好几回,电梯门口停下,指间点在他敞开内衬里,“忘了跟你说,你那药挺不错的。”
林起元拉个长脸:“?”
那只手游离到肩处,拍了拍,笑说:“很带劲。”五指张开摊他眼前,“五颗星。”
电梯门开,余下那个保镖跟姜语走进去,林起元才抬起脚,姜语转头,盯他,眼神犀利,跟刚才毅然决然要去打杨子尧一个样。
林起元看看她的拳头,立马怂了-
京北日头较多时段,夜里风躁,不算太凉。
姜语大咧咧挎着外套,任风往内里灌,脚步悠闲,边走还在包里掏镜自照,妆容好得很,补了点口红色,东西放回去,角落里一件不算起眼的东西捯饬出来。
她捏住没拿出来,凝眼这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小瓶管,瞳孔愈放愈深。
地下车库,脚步由缓至急的变化清晰,惊动跟着的黑衣保镖,在姜语直往主驾钻时,箭步追过去拦住。
论身高,姜语得仰着他,但那股凌驾之上的气质完全不落下风,“我开车,有问题?”
他眼尖多问句:“三小姐还要去哪吗?”
姜语:“回家。”
“好。”
姜语开门钻进去,速度拉上了门,保镖绕车身去副驾。
几乎也在车门紧闭后的下一秒——
所有车门一键内锁。
“三小姐?”
车子引擎响彻在库内,还在车门口的人才惊觉自己被耍,他家三小姐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车开出去是来不及反应和追逐的几秒之隔。
“三小姐!”
那人跑出几步,出口就那么一条,跟车又一辆便完全挡住前路。姜语再瞟眼后视镜,人影早溺进弯绕车库里-
车子只开出一段,停在路边,姜语电话打给了她自己的私人司机——没喝多少酒,但她还是惜点命。
打完这通,在手机里划拉着,凭着潜意识播去一个电话。
手机架一边,点了公放。
接通后一霎里,她没讲话,对面也没声儿。
斗着什么劲,似也觉得无趣好笑,姜语打破了沉寂问他:“你在北海哪儿?”
电话里有些迟疑:“你喝酒了?”
“一点吧。”
“听声音,不像一点儿。”
姜语被气笑:“……你管我呢?我问你话也不说,报个地址难为你了?”
他顿了顿,又问:“怎么了?”
包放副驾,卡扣拉开,姜语往里看了眼,唇角牵抹笑:“我裙子裂了,找你换一套行吗?”
这说法太过拙劣,他也忍不住拆穿:“不能寻个好些的理由?”
姜语笑说:“这不够好?找你还需要理由过关,你也太难为人了。”
他也被逗乐,听筒里荡出细微呼吸声。
车内幽静,她听见他说话:“我在雅居。”
他并没多问,起伏沉沉的呼吸通过传音筒,在道路尽头更深的夜里,像极催眠曲,能听着在高速路打昏那种。
随后气声中断,那道嗓音寡淡沉哑:“过来,给你裙子换。”
第15章
姜语这人从来是阴晴不定, 随时随地,不需要理由地下道通牒。
接到电话,选择圆谎, 都在李京肆的预料之外。如果知道多此一举, 几天前他就不会为了多给三小姐找个话题, 硬说自己回了北海。
这时才从外地赶回京北, 在新锐那边结束完会议,跟进一些公务事宜,忙到快零点才抽身。
轿车向市中寸金寸土的内环路开。
电话在幽闭车内,开不开公放都一样的效果。副驾的张博听在耳里,直到李京肆那句“过来”出口前,他还不以为意——李先生没必要陪这么个矜贵小姐消耗精力,一通电话想把大佛叫过去,未免异想天开。
张博悻悻问句:“老板,是现在就近赶回北海?”
连司机都没想到大晚上还要跑个小长途, 后视镜里看了又看, “那我在前边儿拐个道。”
张博恹恹嘟囔, “奇怪了。”
“怪什么?”后座仰靠的男人稍稍歪头,侧眼扫过副驾, 半高领长袖套敞开的黑白格齐膝大衣, 才显得没那么威慑压人。
张博转眼看他:“老板,我想不通您怎的这样迁就她?”
“该是她比较好玩。”他思考着又问:“过分凸显吗?”
张博不敢回多的嘴:“……没有。”
想想李京肆往年那些跟在身边的,磨破嘴皮子想请他去做什么都是炙冰使燥。
偏偏是这个姜家三小姐,让他纡尊降贵, 装得一身低价, 除了足够漂亮,张博还没探知到姜语值得李京肆这般相待的优点。
到底三小姐是特别些的-
同样掀着干燥空气与风浪, 北海距离京北并不大远,连夜驱车前往,夜路影响下也不过四五小时车程。
到时是凌晨四点。
该是通知了雅居仆佣,这个点起来,将姜语好生接进来待着,司机留在车内小憩。
再问起阿肆,那位妇人只说:“先生外出办事,今夜应是在外边留宿,说是临时赶回。”她请姜语就坐,斟杯茶待客:“您先喝茶,暖暖胃。”
姜语无心注意到茶桌上的檀色杯具,那晚碎了一两只,现在便全套更换了。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姜语问。巴⑴④⑻以6九63
妇人摇头:“没有。大概不会太快。”
因她而被一道拉起来招待的有三位,姜语待过几日,不见最熟悉的那对母女。
却觉抱歉说:“我来,该是搅扰你们休息了。”
“这不妨事,先生委托,还连夜回来,自也是高兴的。”
到这她才思虑,她竟这样我行我素吗?连夜跑来北海,闷着什么气,第一个想见还是他。思虑之后又叹多愁善感,怎么脑子里装的东西越来越多。
罢了招呼她们离开:“我自便就好,将人都遣下去休息吧。”
她们却没肯挪动寸毫,姜语看懂顾虑,补话道:“他回来了,我跟他说。”
她们面面相觑,迟疑着,倒也听了劝。
“您要是等累了,可回房躺着稍候,还是您之前住过的地方。”
空阔茶室静下来没一阵,姜语就回了房,不算轻车熟路,绕了两个偏道才寻对地方。
进门时收到的消息,她一时只顾看,门也没带上。
小商贵:【到雅居了?】
才打出几个拼,屏幕闪开,到来电页。
姜语笑了笑滑接,掌举手机,小包置于软棕沙发靠背顶,里头掏支烟,单手划开砂轮点燃,“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不在雅居留宿。”
他就说:“你来,我便奉陪了。”
这话之后,姜语片刻顿停,咬在齿间烟蒂不自觉使力——有一瞬间突然想通了,她为何总在憋闷时想起他。
“说真的。”姜语捏下烟蒂,雾里缓声开口:“你有时就像一个满分玩偶,挑不出毛病,让人喜爱得不得了。”
……
房间里灯也没开,没人说话,山中浓夜无声无息,连呼吸也静。
姜语等了他一会儿才问:“怎么了?”
忽地一瞬,屋内灯光大亮。
就接在询问之后,脚步声由轻至重,清晰地从无到有,然后,她转头过去。
“这算是夸奖吗?”
是她已经听惯了的,时而沉哑,时而温柔如此刻的声音,在听筒与现实的交界,同时响应。
她真的不吝啬去夸奖:“你更像个惊喜制造机。”
烟蒂叼回唇间,她捞出包里那盒细支,步停在男人身前,单指抚开盒盖,捋起一根,递到他嘴边。
在他思考咬或者不咬前,她说:“在我这儿不用虚伪,我也好不到哪去。”
之后他张嘴咬住,低身,烟头与她相抵,火花互燃,那速度很慢,慢到她思考是否真能点燃。
耐心都要磨灭,火星子终才跳跃过去。
烟雾介于中间,所见面容模糊。
姜语叫他:“阿肆,烟拿开。”
在他由这话置下烟嘴那刻,她反去倒吸一口,稍踮脚,掐掌他后脖颈,浓郁的尼古丁连同这个深绵的吻并同渡入。
而也在那刻,她感觉到另一股冲味直击咽喉,呛得她洇红眼尾,挤得泪光涌动——这老男人,也tm留了一嘴二手烟,跟她学都学出范儿了。
她想逃,却反被他掐住腰际,任是推他,咬他,眼泪再憋回去也没挣脱开,由着浓雾在呼吸交换间涌出四散,刺激感官,迷乱视线,辛辣的烟草味混合黏液交涌,翻动,方生方死。
姜语憋了好大一口气,不知道是多久之后脱力后撤,那股刺激辛辣烧过肺,她咳得想死。
仰头看他笑得病态:“出息了。”
李京肆没好到哪去,接个吻,像在玩命,偏了头又扭回来,“你总不安好心,我只是有样学样。”
“这是有点脾气?”
“没有。”
“你有。”
李京肆不跟她争了,“所以你千里迢迢到这儿来找我,就为了灌我一口二手烟?”
“你在期待点别的吗?”姜语说话直白,就那么骨碌碌地,把本该难言的禁秘摊出来鞭笞:“每次见面都做,你不腻味呢?”
后来姜语才开始后悔自己缘何问出这句话 。那一瞬间她像是被推进沼泽里,潮湿泥沙掠夺最后稀薄的空气,以至于没了正常理智。
在他那句:“我们除此之外,有别的见面必要吗?”
问出口后,她的思维在十万八千里外拉了回来。
是的,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见面的意义没有之二,一开始就清楚的点 ,姜语却郁闷起来,这郁闷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她特意斟酌了不那么矫情话:“我拿你寻开心不行?除了床上,你还有很多方面讨喜。”
“可以。”他指尖掸掸烟灰,作副无所谓姿态。
姜语再退一步,转身,向沙发走,背对问:“你今儿有事没有?”
“看你。”
“什么意思?”
“可以有事,也可无事。”
她色淡瞳孔只是静静凝着,也泛一股朦胧潮气,“你惯会骗人,从这张脸,到这张嘴。”很久,她没忍住问那个困惑问题:“为什么?你从未向我索要什么,我倒自觉亏欠。”
“我会要。”李京肆迈步走近,虎口支起下巴,“只是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姜语没在看他,手从包里翻进翻出,侧对着,掌心里捯饬什么,“前提是我给得起。”
“你给得起。”
李京肆瞟一眼好奇过去,跟着侧身,来得及见她将一颗白色药粒仰头化进嘴里。
“在吃什么?”李京肆问。
“药。”姜语说,平静指了指桌边,“帮我接杯水来。”
李京肆照做过去,壶里倒杯温水,这杯子每日清洗,早先是专门备给她在这儿住的两天。
水递过去,他问话:“身体还没好?”
她答的头句莫名其妙:“我这是头回吃。”
“?”
既不搭前言,也不搭后语。
“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少女轻轻歪头,那一点微笑弧度慢慢清晰到令人觉察,“你帮我试试?”
她眼神纯澈,像白猫,像汪清水,就是比作月光,她也担得起这气质。
“……试?”
这语意才让李京肆慢慢回味过来。
她是这样崩裂的人,可以高洁如月,也可以恣意放肆,甚至融二为一。
……
啪啦震响,姜语没握稳的玻璃水杯碎一地,温水溅到逐渐升温躁闷的白肤。
当她每一口呼吸都开始渐渐地不顺畅,李京肆才完全明白了。他见到她耐不住靠近,蹭到他身上,或许她此刻还能思考。
思考着跟他说:“只存今夜,然后我们分别。”
李京肆很轻地皱了眉:“你在跟我道别?”
“是。”她在他耳边呼诉热息,“阿肆,我一点也不信这是你的真名,但是没关系,我们只剩下现在了。”
大掌游进衣里,在这话之后发狠地摩挲掐捏,那瘦白身子异常敏感地瑟缩一下,烟掉地上,他往前移步,指间烟撮地上,连同她那根一块儿碾灭。她迎合着又抵回他胸膛,时进时退地磨蹭,她有种浮于表象的乖张,最具惑人能力。
“你要这么说,我便越不舍了。”
他在说不舍,语气却听不出情绪,像在这种情景下的随口调情,也或许是姜语此刻意识朦胧,时而清明时而混沌,自己也辩不明。
“那你带我私奔。”她开始胡说。
第16章
李京肆从这一刻确定, 姜语没有意识了,她只是个被药物主宰的情.欲载体。
室内调了暖光,从门口进来的右侧, 一条小道通进卫浴, 沿路长灯铺亮两道紧挨身体。
李京肆在把她往里推, 绵长的吻像极被架上热炉炙烤, 将人抵到冰凉门扉,她细哼声不悦。大掌游下腰侧,顺推开浴门。
药效开始经历过一个缓慢期,压制她的思维能力,随后以极速蔓延渗透身体每个毛孔,撑红皮肤。
以为他是爱护,没舍得让她受凉,下一刻就被放在了洗手镜前,一层一层剥开, 不着寸缕。大理石台面附着, 刺激得她开始总会乱动弹, 室内暖温上来才顺从些。
沉溺之际,她盯注亮光下的雄厚上身, 那仅看着就激起凉意的黑金龙头, 掌滑下,抚过,轻吻,舔咬。
姜语才成年那会儿, 也想过学着身边同仁, 弄些气质张扬的刺青。但她需要上台,在万众瞩目下演出, 礼服总是风格迥异,常会露肩露背露大腿,吴清妍几次呵斥她少搞这些有的没的。
“你是真的很喜欢它。”
他在头顶笑,哼撒热浪熨烫她的发丝。
然后,她被翻转过来,大掌虎口紧扣着她下颌被迫与镜面相视,目睹绽开的狼藉与污秽。
李京肆没来由地想,如果这位倨傲重面子的小姐尚在清醒,或许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体位出现。
他附着她耳边那声带出滚烫气息的笑,似讽刺她此刻无能,她竟就这样毫无保留把自己交于他,是她过分大胆还是实在信任。李京肆想不通。
那是将人唤回原始情y的药物,放大渴求与索取,席卷人本身的理智,致人顺从,迷茫,迷恋。
有时候,其实也分不清是谁在掠取谁。无论是往日清明着沉欲,还是如今,疯狂失智。
永远是两头野兽撕咬博弈,谁都想争个上风-
孟仪给姜语打过电话。
那晚杨子尧跟她怨天怨地,被她头回由着自己当泼妇应过去。
德乐那边闹出的动静不小,马觉连夜回国,知道是姜语整的事端前还气势汹汹,知道后就蔫儿了。但姜语不在,来交涉的是孟仪,两人配合处理,把消息封得死死的。
再接到姜语的回电是第二天下午。
孟仪把这边的事情都跟她复述了遍,谈到打人的事上,语气并不高兴,话里是忧心她给自己找事上身。
“他这幅鬼样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你马上都要订婚了,干嘛还冒险把自己名声搭进去?”
姜语才起不久,坐床边,堪堪挂着之前在这儿的暖衣,腰杆子挺不直,手捶后脖颈疏解,跟她讲话:“他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犯贱了,这谁忍得住?”
孟仪登时没话讲:“行吧,话糙理不糙。”又很激动说:“不过你真把我想干的事都干了,这人就该多打几顿。”
姜语:“打呗。就那细狗样,你还怕打不过?”
孟仪无奈说:“这不是看在两家关系才忍他。”
听这种万般无奈隐忍,姜语都听麻了。原先她还只觉得结个婚没什么大不了,杨子尧跟孟仪也是八竿子打不着,谁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忍不忍的以后都别给他一分钱了,他爹妈都放养他了,你管他自生自灭呢。”这事儿要不想起来还好,想起来退一步她就气血翻涌,“还有那个杨家,我是真想骂,这不骗婚嘛?啊,结婚前好工作把儿子养着,结婚后就把这最小的废物放养了,就趁机会把拿不出手的配你这块儿好蛋糕?”
孟仪哑然一阵,电话里连呼吸都轻了,“你都……知道啦?”
姜语扶额:“不然我能过去揍他?就不是个东西,他跟他家都不是什么好货。”
这样说,孟仪还挺不好意思,她平静无波去处理了这事儿的后顾之忧,至多家里就回嘴了杨子尧几句,还不如姜语反应来得真实。
“说得对,你消消气。下回他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念在夫妻一场答应他了。”孟仪语气坚定安抚她,“以后……要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跟他断了。”
“……”
人一定要让自己那么无路可走了才肯行动。
姜语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未处其境,也难尝其苦。孟仪顾虑的不是杨子尧,是杨孟两家几年稳定战队的关系,联姻便是将这关系打实,打深,共享到许多商利信息。
正是她站到这个位置,才不会那么我行我素,不顾后果。
几经沉默,姜语开口语气少些严肃:“能离就赶紧离,你是一人独大还是找个更好的都把他踹了。杨家真是什么垃圾都拿来配你。”
孟仪噗嗤笑:“骂到我心坎里去了。你要是个男的我指定踹了他来嫁你。”
姜语波澜不惊说逗话:“咱俩去国外扯个证一样的。”
孟仪作戏夸张:“什么?鱼鱼你竟然对我有这种想法,那李老五怎么办呀?这事儿我们可得瞒好了,不能让他知道了去。”
只听声音,姜语都能脑中描摹她那边的面部表情,手舞足蹈。
莫名也被逗笑:“够了啊。”
气氛松快些,这事儿才算揭过去。
孟仪话锋一转问:“话说你人在哪呢?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我差点给你报警。”
“北海。”姜语答话坦荡,“跟我的小情人道了个别。”
孟仪哼声看透一切:“道了两天的别噢。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姜语看了眼不远挂钟,“就……等会儿吧。”
孟仪:“行,明儿我正好事少,去我那儿约顿饭呗。”
几乎是贴着这句话过去,遥遥所及处闪现一道对门高的人影,话音稍微扬过来。
“起来了?”
“看看你的裙子。”
传入听筒里,再不清晰,也能听出话,听出是个男人。
戏精又来:“嗯???我觉得这时候我们不应该在通电话。我马上溜。”
后话没注意听,挂断了也全然未觉,姜语盯在门口那人,手上揽着的那条燕麦色交叠纯白的连衣裙——是徐梦那清新审美都挑不出来的衣服。
姜语难言表情挤作一起:“你是怎么觉得……我会喜欢这种?”
“我的私心。”他一句也不狡辩。
姜语拗开脸笑着:“你倒坦诚。”
李京肆踱步走近来,挽着裙子的小臂打开,向着她递。
有一刻姜语确实多想,想他是不是变态,是不是有什么就爱看她穿得显小、显清纯来满足他个人性癖的心思。
直到他再开口:“你多穿些鲜艳衣服,显得人开朗些。”
“……”思绪一股脑淹回去。
后来想想,那是他第一次,在欢梦之后,仍然出现在她所见之内。也没觉察相处到了尽头,出了那么些个例外对待,是怎样预感不好的走向。
姜语再看眼那衣服,伸手接了过来,笑着:“你不如把我逗开朗些,好过扔件矫情小裙子给我。”
李京肆说:“这是很早便要送你的。”
“?”
“你生日。”
裙子放上床边,姜语闻言顿然笑笑:“八百年前的事情还记得。”
“这裙子是高定秀款,设计师的个人私藏品,有价无市,我卖个朋友人情要来。”罢了他还能把话梗接上:“交涉运输,耗了八百年。”
姜语笑笑,注意点却不在话里,这种掐腰聚胸的设计,最要求身材贴合才穿的出好版型。
“你知道我穿多大?万一不合身?”
“我知道。你身上哪里我没摸过?”他浮着笑,视线往下,至上,作打量模样,“这也是一种测量方式。”
“?”姜语没话说笑叹:“你偶尔没脸皮,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姜语几分钟套好衣服,出门时,他在院里等。
头回到这儿,她最先注意到的那个小亭子,亭子旁栽的参天梨花树,这季节干枯枝败叶,他直身背立,瞧得出神。
不知是姜语刻板印象的滤镜,还是他真有些特别,往哪儿站,就能成为哪儿的风景,那背影在环境衬托,显得孤凉。
姜语在通向亭子一段廊道前端喊他一声阿肆,他回头没应声,步履时缓时急向她走。
步停她身前,看她很久,笑说:“我说它搭你好看来着。”
姜语笑笑不应声。
裙子层次堆叠成蓬蓬效果,附配了条暖绒披肩,他这是把她打扮成乖乖女模样。
不足是没机会配套的粗高跟,乍一看有种不伦不类的美艳感。
李京肆一路送她到了雅居院门外,姜语车子停在那,司机站车门口等,见到人眼睛亮了亮。
站停门边,姜语侧身对他说:“就到这儿吧,不用送了。”
“不再说点什么?”李京肆抄兜站得直,挺拔身姿,神情有时寡淡,从里到外只让姜语看个表面斯文。
姜语卖出去悬空一步回缩,思虑半刻,蹦出几字:“……多谢相陪?”
“这么客气的话?”
姜语矮下脑袋笑,“走了。”
司机绕去后座给姜语开了车门,毕恭毕敬喊声小姐,该是昨晚没睡好,脖子不大直的起。
姜语点头说:“辛苦。”
司机笑笑摇头,“没事。”老远注意到她装扮,说上了话他才接机问:“您换了来时的衣服?不过这风格搭您也新奇漂亮。”
“噢。”她原是打算头也不回的,准备侧坐进去时,余光里那身影还在,随意敛目,深深看去他眼,笑说:“原来那件他撕了。”
第17章
来电不断的不止孟仪, 看丢了人,吴清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到京北姜语才给回电话,被遣回姜家吃顿饭, 实则面谈。
一顿家宴, 除了还在挂牌无所事事的姜文到场凑热闹, 就吴清妍和她面对面。
僵持许久, 厨房将菜都上干净,吴清妍才板着个脸问她:“去哪儿了?”
姜语淡定往前夹菜,回答说:“去和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断干净了。”
吴清妍无言以对,想训点什么话都在喉咙里喊不出来。她是一句谎也懒得编排。
姜文精神了:“真假的?你比我还猛。”
姜语冷笑:“那倒也不及你,几个月泡不到一个妞还反被人耍了。”
姜文:“……”
“你俩都好不到哪去。”吴清妍去揉额,糟心摆脸上,“都是祖宗,正事儿当前就不能安分点吗?”
姜文无辜:“我都已经被勒令安分了。”
吴清妍盯住姜语,筷子停下, 摆明等她讲什么话。
她却不似姜文又怂又顺, 从头至尾吃饭悠闲, 对上目光去只说:“把你的人都撤了。”
吴清妍没点窘迫感:“我那是为你好,很多事情你都不知轻重, 也不小的人了……”
多的话进不到姜语耳朵里, 很快也被一通电话喊下了桌,走出用餐厅,没打算再回去,穿过庭院往大门去。
铃声要戛然而止才接上, 跨境来电, 备注是她以前艺术院校的老师。早两天同样的号码给她播过,说是学院邀请往年优异校生作建校六十周年庆到场晚会的特邀表演。
她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眉驳情面。这通电话是问她什么时候去拉斯维加斯, 说周年庆在大半月后,但希望她能早些过来,和大伙叙叙旧,聊聊近况。
姜语无奈说家中事多,尽量早些来。
再寒暄几句,姜语往前看见匆匆来的赵叔,随便了结了话头,收了手机才去搭话。
“赵叔?”
“诶,小姐回来吃饭吗?”
“刚吃过。”姜语问他步履匆匆,“你这是……”
赵叔指指身后:“我送家主回来用餐,他还在主厅与人通话,我来跟厨房交代。”
姜语蹙眉:“我爸也回来了?”几秒思虑,果断背身,“那我绕个后院走。”
赵叔:“就走了?”
姜语停步,笑望他眼:“不然留下来跟他畅谈人生?”
他与家里人的关系,莫说别人,赵叔最看在眼里,听到这里就明白,“那您快走,我站前边儿给您望着风。”
姜语笑说:“你忙去吧。”
接着头也不回,挥挥手,步向后院速度越快-
林起元那儿拿的药物并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
在那天之后,姜语时断时续地晕乎了几天,甚至有时迸发余劲,燥热难耐起来——好在也只是一会儿就过的余劲,不然真要让她产生一种离了那男人就开始念想的错觉。
正好卡在月底最后两天,姜语回了北海城。
才到地方,姜语给徐梦通过电话,报个情况,再说晚点聊聊演出的细枝末节。
前往商厦住所的路,是刚好能够一道之差,绕过徽宫,她没选择从那绕过去的偏远路,这样有点蠢——包括那人随口一句承诺,她没放心上,关于最后一场演出,她只字未提。
说是分别,她当真也没回头。纵有留恋,回归事情本质,他们算什么,玩伴?有什么玩伴搞恋人那套难舍难分。
想想都搞笑。
姜语索性约了徐梦出来吃完饭细聊,特意问她附近贵些好些的饭馆酒楼,寻之一家过去。
点的菜均价几千,上了包间满桌。
徐梦惶恐着劝她好几次,头回她接待的主来带她吃这么贵的饭,稍微两三道就是她大半一月的工资。这便宜她占得心慌。
姜语笑声说:“要是我自己吃就随便点了。这顿算我谢谢你这段时间。”
徐梦慌张摆手:“那是我份内工作,您不用这么客气。”
姜语不喜多事,“行了,点都点了没什么好讨论的。说说明晚演出。”
徐梦呆傻一会儿,筷子平放碗上,正襟危坐说:“噢噢……是这样,您推拒的场次包含几位演奏厅特待的贵宾,资方一合计,决定在最后一场请几位都来见个场。”她加快了语速,心里还紧张,“说赔偿可以压低,或许需要您……多准备两曲。”
果真姜语很久没答这话。
突然通知,徐梦想好被拒绝,脑子还在转编排好的第二份解决方案。
姜语支着下巴歪头:“这事儿才跟我说?”
徐梦放低脑袋:“对不起……我觉得以您的性格不会同意,现在告知您,是想跟您交涉商谈下第二种解决方案。”
姜语轻叹,多的话没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多准备两套礼服就好。”
徐梦脑子打了嗡鸣:“您这是……答应了?”
姜语环臂靠上椅背,半阖眼皮盯着正对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远道而来,也不好驳人面子。”
“多谢您!真是太感谢了!”徐梦一阵又哭又笑的,刚才还在思考如何难办,这会儿就迫不及待掏手机给演奏厅那边回复,脸上盖不住欢喜,嗡声嘟囔什么,“这下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姜语才问早先注意到她的异样:“怎么了闷着脸?就因为演出?”
“……也不全是吧,说来不怕被笑话,我刚和男朋友分手,老板这几天还说我状态不好。”徐梦沉浸着回复与意外惊喜里,什么话都往外蹦,回复完抬起小脸,顶着双眼乌青问:“真的很颓吗?”
姜语唏嘘表情,笑答:“谢谢我的时候不颓。”
徐梦挤出个很难看的笑。
姜语没憋住,问她:“怎么分的?”
徐梦捧着脸颓靡:“渣男出轨。”
“那有什么好苦闷的,你该庆幸,早早甩了个渣男。”
“……说的也是,我就是有点郁闷。”
“别闷了,好好吃一顿。”姜语向她抬下巴:“点了很多,吃不完尝个味也行。”
徐梦要感动哭出来:“姜小姐,我发现您比我前男友好多了。”
姜语顺话逗趣:“还比你前男友有钱,不然你跟我好了。”
“嗯??!”
她还愣着,姜语就转了话问:“你在演奏厅工作多久了?”
问话转得突然,徐梦恍惚说:“五年左右,我毕业就在这儿了,从基层到现在升了小管理,才有机会负责接待您。”
姜语悠缓点头:“嗯……只是我在这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行程不太固定。这样好了,联系方式我留着,有机会,让你接个私活,价格好谈。”
徐梦喉咙咽了又咽,受宠若惊:“这……真的可以吗?”
姜语笑,反问:“还郁闷吗?”
这好比是天上掉馅饼,人生难遇一次贵人。
她那股颓气一挥而散,举杯酒恭敬,说话都打磕,顺乎出句:“……我、我敬您一杯!”-
翌日白天,姜语跟徐梦去过了眼礼服,挑选了几套中场更换。例外加的两曲,商议下用了姜语在读艺术学院时比赛的原创曲子。
她掐着时间才回来的,什么事情都堆在一块儿做,忙一下午晕头转向,饭都顾不上吃,随便找个餐厅对付就算完。姜语又跟着演奏厅那边去确认了一下舞台效果。
徐梦刚从侧边拿着文件夹跨上台,到姜语跟前,“咱们先去换个衣服把造型做了吧,今晚我对了下,只留了您的贵宾场,可能有些赶。”
“没事。”姜语接过她递来的手机划拉。
徐梦注意力在她身上:“最近是越来越冷了,您怎么私服也穿那么少?”
“北京那边晴多阴少。”
“噢!忘了您才回来。”
姜语吩咐说:“下场了到衣帽间找两套给我就好。”
徐梦点头:“嗯好。还有等演出结束,更衣室那几套都是您个人的贵重礼服……”
姜语向她掀掀眼皮:“不用操心这个,我让人处理就好。”
“好的。”
徐梦松心笑笑,走下阶梯,直往后台化妆间,漫不经心张开手里文件夹,神态有点儿奇异,“还有件事。刚才收到消息,说有个大人物临时到场,还给加在中心座,全场都要重新调座,今晚来宾名单有些多,这调起来可麻烦。”
姜语脚步顿顿:“临时?你们演奏厅什么时候还会坏了非邀禁入的规矩?”
徐梦左右看看过路人,凑她耳边:“听说来人不简单,该是惹不起。我在演奏厅待了五年也是头回遇到这种事。”手里白纸资料举了举说,“我刚拿到的消息,看看?”
“你先慢慢看吧。”姜语笑笑往里走,换衣室门口有人推着礼服架等着帮她换。拍了拍徐梦便走过去。
礼服厚重繁琐,穿起来费事,倒腾了十来分钟。姜语一头卷发都散下来,一会儿还得再拉直做造型,化妆师在后边整理完东西,帮着整理好裙摆出去。
徐梦还在沙发上捣鼓那几张白纸,还深入模样,几分意想不到跟怀疑人生。
姜语跟两个负责造型妆容的走到化妆镜前,都让她丝毫不觉。
姜语笑出声:“什么大人物,看得这幅表情?”
徐梦惊得肩膀直颤,啊着嘴哑半天蹦出音来:“我刚在搜索引擎和那个名字之间反复横跳了数遍。”她眉心皱得很深,“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啊……”
“怎么匪夷所思?”
徐梦感叹那句:“姜小姐您可真厉害,连这种人物都来现身。”
姜语才堪堪视线注意过去,“谁?”
徐梦忻忻走到她身边去,臂弯里文件夹捧得紧,踉跄着扶到化妆桌。
“您见多识广,该是更清楚这位?”徐梦翻开文件夹首页便是加进来那位,抬指引姜语视线落在人物介绍的首排人名栏。
那是所有的意料之外。
她当即便是傻眼,呼吸窒停半拍。
徐梦手在她眼前挥挥:“姜小姐?”
姜语一瞬丢了状态,眉眼压得紧,“他怎么会来?”
徐梦笑意吟吟开始天马行空,“我刚刚还刷了好些资料,敢情还是我孤陋寡闻,实在想不到这种量级是这么年轻的先生,以前这样的演奏厅只能碰见老油条,这么年轻还真头回见,我——”
“徐梦!”
门口有人探身喊。
徐梦看过去:“啊?”
来人招手:“过来跟你交代点事。”
“噢好……”
旁的声音消匿下去,周遭陷入空茫的死寂,脑子里装下的东西就开始无限放大。
姜语半点动弹没有,目光跟着思绪扫过那三个白底黑字一遍又一遍。眼前一次又一次,不断地确认,涌现,印进记忆里的名字——
李……京肆?
第18章
李京肆早有让人问过雁山演奏厅姜语那场独奏安排在何时, 那时却并未道明来路。
演奏厅是在独奏演出当日上午才接收到李京肆的来访消息,内部一阵炸锅沸腾,并特以上座贵宾招待入场, 便是有什么好处也双手奉上。
这会儿张博才交涉回来, 进了辆深黑色SUV。后视镜里看眼, 拉上安全带, 发动车子,蓦然间目光再瞧上去,镜中那人维持散漫支着太阳穴看手机的姿势。
张博简要陈述了将事情办妥的细节,末了忍不住问:“您真要亮明身份在这地方露面?”
摁息屏幕,李京肆向他抬了眼,“早是答应过她的。她倒是忘了,只好我自己来。”
张博追问:“您这是要跟三小姐坦明了?”
“她早晚会知道。”
“也是,她要嫁给五公子。”张博托着下巴思考,“只是……您就打算现在这么草率告诉她?”
李京肆笑声困惑:“草率吗?我只是正大光明地应了个约。”
“您要和她面上断了?”
李京肆肩膀稍抬抬, 不作认同, 瞳仁里涌现那丝异样。好一会儿之后, 他笑了声。
张博登时转了脖子回去。
“……”
所以,他不是为闹剧来一次正面的收场。
是将错就错, 使其更加荒诞-
而姜语也不会想到, 在月余之前,在她还以睥睨眼神凌驾其上时,这场闹剧开局,到现在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肃清干净。
直到今天, 直到那个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让她最疑惑的还是丈夫的哥哥缘何出现。
而在候场短短十几分钟时,姜语意外收到信息——来自那个未曾回复的联系栏。
往日种种她自以为的僭越, 阶级之间的差别,她所秉持的高高在上,睥睨不屑,而在这个消息栏主人身上一切她所不能理解的特质,此刻全然崩塌在三条短短消息里。
小商贵:【你不说,我便自己来了,在你最意外的位置。】
附图张黑底烫金特邀卡,晃晃写着上座贵宾。
然后——
【期待我们坦诚相见。姜三小姐。】
“演出之后一定要留住李先生的人,送上雅间好生招待,不能有半点差池。”
“明白明白,您放心……”
徐梦刚出去临危受命回来,临到门口还在同她讲。远远一顿指令强调,传到这儿也入姜语耳朵几句。
荒唐。
她竟也恍然明白这两个字了。
“可算唠叨完了,这是又来了位祖宗供着。”
负责收尾的造型师收整完工具,过去拍拍应付完琐事走来的徐梦:“辛苦了梦姐。我去个卫生间,有事call电话昂。”
徐梦打个OK手势,回到姜语那边,弯腰理几下她稍乱的裙身,再抬头注意到不同:“您怎么脸色不太好?冷着了?”
姜语僵着脖子扭向她,不敢置信而放空的瞳孔涣散,就那么凭空的,莫名其妙自说自语。
“我怎么没想到他是这样的骗子?”
她竟从未联想二者,那句坦诚相见才点通所有。哪怕此前她有所觉察他的伪善,他皮下之后或有的另一面。
但怎么是这样。
怎么能是这样。
那岂不是自始至终,在这场关系里坐拥上帝视角,走得明晰的,一直是这个外贸商贵皮下的李京肆。
而他不顾及后果,与她胡闹,将他们不堪的关系浇上更脏污令人唏嘘的一层。
姜语哪有在这方面吃过瘪,唯独这次,油然而生是被戏耍的感觉。
“一个虚伪的,两面性的骗子。”她近乎咬牙切齿。
徐梦听不懂,急问:“您说什么呢?”
“徐梦!”
才送走一个,门口就又有人喊。
徐梦回头,脑袋要炸掉:“哎——”
来人问:“三小姐这边完事了么?”
“差不多啦。”
“快上台了昂,准备一下。”
“好!”
徐梦深叹口气,回身蹲下,手抚在姜语双膝上,忧心多问句:“您真没事?能上台吗?”
姜语还坐着沉默,握的手机息屏很久。若不是门口再响起的来声,她一时都不会抬头。
“诶?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姜小姐是在这儿?”
“在前边化妆间呢。就快上台了,您可以在上座等着?”
“带路。”
……
那些声音忽远忽近,似是绕远了又绕回来,其中一个音色熟悉又难以确认。
徐梦也跟着看了过去:“什么情况?”
声音和步子停在门口,刚被带上的松木门拉开,侧身请人那位正是刚才来喊徐梦的那个,身后再跟进一人,踏入进来。
姜语目光定定。
与普遍印象里不同,男人深色大衣下露出黑竖线西装领,嵌缀低调而奢华的梨形重工胸针。化妆间没开主灯,色调偏沉,然后他一点点,站到蓝白幽映的光下。
“我来……见见我们三小姐。”
他竟是可以直接无视规矩,畅通无阻到这儿来的。
“呃这……”徐梦傻呆住了。带他进来的人也满脸难做。
谁都清楚姜语的脾性,只是拿不准这脾气敢不敢对这位先生撒。
死亡寂静的十秒钟。
忽然,姜语从坐上起身,拖着水光质地的冰蓝纱裙,做到后头的软绒单人沙发。这时脸上还没有任何一丝异样表情,看起来像是坦然接受。
“进来吧。”这话是对来的男人讲。目光最终扫向别处,“其他人都出去。”
而直到李京肆当真进来了,所有余的人都离开,宽广室内,呼吸可听。沙发成“冖”字型半环长桌,李京肆坐到与她正对面的沙发,中间遥遥隔着红木桌。
视线对上视线,谁也没有过多反应。
这样斗着劲儿很是无聊,半点声音也没有。
李京肆才笑,肘撑扶手,半托额上,露出几环黑白钻交缀的指戒,“怎么有点意料之外的表情。”
姜语从靠背立起,五指交叉五指,环着交叠膝处,一眨不眨,逡巡他每个表情动作。
忽然开口,叫他真正的名字:“李京肆。”
他轻声答嗯。
姜语轻蔑笑声:“你tm玩得可真变态啊。”
连反应也在意料之外。
说实话在此之前李京肆都很期待,她会惊讶吗?会惶恐还是悔不当初,或是同他见过的无数女人般越加爱恋?
都不是。
她只讽笑他的明知故犯。
李京肆看着她,面上轻浮笑意,“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见到我,就说这个?”
姜语嗤笑,句句都往他心里去戳明:“你也是装得住,隐瞒身份接近,还吃了那么多憋屈,就为了玩个弟妹?
他既然选择不骗了。那姜语也无所顾虑。
她就要这段关系的丑陋放置在光亮下,她要看他是否会有些愧疚难当。
李京肆悠悠靠下去,“你怎么这么认为?且不说你俩八字没一撇,再者也是你主动接近的我,忘了?哪有我玩你的说法。”
“……”这老变态还挺占理。
“但我确实也没想到你是这副没趣样子。”
“那不然呢?”姜语哼笑,“我该反应过来,再更加与你难舍难分?我该后悔,怎么抛开了一个这样厉害的男人。”
语气若没这么急,也是让人看不出来她平淡下惊起波澜的情绪。他淡声问:“生气了?”
她不说话。
周身有迹可循地静了一会儿。他又说,劝她的意思:“有什么好气的?早先看不上的小外贸,其实配你绰绰有余,这样想会不会好点?”
姜语气得发笑:“欺骗我的意义在哪儿?满足你恶心下流的癖好吗?”
李京肆冷哼:“你这张嘴还真是永远带着刺。”他坐旁边去,拍拍身边坐垫,“隔这么远作甚?显得我们生疏。”
姜语不搭理他这行径,“想来我还得谢谢你早日告知,没让我嫁给了你弟弟之后再闹笑话。”
李京肆挑眼:“然后呢?”
“然后我们该好聚好散,毕竟早晚以夫兄弟妹相称。”
李京肆静了神,很久,叹口气出来,“不怕我说出去,再搅了你这桩婚?”
姜语怔住一霎,而后起身,踢着裙摆走近了他,眼里惯有那股不屑,细长手臂撑在他肩靠处的沙发背,形成一个半包围圈。
盯注那双幽暗瞳孔,轻哼笑:“你大可去说。”字字咬重,眸里生出双刃,“看看咱俩摔下去,谁死得更惨。”-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姜语没有闹脾气。
那晚李京肆坐在了她的确意外的位置。
上台无数次,姜语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惊喜的,爱慕的,欣赏的,迷恋的,她时常站在瞩目里,熟悉一切镜头与眼光。
只有李京肆,他永远最独特不同。
那时她站台上,几曲声落,作谢幕礼,她见到那样骨碌碌的,探索与隐忍皆合的视线。他在最显目的中央,他与她一样,受尽旁的人视见。
穿过疑惑的浪潮,视线至于悬空的交界点。
那一瞬间让姜语想到了很久以前,那是她在拉斯维加斯的第二年,认识不久的朋友与她拉近关系,向她推荐过的那部海外情.色影片——《Unfaithful》/不忠
她幻想他们将是重演的康妮和保罗。
越过道德伦理的下限,直面欲望的深渊。
第19章
独奏会结束, 姜语下后台,换好随身便衣。
原是临时过来参加一场演出就算,原来带的随行早早遣散。出来之后姜语又播电话去, 交代说让些人来处理演奏厅其他琐事, 带的礼服钢琴再运走。
门口跟徐梦道过别, 两人都没提及今日突发情况。姜语轻车熟路步向停车处。
北海几点一线的日子, 印象里每回从演奏厅出来,天都这样黑着,路灯光线晃着白杨树干枝叶,幽幽暗暗的,叫人空虚的景致。
走近了去,姜语才顺着车位一排看清站在柱体路灯边上那道身影,正背着,宽肩延下颀长身子。
也觉察不远脚步,男人在她迈步之前便转头来, 定眼相隔相望。
姜语挎了挎包, 一派淡然加进脚步, 没有为此停留的意思,却是刚好过路时被一把拽住。她后缩一步, 有力挣脱, 却被戏耍般,在力甩出去之前,那股力道松懈。
一拳击在棉花上。
姜语转过目光看他:“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李京肆头微微侧,“干嘛非要闹脾气?让我怪后悔就这么告诉你。”
姜语冷声笑, 跟这人简直讲不了道理。
偏是要走又被挡住去路。
“什么时候回北京?”李京肆问, 这回拽着她的手腕不放。
姜语也不去注意那股力道,讽刺笑笑, 摆脸子给他:“怎么?临走前再来次?”
却是没想到他的确没脸皮:“好提议。”
“亏得这么多人对你有滤镜。”姜语一时都替孟仪唏嘘,“要知道你这副模样——”
“我怎么样?你不是觉着我最讨你欢心?怎么还善变呢。”李京肆近她一寸,歪头稍垂,像他们无数次近挨那样,投落的阴影罩住单薄身子。
姜语后至几步,凛然目光直向他:“李京肆。”
他应:“我在。”
“我从没用理智的变态来形容一个人。”她认真严肃,话里带尖刺地骂,“你是独一个。”
李京肆一顿,偏头去,哑声笑:“没大没小。”
姜语瞪他:“粗俗之辈。”
这样拙劣的隐瞒,她竟也能被蒙在鼓里这么久,越想是越想不通。姜语如今见他这张脸都憋闷,拐身要走却被他张手拦住。
“我送你?”李京肆说。
姜语睨去一眼,食指钓的车钥匙抬起晃晃,笑嘲语气:“有主驾了,不劳烦。”
话说完,不容置喙绕过。
话头她是从来不甘占下风。说来姜语其实一直很难搞,对待追来的人好比就是海选淘汰,说一不二。
是李京肆这人装得太好,太完美,洞悉人心的能力深到可怕,他总把能让她顺心的一面给出去-
姜语连夜回了北京。
联系人一栏未删,但她和李京肆,都如最开始那般默契,谁都作谁不存在的数。
晕头转向这一阵,姜语一股脑瘫了几日。
后来被孟仪电话约见出门。
孟家主做旅游度假酒店,为精进酒店餐饮项目,名下盘了不少味道悠久的老饭馆作对照组,其中京北两家归属孟仪管辖。
前段时间有家改建酒楼刚完工,要不是难找机会,孟仪早早就想带姜语光临一场。
配了上好厅室,小间,叫了一桌招牌,服务员分两边从山水鸟林画屏风后绕来上菜。
孟仪问她:“这几天都瘫家里呢?北海的事都处理完了?”
姜语闷闷嗯声:“累了不就瘫着。过段时间我还打算回趟拉斯维加斯。”
“回校呀?”
“嗯,周年庆晚会邀请。等应付完李家老爷子那寿宴后吧。”
孟仪手抚上桌,沉思一阵:“那你跟李老五离订婚也不远了?”她眯起眼,深意满满,“怎么说?你和你的小情人……”
“断了。”姜语面无表情,还烦闷想起这骗子。
孟仪惊叹:“这么干脆?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吧。”姜语慢嚼吃食,声音也稍带含糊,“以为是快儿合胃口的蛋糕,吃着吃着就生腻犯呕了。”
孟仪忍俊不禁:“你对哪一个不是这样?”
“这个还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更呕。”
“噗,哈哈哈受不了你。”孟仪笑得仰头,回过头来招呼她:“你多尝尝菜,我这儿还不错。看把你这几天累的。”
说着夹块蝗鱼肉给她碗里去,顺口又问:“之后打算干什么?继续瘫着?”
姜语摇头:“还不清楚。我妈的意思——让我安安分分等到结婚。”
“你听她的?多出去走走呀。”孟仪一个劲劝,灵光一闪,“诶正好,过两天上海有场Amuse晚宴,咱俩一块儿去,我帮你搞定邀请函。”
“娱乐晚宴?”
“是的呀。”孟仪解释说:“Amuse晚宴本身就是个娱乐活动,创立几年了有,主要以竞拍娱乐。据说那竞拍所得收益的百分之五十还用作于慈善募捐,那么大一笔钱,可见背后那大老板也不是寻常等人。”
“我就去过一次,在观赏台,哇靠那加价恐怖的……只能说,坐得住竞拍席的都不是普通人,不过我们只去凑凑热闹也行。”
姜语有些不屑的意思:“具体娱乐,就是竞拍?”
“前半场交流会,圈里头什么鱼龙混杂都有有。后半场拍卖是重头戏,娱乐点嘛……”孟仪绞尽脑汁,憋出句:“我觉得该是他们的竞拍比较新奇。”
姜语笑问:“能有多新奇?”一个拍卖会还能玩出花来。
“以倍竞价。”孟仪说,斩钉截铁的架势,“具体的你去了就知道。”
姜语又不是多么爱热闹的人,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只是孟仪不想让她无事闷着,有什么放松机会都带着她。
想也是一片好心,她才没回绝过去-
这晚宴本来孟仪还要带着杨子尧,晚宴邀请的是她俩夫妻,但那蠢男人一听姜语也在就不敢去了,唯唯诺诺说自己脸上还疼着,又怂又可怜。
听孟仪讲这男人当天还上了趟医院呢,还玩笑跟姜语说他挂的神经内科。别的不说,杨子尧被打破相,把孟仪高兴坏了。
他拒绝邀请,孟仪当时都没眼看,本也不大想带上他,不去更好。挽着姜语臂弯,作两道美人风景线进场。
那是栋独立壮大的私人会场,前半段时间,宾客只聚集在会场前院,好大个草坪院,露天摆小圆酒桌,香槟红酒交叠,暖白彩灯张铺。
会场外型也独特,姜语来时就注意到,比较像欧式圆顶古堡风格,通体鎏金灿光。
外场来人已经不少,两人在前院悠悠晃晃。孟仪认识不少圈内人,边拉着姜语走,边向她指指点点哪位是哪位,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史,私下哪些不可言说的密事。
还带吐槽她常年在国外,许多劲爆的圈内新闻都错过了去。
孟仪一整个比比划划,指了不少人,还有很多在她意料之外却也公聚于此的熟面孔。
细指再伸出去,在悬空划拉,在靠近会场大门前,指尖只是稍顿,站在所指之处的人转过头来。
“李老五!”孟仪抓着姜语,一嗓子喊了周围几个眼神来。
姜语惊了一怵,一并看去。孟仪却比她激动多了,隔着老远的距离,还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和他们对上眼神的情况,就已经挥起手来。
确定李沅注意过来,与旁边说话的人打过招呼就开始向她们小跑过来。孟仪他眼生得很,只是那长臂挥挥,让他注意到旁的姜语,意外之后,抉择准备去打个招呼。
好歹在某一层面,他们需要这样的招呼。
“姜小姐,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李沅很是客气说,偏眼看见孟仪,“这位是?”
话对着姜语问,她也顺着话去介绍:“孟仪,我和她就一起来这儿凑个热闹。”
“噢——有点耳熟,是孟总?听人说起过,还是个很优秀的管理者,算起来是我前辈呢。”李沅笑说。
“当不得当不得……”孟仪忙摆手,干笑谦虚:“我就学点儿酒店管理的,不是什么大生意。”
李沅由衷赞扬:“那也不错啊,女孩子能走稳经商这条路就不容易。”
他还想再说什么,人高马大往那一站就显眼,很快又有人喊他。他这架势像是做东这场晚宴,场内倒是围着跑。
李沅招手远远应声,回身跟两人道别:“那你们先聊,我这边应付点事儿。”
两人笑应点头。
人走出去剩个背影,孟仪才贴近了姜语肩侧,感慨叹声:“嚯。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家花不如野花香,李老五这模样长得,啧,年轻人的水嫩漂亮呐。”转而抚下巴,想到另个严谨问题:“那你说那李家基因是不是都挺牛的,个顶个的大帅哥?”
姜语顺着话就戳她:“对,个顶个,比你那个杨子尧好看千百倍,赶紧踹了他。”
孟仪努嘴撇眉:“你又来,大晚上让人心里怪凉快的……”
姜语冷哼,什么实话说什么:“你该多听听毒鸡汤,才能让你离婚的心跟准备入党一样坚定不移。就不说李家,这晚宴上哪个不比——”
“那不然我在这儿物色一个好了?”孟仪这么一句去打断,学着她平日里那股散漫模样,笑嘻嘻没好意:“我也干点偷情勾当去。”
姜语扶额笑:“点我呢孟总?不过要这样我觉得还是算了。”
盯了个来往逡巡的侍应,姜语握着酒杯放回托盘里。轻言道:“宴上的男人还是不能随便玩。”
姜语仰起小脸去,这天是真暗,偏偏这视角看去,像被这一处亮堂盖了层朦胧光。
她长长一声叹:“容易翻车。”
第20章
孟仪笑她:“干什么呀, 带你娱乐来了还这么多愁善感。是不是跟你小情人能难舍难分刺激到了?”
姜语静静看她一会儿,扭头笑,“那倒没有。”真要说出来, 被刺激到的恐怕不止她。
晚宴过渡到后半段高潮部分, 宾客陆续请进会场里。姜语才得以在人流里窥见这栋金碧辉煌, 内部是镂空设计, 大厅空旷亮堂,独独中央伫立严肃庄重的排卖台,往上是层层叠叠呈方形环绕的廊道。
孟仪环臂张望,眼睛向上看,扯姜语裙袖说:“那二三层的座就是竞拍席,之上是观赏台。”
姜语轻手推推她腰际,一手提裙摆,“先上去吧。”
往前是通向楼层的双边弧形楼梯,铺了一顺地毯。孟仪走一路看了一路, 才上到二层, 有声音从后头过来。喊的姜语, 也把她视线喊过去。
“姜小姐——”
那人从二层廊道里边小跑过来,个子很高, 穿着严肃西装的男人, 挂着黑色耳麦,在两人身前定住,音色清亮说:“大东家请您上竞拍座。”
姜语跟孟仪对望眼,看那人, 莫名道:“我不参与拍卖。”
男人笑着:“您就坐着也行。”
姜语更加奇怪, 内心不大愿意过去,意指孟仪:“我跟着朋友, 怕是不大方便。”
“可以在您旁边添个座儿。”
句句打补丁,不给人拒绝机会。
姜语一时真不知讲什么,往他来时方向深深看眼,心中吊诡更甚。
孟仪贴近她,声音凑她耳边:“这么执着给你在竞拍席面子?”
“两位跟我过来吧。”他作请手势。
两人再互相看眼,没拒绝过去。
往廊道深处走,沿路半弧形帐帘,未拉上的可窥一顺座位,均为一张小桌、一把金丝楠椅。想必拉上的都已经就坐。
“两位不是以竞拍席邀请,关于拍卖细节我再同二位简述。”男人一步三回头,嘴上没停歇,“二位应该知道拍卖规则特殊,在这里的拍品均以倍竞价。”
孟仪探身问:“我其实一直困惑,以倍去炒起拍价,这难道不会导致竞品虚高?”
“商品价值是由买家赋予。”男人面色淡淡,回看她一眼,很礼貌笑笑说:“买家愿意打出多少,那商品便值多少,左右不过一个喜欢。”
孟仪点点头。既是娱乐竞拍活动,这么说也确实过得去。
很快带到座位,叫人送了一把椅搭在小桌子另一旁,二人落座,竞拍号和茶水才端至上来。帐帘拉住,只可见中央大厅醒目那一块拍卖台。
姜语看向孟仪问:“所以那位东家是谁?”
她没插手邀请函的事情,孟仪以她的名义去申请了来。按理说受邀人该是知道的。
却并不然。
孟仪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没去查过。这边是以Amuse晚宴的名义邀请我的,东家之前也不在宴上露面。”
姜语靠回椅背里,“那就……莫名其妙坐上来了?”
“也不算莫名其妙?”
姜语再看孟仪时,她目之所及处定定,伸手朝她扑腾就恨隔着桌子搭不过来。
“看对面,李老五,他跟咱们对上眼了。”
姜语也是在看过去那刻无比想吐槽这个竞拍席设计,李沅就坐在正对面,年轻人身上惯有那股涉世未深的纯粹,举手投足,甚至向她们望来示意的眼神都充斥朝气蓬勃。这么看过视线来避都避不开。
意思可能是李沅指使。
“确实有这可能。”姜语喃喃,作思考,“但也不太可能。”
孟仪怪嗔:“有什么不可能?罩着媳妇儿天经地义。”
姜语不忍打破她已经在磕起来的美好幻想,“刚才你把他喊过来,是我们俩正式说过的第一句话。”
“什么?”
姜语掌侧抵唇边,悄声说:“你信不信,当时你要不叫他来,他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的数。我和他不熟,可以说是陌生,天知道刚才那两句话迂回我有多尴尬。”
“呃……啊?”孟仪面部表情肉眼可见地凝滞几秒,然后自我说服:“噢懂了,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说句话就拿下了一个男人,不愧是你。”
“……”别捧了,该摔了-
Amuse拍卖请动的拍卖师,姜语还眼熟——某个古董顶级拍行的总裁,天价都请不动的拍卖师,竟会委身为晚宴拍卖主持。
当过眼几件竞拍亮相,这样排面的拍卖师出场又说得过去。基本都是有价无市的古董玉器,各国收来的,难究出处的稀世藏品。周遭举牌与拍卖师喊声呼应,举手比划间,中英文混合主持,一件件天文数字的拍品落槌。
她对这些没有兴趣,孟仪有点这方面的收藏,但此番烧钱架势的竞拍规则,在前几次叫价得以占位,后边再炒高也无力动作。
要不说不是普通什么有钱人都能往就竞拍席落座,放眼过去,各国大咖都能眼熟一二。
姜语唯一看上是后半场上来的那件LUXURY缪斯之境Muse高定系列,一只金白亮钻点缀,夸张大气的指戒。这东西只公开展览过,也是稀奇难得,没想到会跟这里合作。
姜语注意的,是那眼熟的高定品牌。在北海时有幸去过晚宴场,不过这会儿想起来就没什么欢喜印象。若不是那场宴会眼拙,她不至于阴沟里翻船。
起拍价是250万,姜语在第三次加倍举牌。
“二层出价三倍!Now it's 7.5 million,现在是七百五十万。”
“要不要再加到一千万?”
拍卖师转瞬看去另一边举牌,惊疑:“Are you sure five times?(您确定五倍?)一千二百万!再次回到场内,感谢您的竞投,还有没有更高出价?”
只在短短几次迂回叫价,仅250档起拍的竞品,炒到了八位数。
“这也有人往上越倍炒?”孟仪不知道第几次惊叹。
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还令人咋舌。这样跨度的价,在普遍拍卖场都难遇一拍品能够打出。
不过这也意味着叫价不会太多次,每往上一倍加的都是大价钱。
姜语肘撑桌沿,漫不经意支起下颌。她倒不是多么喜欢这东西,但仔细注意,对面李沅还向她看过来,斟酌着,还有再举牌的架势,他这瞻前顾后总在看她的举动过于明显——或许因为这是她全场第一次出价,就有人越倍打。这是要准备给她卖面子。
她还就偏要较这个劲,又不是非要倚靠谁,可不想到时候是那么狗血的发展。
“六倍。”姜语举牌在李沅继续动作之前,让其抬起的手又放下去。
把孟仪吓了一跳:“不是吧?”
“Add it six times? (加到六倍?)”
“一千五百万!”
观赏台瞬间沸腾,议论纷纭,势如洪水瀑布,飞泻下来。
“Now it's 15 million,现在是一千五百万。没有再往上加吗?”
“So I will drop the hammer for 15 million.(那么我会以1500万的价格落槌)”
一槌落音。
“Sold four fifteen million.(成交1500万)eight one two four(牌号8124)恭喜您,感谢您的出价……”
这一下不仅是观赏台的激昂,连坐的竞拍席也数道眼光飞来——二百五十万到一千五百万的天价跨度。
“鱼鱼你……不觉得有点儿亏嘛?”孟仪惊叹看向姜语。
她却轻描淡写,向她示意直指对面:“要让李沅打了价,我才亏呢。”面子亏。
孟仪抱拳佩服:“你有钱你说了算!”-
再结束是一小时左右,姜语赏心疲乏,再之后没有跟价。
拍卖师宣布到此为止,个个起身时,还是孟仪拍她一下,往对面看,才看见李沅不知何时早不在那位置。
沿着廊道看也不见其身影。
孟仪奇怪:“嗯?李老五什么时候遁地走的?”
姜语耸肩:“不清楚。但这个形容不错。”她笑笑,起来伸展几下腰背,往那一坐这么久,活受罪还差不多,“差不多了,也没什么意思。我让人处理下竞品的事情,咱们回去吧。”
“真一点意思没有?”孟仪期待盯姜语。
费尽心思拉出来一趟,结果人觉着没意思,就好像被她消遣这么久似的。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姜语冷着张脸就没真松过,这下一歪脑袋笑人心里去:“……好吧,有那么点意思。”-
不巧的是,在结束前十分钟,前院飘起小雨。摆置东西都收拾后,恰时转了暴雨。会场侍应指挥来车沿行路小道陆续开进来接人。
姜语跟孟仪结伴出来,成了檐下躲雨的其一。
几阵风携雨溅过来,孟仪边躲着抱怨,“哇靠什么天气,来时还好好的。”
姜语情绪稳定得很,还有闲话笑她:“你出门不看天气预报?”
孟仪努嘴:“你不也没看。”
“我这不信任你。”
孟仪斗不过嘴,继续张望,“要知道这天气我也懒得来了。”目光再轮姜语身上只留个背影,她早行动起来叫人去了。
电话通了司机。
“喂?把车开里边来……我们在会场外等。”
手机还架着,孟仪忽然拍她肩上力道让她把头回过去,听见一向她们过来的熟面孔唤声:“姜小姐。”
是不久前还招待她们坐去竞拍席的男人。
姜语对电话里改了口:“等会儿,暂时先不用过来……别进来等,车子多,有乱秩序,在外边儿候着等我电话。”嘟下挂断键,姜语掀眸:“嗯?”
男人维持那副惯有笑容:“大东家请您……您二位上顶层隔间。”
孟仪歪歪脑袋,食指对自己:“还叫了我?”
男人笑说:“可以一道去,只是交谈品茶。”顿了顿补句:“五公子也在。”
姜语轻挑眉:“李沅?”
“是。”
孟仪没忍住再问:“所以你们东家是……?”
他还是笑着,余的话的藏着掖着:“您去了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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