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池家宝走失把节目组都给吓个够呛, 她今天好不容易找回来,宁团长还特地给大家放了半天假,大家围着池家宝慰问了一阵就各自散了, 宁团长还特意叮嘱陆星流要好好休息。
陆星流简单洗漱之后, 却没有心情休息。
他脑海里总还闪回着池家宝在车上的眼神,她眼睛亮晶晶的, 就算是他这种没外貌没概念的人,也觉得非常好看,看得他心尖被挠了一下似的。
在他说完入党问题之后, 她眼里的光瞬间没了, 还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隐约猜到她在期待什么, 可她期待的是什么呢?
陆星流去了办公室, 聂志鹏和几个战友围成一圈在追剧——而且还是近期特别火的一部恋爱剧,据说男女主特别黏糊特别腻歪, 一集恨不得亲七八回。
也不知道是铁汉柔情是怎么的, 反正陆星流的所有战友全是黏糊甜剧的忠实爱好者, 每次都能看出一脸姨母笑。
聂志鹏见他进来,随手招呼:“星流啊,一起来看剧不?”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本来没指望陆星流回应。
没想到他思考了一秒,点头:“好。”
剧情正好进行到男女主的第一次亲吻,俩人站在一颗月桂树下,女主角眼波盈盈,欲说还休地看着男主, 男主心领神会, 毫不犹豫地勾住她的细腰,镜头给了两人缓缓靠近的特写, 终于,两人的唇瓣轻颤地贴到了一起。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嗷嗷声。
电光火石,陆星流从记忆中抽出几幕支离的画面。
昏暗的光线,暧昧涌动的气氛,她微微抿起的丰润双唇
所以她刚才是在向他索吻?
陆星流十指锁住,微微沉了表情。
等一集追完,大家也都散了,陆星流突然叫住聂志鹏:“你是不是有个女朋友?”
聂志鹏哟了声,阴阳怪气地调侃他:“啧啧死鬼,哥们都谈两年了你才知道关心啊。”
他肯定不会无故发问,聂志鹏干脆坐下:“说吧,有什么事?”
陆星流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道:“你对她会做出亲密行为吗?”
聂志鹏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废话,遇到喜欢的人当然想要亲亲抱抱了。”
虽然他们是军人,但总归也是男人啊,他一摊手:“遇到喜欢的人,生理性冲动是克制不住的,想做更深入的事儿也很正常,当然,咱们都是有道德的人,这个得你情我愿,如果对方想要等到关系更稳定,甚至婚后再做这种事,咱们也得尊重对方想法。”
陆星流略略颔首,问他:“反推过来,如果没有生理性的冲动,那就是不喜欢了?”
很遗憾,就算事后反应过来她在索吻,他也并没有亲吻她的冲动。
“当然!”聂志鹏斩钉截铁地回答,陆星流本能地皱了下眉。
聂志鹏看了他一眼,又补充:“反正别人是这样的,但你的话,不好说。”
陆星流是一位非常神奇的同志,俩人舍友多年,他不光没见过他交女朋友,就连自己安慰自己都没有——一次也没有!
聂志鹏还以为他不会干这个呢,还十分热情地想要教他,结果被他面无表情地狂踹了几脚——更恐怖的是,青春期少男都有过做春 梦然后泄了的经理,陆星流就连这个也几乎没有。
现在不是有个流行词叫‘禁欲系’吗?陆星流进化得更彻底——已经到达了‘无欲’的阶段,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聂志鹏有一段时间都怀疑他鸡儿不行。
所以拿有没有性 欲来判断陆星流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显然是不可靠的,他就没有性 欲这种东西!
他回忆完陆星流的奇葩事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有喜欢的人了?”他灵光一闪:“小池?”
除了小池,他也想不出来第二个了。
陆星流没有否认:“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他抬眼问:“‘喜欢’怎么用数据展示?你怎么定义喜欢?荷尔蒙或者多巴胺分泌的浓度?心跳指数?呼吸频率?还是性冲动?”
他表情冷淡:“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聂志鹏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可能别人意识不到,但在他看来,陆星流对池家宝真的非常特别,他从未见过陆星流如此关注过一个人。
他想了想:“算了,你毛病多我不跟你扯,但你别忘了,咱们这节目一共就两三个月,要真有什么想法,尽早跟人家说一句‘我喜欢你’。”
陆星流收回目光,淡道:“我不能说。”
聂志鹏:“就算人家要离开你也不能?”
陆星流垂眸:“不能。”
不光陆星流在和好友讨论这事儿,池家宝也召唤了两个狗头军师,商讨怎么推动陆星流这个关卡的进度条,想办法把他那诡异的父女之情扭转到男女之情上头。
其中一个军师是李轻轻,另一个居然是额,齐含露。
从昨天在山里被池家宝搭救之后,齐含露看她就顺眼多了,她对陆星流是追星心态,本来觉着池家宝哪儿哪儿都配不上自家偶像,现在心态转换之后,她就有一种想看看‘这对儿炸裂cp能碰撞出什么效果’的吃瓜心态。
她按照自己恋爱经验提出建议:“谈恋爱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他,让他知道你好看,没事多关心关心他,时不时给他送水送零食什么的。”
她是小女生心态,迟疑道:“要是这些还不行,那就得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在他面前要懂事,不要乱吃醋乱发脾气,经常想想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够好?有没有哪些地方惹他生气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池家宝仔细想了一下,特诚恳地道:“可我觉得我特别好,我没有一点问题啊。”
齐含露:“”
池家宝是真这么觉得,从小到大有数不清的人喜欢她,只有陆星流不喜欢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有问题的肯定是陆星流啊!
但反过来想,就是因为陆星流不喜欢她,她才从可有可无变成了非要不可!
李轻轻和齐含露俩人给出的建议都不怎么靠谱,池家宝只能自己琢磨主意,于是——她在迷 情和迷人之间选择了迷信。
她之前听村里的大师说过一个土方,把自己常年佩戴的随身物品放在对方枕头底下,可以促进双方感情。
池家宝脖子上有个褪色的平安符,还是她小时候庙里免费发的,她这么多年戴着也习惯了,拿来做法正好。
——但关键是,陆星流的屋子平时都不让进啊,她怎么才能把东西放进去?
池家宝眼珠子一转就冒出个主意,她悄悄绕到屋后面的鹅圈,把几只特别凶的大鹅放了出来,然后装模作样地去找陆星流求救。
她呼哧呼哧地道:“救命救命啊——我要被叨死了——”
陆星流不明白她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池家宝一个蛇皮走位往他身后一闪,几只大鹅立马调转目标,向着陆星流进攻。
陆星流:“”
趁着陆星流迎战大鹅的时候,池家宝翻窗溜进了他的屋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陆星流住的地方,忍不住嘶了声。
他屋里仅有简单的一床一桌一柜,各种生活用品都摆放整齐到了离谱的地步,尤其是床上叠好的被子,居然是极其标准的方块状,原本蓬松柔软的被子都被他折出了锋利的棱角。
池家宝犹豫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把护身符放在他枕头底下,又紧张地捋好床单,确保恢复成之前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状态,然后立马翻窗出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陆星流顶着满身的鹅毛,冷着脸捏着最后两只大鹅的脖子,把它们重新塞进了鹅圈。
这要是让陆星流发现是她干的
池家宝打了个激灵,蹑手蹑脚地爬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被子一裹就开始装睡。
奈何天不从人愿,她刚躺了不到二十分钟,陆星流就推门而入,站在她床边,淡声问:“你进我房间了?”
池家宝从一线缝隙里,看到他发间还落了几根鹅毛,胳膊上有被大鹅叨过的痕迹。
尤其是他的指尖,居然捏着她的那枚护身符——她心头一下拔凉拔凉的,她的桃花阵眼看着是摆不成了。
这人不会在屋里装监控了吧,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这会儿更不敢睁眼了,忙把眼睛闭得死紧。
“别装了,”陆星流伸手,不轻不重地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小骗子。”
池家宝察觉到他俯身看着自己,她更要把装睡进行到底,还逼真地打了几个小小的呼。
她忽然觉着脖颈一紧,细细的红绳缠了上来。
“算了,”陆星流帮她把护身符重新系好:“物归原主。”
陆星流明显是不打算要她的护身符,不过池家宝并没有因此气馁,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还听说熬那种菜花蛇管用,于是在田里徒手抓了一条绿油油的小蛇,剥了皮给陆星流做了一碗蛇羹,还骗他说是肉汤。
——虽然他吃一口就尝出不对了,但就是那一口,让他胃疼了半天,还是打发孽子取了胃药吃了才好。
池家宝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整天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短短两天,陆星流给她折腾得轻了三斤。
聂志鹏看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幽幽地道:“要不你就从了小池吧。”
他充满同情:“不然我真怕你给整死到这儿。”
一般追人是折腾自己,小池倒好,光逮着陆星流嚯嚯,自己该吃吃该喝喝,遇事没往心里搁。
陆星流:“”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陆星流这几天严防死守的,池家宝只能遗憾地放弃土偏方治疗法,而且折腾陆星流这两天也没见起什么效果,她怪灰心的。
她左思右想,干脆来个基础款的迷信套餐——趁着去镇上买种子的时候,在镇东头的庙里拜拜。
既然求的是恋爱相关,那肯定是俩人一起去更好,池家宝提出邀请,陆星流直接拒绝:“我不会出入任何跟玄学迷信有关的宗教场所。”
池家宝哪儿能就这么收手,她思考片刻,身子浮夸一歪,装模作样地道:“啊,我脚扭了,走不了路。”
她摇摇晃晃地蹦跶了两下:“解放军叔叔,看在我是公民的份上,你送我去庙里吧。”
陆星流:“”
他摇了摇头,最终妥协,单手扶住她的手臂,俩人一起走进庙里,池家宝还问他:“要不要一起抽个签?”
陆星流单手插兜:“你认为邀请一个军人参与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合适吗?”
池家宝嘁了声,发挥小神棍本色,神神叨叨:“你是没遇到事,要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你一准信了。”
陆星流斜了她一眼:“不可能。”
但凡做生意的,家里多少都沾点迷信,池家宝求神拜佛那一套熟练得很,虔诚地叩拜了三下之后,她摇起了签筒,一根木制签文落下。
她跟着念出来:“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她场外求助陆星流:“看不懂,啥意思啊?”
陆星流蹙了蹙眉,接过姻缘签:“你问的是什么?”
这也没啥好瞒的,池家宝耸了耸肩:“问一下咱俩的缘分,看看以后”
‘啪’一声,木签折断在他指尖。
陆星流淡淡道:“再抽一次。”
第22章
池家宝抱怨:“哎呀, 这太不吉利啦!”
但断都断了,只能再摇一回。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哎呦, 这个肯定好, 又有春天又有桃花的。”她喜滋滋地把灵签递给陆星流:“你看看怎么解?
陆星流顿了下,方才伸手接过, 低头扫了几眼,又扔回给她。
他面色不改:“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寺里的僧人。”
抽签不花钱,解签却是要花钱的, 僧人早在一边等着呢, 接过灵签张口就来了段吉利话:“上上签, 大吉啊!若是求问姻缘, 此后必定两心相许,情深义重。”
池家宝看了眼陆星流, 十分嘚瑟:“听见了没听见了没!”
陆星流脸上看不出来高兴:“迷信而已。”
他抬手给僧人扫了一百, 带着池家宝走了。
僧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站起身:“诶——给多了,十块就行!!”比人还大的‘解卦十元’没看见啊!
他还要喊人,陆星流已经带着她走远了。
迷信大 法接连受挫,陆星流还是那副心如铁石的样子,池家宝人生难得受挫,被打击得垂头丧气——她从小想要什么,总有人为她提前准备好,她对任何人都没花过这么多心思。
她伸手摸了摸兜里的一包药丸, 这还是村里大师傅给的玄学方子, 吹的神乎其神,据说是什么苗疆来的灵方, 哪些皇帝宰相都吃过,里面包含了蛇床子,沙苑子,菟丝子,韭菜籽等等药材,男的吃了就能对女的死心塌地。
池家宝买来药材之后就炼了一锅丹出来——拿高压锅炼的。不过她担心把陆星流吃坏了,那未免有点太缺德,所以她自己先吃了几颗,确定没什么副作用之后才敢随身带着。
这可是她最大的杀手锏了,要是这药吃了也不管用,那池家宝是真的就没招了。
而她最近买药的钱都是投资人聂志鹏友情资助,他特想看看自己哥们为情所困的样子,于是对池家宝的各项工作都大力支持,要不是他背后悄悄资助,池家宝还不一定能作出那么多妖来。
由于这几天没怎么挨骂,池家宝胆子见长,她趁着陆星流去买种子的空档,把心一横,掏出几颗灰色的药丸扔进陆星流的保温杯里,这药烧的时候难闻极了,但烧好之后却是无色无味的,往水里一扔立刻溶解进去。
陆星流买完种子,俩人照旧坐带棚子的土摩托回去,他没防备,拧开保温杯就喝了几口。
池家宝紧张地舔了舔唇,掀开帘子,假装看向车外。
陆星流也没什么反应,利用碎片化时间,低头看着论文参考资料。
这时正值中午,烈日灼灼,道旁的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陆星流忽觉得心绪烦乱,抬手扯了扯向来一丝不苟的衣领。
他鼓囊囊的喉结露出来,喉结上还挂了一滴汗珠,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汗珠也随之滑动。
陆星流犹觉炎热,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两颗,隐约能看到他的胸部肌理,随着呼吸起伏。
他温度很高的呼吸落在她肩膀上,池家宝终于发觉不对,侧过头问:“你没事吧?”
陆星流单手撑着额头,脸色很难看。
而他的另一只手,紧握着车上的栏杆,他指尖泛着白,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几根青影蜿蜒在冷白的肌肤上。
明明就是很寻常的动作,他却做的涩得很,池家宝看着看着居然还怪不好意思的。
陆星流身上的温度实在太高,池家宝向后躲了躲,忽然衣领一紧,她直接被拽到他眼前,两人的鼻尖差一点就要贴上了。
他嗓音低哑,表情却很凌厉:“你又给我吃了什么?”
池家宝心头拔凉拔凉的,怎么这么快又给他逮住了!
她哭丧着脸:“就是我们乡下老神仙给我的招桃花的方子啊。”她举手发誓,信誓旦旦地道:“这个真没什么副作用,我自己都吃过好几颗,要有什么事我也得跟着倒霉!”
而实际上,陆星流已经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了,他眸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开合的双唇,她唇色红润,看起来水嘟嘟的。
他一阵口舌发干,如同久旱的旅人看见清凌凌的泉水,急不可待地想要吸吮捣弄。
陆星流被这种暴烈直白的想法控制住了,许久,他才艰难地挪开眼,厉声道:“又是什么方子?”
陆星流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池家宝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代:“蛇床子,沙苑子”
陆星流脸色难看:“你”他力气之大,甚至把铁栏杆捏的微微变形:“真是欠收拾。”
池家宝心说你连蛇羹都吃了,吃几味中药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但他脸色实在很差,不由惴惴:“这药到底有什么用啊?为什么我吃了一点事没有?”
陆星流用为数不多的理智,把到嘴的‘催 情’两个字咽下去了,冷冷道:“壮 阳。”
池家宝松了口气:“哦哦,那还好,就当给你吃补品了。”
陆星流:“”
非要这么说的话,她其实才是那个‘补品’。
陆星流暂时没功夫跟她计较,勉强撑起上半身,沉声道:“离我远点。”
他手背青筋勃发,全身这种陌生又粗暴的欲 望席卷,每一根神经都亢奋到发颤,对眼前这个少女的破坏欲一波一波冲击着他的理智,这简直不像他了。
如果破坏欲能够化为实质,她现在肯定已经被粗暴撕扯,拆吃入腹了。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陆星流仰起头,微喘着合上双眼。
这只是药物的作用而已,他可以忍耐。
棚车里只剩下陆星流稍重的喘息声,刚才他的视线还一直流连在她唇上,池家宝终于咂摸出点儿味道来,这可不是壮阳药该有的效果啊!
她知道自己今天惹的乱子不小,老实地缩在角落里不动弹了。
幸好土摩托很快停下,陆星流脸色冷厉地砸下一句:“回屋待着。”然后大步去了后院浴室。
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她就没见陆星流情绪这么不稳定过!池家宝抓了抓头发。
她哪能老实听话,想也没想就窜去了自己屋子,又从抽屉里翻出几件随身物品,打算去聂志鹏那里避避风头。
她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赶,刚踏出门口,就和陆星流撞了个正着。
陆星流看着清瘦挺拔,那身子却跟铜墙铁壁似的,池家宝一下子给撞回去了:“哎呦——”
她装模作样地歪倒在地上,先发制人:“你怎么故意撞人!”
陆星流没理会,单手反锁住房门,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冷的渗人。
他表情冷极:“去墙角站着。”
他应该是去冲了个凉水澡,发梢和脸上都滴着水珠,身上也是半湿的,往常最讲究一丝不苟的人,冲凉的时候应该,这时候只穿了件迷彩背心,背心被水沾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流畅紧实的肌理一览无余。
药效过去,他终于恢复正常。
池家宝还琢磨着怎么能跑,他勾头看着她,‘啪嗒’一声,发梢一滴水珠落在她锁骨上。
水温低的出奇,池家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立马低头认命,闷不吭声地爬起来站在墙角。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摆正态度,十分配合地问:“陆长官,您要罚几下蛙跳?我都听您的。”‘
这会儿她倒是知道改称呼了。
可惜陆星流没吃她这套,‘刷拉——’一声,他拉上窗帘,屋里的光线一下子就黯淡下来。
他冷淡地下令:“转过身。”
今儿这顿罚肯定是少不了了,但至少告诉她怎么罚啊!池家宝越看越不对劲,张嘴:“你”
她才说了一个字,陆星流就揪住她的领子,把她硬是转了一百八十度,拎起来摁在了墙上。
池家宝脚尖被迫离地,还得两手扶着墙才能站稳,人还没回过神来呢,屁股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这绝对不是情侣之间的奇怪play,陆星流那真是实打实的打啊,她都怀疑自己屁股要被抽肿了。
池家宝愣了半秒才惨叫:“啊——”
陆星流早有预料,又一巴掌下去了,冷声道:“敢叫一声你试试。”
池家宝脸都涨红了,奋力挣脱他的手,一半尴尬一半生气:“你变态啊!!我要找宁团长投诉你!!”
陆星流居然扯了扯唇,极冷淡:“去说啊,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池家宝噎死,她也没脸跟宁团长说她给陆星流吃了壮 阳药啊!!
陆星流食指重重戳她脑门:“以后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如果今天喝药的不是我,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他难得烦躁,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才沉声问她:“这药方是谁给你的?”
池家宝愣了下才道:“是,是,我们池家沟的徐大师。”
“徐大师”陆星流把这个名字在舌尖用力碾了一遍,拧眉问:“除了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方子之外,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奇怪的事?他为什么会给你这些东西?”
之前她折腾哪些迷信法子陆星流也懒得理会,但这个有可能涉嫌猥 亵少女,他不可能不问个清楚。
池家宝以为他要追究下药的事儿,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跟她有关的。
她缓了缓才道:“奇怪的事没有啊。”
她摆了摆手:“我上高中那会儿身边好多同学都谈恋爱了,就我一直单着,所以我去找徐大师看了看,他就给了我这些招桃花的方法。”后来她才知道是她哥背后搞事,但她那时候还以为她哥对她是保护过度。
这个不靠谱的理由还挺符合她的风格,陆星流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表情略微和缓了一点:“最后一个问题。”
他淡淡问:“你买药的钱是谁给的?”
池家宝还是很够意思的,坚决摇头:“没人给,我自己偷摸藏的!”
陆星流思索了一秒:“聂志鹏?”
池家宝:“”给点面子,不要拆穿的那么快
陆星流冷淡地讥诮:“好,你们好得很。”
“这也不能怪聂教官,”今天被收拾了个彻底,池家宝屁股被抽的火 辣辣的疼,她有心想扳回一局,直接把锅甩了回去,理直气壮地和他对视:“谁让你一直不喜欢我的,他着急啊!”
一般来说,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都相当反感和人对视,如果不是必要情况,陆星流很少会注视他人超过三秒。
两人对视了大约五秒,他并未有任何的不适,只是心头慢慢涌上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审视着她的眼神:“你很在意我喜不喜欢你吗?”
第23章
很多人真正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 反而对‘喜欢’两个字羞于启齿,池家宝完全没这个羞怯啦,反而一脸无语:“不然呢?你以为我这几天在折腾什么?”
她耐心彻底告罄, 一步跳到他面前:“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喜欢我, 给我个准话呗。”
陆星流沉默了。
在两人开始交往之前,他已经明确地告诉她, 自己就是为了治病,而非为了什么爱情。
她这个小孩做事又经常颠三倒四想一出是一出,俩人其实到现在也没什么正经恋爱的感觉, 他也不觉得她有哪里对不起她的地方, 但现在, 她明确地袒露了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很喜欢他, 她根本没必要在乎他喜不喜欢她。
尽管陆星流是无意的,但他依然成为了亏欠的那一方, 因为他想治病, 想留在部队的私心, 所以辜负了一个对他有感情的年轻女性。
思考的时间只有几秒,他眼底又恢复了清冷:“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定义‘喜欢’,我没有‘喜欢’这种感觉。”
“那我换个问题,”池家宝嘿嘿怪笑:“刚才你吃完壮阳药,我发现你一直在盯着我的嘴巴看,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她翘起下巴,很为自己抓住陆星流小辫子而得意。
陆星流嘴巴动了下, 最终挪开眼:“没想什么。”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池家宝突然张开手臂, 猝不及防地抱住他的腰。
陆星流微惊,他本来是可以躲开的, 但他正好也想验证一件事,所以任由她抱了过来。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
心跳正常,呼吸正常,血液流速正常。
他非常确定自己重新回归了之前无欲无求的状态。
所以刚才对着她产生的那些反应,血液逆流,情 潮迭起,思绪混乱等等,都是被药力控制的正常生理反应。对于这个结论,陆星流谈不上有什么感受,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对于这个拥抱并不喜欢。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很快过去,他对于亲密接触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
他抬起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臂,把它们从自己腰上拿下:“得出实验结果了吗?”
“得出了,”池家宝看着自己空落落的两条胳膊,不满道:“你挺混蛋的。”
陆星流沉默片刻:“关于你反馈的感情问题,我可以尽量在其他方面补偿你。”他又补了句:“你也有随时提出分手的权利。”
他看人的时候惯常是无喜也无悲,让池家宝想起了刚才在庙里看到的菩萨,低眉俯视众生。
池家宝心说你这毛病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她嘴巴咕哝了声:“你要谈恋爱就给我好好谈,以后不能总敷衍我,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至少你装也给我装出个男朋友的样子来。”
陆星流并未推辞:“好。”
“我现在就有事儿要说,”池家宝捂着屁股,十分刁钻地刁难:“我屁股都给你打肿了,你说你怎么帮我解决吧?!”
陆星流居然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药膏:“部队特制的去肿药,专门给你拿的。”
池家宝:“”
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他来之前连揍她哪儿,揍几下,揍得多重都想好了,池家宝很气地接过药膏。
尽管做不到喜欢她,但陆星流还是打算以一个认真的态度对待这段恋情。
对于怎么谈恋爱,陆星流没有任何经验,但作为学神,他深知知识就是力量,所以他一返回办公室,就打开了某橙色软件,搜索‘恋爱’俩字,弹出一堆类似于‘恋爱一百问’‘恋爱心理学’‘爱人小技巧’等等,他根据评论和收藏量下单了十几本。
页面忽然又推送了一本‘三到五岁儿童心理学’,陆星流一眼扫过试读内容,毫不犹豫地右键下单。
刚好聂志鹏这时候回来了,见到他在用橙色软件,嘿了声:“奇了你,都开始网购了。”
“回来的正好,我有事想找你谈谈。”陆星流活动了一下手腕。
被暴揍一顿之后,出于报复心理,第二天聂志鹏顶着乌青的两只眼给池家宝进献谗言:“小池啊,你听我一句劝,你们那陆教官不是个东西,这样,你换个人,我身边的单身哥们儿随便你挑,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帮你把他拿下!”
陆星流这边久攻不下,池家宝也不是非要一棵树上吊死,闻言也来兴致了:“有照片没,让我看看。”
聂志鹏立马给她调出了十几张照片,跟选妃似的一张一张翻给她看:“看这个,身高一米八,人特精神,还有这个,标准暖男”
聂教官给她挑的这些外形体态都不错,但见过真的绝色之后,池家宝眼界也高了,兴致乏乏地道:“有长得跟我们陆教官差不多的吗?”
聂志鹏一噎:“那你还是单着吧。”
他敲了敲池家宝的脑袋瓜:“别说是咱们素人了,你就是在明星圈演艺圈里找,能挑出几个跟他差不多的?”
有备无患,池家宝勉勉强强地道:“行吧,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和有腹肌的你帮我留意着。”
她摸了摸下巴:“陆教官这儿我再试试,不行再说。”
——可惜她的大计终究是暂时搁浅了,前天的一场特大暴雨,不光让几个学生差点走失,就连附近的村落都发生了相当严重的洪涝灾害——宁团长接到通知,因为人手不够,他们被紧急征调,就近赶往邻村执行救援任务。
宁团长即刻出发,仅留下五个教官照应学员,其余人都得去参加救援任务——这一去就是十天。
任务是突发的,陆星流他们半夜冒着大雨就得动身,池家宝还算有良心,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送行——只是时间太仓促,她也没来得及准备,所以就把自己平时用的一把小花伞送给陆星流了,反正下雨肯定能用得上。
任务执行期间,宁团长和陆星流分为ab组,一边迅速打通救援通道,一边抢救村民和财物——而救下的村民暂时安置在训练基地附近的活动板房内,节目组也能帮着照应一二。
如此不间断忙碌了二百多个小时,救援任务才算是完成了十之八 九,宁团长他们就是铁人也扛不住,终于扛到支援,能把他们从前线上替换下来一阵。
就是这样,大家也不能真正休息,回来的路上陆星流神情沉静:“这次山洪爆发的过于突然,很多灾民产生了应激创伤,甚至严重的心理问题,我会去安置点进行安抚工作。”
这时候天上正在下雨,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块,一边撑伞一边往回走。
宁团长肃了脸色:“多亏你周全,你不说我差点忽略了。”
但她很快摇头:“不行,你已经快50个小时没合眼了,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先去基地休息,后天开始你再来接班。”
陆星流没有拒绝,而是有点突兀地转了话题:“不知道学生们怎么样了。”
他这么一提醒,宁团长也想起个人,笑道:“那你再替我回村里看看他们,尤其是小池,十天不见我还怪想她的,小兔崽子估计又闹翻天了。”
陆星流面上波澜不兴:“好。”
宁团长打算先去一趟灾民安置点,她眼睛一扫,看见陆星流背包里放了一把小花伞,伸手要拿:“伞给我用用。”
陆星流侧身避开她的手,把自己手上的黑伞塞到她手里:“给。”
他头顶没了遮挡,细密的雨将肩头淋湿了一片。
宁团长没抢到小花伞笑骂了句:“小气劲儿,你相好送的啊?”
陆星流难得停顿很久,直到宁团长都走远了,他才缓缓地嗯了声
其实池家宝这几天过的也不痛快,她自己就是村里长大的,当然知道洪涝泥石流这些自然灾害对村庄的破坏力有多大,所以她最近既担心吃苦受难的灾民,也操心宁团长陆星流这些救援军人。
唱戏的都需要有看客捧场呢,陆星流不在,她连作妖的心思都没了。
她焦虑过头的表现就是暴饮暴食,最近疯狂迷恋上了吃糖和高甜的水果——之前由于大家都爱拿糖逗她,池家宝一度吃糖吃到牙疼,陆星流带她补牙回来就给基地里每个人都下了死令,一点带甜的东西都不准给她。
陆星流打开大门回来的那一刻,就见到池家宝嘴里正衔着一颗樱桃,她在帮忙给灾民准备干粮,那枚樱桃没来得及吃,叼在红艳艳的唇边,她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樱桃梗和巧克力糖纸。
陆星流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书里匆匆瞥过的一句话——‘樱桃是用来调情的水果’。
池家宝看到他回来,眼睛先是亮了下,正要打招呼,又想起来满地的罪证,舌尖一卷,把樱桃咽了下去,厚着脸皮招手:“陆长官,你回来啦,任务都执行完了?灾民安置的怎么样了?没受伤吧?其他人呢?”
“任务执行得差不多了,灾民已经就近安置妥当,我没受伤,包括聂志鹏在内,有三人轻伤,不过恢复得不错。”
一个接着一个,他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又掏出一瓶免洗消毒的洗手液,细细地清洁手指。
池家宝一向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见他心情好像还不错,她立马抖起来了:“那就好那就好,哎——”
她还没来得及扯开话题,下巴就被他捏住,被迫张开嘴。
陆星流目光扫荡着她的口腔,从整齐的牙齿到微卷的舌尖,就连里面的软肉都被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他表情和眼神都很正经,泠然不可侵犯,但池家宝却觉得从里到外都被他看光了似的,她简直恼羞成怒。
他也没有很用力,但她就是怎么都扒不开他的手。
陆星流表情看不出喜怒:“你最近吃了多少甜食?”
池家宝现在当然没法回答,他也没打算让她回答。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他修长的手指探入她的口腔,翻搅着她的舌尖,有着薄茧的指尖在她敏感的舌根处划了一圈,终于捏住了那枚藏在舌底下的樱桃。
她舌尖不受控制地扫过他指尖,牙齿磕碰。
樱桃破了皮,染红他整个指尖。
陆星流随手把它扔到垃圾桶,摇头:“你就是学不会听话。”
池家宝嘴巴被他捏的发酸:“不是你有毛病吧!我吃都吃了,你还非得从我嘴里弄出来!”
陆星流收回手,看了眼指尖红滟的痕迹:“不要被我再逮到你乱吃甜的,不然我就带你去诊所拔牙,好了,晚安。”
俩人有十多天没见,一见面就开始掐掐,但陆星流紧绷得神经难得松了松。
他绕过她去了卧室。
外面阴雨绵绵,后续工作困难重重,陆星流连着几天没休息——他本应该好好休息的。
但就在这样一个疲累的,潮湿的,不合时宜的夜晚里——他突兀地做了一个和性有关的梦。
在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中,他缓缓张开了眼,感受到底下一片的黏 腻濡 湿。
可他这次没有吃药。
第24章
陆星流看着洇成深蓝的床单, 神情错愕。
屋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味道,他只要稍微动一下,身下那种温热黏腻的感觉就更加明显。
梦的内容他已经忘记, 但他依然能感受到残留在神经里的亢奋躁动, 就好像久处樊笼的野兽,用道德教条建立的围墙被冲垮, 兽性得以释放,他的身体里只剩下了侵略欲。
他单手遮住眼,用了很久才安抚住因为兴奋而颤栗的神经。
等到理智渐渐回笼, 他才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起来, 自己肯定不会突然就兽性大发, 一件一件在脑海里排查下来, 最终只剩下了从她舌底取出的那枚樱桃。
这个答案陆星流并不能接受。他微微拧着眉,过了许久, 隐忍的低 喘终于渐渐平复。
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一丝不苟地更换衣物, 又把黏腻的裤子揉成一团塞在脸盆里拿去清洗。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好,陆星流也没多注意,直接拉开浴室的门。
“哎呀——”,池家宝就站在里面,手忙脚乱地把外衣裹好:“谁啊?”
她一看是陆星流,又立马放松下来了:“是你啊。”
这事儿如果换做其他人,那肯定非常尴尬,但眼前这人是陆星流啊。
聂教官都说他的人生里根本没有跟‘性’相关的意识, 也几乎没有过男性该有的正常生理反应, 在他眼里,根本没有男女差异, 总之拿他当ai看就行。
池家宝想到这个,就立马不尴尬了。
陆星流闭了闭眼,调开视线,冷声道:“你大早上不睡觉又在干什么?”
她站在灯光底下,因为没有刻意整理,衣领歪斜,肌肤白中透着一点被热气蒸腾的粉,胸口的轮廓和平时也不一样,好像好像少了一件用来束缚包裹的布料。
——她整个人看起来鲜润可口,像是昨天的那枚樱桃。
有那么一刹那,陆星流以为自己还在那场荒诞的梦里。
他手指收紧,塑料脸盆边缘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池家宝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拿毛巾擦着头,大咧咧回答:“我洗澡啊,本来昨晚上就该洗的,但我忘了。”她好奇问陆星流:“你也来洗澡啊?”
她余光扫过他裤子上的一团污秽,探头想要细看,忽然下巴一紧,他突然探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视线被迫上移。
她下巴有肉,握在手里软玉似的,陆星流忍住了想要摩挲的冲动,冷着脸道:“跟你没关系。”
他真不知道这小孩到底是太没分寸还是太迟钝,她怎么敢没穿胸衣就大大咧咧站在一个成年男性面前的?
陆星流难得语气烦躁:“去把衣服穿好。”
虽然有外衣罩着不至于走光,但池家宝里面确实什么都没穿,在这儿站的久了,晨间特有的凉风飕飕地从衣服底下往里钻。
池家宝哦了声,也没点避嫌的意思,当着他的面就拽了拽衣服。
陆星流实在忍不下去,‘砰——’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等池家宝整理好衣服又吹干头发出来,陆星流背对着她站在水池边,还在搓洗衣物。
他就跟手里那条裤子有仇似的,一下比一下搓洗的用力,一罐子洗衣服至少给他用掉一半。
吃早饭的时候,池家宝好奇地跟他打听:“你大清早起来洗裤子干嘛?你裤子咋了?”
听到这个问题,陆星流下意识地侧了侧头,可以说整个早上,他都没有和池家宝正面对视过。
陆星流面色微僵,又扭过脸,硬邦邦地道:“跟你没关系。”
作为阿斯伯格,他不喜欢说谎,但他的确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鉴于陆星流断情绝欲的特性,池家宝根本没往不正经的地方想,咕哝了声:“不说就不说呗,你凶我干嘛?难道你尿床啦?”
陆星流的脸色更
“哎呀,你不要总说跟你没关系吗,陆长官,我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男人,但从现在有我在,你不用再要强了。”俩人好多天没见,池家宝趁机跟他刷好感。
虽然知道她一定会给出一个不着调的答案,但陆星流还是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池家宝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道:“因为你的强来了。”
陆星流:“”
他真的很难接受自己会对这孽子产生情 欲,或许只是巧合呢?
宁团长忽然带着人急匆匆走进大门:“小陆过来,安置点出事了。”
她身后还跟着省上派来的专家,也是灾民的心理疏导以及应激创伤疗愈工作的负责人,此时俩人脸上都是表情凝重。
不等陆星流开口,宁团脸色凝重:“今天早上灾民安置点出现了两例自杀案件,其中一例是喝农药自杀的,现在正在洗胃抢救”
她抹了把脸,有泪水一闪而过:“那孩子才十三岁,她妈妈用力把她推到木板上,自己却被山洪带走了,她被带回来之后一直在问为什么被卷走的不是她?”她对陆星流道:“你昨天提醒我多留意安置点灾民的精神和心理状况,是我没有足够重视,今天才出了意外。”
心理疏导团队的李教授也红了眼眶,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
陆星流:“既然已经出事,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快调整方案,防止更多的意外发生。”
屋里的气氛十分低落,一般人在这时候总该安慰几句的,陆星流却却完全没有宽解他人情绪的意思,只是很直接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池家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为他的冷酷侧目。
幸好作为负责人,宁团长很快控制好情绪:“我特地把李教授带过来,就是想商量个心里疏导的方案,我们必须尽快安抚灾民情绪,类似于自残自杀的事故绝不能再发生!”
她揉了揉眉:“现在最主要的是人手不够,心理疏导团队总共也就十来个人,安置好的灾民目前有六百七十多个人,挨家挨户地上门进行沟通时间不够,把大家召集起来开座谈会的效果又不佳,”
她表情沉肃:“再这样下去,灾民的情绪只会越来越消沉恐慌,类似于自杀自残甚至是暴力冲突会发生的更加频繁,到时候绝对要出大乱子的。”
李教授也跟着点头,无奈道:“我之前还把大家分组,互相进行支持和分享,可惜效果不佳,有几组还起了口角和矛盾,差点打起来”
陆星流垂眸思量,池家宝本来在一边老老实实没说话的,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既然人手不够,让我,额,我们这些学员去安置点试试呗。”
她还补了句:“你们说的我也听明白了,什么心理疏导啊,情绪安抚啊,说白了不就是要让他们高兴起来吗?我们可以当志愿者去帮忙啊!”
宁团长一向比较喜欢她,但现在正事要紧,她薄斥了句:“这是正经事,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小池这孩子讨人喜欢是不假,但是不靠谱的时候更多,没见陆星流这种一等一的高素质人才都给她闹的鸡飞狗跳。
李专家对池家宝没有基础好感,说起话来更不客气:“心理辅导是很专业的工作,需要相当丰富的知识储备和工作经验,不光要及时和灾民沟通,还要安抚好他们的情绪,你们一帮小孩过去能顶什么事?”
他心理压力比较大,发泄一通之后,摆了摆手:“算了,知道你是好心,快出去吧,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掺和。”
池家宝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小孩,十分不服气地反驳:“别老拿年纪说事儿行不行?我们老家那边也常有村子遭灾,我从十五岁开始,都当过四五回救援志愿者了,我怎么就不能去试试了!”
节目组是节目组,救灾是救灾,宁团长还是不想把两件事混为一谈,摇头:“好了小池,别逞能了,这事儿你们不适合参与。”
李专家也口气严肃:“就算是志愿者,也是要审查资格的,没有头脑的帮忙只会适得其反。”
池家宝急的要蹦起来:“我没逞能啊!我是真想当志愿者办点实事,我家里就在乡下,村里遭灾我比你们还急呢。”
她又转向李教授:“你怎么知道我没办法呢?!你跟我很熟吗?”
不管她怎么说,这事儿让一个十八岁小孩来帮忙也太过儿戏。
宁团长正要严词拒绝,陆星流指节轻叩桌面,缓缓道:“让她去试试吧。”
他看向宁团长:“反正每次救灾总有志愿者组织会无偿提供援助,她已经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及时中止,把他们遣送回来。”
他顿了下,又道:“而且让这些学员领略人情百态,不也是我们来这儿进行教育的目的吗?”
宁团长面露沉吟,池家宝已经顺杆爬了,撂下一句我要去找大家商量,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去找节目组了。
池家宝别看平时四不着六的,但办事效率相当可以,节目组很快就同意了她要去安置点当志愿者的提议,还特意分出人手也去帮忙,她又把学员召集起来,问有没有想一起做志愿者去灾区帮忙的,没想到居然有四十多人跟着响应,节目组帮忙联系好大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安置点出发。
宁团长和那个什么李教授对池家宝的志愿者工作都持怀疑态度,安置点的很多灾民情绪都处于崩溃边缘,心理问题相当严重,他们也没指望一帮小孩真能做好几百号灾民的心理辅导工作。
——万万没想到,这个困扰他们好些天的问题,居然真让池家宝给解决了!
她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堪称神来之笔,根本就没搞什么心理辅导,干的就是自己最擅长的事儿。
早上八点,她准时敲锣打鼓地把大家召唤起来,年轻力壮地去帮忙搬物资,要么去负责灾后重建,年纪大了就组织起来打麻将下象棋打扑克去钓鱼,会做饭的就去帮着张罗早中晚三餐,没啥基础技能的就让在安置点打扫卫生,晚上八点还准时发起大型广场舞活动,小池大款亲自带头领舞。
——总之让每个人都从早忙活到晚,一刻都闲不下来,根本就没时间悲痛。
跟她一块来当志愿者的学员也都在各处忙活,就这样热火朝天地忙活了三天,整个安置点的消沉气氛一扫而空,每个人都走路带风的,身上也多了份儿干劲。
这等于为所有人去了好大一块心病,宁团长叹为观止,彻底服了:“小池这孩子,以后真是能成事的料。”
陆星流嘴角无声地扬了下,但他自己未曾察觉。
还是聂志鹏看见了起哄他:“小陆你这可就有点不对了,团长夸小池呢,你在这儿笑什么?”
他笑了吗?
陆星流神情略微错愕,很快恢复如常,面不改色地道:“你看错了。”
他们部队这边也在进行最后一轮搜救,有几个不守规矩跑到山里的年轻学生被困到山里,其中一个男生得救之后还不听指挥,坚持要军人把他们先送回安全的地方,他还差点跌下山崖,幸好危急关头,陆星流甩出救援绳把他勾住了,他手臂因此拉上,把人救上来之后一人赏了一脚,这几块料终于能消停下山。
幸好搜救任务彻底结束,他也能留在营地里修养了。
作为女友,池家宝尽职尽责地前来探望,紧张地道:“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牛角板,又摸出一小罐子精油:“我给你带了这个,能宣通气血、疏筋活络的。”
迷信路线被证明没用,池家宝最近改走实干刷好感路线,她最近还和聂志鹏打了个赌,争取一个月内要把陆星流好感刷到满值。
这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牛角板,陆星流轻轻扬眉:“你又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了?这是符咒?碟仙板?”
她就很气:“这是刮痧板,刮痧用的,把衣服脱了精油倒在身上,用刮痧板刮开,我们村里一个老中医教的!”
陆星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微微拧眉。
他伸手接过,直接下逐客令:“好,我知道了,东西给我,你走吧。”
想到那天做的梦,他开始排斥和她这么亲密接触。
——如果说他以前只是单纯地反感和别人有肢体接触,那他现在更担心自己会失控,偏偏池家宝还不知死活地总来招惹他。
池家宝是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十分热情地继续刷好感:“你又不是章鱼,两只手还能刮到后背?我帮你我帮你。”
第25章
陆星流甚至担心自己出丑, 哪里肯让池家宝近身,面无表情地要拒绝。
正好这时候聂志鹏也来卫生所探望伤员:“小池还会刮痧啊,真厉害。”他盯着池家宝手里的刮痧板, 双眼放光:“给我也刮两下呗, 现在出去刮痧一次得两百多。”
他拿池家宝当小孩看,也不觉得别扭, 抬手就要脱衣服。
陆星流拒绝的动作一顿,冷眼扫了扫:“出去。”
聂志鹏觉得兄弟十分小气,骂骂咧咧愤愤不平地走了。
陆星流默了下, 看向池家宝:“过来。”池家宝拧开精油盖:“你把衣服脱了。”
陆星流手指停了下, 十分小气地解开两颗扣子, 只露出一片后颈, 堪称男德典范。
——俩人谈了也有好多天了,他全程严防死守, 池家宝硬是连传说中的胸肌腹肌的面都没见着。
陆星流没有继续往下解的意思, 侧身趴俯到病床上。
池家宝唉声叹气, 一只手搭在他后颈上,愣了下:“你放松点啊。”
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对,他肌肉贲起,显得极为紧绷,甚至紧绷到轻颤。
这并不是紧张,而是精神极度亢奋,甚至于产生了躯体化反应的一种表现,池家宝不知道这个, 还以为他是排斥亲密接触的反应。
她知道陆星流毛病多, 随口安慰了句:“冷静冷静,刮两下就好了。”
她说完, 手掌还不知死活地在他后颈上摩挲了两下,用动作示意他放松肌肉。
这下陆星流呼吸都加重了,往常清润的嗓音透着一点哑:“快点。”
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池家宝找到了后颈的筋膜交接处,沿着凸起的那处,先用拇指滚动按压,还不忘叽里呱啦地跟他显摆:“不是我吹啊,我这一手按摩的本事,搁在外面按一次至少五百”
事实上,陆星流已经没心思分辨她说什么了,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反应,喉间溢出一丝低喘,不堪地侧过头。
他一侧头,池家宝立马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近了看:“咦,你这里有一颗小痣。”
他喉结处长了一颗浅色的小痣,随着喉结滚动而上下起伏,非常撩人。
她从专业迷信的角度帮他分析了一下面相:“听我们村里的大仙说,喉结长痣的人欲 望会很强,这个肯定不准了,就你哈哈哈哈啊——”
代表欲望的痣长在没有欲 望的人身上,池家宝觉着还怪黑色幽默的。
她正要放声嘲笑,她手腕忽然一紧,被拽的跌坐在床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陆星流的气场太强,几乎无处不在,让她有种被入侵的感觉。
池家宝愕然地看向他,发现清冷的眸子里情绪翻涌,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他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简直烫的惊人,她都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她终于微妙的感到一丝不对头:“你”
陆星流闭起眼,调息了大概三秒,终于松开手:“你按得挺好的,可以走了。”
池家宝看着手里的刮痧板,傻眼:“我还没开始按!”
陆星流顿了顿:“足够了。”
池家宝莫名其妙,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再请求,挠了挠头:“行吧,既然你觉着我按的好,那”
她伸出手,活像一个不孝子:“给俩钱儿呗。”
陆星流:“”他简直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
池家宝见他不动,这才解释:“佳佳你知道吧?就是前几天喝农药自杀的小孩,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来探望她的,宁团长让我帮忙疏导疏导她,我想着探望病号总不能空着手啊,得拿钱买点小孩喜欢的东西。”
她身上现金都被收走了,只好出卖劳力在陆星流这里混几个辛苦费。
陆星流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沉默了会儿,才翻出一张一百塞在她手里,动作相当不耐烦。
等池家宝拿钱出去买东西了,陆星流垂眸想了会儿,给吴医生发了个微信:“如果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对某个人产生性冲动该怎么办?”
不过三秒,吴医生大为震惊地回了一条:“你有喜欢的人了???!!!”
陆星流冷静地指出他的逻辑错误:“将性冲动和爱情等同,你的说法很不严谨。”
产生性冲动并不代表喜爱,只能说明他有性冲动而已,如果这两者能等同的话,那么多侵犯妇女的案例难道都是因为爱情?真是逻辑漏洞百出的说法。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有亲近她的欲望。”
“好吧,我撤回,”吴医生想了想,给出建议:“那就不要违背本性。”
陆星流拧了拧眉。
他知道池家宝对自己有莫名的好感,但很抱歉,他并没有这种情绪,除了莫名其妙性冲动之外,其余时间他想起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感和她发生性关系,这并不符合他的原则。
吴医生知道他的性格古怪,又道:“就算不发生关系,你也可以适当和她产生肢体接触,这或许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他忍不住八卦:“冲动很强烈吗?”
陆星流垂下长睫,半晌,缓缓打出一个‘嗯’。
就算他心里再想否认,可刚才的反应那样剧烈,他无法继续无视。说到这儿,陆星流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兴趣了,直接按了手机锁屏。
正好池家宝拎着一箱□□星和一只机器猫毛绒玩具,贼兮兮地探头:“你能陪我一起去探病吗?”
陆星流以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池家宝干笑了声:“之前我不是老来陪佳佳聊天吗?我跟她说我有个男朋友,长得比明星还帅,她就一直想见见来着。”
佳佳是因为母亲被山洪卷走才想不开喝农药的,池家宝劝人很有一套,绝口不提那场灾祸,就带着小姑娘聊明星动漫恋爱之类的,分散她的注意力,佳佳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陆星流无语片刻,居然真同意了:“走吧。”
佳佳喝的药少,又抢救的及时,这会儿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她身体状况还是不佳,身上插满了管子,手背上还插着滞留针,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一只。
她显然是认识池家宝的,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微微抬起身子:“小池姐姐。”她看了眼陆星流,眼睛微亮:“小池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大概美貌对任何性别任何年龄段的人类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佳佳说话的中气都比之前强了点。
池家宝笑着点了点头,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一边,小心把她扶起来,俩人轻声耳语闲聊,时不时转头看陆星流一眼。
池家宝见佳佳情绪恢复不少,之前那场山洪带来的阴影也消散了许多,她心里十分高兴,俩人说了会儿话,她正要告辞让她静养,佳佳忽轻声问了句:“小池姐姐,你说我妈妈还能找到吗?”
池家宝卡了壳。
被山洪卷走的生还概率太低,就算找到了八成也是尸首,但只要一天没有尸首,家属就总是难免存了一份希望。
池家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犹豫了下,考虑到佳佳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正要安慰她振作起来养好身体,陆星流忽的轻轻道:“今天凌晨4:35,救援c队在6区鲸鱼沟的一处坡地,发现了刘桂芬女士的尸首。”
他顿了下,补了句:“很抱歉。”
这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别说佳佳了,就是池家宝都被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
佳佳呆愣了半晌,崩溃尖叫,忽然昏厥,她父亲和医务人员立马冲进了病房,一片混乱之中,池家宝都忘了自己和陆星流是怎么离开的。
等她回过神,俩人已经在临时医院问了,她气的想踹陆星流一脚:“你干嘛那么说啊!”
陆星流神色不变:“宁团长已经通知家属认领遗体,最迟今天晚上她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不如提前早做准备,妥善安排刘桂芬女士的葬礼。”
池家宝有时候真的挺烦他这个冷酷无情一切按照逻辑办事的态度:“你好歹先安抚一下她呢,晚说哪怕一秒,她妈妈就能在她心里多活一秒!!”
“事情已经发生,几句安慰的话并不能让她的母亲复活,”陆星流淡淡道:“有时候希望也是一种残忍。”
池家宝跟他呛声:“行行行,就你能,就你理智,我们都是失了智的!”她气的口不择言:“我真不敢想哪天我死了你得是什么反应。”
他没有急于回答,沉吟着思考。
“按照社交习俗,”过了会儿,陆星流平静地给出答案:“我会给你送一只花圈。”
池家宝不可置信地道:“你连葬礼都不参加吗?”
陆星流静默片刻:“如果我有空的话。”
这下池家宝都顾不上跟他发火了,心头一下子凉半截。
就算不提俩人的恋爱关系,他俩好歹也认识一个多月了吧,她养只狗养几天死了她都伤心得跟什么似的,结果她要死了,陆星流别说伤心,就连来参加葬礼都得挑个假期。
她之前以为陆星流的病就跟感冒发烧似的,只要找对方法,总能有治愈的一天,没想到陆星流打从根里就是个冷血的人,那她忙活来忙活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由心生嫌隙,彻底没了说话的欲望,闷不吭声地返回了安置点。
接下来的几天,池家宝明显对陆星流疏远了不少,虽然没有明着再提分手,但她也没之前那个热乎劲儿了。
陆星流最近也忙着救灾的后续工作,并没有察觉她情绪上的问题,直到五天后,一组人才终于有空聚在一起吃个午饭。
安置点的饭桌小,他一坐下来,大腿就跟池家宝的腿贴在了一起。
池家宝情绪反应到了行为上,她本能地把腿挪开。
陆星流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才宣布:“我要去省里汇报做这次救灾任务的回报,大概三天之后才能回来。”
上面通知都下了,本来他可以直接走的,但他想了想,还是先折返回来,跟池家宝说一声。
他稍稍侧头,等着她给出反应。
第26章
李轻轻和纪迟都祝他路上顺利, 早去早回,然后就各自收拾碗筷去了,池家宝也就跟着大家哦了声。
其实陆星流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她有什么反应, 但她现在的反应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他看向她, 略显突兀地问了句:“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的吗?”
池家宝看了他一眼,摇头:“没。”
这种冷淡和她之前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 陆星流终于察觉到她微妙的冷待,他只觉得莫名。
他双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放弃了, 也冷淡地点了下头:“好。”
临出门之前, 他回首叮嘱了句:“好好在安置点呆着, 别惹事。”
池家宝撇了撇嘴巴。
她最近手头的活儿也挺多,宁团长见她干的有声有色, 干脆把整个安置点的心理疏导工作交给她完成, 池家宝看着跳脱, 做起事来还是颇有条理的,还专门列了个工作计划,没过几天就颇见成果了。
她今儿特地问节目组要了袋水果,准备给大家发一发,正巧和安置点负责巡逻的刘叔擦肩而过,她递了两个橘子过去,随口打个招呼:“刘叔,辛苦了!”
这位刘叔右眼珠没了, 走路也是步履蹒跚的, 看面相快五十了,其实真正年纪还不到四十——就算是在灾民里他也是命最苦的那一批。
他年轻的时候在工厂里打工, 结果出了事故瞎了一只眼,工厂也没给赔偿就把他打发走了,老婆病死,好容易靠着农活把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却被这次山洪夺走了性命,据说救下他的时候,他连一床被子都买不起。
学员里的好些女生听了他的故事都忍不住掉眼泪,自发地组织了一次小范围捐款。
——池家宝也担心他丧失求生意志,特地跟宁团长和老村长打过招呼,给他找了个在安置点巡逻的工作,收入虽然不高,但好歹是个经济来源,他人挺老实,做的倒也尽职尽责。
刘叔迟钝地看了眼手里的橘子,扯着嘴角憨憨地笑了下,他又盯着她明媚的背影,禁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最近他们这些志愿者都暂时住在了安置点,不过灾民的成分毕竟比较复杂,节目组出于双方安全考虑,另外安排了活动板房让他们先住着,还专门和灾民居住的地方隔了条路。
池家宝还是和李轻轻睡一块,不过轻轻下午开始发低烧,由工作人员陪着去了诊所,她今晚上就只能一个人睡。
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中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心头不由一悚,她猛地睁开了眼。
——有个影站在她床边,刘叔,居然是刘叔!!
刘叔还是挂着往常那副憨厚老实的表情,像个老好人一样,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絮絮叨叨:“池娃子,叔知道你心善,你心疼叔,叔儿子没了,婆娘也早死了,你再可怜可怜叔,给我生个儿子吧,让我下半辈子有靠。”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叔有钱,叔的钱全给你你让叔摸摸吧。”
池家宝已经从那种极度惊骇中回过神来,立马抄起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光着脚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她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张嘴护救,刘叔居然从背面扑了上来。
这个公认的老实人此刻的表情居然异常狰狞:“池娃子,你跑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干嘛又对我笑又给我介绍工作的!”
虽然他身有残疾,但他这种常年干农活的男人,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池家宝一下子就被他捂住了嘴,他死死勒住脖子把她往屋里拖。
活动板房内侧居然被他挖出了一个大洞,里面有床挡着,外面有杂草丛遮掩,白天居然没人看出来这儿有个破洞,他借着巡逻遮掩,这才能悄悄混进来。
外面一圈都是节目组的人,他肯定不敢在屋里行事,死命拽着她往屋外拖。
池家宝心里大恨,拼了命挣扎,可嘴巴被他死死捂着,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被他一路拖出了节目组的活动区,他目标明确,直接拽着她往河边的杂草丛走。
很多人在极度惊惧之下,是丧失反应能力的。幸好池家宝天生胆大,还能极快地思考对策。
她突然一脚踹上了他有毛病的那条小腿,这个地方踹人最疼,刘叔不禁痛的闷哼了声,扬手要给她一巴掌,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谁在那儿?”
池家宝认出这是安置点老村长的声音,用力咬了刘叔一口,他疼的手掌稍松,她的声音终于泄了一丝出来。
老村长也蹒跚地走近了杂草堆儿,他看清楚情况,一时又惊又怒,抡起拐杖就往刘叔身上抽:“好你个刘有才,禽兽,畜生!快放开小池!”
刘叔眼底凶相毕露,用力一推就把老村长掀到了地上,抬腿就要冲他踹过去。
池家宝看到六七十的老人跌倒在地,眼睛都红了,抄起手边的石头往刘叔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喊:“来人啊,救命啊!”
这下动静可大了,灾民的活动板房里挨个亮起了灯,村民相互呼应。
要是大半夜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村民还不一定敢回应,但池家宝最近在安置点是混熟了的,她的声音大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怎么回事?好像是小池的声音?”
“有人欺负小池?快抄家伙!”
大家匆忙出了屋子,一看杂草丛里混乱的场面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冲上来按住刘叔,把小池和老村长拉到边儿上。
节目组和几个教官听到动静也立马赶了过来,宁团长高声压住了杂七杂八的声音,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村长被儿子儿媳搀着上前,简单说明了原委。
宁团长听的变了脸色,立刻道:“把刘有才关起来,立刻报警,交给警方处置!”
两个教官立马上前把刘有才控制住,刘有才还在嘶声叫喊:“她身子已经被我破了,以后除了我没男人要她了,我以后就是她男人!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见无人回应,他又呜呜哀求:“池娃子,叔晓得你最心善了,叔只是想有个后,想以后有个靠,你帮帮叔帮帮叔,呜呜呜”
池家宝气的浑身发抖。
宁团长脾气火爆,听的勃然大怒,上前一巴掌就扇的他口角流血:“闭嘴!”
她直接一脚把他踹晕过去,厉声道:“把人带走!”
等刘有才被带走之后,宁团长忙放缓了声音,安抚了池家宝几句,又让节目组的人陪着她先回屋里带着。
回屋之后,池家宝脑子还是乱哄哄,抓住后勤姐姐问了句:“小谷姐姐,警察会怎么判他?会把他关起来吗?会枪毙他吗?”
比起害怕,她心里更多的是气愤——明明她做了好事,明明她是出自善心,凭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这话问的颇为幼稚,小谷听了更加心疼她,先安抚了句:“小池你先别怕,冷静一下,啊,没事的,现在已经安全了。”
安抚完之后,她才有些犹豫地道:“判刑恐怕很难。”
侵犯未遂本来就很难定案,而且一般需要在实施的过程中停止,才能定义为‘侵犯未遂’,像刘有才这样还没开始实施犯罪就被制止的,恐怕很难判定刑事责任。
她想了想,还是交了个实底,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他应该会被拘留罚款。”她又忙补充了句:“当然,我也了解的不详细,具体还是得看警察怎么说。”
池家宝气的眼圈都红了,愤然道:“怎么会这样啊,就没办法治他了吗!他以后再害人可怎么办?!”
这种恩将仇报的傻帽只是拘留几天也太便宜他了,再说学员里救助过他的女生可不少,难保他被放出来之后不会对其他女孩子下手。
真是可恨!
她一向是不肯吃亏的,满脑子都是不能轻饶了这个强 奸犯。
她打发走了小谷姐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两指粗细的钢棍,又随手拽来了一只空面口袋,悄没声溜进了关着刘有才的安全屋后窗。
屋前有两个教官看着,刘有才被五花大绑,手指头都动不了一根,嘴巴也被抹布塞住了。
他人还在昏迷,脑袋低低耷拉着。
池家宝确定绝对安全,无声无息地从后窗翻了进去,把面口袋罩在他脑袋上,抄起钢棍就给了他一下。
刘有才被活活痛醒,奈何嘴被抹布堵的严严实实,只有几声痛哼从喉间溢出,却没能传到外面。
池家宝想到刚才他也是这么堵着自己的嘴,一时邪火上涌,劈头盖脸又砸了两三下,等她理智回笼,就发现刘有才身子已经软软地歪倒在一边,有血迹从面口袋里渗了出来。
看到几滴血迹,她才慢慢冷静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的钢棍。
刘有才是被她打死了吗?
可她都避开了要害。
她会不会被判刑?
池家宝后知后觉地慌乱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却没摸出什么来。她呆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逃跑还是等着警察来抓她。
‘呀吱’一声,安全屋的门被拉开。
陆星流披着星月站在门外,他面上覆了一层风尘,似乎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除他之外,屋外再无旁人。
陆星流扫了眼屋里的情景,一言不发,眼底神色不明,神情沉静依旧。
“陆,陆教官,”想到陆星流的个性,池家宝哽咽了下,吸着鼻子问他:“你是来抓我去坐牢的吗?”
第27章
陆星流目光扫过沾了血的面口袋。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反而开始提问:“有其他人知道你来这儿吗?”
池家宝用袖子重重抹了把眼睛:“没有。”
他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池家宝沮丧极了:“我翻窗溜进来的。”
她今年十八岁,已经可以够得上判刑标准了。
就算刘有才真的犯罪,普通公民也是不能随便打人的, 如果她真的把刘有才打出了什么事, 那她一辈子都得赔进去,她的家人该怎么办?他们知道了该有多么伤心啊。
“好, ”陆星流颔首,从她手里把铁棍抽走:“现在,原路返回。”
池家宝呆住:“啊?”
陆星流轻轻把她推到窗边:“回去吧, 好好睡一觉。”
他嗓音很轻, 却跟往日发号施令一样不容置疑, 池家宝稀里糊涂地就被他推出了窗子。
确认她走了, 陆星流掏出专用的丝质手帕,冷静地拭去钢棍上的指纹, 清理了屋里和窗边的脚印。
做完这些, 他横臂握住钢棍, 破风声在屋里响起,刘有才被剧痛折磨得醒来,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不住地蠕动着,像一只丑陋的虫子。
这种痛苦比刚才池家宝那几下要厉害得多,不管是力度,精准度,以及对人体的了解程度, 都远非刚才那几下可比的。
陆星流神色不改, 一下又一下斜着抽过去,稳准狠。
等宁团长和警察赶到的时候, 就见到陆星流手中钢棍砸向刘有才脆弱的关节处,他的动作充满戾气,脸上却一片平静,直看得人毛骨悚然。
宁团长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抢先一脚踹了过去,厉声道:“陆星流,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停手——”
不管这人多可恨,他们都没有动用私刑的权利,这个道理陆星流怎么可能不懂!
在她一脚踹过来之前,陆星流已经收回手,淡淡道:“抱歉团长,他差点侵犯了我的学生,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
他并不喜欢说谎,所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池家宝的责任,转嫁成他的责任。
他嘴上说着抱歉,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还是很淡然地道:“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警察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人家好好参加节目的少年学生,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当志愿者吃苦受罪,结果这畜生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试图强 暴志愿者,简直禽兽不如,就是他们都想动手打人。
——但再怎么也不能私下靠暴力解决,这绝对是违法的。
警察掀开面口袋看了眼,就见刘有才满脸的青紫,皮外伤倒也看不出什么。
他叹了口气:“我们先把刘有才带回去做伤情鉴定,”他看了眼陆星流:“要是没什么大碍,我们会酌情处理,如果他伤的比较重,那”
挨处分被拘留这些就不说了,如果对方伤情严重,他还有可能担刑事责任。
宁团长没等警察开口,立即道:“我这边先关他禁闭,同志放心,一旦出了伤情鉴定结果,我立马把他扭送去公安局!”
她刚才往刘有才身上扫了眼,有几处伤痕一看就不是专业击打所致,陆星流打不出这么没水平的伤,而且陆星流还说自己因为情绪激动伤人,这理由更扯了,猪会上树她都不信陆星流会情绪激动。
这里面指定有点事。
她高声道:“陈冲,聂志鹏,把陆星流给我带去禁闭室,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发泄一通之后,宁团长终于缓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问:“被关起来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星流缓缓道:“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表情沉静得不像一个可能面临前途被毁的人
池家宝回去之后怎么可能睡得着,她跟节目组打听到宁团长和警察过去了,后续也不知怎么处理。
就这么睁大眼睛熬到天亮,节目组才跑来告诉她一个晴天霹雳——陆星流因为殴打刘有才被关起来了。
池家宝前后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陆星流这是代她受过啊!
要不是陆星流这样,今天被抓去拘留的就是她了,池家宝不可能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为自己顶缸,立马去找宁团长说明原委。
宁团长见她来,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她抢在池家宝之前开口:“你们教官昨天打人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池家宝急着解释:“不是的团长,打人的不是他,是”
“昨天我和警察都亲眼看到了,他在对犯人动手,这事儿错不了。”宁团长再次截断她的话,话里隐隐带着深意:“小池,我知道你想帮他,但要分清方式方法。”
池家宝终于听出她话里的含义——陆星流是故意让大家都看到他对刘有才动手的,他是为了保住她。
她嘴巴发干,过了会儿才找到说话的能力,哑着嗓子问宁团长:“如果,刘有才真的有什么事,陆教官他会怎么样?”
宁团长叹了口气:“我就这么说吧小池,只要他进派出所,哪怕只是拘留几天,这个污点都得跟他档案一辈子了。”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做军人的,最要紧的就是档案清白,他这次做事太不理智了,也不跟人商量一声,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悄没声就摸到刘有才那儿去的。”
池家宝低头,白了脸,恍恍惚惚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团长办公室。
陆星流有多厉害,她从大家的嘴里听到过,她自己也感受过,宁团长甚至隐隐透露过,如果不出意外,他毕业之后很可能成为最年轻的少校级军官,让池家宝说句不太正确的,他以后的仕途必然一路顺遂,肯定是要身居高位。
这么出类拔萃的一个人,怎么能因为她毁掉前程呢?
不行不行,必须想个办法。
池家宝重重拍了一下脑门。
这么一拍,她倒是隐隐约约想起来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案子,当年有个妻子不堪忍受家暴,杀掉了自己丈夫,按理来说应该是杀人偿命的,但因为她丈夫人品实在恶劣,而且有违法行为在先,村里的村民集体写了一封请愿书,又按上手印,请求从轻判决妻子,法官考虑到这点,了解了实情之后,果然从轻处罚了。
这事儿有门!
她重重以拳擂掌,问聂志鹏借了手机,开始仔细搜索起相关法律。
——她往常是一看见字就头疼的,这时候沉下心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硬看,居然真的把那些繁琐的条文和案例看进去了,还仔仔细细拿笔记了下来。
等到彻底把相关法律吃透,池家宝心里就有点数了,咬牙提笔写了一封请愿书,重点强调刘有才的行为多么恶劣,给救灾工作带来了多大的负面影响,着重强调陆星流的情绪失控情有可原。
写完之后,她又拿给宁团长和节目组的法务各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就拿去请求老村长和其他村民帮忙按手印。
——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茬出了意外。
有几个村民表情明显犹豫:“小池,不是我们不帮你,但这个手印一按,万一陆教官是真的伤了人,我们会不会也跟着担责?”
“是啊,就怕刘有才伤的重,陆教官也得进去,咱们几个按了手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吗!”
池家宝心急如焚,老村长就怒喝了生:“都给我闭嘴——”
“本来就是那畜生犯错,小池纸上写的哪个字有假?!陆教官就算真的把他打残了打死了,我也得说一句打得好!要是咱们不能为陆教官讨回公道,以后就得被其他村戳脊梁骨,说咱们包庇罪犯,恩将仇报,以后但凡村里要再遭灾,看谁还敢帮咱们!”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之前质疑的几个也不吱声了。
老村长率先带头,在请愿书上按上了指纹不显的手印
灾民大都还是心善明理的,有老村长带头,大家都陆陆续续地按上了手印。
等池家宝把村民的请愿书交到警局,警察那边的伤情鉴定报告也出来了,刘有才身上和脸上的伤看着吓人,疼的他每晚嗷嗷叫,但实际上连轻微伤都构不成,就是普通的皮外伤——这也能看出陆星流的厉害了。
由于刘有才带来的影响实在过于恶劣,这要是闹大了,以后哪个爱心人士和志愿者还敢驰援灾区?陆星流的情绪激动虽然不合规,但情有可原,再加上刘有才本人确实没受太重的伤,警察商讨之后,决定不予追责。
等到第三天,宁团长才把陆星流从禁闭室里放出来,陆星流情绪还是没什么波动:“麻烦团长了。”
“不麻烦,”宁团长冷笑了声:“就连之前在特种部队考核的本事你都用上了,打的那畜生疼的想死却连个轻微伤都鉴定不上,你多能啊,我麻烦什么?”
“两万字检讨,敢少一个字你给我等着!”她说完又斜他一眼:“你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吧?”
陆星流不语。
宁团长叹了口气:“你也该谢谢小池,要不是她联合村民担保,你也不一定能这么快放出来。”她摇了摇头:“那孩子有良心,不枉你替她这一回。”
陆星流口气淡然地纠正:“我没有顶替谁。”
就算没遇到池家宝,他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宁团长见他径直往安置点走,忍不住叫了声:“诶——你还要做什么?”
陆星流并未回头:“一点收尾工作。”
一次审讯过后,刘有才再次被关到了禁闭室。
虽然暂时没有自由,但刘有才却开心得不得了,要不是有监控摄像头在,他几乎高兴得想要唱歌。
——在刚才的审讯里,他再一次咬定了自己只是一时见色起意,只是想要猥亵并且言语骚扰,并没有侵犯对方的意图。
由于的犯罪行为在实施之前就被打断,现在警方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他有强 奸意图,所以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无法以强 奸未遂定罪的,按照猥亵骚扰拘留十五天就放出来。
他是一个老实的男人,没人能证明他有强 奸意图。
他是一个宽厚的男人,就算他犯了错,那也是别人害的,谁让那些女孩一个个打扮得水灵灵在他面前晃悠,这怎么能怪他呢?
刘有才惬意地往墙上一靠,又露出了经常挂在脸上的憨厚笑容。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在他的拘留室门前停住。
刘有才愣了下,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好看得不得了的年轻人站在门前。
他神色平静地和他对视。
对于女性,刘有才天然地没把她们和自己放在同等地位,但对于男性,尤其是高大成功的男性,他又忍不住想要讨好巴结。
他怯弱地问:“您,您也是警察?”
陆星流从前襟的口袋取出一只录音笔:“六天之前,你和同村的人闲聊,开玩笑说看上了池家宝。”
“五天前,你和同为巡逻员的张亮商量,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你回村。”
“距离案件发生的15个小时前,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地在她的活动板房附近出没,有证据表明她活动板房后面的破洞是你凿开的。”
刘有才双目赤红,呼吸渐渐急促。
陆星流又取出一沓a4纸放在地上:“同村的几个女性受害人,在案发后她们联合站了出来,向警方举证了你曾经猥亵并试图侵犯她们的证据。”
证据环环相扣,逻辑严丝合缝,数罪并罚下来,刘有才文化程度再低,也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完了。
但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这才几天,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么多证据!
大概每一个罪犯在伏法认罪之前,总是想着垂死挣扎一把。
刘有才野兽般的嘶吼了声,表情狰狞地扑过来扯碎了a4纸。
陆星流居高临下:“忘记告诉你了,这些只是备份。”
他抬手指了指监控,轻笑:“你的反应已经说明了这些证据的真实性。”
刘有才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神由愤怒不甘转为了恐惧,他呜咽了声。
——在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脖子早就给人套上了绳套,就连他的每个反应对方都精准地算计到了。
“好好享受你牢狱生活,”陆星流冲他颔首:“陈警官会帮你挑个好位置的。”
池家宝把请愿书递交上去之后,等了一晚上,也没见陆星流回来。
她也不敢睡觉,托腮坐在房间里发呆。
等到天色大亮,房门终于被‘吱呀——’一声推开。
池家宝跳下床就跑了过去:“你可算回来了——”
她眼底下熬出了两圈青黛,本来还算沉得住气,这时候见到他人,她一下忍不住,嗷一声就哭了出来。
平心而论,她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哭声有点刺耳,跟古诗里形容女子落泪的‘梨花一枝春带雨’毫不相干。
陆星流禁不住在心里点评了句。
他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别哭了。”
按在她肩头的手稍稍用力,池家宝踉跄了下,不受控制地倒在他怀里
陆星流顺势拥住她,轻拍她后背安抚:“没事了。”
没有他想象中对亲密接触的排斥,一切都顺其自然。
池家宝感觉自己被一片清爽沉稳的草木香气环绕,整个人跌到了春天里。
他的胸膛和心跳都是温热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冷酷。
坏了。
池家宝心想。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第28章
虽然刘有才即将面临刑事处罚, 但灾民安置点出了这种事,节目组也不敢拿学员安全冒险,哪怕救援工作还没正式完成, 节目组也强行安排学员先返回训练的地方。
临走那天, 灾民们各家东拼西凑,居然还整治出几桌宴席——本来灾后他们的经济就很拮据了, 节目组坚决不肯,但架不住灾民热情。
虽然灾祸已经过去,但他们遭受的经济损失却无法挽回,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苦难等着他们, 这一顿饭吃下来, 大家心里都怪不是滋味的。
回道基地之后, 学员去当志愿者的事儿传了出去,这两天家长快把节目组的电话打爆了, 大家也是挂心家里, 纷纷都回了电话。
池家宝急着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催着后勤要手机,后勤小姐姐哭丧着脸:“对不起啊小池,最近天气太潮,你手机好像受潮了,都怪我们没保管好,这样,你手机多少,我们照价赔偿。”
钱不钱的池家宝不在乎, 关键是没法跟家里人联络啊, 她试着按了几下,手机都开不了机。
陆星流从抽屉底下翻出一个压箱底的手机扔给她:“用这个。”
他平时用的是部队统一的国产机, 这只手机还真没见他用过,乍一看样式挺陈旧,但又没什么使用痕迹,应该是买了很久但没用过的。
池家宝一接过来就忍不住狂笑:“哈哈哈哈哈这手机也造型也太土了吧。”
这手机不光外观老旧,造型还浮夸的不得了,键盘都是包的金色,上面用粉钻红包绿玛瑙等贵重宝石镶嵌了两条蛇形。
就是池家宝都觉得土,可想而知这手机有多土了:“哎呦,这上面的红宝石绿玛瑙一看就是假的,谁给手机上镶这玩意啊哈哈哈哈,你老实说是不是电视购物299买的?”
陆星流:“”
“99买的行了吗?”他屈指轻敲她脑门:“快打电话。”
池家宝硬是没听出他的99是在嘲讽,还在心里嘀咕陆教官家里条件可能不宽裕,她一边琢磨,一边给她姑拨了个电话。
她姑在电话那头哭天抹泪的,池家宝安抚了几句,等她彻底平静下来,才道:“二宝子,你记得给你哥回个电话啊,你哥都快急疯了,一天恨不得给节目组打几十个电话,要不是深圳那边也在下暴雨,他今天都要飞去节目组找你了。”
池家宝下意识地想答应,但想到她哥可能会借机把她接去深圳,她就一阵头疼——好好的挚亲兄妹怎么就乱了套呢?
她立刻道:“姑,你帮我跟我哥说一声吧,我等会儿还有训练呢。”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池家宝又开始琢磨起陆星流了——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对陆星流基本称得上一无所知,他的喜好,他的家庭情况,他的感情经历,这些她居然都不清楚。
要是在之前,池家宝才不在意这个呢,陆星流就算是妖精修成人形的也跟她没关系,但她现在喜欢陆星流,那么对他的事情感到好奇也是自然而然的。
她拽住聂志鹏,鬼鬼祟祟地问:“聂教官,你知道陆教官家里是干什么的吗?”
聂志鹏耸了耸肩:“他和家里不怎么来往,上学几年基本没和家里人打过电话。”
他想了想,还是给池家宝打了个预防针:“不过他家庭条件应该不太好,他上学之后就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就靠补贴和奖学金当生活费,有时候还得外出打工赚学费,衣服啊什么的都是自己手洗,破了也不扔,就自己缝缝补补,跟我们出去玩最多也就是聚个餐踏个青,什么ktv啊商场啊,那是一概不去的。”
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爸好像再婚了,基本也不怎么管他,自从他祖父母去世之后,他和他爸再没怎么联系过。”
要不怎么说霸道总裁都吃贫穷坚韧没心机小白花那款呢,小池大款给小白花陆教官感动的眼泪汪汪。
她捂住心口:“啊,这个男人好特别!”
聂志鹏:“”
他白了她一眼,又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对了,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介绍对象吗?我把你的照片发给我一个哥们了,长得不如小陆,但长相人品都不错,人家一看你照片就挺喜欢的,你要他微信吗?”
池家宝之前看陆星流不顺眼,当然想着换人,但她现在都喜欢上他了,倒也不至于再扯一个进来,本来她哥再加上个陆星流就够她忙活得了。
她摇头:“不用,你帮我回了吧。”她认真地道:“我还是觉着陆教官特别好。”
清贫,坚韧,柔弱单纯没有心机,被亲爸和继母欺负却不能反抗,一下子更喜欢他了呢!!
柔弱单纯没心机的陆星流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聂志鹏和池家宝背对着他闲聊,而且俩人坐的还挺近,他目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他手机相册里还存了一张池家宝的照片。
没分寸。
陆星流微蹙了下眉,很突兀地冒出了一句‘朋友妻不可欺’。
但这句俗语有物化女性的嫌疑,他很快扼制了自己的想法,同时也发现了自己情绪波动的原因——俩人正式进入恋爱关系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池家宝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他俩的恋爱关系。
下午聂志鹏临时有个任务,把手机交给陆星流了:“下午璐璐要给我打电话查岗,你接电话告诉她我在外面。”——他们哥儿几个的女朋友谁的话都不信,唯独对陆星流深信不疑,把手机交给他聂志鹏很放心。
陆星流淡应了声。
等晚上回来,聂志鹏接到女朋友的电话,简直骂的他狗血淋头。
聂志鹏怒气冲冲地来找陆星流的茬:“好啊你小子,你跟你嫂子说什么了,我今儿差点没死在手机里!”他指着陆星流:“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你决一死战!”
“我说”陆星流施施然放下笔:“你的手机里保存了我女朋友的照片。”
聂志鹏大骂:“放屁!我手机里就一张小池的照片,我那是为了给她介绍对象,跟你有啥关”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小池??你女朋友??”
陆星流似乎觉得他多此一问,瞥了他一眼,又低头专心工作
回到训练的村里之后,陆星流和池家宝照旧得去镇子上买卖农产品,但她最近看陆星流都像开了高倍滤镜,所以俩人去镇上卖鸡蛋她的心情都像约会似的。
旅游古镇热闹依旧,镇口还摆了夹娃娃和彩枪射击的摊子,彩枪射击的头等奖是个非常可爱的机器猫钥匙链。
池家宝瞧的双眼放光,其实她才不缺这些小玩具,她都是玩两天就腻了的,但她喜欢什么一定要立即得到,本来想问陆星流借钱玩射击,但想到他自己都靠打零工赚学费了,她硬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苍天可鉴,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懂事。
她难得老实,跟着陆星流去菜市场卖了鸡蛋,等到俩人返回,陆星流在彩枪射击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机器猫钥匙链上。
他微微偏头:“要玩一把吗?”
池家宝愣了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陆星流手指轻轻摩挲她的眼皮,神情却淡淡的:“看着它的时候,你眼睛在发光。”
彩枪射击五十块钱十次,既然陆星流都同意了,池家宝摩拳擦掌地举起了玩具枪。
一等奖得十枪十中才行,也不知道是她今儿点背还是怎么滴,连着开了十枪,没有一枪打中气球的——关键好多六七岁的小孩至少都能打中五六个,可把池家宝给气坏了!
那几个熊孩子一边炫耀中的奖品,一边指着池家宝哈哈大笑。
当街出丑,池家宝就很气,挽起袖子要狂扁小朋友。
陆星流又扫了五十给商家,重新取了一把玩具枪递给她,缓声道:“看着前面。”
池家宝下意识地平视前方,忽然被拥进带着草木香的怀抱里。
她惊讶地想要抬头,陆星流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专心。”
两人姿态亲密,陆星流就站在她背后,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拿枪的手,没有停歇地扣下扳机。
‘啪啪啪’,十枪十中。
他甚至没有仔细瞄准目标,随意一抬手,总能精准地射爆气球。
为了找回场子,池家宝抄起机器猫钥匙链,马不停蹄地冲进熊孩子堆里炫耀,惊起熊孩子哭声一片。
陆星流无语地摇了摇头。
‘啪啪啪’,旁边又传来几声鼓掌,宁团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她肩上还扛了一袋稻谷,又是笑又是叹的:“你这射击天赋真是一千个里也挑不出一个,可惜了,宝刀归鞘,现在只能用来玩玩彩弹射击。”
这话听着有点像嘲讽,不过她向来就是这样单刀直入的作风,说话一向不考虑细节。
陆星流不语,池家宝炫耀归来,好奇道:“这很厉害吗?”她还以为当兵的都能做到。
宁团长啧了声:“你们教官当初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特种兵考核,差点就进入东方神剑特种部队了,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池家宝学习不咋上心,但杂七杂八的事儿可懂不少——好多影视剧和纪录片都提过这个大名鼎鼎的特种部队,听说08年x运会的时候,就是这只队伍负责安保工作的,绝对是传说一样的牛叉存在啊!
她用星星眼瞻仰了一下陆星流,又问:“那他都考上了,为啥没进部队呢?”
陆星流皱了皱眉,正要阻止,宁团长就已经开口了,她瞟了眼陆星流:“他家里的缘故,家里有人拦着,部队又考虑到他是独生子,所以最后决定不予通过。”
宁团长倒也不是故意说人隐私,但她已经从大喇叭聂志鹏嘴里知道池家宝和陆星流在搞对象的事儿,她对他俩谈恋爱倒没什么意见,可她对陆星流的家庭背景也知道一点。
普通人和陆星流这样家庭的人谈恋爱,有结果的概率非常小,保不准还会被牵连,池家只能算有点小钱,远不能和陆家相比的。
——所以她得来隐晦地提点一句,至于以后怎么样,还是得看他俩自己。
国内传统如此,池家宝倒没多想,很多危险系数高的岗位都会优先考虑多子女家庭,陆星流因为独生子这条被卡也挺正常。
等宁团长走了,池家宝好奇地问陆星流:“你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神色蓦地转冷,眉梢眼角都似挂了层寒霜,之前信任亲近都不复存在——他好像领地被入侵的野兽,迅速地戒备起来。
“跟你没关系。”
他漠然道。
池家宝被冷眼刺了一下。
第29章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所起伏, 陆星流很快调整好情绪,并做出解释:“我不习惯和人谈论家里的事。”
他岔开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陆星流经常给她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看得见摸不着, 明明俩人近在咫尺, 结果发现中间还隔着万重山,每当她以为攻略进度条已经往前推进不少的时候, 回头一看,豁,还在原地踏步。
——不管是肢体接触还是沟通交流, 他都是如此, 克制而又防备。
她喜欢人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的, 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气受的。
池家宝十分记仇, 捏着嗓子开始阴阳怪气:“吃~跟~你~没~关~系~”
陆星流对嘲讽不太敏感,不过她这个嘲讽太过明显, 他反应了会儿, 轻轻拧眉:“你是在生气吗?”
他飞速地计算了一遍她生气的原因, 思考片刻,才缓缓道:“抱歉,刚才是我态度不好。”
如果他没有排查错误,她生气的原因应该是这个。
池家宝嘴巴动了动,又感觉非常没劲。
凭良心说,自从陆星流开始认真对待这段恋爱之后,她的恋爱体验还算不错,他会尽可能地照顾她的情绪, 关注她的需求, 也会在她遇到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维护,像很多男生在恋爱中毛病, 譬如不体贴,不细心,抠门,三心二意等等问题在他这里都不存在,但他的这种‘好’更像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就像现在,提前设定好的程序告诉他,针对‘女友生气’这一事件,要给出的反应是‘立刻道歉并且承认错误’,而不是真的知道她哪生气了——感觉像跟siri谈恋爱似的。
行叭,也不是不可以,她之前不就是让陆星流装也装出一副谈恋爱的样子吗,他伪装成人类不也装的挺像的吗。
池家宝想通这茬,气儿立马顺了不少,主动走进街边一家米粉店,等牛肉粉上来,池家宝瞧见对面桌的酸菜粉眼馋,她眼大肚子小地又要了一碗,结果才吃两口就嚷嚷着吃不下了,预备剩饭走人。
陆星流脸色微沉,正要说话,池家宝往店外看了眼:“咦,外面的老太太好像有点眼熟。”
外面烈日底下站着的是个头发全白,面色糙黑的老太太,她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蓬莱,佝偻着腰,背着蛇皮袋,脚边放着一筐柿饼,就站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边翻着废纸壳和矿泉水瓶,踩扁饮料瓶,又拆开纸箱子,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蛇皮口袋里。
她眼睛控制不住地往米粉店瞟了一眼又一眼,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池家宝这下认出她是谁了:“这不是之前灾民安置点的李奶奶吗?”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李奶奶虽然穷,但很爱干净,把自己和家里的小孙女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李奶奶这模样看着跟流浪汉差不多,她刚翻了一会儿垃圾,有个店家就冲出来骂她影响生意,动手对她推推搡搡。
池家宝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不等陆星流开口,她跳下凳子就冲出去。
她就像大街上遇到一个普通熟人一样,很热情地招呼:“奶奶你怎么也来镇上了啊,怎么不早说,正好到饭点了,我请你吃粉。”
刚才还要对老人动手的店家见她有熟人,也不敢再动手,池家宝趁机把李奶奶拉进了店里:“奶奶你想吃点什么?我帮你点吧。”
李奶奶连忙拒绝:“谢谢小池,别管我老婆子了,给我吃你吃剩的就行。”
池家宝怎么可能让人吃剩饭,还没来得及拦着,李奶奶就取了双新的筷子,闷头吃完了她剩的一碗粉,就连汤底都喝的干干净净,这才放下碗筷抹着泪说遭灾之后,家里的自建房被毁了,鸡圈鸭圈菜地全都没了,她手头实在没钱了,就想把家里自制的柿饼拿到镇上来卖了,顺便捡点垃圾看能不能赚点废品钱。
她边说边翻出几个柿饼递给池家宝,池家宝灵机一动:“奶奶,你这筐柿饼我买了,我拿回去分给同学吃。”
陆星流这会儿倒挺有眼色的,不用她张嘴,就掏了三倍的钱递过来。
李奶奶坚决不收,架不住池家宝胡搅蛮缠硬塞进她口袋里,她实在推却不了,擦着眼泪千恩万谢地走了。
池家宝看了眼柿饼,随口道:“你把我最近花的这些钱都记上,等到时候拿回银行卡了我还你。”——她最近四处欠债,为此还专门搞了个账本,陆星流是她的头号冤大头。
陆星流少见地抿起唇角,似有不悦,颇为冷淡地道:“不用。”
池家宝现在在想别的事,也功夫管他,问了句:“这次山洪爆发有多少村民遭灾啊?”
陆星流淡道:“根据目前的统计,大概是四万余人。”
池家宝心里不大好受:“所以说现在有四万人都过得是这种日子?”
难怪她这一路过来,还看见几个蓬头垢面的流□□性在翻找垃圾,好些男的看她们的眼神简直在透过衣服往肉里盯,瞧的人心惊胆战。
陆星流沉吟:“灾后重建工作已经开始实施,但现在很多灾民都无处可去,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池家宝更不是滋味了,闷着头往回走没说话,还是陆星流主动问她:“你有什么想法吗?”
池家宝低头思索半天,才抬起头,皱眉道:“我想组织一场募捐,至少帮灾民这段时间熬过去。”
陆星流眉眼难得温和:“那你就去做吧。”
她办事一向有效率,回去就找宁团长和节目组负责人商量了,大家都很支持她的想法,负责人还主动提议:“那咱们就专门制作视频和文案,发布到‘少年团’官方的各大平台,再开通网上捐款渠道。”
池家宝却摇头:“那样的募捐方式之前又不是没人试过,说实话,影响太小,很多人还是关注不到这次灾情。”
节目组奇了:“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池家宝目光炯炯:“可以让咱们学员自发搞一个慈善募捐汇演,线下收个十几二十块门票,所得全部捐给灾民,线上开直播打赏,收入全部透明,也都用于灾后工作。”
她认真地道:“不光是钱的问题,我想让社会各界都关注到这次灾情。”
别说宁团长了,就是节目组都被这个方法惊呆了,呆愣半晌才道:“小池你野心还不小啊。”
他很快又表情严肃地道:“但你知道这事儿有多麻烦吗?你们表演的场地在哪?怎么租借?预算够不够?还有捐款渠道怎么打通?怎么做到完全透明?”他立马否了:“方法是好的,就是太异想天开了。”
池家宝不以为然:“你少糊弄我,你们背后不还有个大老板吗?”她嘿嘿笑了声:“这事儿你办不到,谢烺怎么可能办不到?”
负责人没想到她连自家大老板都算计上了,瞠目结舌:“你,不是你,你这个小孩胆子真够大的!我们老板就算有能耐轻松办到,凭什么他要听你的啊?”
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你就只管把这事儿往上报吧,”池家宝自信满满:“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负责人都给她这自信爆棚的样儿惊住了,半晌才道:“行吧,我可以试一试,不过先说明,我的级别最多只能跟他身边秘书的助理发邮件联系,助理会根据邮件的紧急程度排序,所以我不能保证这事儿能传给谢总。”
事实证明池家宝把这事儿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像谢烺那种级别的大佬,不说是日理万机吧,也是日不暇给,根本就没时间关注这封邮件,她心急如焚地等了五天,硬是没一个字的回复都没收到——可这事儿拖得越晚,灾民的处境只会越差。
池家宝急的嘴上起泡。
负责人都来安慰她:“不行还是算了,一般人根本拿不到谢总的联系方式,就算你真联系到了,他要忙的可是整个集团的运转,也顾不上这点小事,咱们还是做视频号召吧,虽然影响力小,但也聊胜于无。”
池家宝长这么大少有受挫,又觉着怪对不起那些灾民的,抱着脑袋蹲下,垂头丧气。
陆星流扫了负责人一眼,回到卧室,取出之前被池家宝吐槽电视购的那款手机,登录账号发了个微信过去。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谢烺就回过来了,带了点调侃:【终于想起你这个账号的密码了?】
陆星流:【邮件收到了吗?】
谢烺过了会儿才回复:【刚调出来,正在看,创意不错,但缺乏条理,我近期刚准备好赈灾物资,本来就打算代表集团来一趟灾区,我和投资人打算顺便去趟你们节目组,让她拿出一个完整的计划给我,如果能通过我和其他投资人的审核,我会掏钱让你们办这个义演。】
他又打了个预防针:【如果她的成品实在拿不出手,那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有这个机会就好,陆星流神色松了松:【嗯。】
谢烺又给他一个坏消息:【陆家也是这档节目的资方之一,这次赈灾你们家也会派人过来。】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回复:【你和你那小女朋友的事儿估计瞒不住了。】
俩人不会在镜头前秀恩爱,但节目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当然瞒不过谢烺。
陆星流没说话,直接摁灭了屏幕。
下午负责人就欢天喜地地来找池家宝:“谢总同意你的提议了!!”
池家宝眼睛一亮,立马嘚瑟起来:“我就说嘛,我想办什么事哪有办不成的?”她伸手:“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来跟他细说。”
这孩子脑袋是真聪明,但二起来也是真二,负责人无语道:“你这孩子啊…谢总哪有时间听你掰扯?你先做个方案出来,然后再弄个像样的ppt,等他和投资人审核通过了,才会批款让咱们节目组准备义演。”
他沉吟道:“过两天谢总和投资人可能会亲自过来,所以你不光要做好ppt,还得当着所有人的面介绍这次义演方案,但凡有一环做的不好,这个义演计划肯定是要泡汤了。”
池家宝傻眼了。
她做事依靠灵感,很多时候就是一拍脑门就立刻去办,而且她家是开连锁餐馆的,经营模式也很老旧,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严格的规章制度。
最关键的是——她哪会做ppt啊!!
但池家宝想做什么事,那一定是不办成不罢休的,她先找节目组的人商讨了整个活动的大概流程,梳理出思路之后,用两天的时间终于搞出了一份相对严谨的计划书。
她又风风火火地冲去办公室找到陆星流:“你会做ppt不?帮我做一份呗。”
陆星流微拧了下眉:“这不是高中很基本的课程?你都是怎么学习的?”
池家宝自己没文化,可不乐意别人说她没文化。在陆星流看不学无术二世祖的目光下,她硬是恼羞成怒了:“瞧不起谁呢你!等我以后有钱了,雇你们这些学习好的天天给我做ppt,一个月两万够不够?不够我给五万!”
陆星流往她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冷声道:“闭嘴,过来看着。”
他打开软件,从头开始,一边耐心教导,一边做出了一个堪称模板的ppt——最可怕的是,他才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等做完最后一页,他问池家宝:“学会了吗?”
池家宝随口敷衍:“会了会了,你拷我u盘上吧。”
陆星流哦了声,右键删除:“重做一遍。”
池家宝:“????”
陆星流看她一副扑上来要咬人的表情,拧眉道:“如果我帮你做了,你怎么能学到东西呢?下次再遇到问题,该不会还是不会。”
池家宝快被他气死,一不留神把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了:“你能不能别老跟我爹似的,咱俩是在谈恋爱,我又不是认干爹!”
这粗鄙之语陆星流冷眼扫过来:“那你觉得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
池家宝对久未推动的进度条十分不满,借题发挥:“当然是拉手抱抱亲嘴啊,额,还有”她表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眼神左右飘忽:“上 床?”
对于她来说,这些事就像是她吃炸蝎子炸蜈蚣做峡谷漂流去鬼屋探险一样——因为没试过,所以充满好奇。
虽然陆星流并不排斥和她的肢体接触,但他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回避或者克制,让她的体验感大打折扣。
陆星流似乎错愕,又猛地抬眸看向她,眸光晦暗深邃,隐约又有火光流转。
池家宝有种被大型野兽盯上的错觉,那种危机感让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禁不住后退一步:“你”
幸好,陆星流控制住了自己,略显狼狈地收回视线。
很多人会把禁欲处 子和圣洁挂钩,但吴医生曾经严肃地告诉过他,他的禁欲是很危险的一种心理反应,他给自己制定了严苛的道德枷锁,他的禁欲是自视甚高的,傲慢的,反人性的,甚至是扭曲的。
因为自视太高,他认为自己有着远超他人的自控能力,因为傲慢,所以对人间的七情六欲不屑一顾,因为违背人性,所以不觉得哪个人能让自己动心生情。
但实际上,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她随便说一句气话,一个动作,后颈上的一滴汗珠,肌肤上一点清爽的气味,都能让他产生无数荒 诞的幻想。
第30章
陆星流挪开位置, 若无其事:“现在开始做吧,有什么不懂的及时问我。”
这ppt是不做不行了,池家宝在他身边坐下, 愁眉苦脸地盯着电脑屏幕。
陆星流手握鼠标, 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她身上,她脖颈上有一滴汗珠, 顺着细腻的肌肤下落至深处,一切感观都被放大,他甚至能看清汗珠滚动的痕迹。
屋里空调开的很低, 池家宝却觉着脖子热刺刺, 她伸手挠了挠, 侧头寻找热意的源头, 居然是陆星流灼热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温度扑在她的肌肤上, 好像是野兽进食前的吐息——与他沉静淡然的面色成反比。
他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她, 而是侧头, 仿佛专心地看着电脑屏幕。
还是池家宝自己热得受不了,撵他:“你身上怎么这么热,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行你喝点霍香正气水,靠这么近我这一身汗。”
陆星流五指微微收紧,主动坐开了点,低声跟她讲解着ppt的做法。
一学习,池家宝就跟一只得了多动症的猴儿一样,一会儿挪挪屁股, 一会儿抓抓脸蛋, 没过十分钟就要去厕所。
陆星流耐心教导了几句,忍无可忍地把她摁在原处, 皱眉道:“好好坐着。”
池家宝抗议:“我要小解!”
陆星流冷声道:“在这儿解决。”
池家宝口不择言:“小心弄你身上!”
陆星流漠然:“随便。”
这话说完,俩人齐齐沉默下来,都想到了一些不好描述的东西
池家宝比城墙还厚的脸皮难得红了,岔开话题:“这儿,这儿是这么做的吧?”
陆星流抿了抿唇:“嗯。”
有句家长常用的挽尊发言是‘我家孩子挺聪明的,他学习不好只是他不想学’,这话说别人可能掺了水,但说池家宝还真适用,一旦进入学习状态,没用半个小时,她不光学会了ppt,还顺道学了wps的各种基础操作,键盘敲的噼啪响,过了会儿ppt成品就出来了。
池家宝又花了一个小时精修,成果相当喜人。
陆星流颔首,不吝夸赞:“做得很好,很少有第一次做ppt就能做成模板级的。”他沉吟道:“其实你非常聪明,又很勤奋,只要认真复读一年,考个好点的大学不是问题。”
池家宝听见学习就开始头疼,抱住脑袋装傻:“不行不行,我们家没有学习的基因,我爸我妈加起来都凑不出一张高中毕业证,我还我家学历最高的呢。”
她没拿陆星流的话当回事儿:“再说我也不喜欢学习,好好把生意做大就算是对得起爸妈了。”
陆星流拧眉:“你应该知道做生意是有风险的,你才十八岁,如果你生意失败,又没有文凭,考虑过未来怎么办吗?”
池家宝摇头晃脑,摆了个嘻哈的经典动作:“我去当rapper!”
陆星流:“”
她嬉皮笑脸:“你也知道我才十八啊,想那么多干嘛,未来走一步看一步呗。”
她非常受不了按部就班,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反正她也不能把自己饿死。陆星流却已经把自己未来五十年的发展规划都计划好了,俩人完全是反着长的。
未来走一步看一步,两人的关系呢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吗?陆星流有些不满她的过分散漫,他双唇动了下,又硬是按捺住了。
按说俩人这恋爱也才谈了一个月,接下来能谈几天还不好说,陆星流本来是没必要在意她的未来如何的。
他错开视线:“好了,你回去吧。”
谢烺和资方预计后天到达,宁团长和节目组还要求学员专门搞个大扫除,还要检查内务。
池家宝把前两天陆星流给她赢的那个机器猫钥匙链翻出来了:“这个先还你,我那儿东西太多,没地方放。”
她从小对玩具就这样,头两天稀罕得不行,新鲜劲儿一过就腻了,全新的就转手送人,坏了的就直接丢掉,不然家里根本放不下。
这个钥匙链她还是考虑到是陆星流帮她赢的,为了避免陆星流伤心,所以她才在他那里放着——小池大款觉着自己最近简直懂事的不得了!
她都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娇纵陆贵妃了~~~
陆星流脸色微冷:“不想要就丢掉吧。”
十分懂事的池家宝:“别啊,好歹你打了十枪才赢的,我要扔了你多伤心,你就拿着用呗。”
她还真想过扔掉陆星流冷冷扫了她一眼,接过钥匙链转头走了。
池家宝给他冷眼看的莫名其妙的,不过鉴于陆星流最近都挺莫名其妙的,她就没当回事。
——不高兴你就直说,不直说你就憋着,难道还指望她低三下四哄人?惯的毛病。
池家宝拿着抓鱼工具和李轻轻他们快乐抓鱼去了。
没想到谢烺和几个投资人提前到了一天,今天中午就赶过来了,宁团长和陆星流临时带着几个教官在村口等着,没多久就见几辆低调无华的商务车从村庄小道间缓缓驶来。
打头的那辆在村口停下,打开车门之后,谢烺最先从车里走了下来,这人生的真是艳若桃李,眉眼含情,一身沉稳朴素的黑西装都被他穿的跟潮牌时装似的,脚下土路都变成了高奢秀场,真是天生一副狐媚子相貌。
谢烺和陆星流虽然不算彼此的死党,但因为在同一个圈子,行事做派又颇有聊得来的地方,所以关系还算不错,他下来先和宁团长以及节目组负责人寒暄了几句。
“好久不见啊小陆,”他主动和陆星流打了个招呼,又有点幸灾乐祸,压低声音:“你猜猜你们陆家派来负责这次赈灾方案的是谁?”
陆星流漠不关心:“跟我没关系。”
陆星流既然没接招,再卖关子就没意思了,谢烺轻笑了声,偏要直接告诉他答案:“是你继母的女儿,她最近放假回来,你继母让她来负责投资的事儿练练手。”
他屈指,轻叩额头:“名字忘了,叫什么兰馨的,好歹是你继妹,你应该知道名字吧。”
陆星流眉毛都没抬一下。
谢烺刚说完话,最后一辆略显小巧的商务车上,有个穿着珍珠白休闲裙装的玲珑身影就从车后座下来了。
乔兰馨今年二十岁整,五官随了她母亲,清雅翩然,柔美得恰到好处,好看当然是十分好看的,却不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浓颜系,就像是月光一样,让人看了觉着十分舒服。
她得体地和大家打过招呼之后,袅袅婷婷地走到陆星流身边,柔声道:“星流哥,好久不见。”
乔文茵花了大价钱,专门让这个女儿国外贵族学校学过礼仪,她举手投足间优雅的如同上个世纪的英伦淑女,每个动作都跟尺子量过似的,一看便知是合格的豪门千金。
不光如此,乔兰馨自己也考上了国外有名的藤校,她念的还是商科,目前在读大二,假期被安排进陆家的企业实习,可以说美貌与智慧才华兼备。
陆星流这才看她一眼:“抱歉,这位女士,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
乔兰馨微微尴尬:“星流陆教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很快镇定如常,像是叙旧一般,微笑道:“爸妈都很惦记你,正好我放假回来,他们让我来这里来看看你,问你什么时候回家里一趟。”
她满面担忧:“听说你上个月参加了救灾任务,家里人都为你捏了一把冷汗,幸好你没事,我我们都能放心了。”她说到‘我’的时候,抬眸飞速看了陆星流一眼,又柔柔地垂下眼。
陆星流却看向谢烺:“不是为了赈灾才来的吗?”
谢烺挑眉笑了笑:“反正我是为了赈灾来的。”
乔兰馨彻底尴尬:“当然,赈灾才是要紧事,爸妈也是想让我来多历练历练。”
她轻轻眨眼,眼波流转,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我才回国就听到渝省遭灾的消息,我心里挺难受的,所以也想来为这些灾民做点什么,刚才是不留神说错话了,陆教官,你别见怪。”
她相信陆星流会喜欢听这话的,不然也不会放着陆家少爷不当,跑来千辛万苦地当兵了。
陆星流一眼掠过她崭新的高定裙装,精心修饰的妆容发型,以及完美搭配的珠宝首饰。
他收回目光,请示宁团长:“咱们进屋说?”
宁团长点头应允,让陆星流领着谢烺和其他投资人先去屋里坐着。
陆星流刚落座,就听见池家宝在外面大呼小叫:“啊啊啊我要死了,陆星流快出来搭把手!!”
陆星流就算现在看她不顺眼,但听到她的声音,还是本能地走出去找崽。
池家宝刚捞鱼回来,身上衣服湿了大半,腿上沾着两腿泥,小白脸蛋变成小黑脸蛋,手里还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她就跟一枚小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地从院门口冲了进来。
陆星流就在门口站着,池家宝没看见屋里有人,一个没刹住冲到他怀里:“快快快帮我接一下,这鱼劲真大!!”
陆星流一脸无语地接过两条鱼,轻拍她肩膀:“稳重点。”
池家宝厚颜无耻地点菜:“这条鲫鱼,给我烧鲫鱼豆腐汤,这条是草鱼,咱们晚上吃烤鱼呗咦?”
她话说完,才发现屋里黑压压坐着一群人,一个个衣冠革履的,她扫了一眼就猜到是投资方过来了。
不过她也不尴尬,在村里捞个鱼多正常的事儿啊,随便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先去洗漱了,诸位慢聊。”
几个投资人都面面相觑。
乔兰馨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满面错愕,池家宝刚才脸蛋黢黑的,她也没看清楚她的脸,但她想到关于她和陆星流的传言,她又忍不住看了陆星流好几眼——简直无法想象这两人怎么会传出流言的。
那女孩简直跟个小叫花子似的,没有半点修养礼仪可言。
有个中年老哥干笑了声,说出大家的疑问:“这位就是提出义演方案的池小姐?挺,挺有个性啊。”
池家宝早在网上走红了,所以在座的基本上都认识她的脸,也知道义演方案是她给的。
他话说的委婉,但里面的负面意思谁都能听出来,陆星流心下不悦,立马开启护崽模式:“有问题吗?”
这是不准人家说池家宝一句不好啊!
这人哪敢跟他掰扯,忙道:“没有没有,我是说这孩子活泼好动,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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