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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51、动心

    到演唱会结束, 陈放都没有松开明杳的手, 她像一个很乖的小朋友,被他牵着出场。夜里冷风萧瑟,但两人相贴的掌心已经生出黏湿汗意。

    明杳想要抽离自己的手,被陈放攥得更紧, 他低头看她, 嗓音懒懒散散的:“先牵着,这里人多, 要是你走丢了,我可没闲工夫去找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朋友。”明杳轻声反驳。

    陈放一只手牵着明杳, 单手插兜,步伐闲散地向前走, 语调散漫开口:“你怎么就不是小朋友了?”

    “?”明杳疑惑看他。

    此刻,他们正好经过一排路灯,虚实交织的光线揉碎的陈放漆黑的眸底, 他眼尾上挑,勾着一抹散漫的轻佻, 语气却认真:“在我这, 我们学妹永远是小朋友。”

    身旁行人来来往往, 说话声嘈杂一片,明杳望进陈放那双撩人的桃花眼, 心跳如鼓, 绯意缓慢爬上耳廓, 她羞涩低睫不语。

    陈放眼神从她发红的耳尖掠过, 低沉的笑声从喉尖溢出:“害羞了?”

    明杳不想和他纠结这个令自己脸红心跳的话题, 快速岔开话题:“今天是你生日, 我还有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

    知道这姑娘脸皮薄, 陈放也不拆穿她拙劣的演技,顺着她话问:“什么礼物?”

    “你跟我来。”明杳拉着陈放上了车,让他把车开到一家私人影院门口。

    明杳和这家私人影院的老板是朋友,跟前台小姐登记后,要了两杯热可乐,带着陈放来到走廊第三间包厢门口,里面光线昏暗,空间窄小,亮着光的大荧屏正在播放广告。

    陈放和明杳在座椅下落座,他视线环视一圈,看向明杳,懒洋洋开口:“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明杳没说话,而是用遥控调播出电影,把手里的热可乐递给陈放,贝齿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可乐,含糊不清地答道:“先看电影。”

    陈放乐得配合明杳,上身往椅背上懒懒一靠,两条长腿往前随意一伸,眼神紧盯着屏幕,上面正在播放的是电影《情书》。

    他记起来两人高中时去看的《四月物语》,本来约好后面有空,让明杳来他家看这部电影,哪想后来明杳转学离开,他们也断了联系。

    兜兜转转多年,他们还是一起看了《情书》这部电影。

    好像曾经年少遗憾的、错过的,都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明杳看电影时很专注,全程和陈放没有交流,他又向来对这类文艺片子不感兴趣,剧情播放到一半,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陈放再醒来时,电影已经放完。他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皮,撑开眼睫去找明杳,昏暗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旁边坐着的明杳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放愣然坐在椅子上,看着进广告的屏幕发怔,一阵恐慌感袭来,一颗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缠住,让他透不过来气。

    正当陈放想要起身去找明杳,对面的屏幕暗下又亮起,他停下脚步看去,亮起白光的屏幕上不停滚动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他。

    有些照片他都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也不知道明杳是从哪找来的。

    有他拿下数学竞赛一等奖的照片,有他高中毕业时的照片,还有他进入大学时,第一次穿军装和室友拍的合照,第一次参与救援行动,接受媒体采访的照片……

    这段影频时间不长,但记录下来了陈放短短二十七年人生里每一个意气风发的瞬间,最后一张照片是他一身笔直挺拔的火焰蓝军装,目视冉冉升起的红旗敬礼,肩上二星一杠消防教授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视频结束后响起的是明杳温柔好听的声音:“陈放,生日快乐。”

    陈放扭头看过去,明杳捧着一只十六寸大的蛋糕走过来,蛋糕上是一个身穿火焰蓝军装的卡通小人,烛光跳动在她眸底,她的眼睛明亮且在发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明杳唱着生日歌走过来,白皙脸颊在烛光映照下,变得很红,她仰头看着陈放,声音有些忐忑:“我知道这样的生日礼物很土,但这是我能想到的给你最好的礼物。”

    陈放看着她,没有说话,只觉胸腔涨涨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

    见他不语,明杳有些失落:“你…不喜欢吗?”

    “喜欢。”陈放看着她说。

    岂止是喜欢,简直要喜欢疯了。

    “既然你喜欢这个生日礼物,我能和你提一个要求吗?”明杳问他。

    陈放:“能。”

    “那你把今年的生日愿望分我一个,可以吗?”

    “可以。”

    明杳把蛋糕捧到陈放面前,跳动的烛火点亮两人的眼睛,她凝视着他,缓缓开口:“我希望,陈放眼里的光重新点亮。”

    我许愿,我的少年永远熠熠发光。

    陈放看着她,喉咙发涩,有许多话想和她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姑娘怎么就能这么惹人爱,偷偷地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耐心地找到每一张照片,用他人生每一个耀眼的瞬间告诉他——你该永远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该你许愿了。”明杳轻声说。

    陈放握住明杳的手腕,喉结微滚,目光紧锁着她,低哑着嗓音开口:“我的愿望,只有你能帮我实现。”

    黑暗里,男人一双点漆似的眼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地锁住明杳,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说:“什…什么愿望?”

    “跟我……”和陈放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他的手机铃声。

    陈放烦躁地皱了皱眉,不想去管,可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刚才营造的暧昧气氛荡然无存,他和明杳说:“我先接个电话。”

    明杳乖乖点头,看着陈放拿出手机,她瞟了眼亮起的屏幕,是鹿玫来电。

    陈放点了接听,电话那边传来鹿玫撕心裂肺的哭声,语气透着强烈的彷徨和害怕:“哥…哥——,救救我,快救救我。”

    明杳也听见了鹿玫的哭声,眼神担忧又疑惑地看着陈放,小声问:“杪杪怎么了?”

    陈放抬手示意没事,然后语气温柔地问鹿玫:“先别哭,告诉哥,发生什么了?”

    “哥——哥——那个畜生,他……他出来了——!”鹿玫声音夹杂着强烈恨意,又透着害怕,“他…他又找上我了,他…他说他要报复我!哥…哥,你在哪?我好怕。”

    鹿玫情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陈放一边安抚她,一边往外走:“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

    “我在家,”鹿玫语气无助,“哥,你快来,我怕。”

    陈放骂了声操,挂断电话,直奔停车场。到了车前,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扭头看过去,明杳提着那只十六寸的蛋糕小跑过来。

    “我…我和你一起去。”明杳因为剧烈运动,声音带着浓浓的喘息声。

    “上车。”

    陈放给她拉开车门,明杳坐上了车,陈放车速飙到最高,甚至还连闯了两个红灯,明杳脸色苍白,还用两只手牢牢护住怀里的蛋糕。

    明杳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扭头去看陈放,男人下颚紧绷,眉心皱紧,漆黑的眸底含着浓浓戾气,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明杳不知道鹿玫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才会让她那样骄傲又张扬的女孩露出害怕的情绪,看着神情紧绷的陈放,她出声安慰道:“杪杪既然在家里,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别太担心。”

    兴许是明杳声音过于温柔,让陈放脑海紧绷的那根弦逐渐放松,他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抓住明杳纤细白嫩的手,拇指和食指并拢,轻轻捏了捏。

    陈放目视前方车群,缓缓开口:“抱歉,扫你兴了。”

    “没事。”明杳摇摇头,她知道事情轻缓急重。

    鹿玫住的地方叫翠湖名居,陈放常来这边,门口的警卫看见熟悉的车牌号,立刻给放行,陈放把车停在单元楼下,明杳紧跟他身后,两人乘坐电梯上楼。

    陈放从电梯出来,快步走向鹿玫家。

    在要到鹿玫家门口时,陈放脚步一顿,看见倚墙而站的男人,他穿了件米色大衣,身形周正,眉眼清冷,食指中指并拢,指尖摇曳着一抹猩红,正低头沉默抽烟。

    脚边还散落不少烟头,有的还冒着火星。

    明杳跟了过来,认出男人是周叙白。

    还没来得及等明杳想清楚周叙白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陈放上前一步,双手拎起周叙白领口,对着他那张清隽好看的脸就是一拳,冷声放话:“你保护不了她,就离老子妹妹远一点儿。”

    面对陈放的发火,周叙白面色无波,瞭起眼皮看向陈放,语气固执:“我不会远离她。”

    “操!”陈放爆了声粗口,又要抡圆拳头往周叙白脸上砸。

    明杳看得心惊,上前拦住陈放,逻辑清晰地劝他:“陈放,你先冷静点儿,现在最主要是去看杪杪有没有事。”

    陈放松开了周叙白,烦躁地拉了拉领口,锐利眼锋从周叙白脸上扫过,讥讽地勾唇:“你觉得杪杪会想见你吗?”

    周叙白沉默,笔直的脊椎一点点弯了下来,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陈放嗤了一声,拉上明杳的手就去敲门,十来秒后,门后传来一阵响动声,黑色防盗大门从里打开,明杳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鹿玫,神色惊讶又心疼。

    零下天的冬夜,鹿玫只穿了一条米色睡裙,赤足站在地毯上,白光下的脸毫无血色,双目空洞,完全不像明杳记忆里那个明艳张扬的少女,更像一具失去了生命的娃娃。

    鹿玫看见出现在这的明杳扯了扯唇角,声音沙哑:“杳杳也来了。”

    明杳轻轻点头:“嗯,我来看看你。”

    “谢谢宝贝。”鹿玫的情绪似乎很平静,直到看见站在一旁的周叙白,空洞的眼睛出现光,瞬间暗淡,她抓住明杳的胳膊,冲陈放吼道:“哥——他为什么在这?!你让他滚!让他滚啊!”

    “你先带她进去。”陈放嘱咐明杳,又扭头,冷眼扫过周叙白,讥嘲:“没听见吗?她让你滚!”

    周叙白固执地不离开,明杳抱住情绪失控的鹿玫,掌心轻拍她瘦弱背脊,然后冲周叙白说:“周先生,现在杪杪情绪不稳定,您在这里,只会让她更难受,要不等她情绪好点儿了,您再来看她?”

    周叙白深深凝视一眼鹿玫,鹿玫埋首在明杳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他落寞地勾回眼,低哑嗓音开口:“好,我走了。”

    脚步声渐远,鹿玫才从明杳怀里抬起微红的眼睛,声音嘶哑地问:“他走了吗?”

    “走了。”明杳扶着鹿玫进去,视线梭巡一圈,房间里所有东西都被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陈放扫了眼,拧紧眉:“明杳,你带她回房间,我来收拾。”

    明杳应了声好,扶着鹿玫进了房间,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轻柔着嗓音问:“杪杪,你要喝水吗?”

    “谢谢,不用。”鹿玫摇头,低眸看见明杳白皙胳膊上的指甲印,眼神愧疚:“抱歉,杳杳,我刚是太急了,没注意就伤到了你。”

    “没事。”明杳摇头,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鹿玫,心疼地问:“你…发生过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鹿玫仰头看着被水晶吊灯渲染出光晕的天花板许久,颤抖着嗓音开口:“高二那年,我…我被我的大提琴老师猥亵未遂,那…那个畜生——”

    鹿玫情绪又开始变得失控,她从被子里坐起来,双手伸在半空,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住。

    明杳看得心疼,把鹿玫抱紧,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你别怕,别怕啊。”

    “他…他拍了我的□□,扬…扬言,我…我要是不从了他——”鹿玫身子发抖,声音断断续续的,“他就把这些照片发到网上…还…还一直用这些照片威胁我,不停…不停地骚扰我……”

    鹿玫情绪不稳定,说话也断断续续,没有逻辑。

    明杳从她口中拼出事情原委。大概是鹿玫的大提琴老师对鹿玫猥亵未遂,又拿她的□□猥亵她,鹿玫一直深受他的性.骚扰,好在这事被鹿曦发现后,立刻报警,将这个畜生绳之以法。

    虽然鹿玫身体未受到侵犯,但心理饱受其害,她砸了自己最喜欢的大提琴,放弃了毕生梦想,和最喜欢的少年分手,一个人远走他乡,接受治疗。

    “我…不配的……我好脏啊……”鹿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明杳肩头都打湿了,“周叙白那么干净,我配不上他的。”

    “杳杳,我想要杀了那个畜生的…可是我不能……我没必要让我的人生为这个畜生买单,我想…我想过的,我想和周叙白有未来,我是真的好喜欢他,可我不配……”

    明杳也红了眼睛,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鹿玫,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轻拍她的背,重复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鹿玫哭够了,也累了,闭眼睡觉前,还和明杳说:“杳杳,你别把这事告诉他,好不好?”

    “好。”明杳同鹿玫保证道。

    鹿玫睡下后,明杳给她留了一盏床头灯,替她掖好被角,从房间出来,看见站在窗前抽烟的陈放,他微佝着背,深吸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灰白烟雾缥缈中,漆黑眉眼颓丧。

    陈放瞭起眼皮看过来,声音因为抽烟变得沙哑:“杪杪睡了?”

    明杳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过去,就站在原地看着陈放,他沉默抽着烟,长睫垂下,在眼睑下方拓出淡淡阴翳。

    陈放抽完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语气自嘲:“我不是一个好哥哥,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明杳静默未语,一双清澈的杏眼笔直地看着陈放,男人低垂着眼,神情自责又落寞,完全没有曾经意气飞扬的少年模样。

    看陈放这么颓丧的模样,明杳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揪成一团,心疼得难受,她不知道陈放经历了什么,只是此刻想做点儿什么,告诉他,我在陪着你。

    明杳迟疑地抿了下唇角,开口叫陈放:“陈放,你站在那别动。”

    陈放掐灭手中烟,眼皮掀开半个弧度,闲闲地看着明杳:“让我站着不动,你想干嘛,嗯?”

    下一秒,小姑娘走了过来,向他张开双臂,仰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来,让我抱一抱你。”

    作者有话说:

    这里就不过多赘述杪杪和周叙白之间纠葛,想看他们故事的宝宝可以收藏下《玫瑰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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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52、动心

    陈放伸手把明杳揽进怀里, 她身上很软, 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杏子甜香。明杳垂放在身侧的双手迟疑一瞬,还是回抱住陈放,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像在安抚陈放。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一分钟, 陈放就放开了明杳, 他看眼墙上的石英钟表,分针指向11, 距离他的生日结束还有五分钟不到。

    明杳也注意到了时间,试探着开口问:“还要吃蛋糕吗?”

    “吃。”陈放说。

    明杳走过去把透明礼盒揭开, 原本形状漂亮的蛋糕因为坐了一次“漂移赛车”,奶油全部化了, 面上的军人小人也倒下了,蜡烛融化的油渍凝固在白色奶油上,十分难看。

    看着已经融化了的蛋糕, 明杳抿唇犹豫:“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陈放没说话,直接拿起白色小叉子舀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嗓音含糊不清:“味道不错。”

    明杳漆黑的眼睫颤了颤, 轻嗯一声, 也拿起一只小叉子开始吃蛋糕,两人就安静地吃着这一块已经融化的蛋糕, 听见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陈放瞭起眼皮看着明杳的眼睛, 说:“谢谢。”

    明杳摇了摇头:“不客气。”

    蛋糕吃完已经是十二点半, 陈放把桌上狼藉收拾完, 提出要送明杳回家, 明杳看眼鹿玫卧室的方向, 开口:“杪杪这个样子, 我放心不下,我能留下来陪她吗?”

    “行,你在家待着,我去买洗漱用品。”陈放穿上外套出门。

    十分钟后,陈放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袋洗漱用品,递给明杳,和她说:“客房有卫生间,你今晚睡那,有什么事就叫我。”

    明杳接过洗漱用品,道了声谢,目光环视公寓一圈,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她如果睡客房,陈放就只有睡客厅了。

    明杳看一眼客厅窄小的沙发,犹豫开口:“我睡客房,那你睡客厅吗?”

    陈放脱了身上的夹克外套,往沙发一丢,回头看向明杳,漫不经心地挑眉,语气藏着暧昧的挑逗:“要和我一起睡?”

    “不…不用了!”明杳拎着洗漱用品,飞快跑走,像是害怕陈放会追来,她还把客房的门给反锁上了。

    陈放看着紧闭的门,扬了下眉梢,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哂的笑声,这姑娘,还真是不经逗。但转念一想到鹿玫的事,陈放脸上笑意尽敛,给陈肆发了消息,让他查一下那个男人最近行径。

    明杳洗漱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走神。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陈放,重逢以来堕落消沉的陈放,两种画面,不停在她脑海交织闪烁。

    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能让陈放变成现在这样?

    翌日早上七点,明杳生物钟准时醒来,她盯着眼前陌生环境,有一瞬怔住,很快反应过来,下床洗漱,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

    客厅里,陈放已经醒了,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他听见响动,抬眸看过去,和明杳打招呼:“早。”

    “早。”明杳回以微笑,眼神转了一圈,问:“杪杪还没起来吗?”

    陈放端起手旁的咖啡喝了一口,开口:“没,你去叫她起来吃早饭。”

    明杳转身走向鹿玫卧室,抬手敲响门,轻声叫道:“杪杪,你起来了吗?”

    话音落下那霎,门后响起鹿玫嘶哑的声音:“醒了,你进来吧。”

    明杳拧动门把手,开门走进去,鹿玫赤足站在落地窗前,纤细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火星在她指尖摇曳,朦胧的日光从窗外照进来,勾勒出她精致五官,烟雾缭绕中,昳丽的容颜透着一丝颓丧的美感。

    “你哥叫我喊你去吃早饭。”明杳看着鹿玫说道。

    鹿玫嗯了一声,把烟给掐灭,披了一件针织长外套,跟着明杳一起出了卧室,坐在她和陈放对面吃早餐。

    陈放买的是西式早餐,把咖啡插上吸管递给明杳,明杳接过道了声谢,贝齿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咖啡,撕开可颂的包装纸,安静地吃着早餐。

    “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最近上下班注意安全。”陈放喝了一口咖啡,开口和鹿玫说道:“下班就乖乖回家,没事儿别出去瞎逛。”

    鹿玫咬了一口面包,口齿不清地应道:“知道了。”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神落在陈放和明杳脸上,停留一瞬,然后笑着开口:“大哥,你昨天推了我和二哥的聚会,原来是和我家杳杳在一块?”

    明杳正在喝咖啡,闻言,一口咖啡呛在嗓子眼,咳得她眼泪都出来了,视线朦胧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张纸巾。

    “谢谢。”明杳接过,低头擦拭唇角,用余光去看陈放。

    他往椅背上懒散地一靠,修长指节在桌上有节奏敲打,看一眼鹿玫,闲闲地道:“不和她一起过生,难不成跟你俩过?”

    鹿玫属实是被陈放无语到了,翻了个白眼:“当我没说。”

    明杳咬着吸管走神,不经意地扭头,对上陈放的眼睛,他挑了下眉,黑眸含着促狭的戏谑,她慌乱移开眼,不敢再看他。

    吃完早饭,明杳临时接到剧组电话,因为担心鹿玫人身安全,拒绝了陈放送她去剧组的好意,和两人告别,独自打车离开。

    陈放开车送鹿玫去她公司,快到公司门口时,鹿玫开口问陈放:“你是不是在追杳杳?”

    “在追。”陈放单手打着方向盘,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鹿玫拿出粉饼,对镜打量自己的妆有无瑕疵,催促他:“那你搞快点儿,二哥和满满家的皮皮都能打酱油了,你还单身。你今年要是不带老婆回家过年,咱妈肯定不让你进家门。”

    “我的事,你少管。”陈放把车停好,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瘦高挺拔身影上,修长指节搭在方向盘上轻敲,缓缓开口:“管好你自己。”

    鹿玫也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周叙白,脸色变了变,合上粉饼盒,啧了一声:“老光棍,活该你没老婆。”

    “放心,你今年过年一定有嫂子。”陈放瞭起眼皮,看鹿玫一眼,语气悠悠的。

    鹿玫“啧啧”地笑了一声,催促陈放赶紧把人追到手,然后推开车门下车,在她要关上车门那一刻,陈放转头看过来,语气严肃:“杪杪,万事有哥哥在,别自己扛。”

    鹿玫把车门重重地关上,用笑掩饰自己真实情绪:“别煽情,太肉麻了。”

    陈放看眼从车开进来后,眼神就一直紧追鹿玫不放的周叙白,开口:“那货确实配不上我妹妹,但如果你喜欢,我勉强同意了。”

    鹿玫转身往前走,朝陈放挥了挥手:“行,本小姐知道了。”

    从陈放生日那晚起,明杳和他联系减少,知道他是在忙碌鹿玫的事,也很体贴地没有去打扰他,恰好她最近临时接了一个项目,需要帮一部古装大女主剧写十集剧本。

    等明杳忙完之后,已经是圣诞前夕,又逢《长夏》最后几场戏,明杳基本上每天都待在剧组,和陈放只会在微信上聊天。

    平安夜当天,京城下了几天的大雪停下,温度有所回升,但天气依旧很冷。

    明杳抱着热水袋坐在休息区玩手机,岑柚坐在她旁边看剧本,今天是她在《长夏》的最后一场戏,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背台词。

    “明老师,导演叫您过去。”导演助理忽然过来叫走明杳。

    明杳跟随导演助理过来,看见站在导演面前的女人,零下的冬天,她只穿了条单薄的针织长裙,大片肌肤裸露在外,是《长夏》女二宋青青的扮演者徐百卉。

    “明老师来了,你和她说吧。”导演看见明杳过来,脸色有一瞬的放松。

    明杳顿感疑惑,直到徐百卉拿着剧本走到她面前,笑容谄媚地和她说:“明老师,我觉得最后这场戏是不是可以给宋青青多加一点台词,毕竟她和周长夏是朋友,这场戏……”

    “不用。”明杳打断她,冷言拒绝。

    徐百卉见明杳拒绝自己,笑容瞬间消失,低头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明杳:“我尊称您一声‘明老师’是看得起您,这戏你加也得加,不加我就叫黄总撤资。”

    演员临时加戏在剧组很常见,也是业内默认的一种潜规则。但明杳主笔以来的剧本,从不悔出现这类事,她笔下的每一个角色,在创造最初,都有属于自己的亮点,不需画蛇添足。

    明杳向来坚守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不卑不亢地拒绝徐百卉:“随你,反正我的剧本不需要画蛇添足。”

    这话是不给徐百卉一点儿脸面,她瞪一眼明杳,转身把怒火洒在助理身上,阴阳怪气地骂明杳:“不都是一路靠后台的货色,谁比谁高贵了。”

    明杳眼睫颤了颤,脸色冷淡下来,导演见状,连忙以快点儿拍完去吃杀青饭,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晚上杀青宴,徐百卉和投资的黄总到场,大概是因为白日明杳拒绝了徐百卉加戏一事,酒桌上,黄总没给明杳好脸色瞧,大有为徐百卉出气的意思。

    “明老师是年轻有为,又背靠黎家,难怪看不起黄某这小小投资。”

    明杳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到杀青宴结束,她脸色都很冷淡,直接拒绝了剧组要去附近会所唱歌的邀请,开车回家。

    回到家里,明杳紧绷的弦瞬间断开,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盯着远处的一点发呆。眼皮酸疼时,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是陈放来电。

    明杳同他聊了几句,把今天剧组发生的一切全部告知,语气有点儿委屈:“我没有靠我妈妈,也没有靠黎家,我是靠自己走到现在的。”

    人人都说她背靠京城黎家,有个从明星转为资本家的影后妈,才顺风顺水地得到现在的一切,她却觉得很委屈,李萝妃从未给她任何帮助,能有现在的成绩,全是靠她自己。

    陈放在电话那边安静听着她的抱怨,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唇边,嗓音含糊不清:“要出来过节吗?”

    “杪杪的事办完了?”明杳问。

    电话那边传来火石摩擦声,陈放深吸了一口烟,轻嗯一声,说:“见一面,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二更,在努力中,健康码红了,最近人也因为感冒不在状态,大家多体谅下~

    第53章 53、动心

    陈放的声音被电流处理后, 变得更加磁沉, 落在明杳耳里,酥酥麻麻的痒意蔓延开。

    明杳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机换了个方向,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小声问:“你喝酒了?”

    陈放在电话那边笑了声, 很沉, 有点儿撩人,明杳听着, 心脏不受控制地的加速跳动。两人都安静了快小半分钟,陈放徐徐开口:“我开了车。”

    言下之意, 他没喝醉说胡话,是真的想见她。

    明杳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再一次因他这句话掀起波澜。陈放这个人就是这样,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把她心绪撩拨得起伏难定。

    陈放手里的烟已经抽完, 他抬头看眼明杳公寓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 他吐掉嘴里的烟头, 一脚踩灭, 低沉嗓音因为抽烟变得嘶哑,却又意外地好听:“下来, 我在你家楼下。”

    明杳闻言, 连忙跑进洗手间, 这里的窗口正对小区正门, 她拉开窗户, 迎面吹来的寒风冻得她打了一个冷颤, 一颗心却是滚烫。

    陈放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低笑了声:“就这么急着来见我?”

    “没,”明杳不好意思的抿唇,低头向下看,外面夜雾茫茫,视线所及之处一片黑暗,她完全看不清陈放在哪,握紧了手机,问:“你真在我家楼下?”

    陈放没搭话,转身上了车,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按响了鸣笛,也按亮了车前大灯,双闪在夜里闪烁不停,他问:“看见了吗?”

    明杳踮脚往下看,浓稠如墨的黑夜里,有两道射线形的亮光闪烁,直射进她的眼底,落在她心里。

    “看见了。”明杳轻声说。

    陈放往座椅上懒懒一靠,低沉嗓音笑:“那还不快下来?还是——”他停顿了下,声音憋着一股痞气的坏劲儿:“想我上楼,把你绑下来?”

    “不用,我自己能下来。”明杳快速挂断电话,又忍不住往楼下亮起灯光的方向看。

    手机震动了下,明杳垂眼,是陈放发来的消息,语气懒散,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招人的混劲儿:【赶紧下来,别让爷久等。】

    明杳撇嘴,什么人嘛,明明是他主动约她去过节的好吗?

    【那你就等着吧。】明杳回,【我还要换个衣服,久等哦~】

    陈放看见明杳回的消息,挑了下眉,旋即露出一个痞气的笑,这姑娘还傲娇上了。

    消息虽是这么回,但明杳不想让陈放久等,在家里换了套衣服,简单描眉涂唇,拿上挎包就下楼,一出门,冷风迎面,明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明杳正想下阶梯,耳边响起一道懒散又熟悉的嗓音:“十五分钟二十三秒——”

    她抬起眼皮看过去,陈放站在台阶下,单手插兜,灯影将他身形拉得挺拔,他抬头看着她,笑意散漫:“明小姐,您真是让我久等了。”

    “抱歉。”明杳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不过嘛…”陈放笑了下,语气痞里痞气的:“等你是应该的。”

    明杳再一次仔细打量陈放,他穿了件黑色夹克,里面是件灰色连帽卫衣,半个月没见,他剪了头发,是利落的圆寸,青茬薄薄的贴着头皮,眉眼轮廓深邃又硬朗。

    恍惚间,明杳似乎想起了那个每周六下午在图书馆等她的少年,他每一次都会先她一步到,等她来时,都会说一句:“等你是应该的。”

    任岁月更改,陈放还是那个让她一眼惊鸿,一生心动的男生。

    “要去哪玩?”明杳跟在陈放身边出了小区。

    陈放没搭话,拉开副驾车门让明杳上车,他知道明杳心情不好,载着她绕城转了一圈,带她到了附近的商业广场,找到停车位停好车,两人前后下车。

    圣诞将至,即使零下的冬夜,广场之上也有不少出来过节的人们,路边商铺张贴着圣诞老人的卡通画,门口摆放着缠绕彩灯的绿色圣诞树。

    广场之上有在卖麋鹿、圣诞老人气球的摊贩,明杳和陈放从他身边路过,刚好有个小女孩拉着妈妈过来,对妈妈撒娇:“妈妈,我想要这个气球。”

    女孩妈妈宠溺地回:“行,妈妈给你买。”

    明杳下意识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女人从摊贩老板手里接过气球,递给自己的女儿,母女俩手牵手,有说有笑地和她擦肩而过。

    大概是因为今晚情绪低落的原因,明杳想起了六岁那年的平安夜,明修远因为部队有事,没有回家,李萝妃承诺结束完工作回来给她买一个圣诞老人的气球。

    可小明杳从天黑等到天亮,也没能等来那个圣诞老人的气球。后来她问起李萝妃,李萝妃语气满不在乎:“工作太忙,忘了,下回让你爸给你买。”

    陈放注意到明杳看向小女孩的眼神带着羡慕,他挑了下眉,和明杳说:“在这等我。”

    明杳不明就里地站在原地,看着陈放迈开长腿走向卖气球的老板,扫码付账后,直接拿过一大束气球,转身返回,向她走来。

    陈放本就生了一张招女孩喜欢的脸,此时拿着一大束气球招摇过市,更是吸引来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明杳身边有两个小女生一脸花痴地看着走过来的陈放,感叹道:“这男人长得帅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会哄女朋友!”

    明杳闻言,眼睫垂下,遮住眸底的害羞。

    陈放走到她面前停下,把手里的一束气球递过来,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开口:“不用羡慕别的小朋友,我们学妹想要的都会有。”

    明杳道谢接过陈放递来的一大束气球,仰头看着它们,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气球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她的心也被他此举撩拨得加速跳动。

    “谢谢。”明杳和陈放道谢。

    陈放双手插着兜,站在她身边,身形挺拔,模样英俊,格外吸引过路人的目光。他垂下眼皮,看着她笑:“心情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明杳说,又跟陈放道谢:“今晚,谢谢你。”

    陈放又领着明杳在电玩城里玩了一圈,明杳一路过来,把手里的气球分给遇见的小朋友,自己只留了一只圣诞麋鹿气球,捏在指尖不放。

    “为什么把气球分给别人?”陈放问她。

    明杳说:“我很开心了,想把快乐也分给他人一点儿。”

    陈放瞧她须臾,低眉懒散地笑出了声:“傻姑娘。”

    怎么有这么傻的姑娘,一只气球就能拐回家,还真是傻的可爱。

    明杳和陈放从电玩城出来,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寒风吹得路边枯树枝桠哗啦啦地响,广场上的行人已经陆续往家走,路灯照在地面,一地的昏黄。

    明杳看见远处有卖烤红薯的摊车,把气球往陈放手里一塞,叮嘱他别把自己气球放飞了,然后像只小兔子一样飞快跑向卖红薯的老人。

    卖红薯的摊车前围绕了不少人,形状大小各一的红薯放在烧得通红的木炭上,外皮烤的黢黑,空气一吹,带起一阵诱人的甜香味。

    明杳低头挑着烤红薯,旁边有个男生走了过来,与她肩膀紧挨,对方似乎也是来买烤红薯的,明杳就往旁挪了下身体。

    陈放正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气球细绳,不经意抬眼,看见紧挨明杳的男生,男生长相俊秀,戴着眼镜,一看就是那种斯斯文文的三好学生。

    明杳今天出来时穿的是一件白色方口领打底衫,红色菱纹格长裙,外搭一件米色呢绒厚大衣,围着围巾,露出一双盈盈的杏眼,清纯又漂亮。

    站在明杳身边的男生注意力看似在红薯上,实际上眼神从过来开始,就一直紧跟着她不放,在明杳挑好红薯,要扫码付账时,男生鼓起勇气搭讪:“小姐姐,我能加你微信吗?”

    明杳正想拒绝,肩膀一沉,扭头看去,陈放不知道何时过来了,手臂懒洋洋地搭在她肩上,黑眸不掩冷意扫过男生:“加我微信吧。”

    男生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的漂亮小姐姐是有主了,只能一脸挫败地离开。

    明杳把买来的烤红薯分给陈放一个,陈放没有接过,压着眼尾,眼神沉沉地看着她,明杳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陈放煞有其事地点头,“写了两个字。”

    明杳:“?”

    “好看。”陈放吊儿郎当地笑。

    明杳脸颊红了起来,把烤红薯往陈放怀里一塞,轻声嘟囔道:“你吃东西吧。”

    陈放盯着手里的烤红薯,笑了一下,这姑娘意思是,吃东西就能堵上他的嘴了。

    明杳和陈放并肩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她小口吃着手里的烤红薯,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陈放看得有趣,垂放在身侧的指尖发痒,想要戳一下,又给忍住了。

    快到停车场时,倏地有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从马路对面跑了出来,斜对面正好有辆电动摩托车驶过来,明杳看得心惊,还没回过神来,身边人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陈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女孩身边,先把她抱在怀里,侧身挡住驶来的电动摩托车,左手臂却被摩托车车身一划,黑色外套、灰色卫衣都划出一条口子,线条流畅的胳膊出现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摩托车车主见状,连忙停下车,问:“兄弟,你没事吧?”

    陈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没事。”

    小女孩妈妈跑过来,从陈放怀里接过女儿,确定孩子没事后,连声和陈放道谢,陈放扯了扯唇角说:“不客气,应该的。”

    “来,和叔叔说谢谢。”女孩妈妈让小孩和陈放道谢。

    小女孩仰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陈放,奶声奶气地说:“叔叔,谢谢你。”

    陈放伸出右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眼神温柔,语气却严肃:“小朋友,以后在马路上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谢谢叔叔。”

    女孩妈妈再次和陈放道谢,抱着女孩离开。

    明杳站在一旁看着,路灯的光晕出陈放深邃轮廓,他站在光里,眉眼漆黑,眼神坦荡,依旧是那个满腔赤诚,一心想要保家卫国的坦荡少年。

    摩托车主见陈放手臂受伤,提议要他去医院,一切费用都由他来承担,陈放摇头拒绝:“小伤,不碍事。”

    见此,摩托车主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才骑车离开。

    明杳跑过来,看见陈放受伤的手臂,皱紧好看的眉:“这伤口有点深,还是去趟医院吧。”

    “手受伤了,没法开车。”陈放懒洋洋地笑,“能麻烦学妹开车送我去吗?”

    第54章 54、动心

    明杳点头同意, 陈放把车钥匙扔来, 两人前后上了车。明杳打着方向盘,倒车出库,黑色大G如同行驶在暗夜中的一只猛兽。

    第一院里广场不远,开车只需要十来分钟, 明杳找到一个停车位, 把车停好,和陈放先后下车。

    最近气温骤降, 病毒性流感频发,医院大厅坐满了输液的患者, 空气里飘荡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说话声、滑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十分嘈杂,刺耳得紧。

    明杳帮陈放挂好号以后,陪他进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灯光明亮, 孟如楠才送走一位来看病的患者,揉了揉酸疼的脖颈, 一抬头看见从门外进来的陈放, 疲惫的眉心舒展开。

    孟如楠正要笑着打招呼, 看到跟在陈放身后进来的明杳,笑意收敛, 又对两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巧了, 晚上好。”

    明杳对她回以微笑:“孟医生好。”

    孟如楠笑着和明杳点点头, 视线落在陈放身上, 他右手捂住受伤的左手, 夹克外套, 灰色卫衣都被血渍渲染成深色, 伤口狰狞恐怖。

    “你怎么又受伤了?”孟如楠皱紧眉,问道。

    陈放大喇喇地坐下,眼皮漫不经心地垂着,语气无所谓:“小伤,不碍事,麻烦孟医生给我包扎下。”

    孟如楠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言就听出陈放对她的冷淡和疏离,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她给陈放发消息,他都敷衍地回复,甚至拒绝她任何约饭邀请,完全能感觉到陈放对她态度有翻天覆地的转变。

    无论心里掀起多大波澜,孟如楠依旧面不改色,微笑应下后,抬眸看向明杳:“明小姐,我要给陈放处理伤口,能麻烦您出去等着吗?”

    明杳点头应好,正要转身离开,陈放伸手拉住她,她低眸看他,轻声问:“怎么了?”

    “我怕疼,你留下来陪我。”陈放语气坦荡,完全看不出来是在撒谎。

    明杳看眼陈放受伤的左手,伤口狰狞,血渍斑驳,她眼底闪过心疼,犹豫一瞬,眼神带着试探看向孟如楠:“孟医生,我能留下来吗?”

    孟如楠压下嘴角,看眼坐在那里八风不动的陈放,他从进来那一刻起,眼神就没看过她,一直紧跟着明杳不放。

    “你留下来吧。”孟如楠声音淡淡。

    孟如楠让陈放脱掉外套,挽起卫衣袖子,线条流畅的手臂盘虬着一条狰狞的伤口,她先用碘伏帮陈放消毒,然后上药,最后用纱布帮他包扎。

    “最近忌辛辣,伤口不要碰水,三天来医院换一次药。”孟如楠给开了病历单,递给明杳,“明小姐,能麻烦您去帮他拿药吗?”

    明杳接过药单,离开办公室去给陈放拿药。

    办公室里只剩下孟如楠和陈放,陈放右手玩着打火机,机匣开合的轻响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响起,令孟如楠本就烦躁的心情更郁闷,她看着陈放问:“你和明小姐在一起了?”

    “没有。”

    孟如楠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又听陈放声音响起:“我在追她。”

    孟如楠完全怔住了,目光愣愣地看着陈放,男人懒散垂着眼皮,注意力一直在手上的打火机上,幽蓝的火苗从他虎口蹿了起来,他修长指节灵活转动着打火机,动作散漫又勾人。

    室内很安静,孟如楠一颗心慢慢沉到谷底,她深呼吸好几次,才缓缓开口:“那祝你早日得偿所愿,不过,我以后还能单独约你出来吗?”

    “啪嗒”地一声,陈放合上了火机,掀开眼皮,看着孟如楠:“那年廊阳山秋游,你和明杳是住同一个宿舍,对吗?”

    孟如楠心惊了一下,望进陈放漆黑的眼睛,他的眼睛形状生得很好看,看人似自带三分情意,有点像含情眼。可此刻,陈放眼神冷淡,眼尾压着一丝戾气,仿佛可以看穿人心。

    “我……”孟如楠正想解释时。

    陈放拎起外套起身,单手插着兜,冷眼睨着她:“以后别联系,我姑娘会不开心。”

    “今晚谢了,孟医生。”

    孟如楠咬紧发白的唇,看着陈放挺拔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她垂下眼睫,自嘲地笑了笑,却也明白,陈放不把话说透,是给她留最后一丝情面。

    明杳拿好药回来,看见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陈放,疑惑问:“你怎么出来了?”

    “她有病人。”陈放说。

    明杳哦了一声,跟在陈放身边走出医院,嘴里不停地说着每种药物的使用方式,落在陈放耳里的声音灵动好听。

    陈放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明杳肩上,拖长音调应:“行,知道了。”

    由于陈放手受伤的原因,明杳先开车回了自己的公寓,然后给他叫了一个代驾,再转身上楼。

    晚上,陈放回到家,收到孟如楠发来的消息:【对不起。】

    陈放面无表情看了眼消息,把这条消息删除,又把孟如楠所有联系方式拉黑,给自己倒了杯水,囫囵吃了药,倒床就睡。

    孟如楠那边久等半天,也不见陈放的回信,迟疑许久又编辑了一大段文字发送过去,绿色消息框后面跟着一道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陈放把她拉黑了。

    孟如楠怔然地看着手机屏幕,缓缓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嚎啕声回荡在安静的午夜里,外面凛风拍打窗户,像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陈放这个人,看似散漫随意,对谁都是以礼相待,实际上一颗心冷得要死,对待敌人从来都无比绝情,不留一点儿余地。

    她以朋友身份陪他八年。

    最后还是抵不过明杳。

    ……

    《长夏》杀青以后,明杳短时间内没有工作,她也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输入学习,为下一个新剧本做足准备。

    周五,京城大雪,温度降至零下。

    明杳本来计划带明修远回南城过新年,哪想早上接到李萝妃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明杳不得不把行程暂时延后,前去赴李萝妃之约。

    李萝妃给她发来的餐厅定位是一家日式料理店,开在京大附近,明杳把车停好,乘坐电梯上楼,门口有侍应生接待,带着明杳往订好的包厢走去。

    明杳和侍应生道谢,站在虚掩的包厢门口,暖色灯光从里泻出,视野变得狭窄,能看清包厢里发生的一切。

    李萝妃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相对而坐,两人正在聊天,男人谈吐斯文,把李萝妃哄得眉开眼笑,包厢气氛和乐融融。

    就这情景,明杳怎么会不明白是李萝妃给她安排的相亲局。

    从大学到现在,李萝妃明里暗里为她安排的相亲局数不胜数,今日是某集团继承人,明日是某导演独生子,明杳不想拂母亲面子,总会前去赴约,但每次吃一顿饭后都再无后续。

    明杳叹了口气,扬起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推门而进,先和李萝妃打招呼,然后问出现在桌上的陌生男人:“妈,这位先生是?”

    李萝妃拉着明杳在身边坐下,同她介绍:“这是你黎叔叔好友的儿子,许鸿羲,你可以叫他一声鸿羲哥。”

    “你好,我是许鸿羲。”许鸿羲向明杳伸出手,语气温和地打招呼。

    明杳微笑回应:“许先生好,我是明杳。”

    一声礼貌又疏离的“许先生”拉开彼此距离。

    许鸿羲笑容不变,绅士地把菜单递给明杳:“女士优先,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谢谢许先生。”明杳道谢接过,从始至终都与许鸿羲保持着一定距离。

    许鸿羲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明杳,她进来时脱掉了卡其色呢绒大衣,里面是件黑色高领毛衣,胸前弧度饱满,皮肤白腻,绸缎似的乌发慵懒的绑在脑后,唇色微红,低头翻阅菜单时,漆黑眼睫垂下,在白皙脸庞拓出淡淡阴翳。

    很漂亮,气质很清冷的女生。

    明杳把点好的菜单递给许鸿羲,端起手旁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神色安静,一直不发一言。

    李萝妃皱紧眉,桌下的手打了一下明杳手背,明杳吃痛拧眉,扭头对上李萝妃的眼睛,她正眼神示意她主动和许鸿羲说话。

    明杳装作没看见,一直盯着手里的茶杯看。

    饭席上,明杳得知了许鸿羲的身份,他是四九城里长大的太子爷,家境殷实,祖上是做服装发家,后涉猎高奢领域,名下品牌无数,是无数女星名媛趋之若求的钻石王老五。

    吃饭的中途,李萝妃借口让明杳陪自己去洗手间离开包厢,把她拉到无人的安全通道,语气不满的开口:“我今晚叫你来吃饭,不只是叫你来吃饭的,许鸿羲是高奢品牌的太子爷,你要是和他成了,对我、对你,百利无一害。”

    明杳抬眼直视李萝妃,眼神清澈,语气不容抗拒:“妈,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您帮我安排人生。”

    “明杳,你是我女儿,我才会费尽心机给你找个好人家,”李萝妃面色不好,冷笑:“你要不是我女儿,我会管你?!”

    明杳低睫,灰白水泥地被橘色灯光晕出光圈,落在她黑色小皮靴上,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就这一次,以后我不会再来参加这种饭局。”

    李萝妃脸色变好不少,冷淡地嗯了一声,拉着明杳再次回到包厢。

    吃完饭后,李萝妃有通告,先行离去。明杳拎着手提包起身,和许鸿羲告别:“许先生,谢谢您今晚的招待,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起下去吧。”许鸿羲拿上外套,搭在臂弯。

    明杳不好拒绝,只能和许鸿羲一起下楼,从电梯出来时,明杳鞋跟卡在缝隙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

    “小心。”许鸿羲伸出手揽住明杳的纤腰,把她扶在怀里。

    明杳站稳身体后,从许鸿羲怀里离开,拉开两人距离,和他说:“谢谢。”

    “明小姐客气了,任谁也不想看见美女出糗。”许鸿羲笑意温润,对明杳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有礼的绅士风度。

    明杳觉得许鸿羲和谢嘉让像又不像,后者是真正温润如玉的性子,许鸿羲温柔之中却带着一丝冷淡,像是戴着一副有礼的斯文面具,让人看不穿他的心。

    今天是韩永言的生日,又是二〇二一年最后一天,韩永言就组了个局,把一伙朋友叫来自己名下的日料店聚会,一群人喝了不少酒,勾肩搭背从电梯出来。

    陈放走在最前面,黑色大衣,利落圆寸,身形挺拔,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夹着一根烟,火星在冷风里摇曳,他正侧头和旁边的韩永言说话。

    韩永言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明杳,正想叫陈放,又看到明杳身边一身西装挺括的男人,脸上露出玩味的笑:“陈大少爷,你墙角好像被人挖了。”

    陈放瞭起眼皮看去,大堂灯光流转,明杳发丝在灯下微微反光,她正侧头和旁边的男人说话,唇角酒窝若隐若现,灯影将两人身影拉长,在地面重叠。

    看起来他妈的般配极了。

    “许先生也是被家里人逼着来相亲的?”明杳语气惊讶。

    许鸿羲扬了下眉,笑:“不像吗?”

    明杳正想说话,不经意地一抬眸,视线和陈放在半空撞上,他看着她,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在薄雾里显得深邃又冷。

    明杳手指下意识捏紧包带,心底有阵发虚,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放一脚踩灭烟头,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了过来。

    随着陈放的走近,明杳越发觉得心虚,等到他走到她面前后,她的呼吸都放慢了,眼睫不自觉垂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鸿羲看着走过来的男人,他眉眼漆黑凌厉,身形颀长,周身笼罩着极强的侵略气场,是那种即使隐藏在人群里,也极有存在感的人。

    陈放打量许鸿羲,面前男人长相斯文,气质出众,与谢嘉让的温和不同,他就像一把未开封的利刃,温润有礼的眼神里带着直逼人心的寒芒。

    让他没理由地升起一阵危机感。

    许鸿羲率先收回视线,彬彬有礼地和明杳说:“我先走一步,后面联系。”

    “许先生,再见。”明杳微笑颔首。

    许鸿羲上了一辆深灰宾利,车子引擎发动,然后驶进茫茫夜色之中,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明杳正斟酌该和陈放说什么,眉心忽然被他重重地弹了一下,她吃痛拧眉,瞪着他:“你干嘛?”

    陈放双手插兜,上身微弓,眼皮漫不经心地垂下,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明杳,压低了嗓音,声线低沉又撩人:“学妹,你追求者挺多啊。”

    作者有话说:

    杳杳:还好,也就几百个罢了

    第55章 55、动心

    两人距离很近, 明杳能感觉到陈放呼吸间的灼热呼吸, 像片羽毛不停扫过她的脸颊,热意从耳垂一点点蔓延,整张白皙的俏脸都红了个透。

    明杳漆黑的眼睫垂下,不敢看陈放的眼睛, 小声开口:“…没、没你说的那么多。”

    陈放啧了一声, 站直身体,视线落在明杳微红的脸蛋上, 漫不经意地问她:“刚那人是谁?”

    明杳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虚感又升了上来,舌尖探出, 无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在心底组织着词句, 该怎么说才不会让陈放误会。

    过了小半分钟,明杳抬睫,看着陈肆说:“我妈今天叫我来吃饭, 我没想到许先生也会在,我和他——”

    “他是来蹭饭的?”陈放挑了下眉, 语气悠悠的。

    明杳眨眨眼, 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陈放极轻地磨了下槽牙, 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明杳看着他,杏眼清澈分明, 陈放从她眼底读出一句话:“是你说的, 我可没这么说。”

    “……”

    他简直要被这姑娘气笑了。

    明杳余光扫过去, 看见站在一旁一脸八卦的韩永言众人, 脸颊又红了个度, 小声和陈放解释道:“我妈叫我来吃饭, 但我不知道这是她安排的相亲, 所以就来了,我和许先生只见过一面,没有关系。”

    说完以后,明杳小心翼翼瞄了眼陈放,发现男人脸色已恢复正常,她松了口气,试探着问:“你不生气了吧?”

    “我生什么气?”陈放勾唇,反问道。

    明杳和他眼神对视,陈放勾着唇角,眉眼懒散,一副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模样,轻佻又浪荡。她不自在地抿紧唇角,生硬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

    “韩永言生日,朋友聚餐。”陈放懒洋洋地说。

    明杳轻嗯一声,正犹豫要不要和陈放告别,又听他问:“今天跨年夜,有安排吗?”

    “没。”她摇头。

    陈放嘴角翘了下,问:“韩永言在郊外有个度假山庄,我们打算去那玩几天,你要一起吗?”

    明杳最近本来就打算休假,听陈放这么一说,索性点头同意:“我回家收拾下换洗衣物,你把地址发我,我自己开车……”

    “不用,”陈放打断她,说:“我陪你一起回去。”

    陈放和韩永言打了招呼,拉上明杳的手就走,他喝了酒又没开车,只能坐明杳的车去她公寓,上车时,大少爷视线梭巡一圈,往座椅上懒懒一靠,说:“库里南呢,没想到我们学妹还是个富婆。”

    明杳正倒车出去,听见陈放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想到陈放开的那两辆车,无论是大G还是AMG GT的跑车,落地费至少是七位数起。

    “你别打趣我,”明杳说,“你才是土豪。”

    明杳向来乖巧又温静,即使重逢起,陈放一逗她就会脸红,也是难得见她反调侃自己。

    陈放低笑了声,侧眸去看她,明杳上车后就解下了围巾,天鹅颈雪白,线条流畅,后脑的马尾不时扫过白皙肌肤,透着一丝纯欲的诱惑。

    大概是酒精后劲上来,陈放觉得有些热,喉结上下滚动,低沉嗓叫她:“杳杳。”

    “刹——”地一声,车身震动几下,停在了路边。明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蜷紧,耳根一阵阵发热,她不敢扭头去看陈放,只轻轻地嗯了一声,问:“干嘛?”

    陈放闭着眼,笑:“没事,就想叫叫你。”

    明杳哦了一声,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到明杳家里。她输入了密码,拉开门,按亮开关,灯光照亮黑暗空间,室内一片明亮。

    明杳现在玄关处换好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陈放单手插兜,眼神沉沉地盯着地上的黑色拖鞋。

    “我爸偶尔会过来,所以家里会常备男士拖鞋。”明杳怕他误会,出声解释。

    陈放这才换了鞋,站在玄关处,眼神巡视一圈,看清面前景象。

    明杳家是两室一厅小公寓,客厅的落地窗外是一个环形露台,阳台上栽种着不少花花草草,整体装修偏暖色调,从进门的玄关起,地上就铺上了厚厚的米色羊绒地毯,布置十分温馨。

    “你要喝点什么吗?”明杳问他。

    陈放:“不用,你去收拾行李吧。”

    “那你在客厅等我。”明杳给陈放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茶几上,转身走向卧室。

    陈放两条长腿抻直,懒洋洋地搭在茶几上,眼神转了一圈,落在沙发旁的圆形书桌上,桌上放了不少杂志和书籍,他随意抽了一本看。

    手里是一本名叫《追光》的小说,封面是湛蓝的天,绿茵跑道,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女望着前面少年挺拔的背影,作者是叫“木文”,封面上写着一句话:“我用尽一生的时间,去追逐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光。”

    在得知明杳出版小说并改编成电影时,陈放也买过几本放在家里,但从不翻看,也不去电影院看电影,只因为这部电影导演是谢嘉让。

    陈放懒散翻开封面,排列整齐的目录映入视野,第一章 的章节名是:“杏树下的少年。”他正要往下翻,明杳已经收拾好行李,从卧室出来。

    陈放把手里的书一撂,站起身问她:“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明杳点头。

    陈放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明杳道了声谢,跟他下楼,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人前后上了车,明杳调出导航,按照路线,开车前往度假山庄。

    车子上了高架后遇上晚高峰,明杳减慢车速,匀速前进。车载音箱里正在播放Eason的《单车》:“……怀念单车给你我,唯一有过的怀抱,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明杳打着方向盘,和陈放说:“我记得高二那年,你送我的磁带,也录的这一首歌。”

    “磁带还留着吗?”陈放问她。

    明杳:“留着。”

    她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你给我的东西,我都留着的。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车载音响里放着的歌声响起:“……任世间怨我坏,可知我只得你,承受我的狂或野……”

    “我刚翻看了下你出版的小说。”陈放忽然开口。

    明杳闻言,心底掀起了巨浪,面上故作平静地问:“你看正文了吗?”

    陈放靠着座椅,眼神懒洋洋地扫过来,说:“只看了目录,还没来得及看正文,你就出来了。”

    “这样啊。”明杳语气藏着一丝失落,心底却又庆幸,幸好陈放没有看正文内容,不然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程风”的原型。

    毕竟被暗恋的男生看见自己以他为原型写的小说,明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羞耻感。

    明杳和陈放到度假山庄已经是晚上九点,环山路两边路灯亮起橘色光芒,远处青山连绵成线,藏在被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

    度假山庄是典型的中式风建筑,红墙绿瓦,灯火通明,大门口还有两座威严的石狮子,从外进来,是仿苏州园林建成的假山流水,水声潺潺,在寂静黑夜里回荡。

    在房间收拾好行李后,明杳收到陈放给她发来的消息:【他们要去山顶放孔明灯,你要去吗?】

    明杳回了一个去,想到山里夜晚温度低,她换了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又贴了好几个暖宝宝,围上围巾,从房间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等她的陈放。

    走廊灯光明亮,拉出陈放身影,高大又挺拔。他懒散靠墙而站,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幽蓝色火苗不时从他虎口蹿起,显得修长指节禁欲又迷人。

    陈放瞭起眼皮,看见走过来的明杳,白色长款羽绒服,戴着围巾,脸遮了一半,只露出一双盈盈的杏眼,走路时,像是一只会移动的雪球。

    他挑了下眉,笑:“学妹,你演雪球呢?”

    明杳听出陈放话里的调侃之意,脸颊红了起来,语气有些害羞:“真像雪球吗?”

    “不是像,本来就是。”

    明杳抿唇犹豫,思考要不要回房间重新换套衣服,还没等她想好,手就被陈放牵起,她愣然地眨了眨眼,陈放伸手摸了下她头,开口:“还挺可爱。”

    “……”明杳低头,藏在围巾下的脸红了个透。

    陈放开车带明杳上了山顶,韩永言一行人已经开始放孔明灯,明杳抬头望去,漆黑的苍穹下,一盏盏亮起的孔明灯被风吹远,像是会移动的星星。

    韩永言看见明杳两人到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把孔明灯和马克笔递过来,催促道:“你俩赶紧写,写了放飞,然后我们去放烟花。”

    明杳道谢接过,把孔明灯放在膝上,拿着笔思索该写什么愿望,不经意一瞥,看见陈放在纸上写的愿望,他的字迹一如往昔,潦草又不羁。

    ——愿天下海清河晏,祖国繁荣富强。

    明杳心触动了一下,看着写好准备放飞孔明灯的陈放问:“陈放,你还会回部队吗?”

    陈放点灯的动作一顿,漆黑眼睫垂下,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翳,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神情。过了须臾,他把手中孔明灯放飞,插兜看着它被风吹远,嗓音淡淡:“不知道。”

    明杳不知道陈放经历了什么,他不愿说,她就不去问。

    明杳低头在纸上写下:“无所可求,只愿他所愿皆成真。”

    孔明灯的烛火映照着娟秀的簪花小楷,随风飘向天际,带着少女对喜欢的人最直白又虔诚的祝福。

    旁边韩永言一众人已经开始放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点亮漆黑的夜幕,明杳仰头看着在天空一簇簇绽放的烟花,扭头去看陈放,问:“陈放,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陈放低头看她,绚烂的烟花点亮明杳琉璃似的杏眼,她眼底有光,让他为之心动。

    “有,你呢?”他问。

    明杳认真地思考了下,说:“我想去看一次北极光。”

    “为什么?”陈放好奇。

    明杳清脆的声音在萧瑟寒风里格外清晰,一字一句地落进陈放耳里:“因为在北欧神话中极光是女神欧若拉的化身,它象征希望和曙光,据说看见北极光的人愿望都会实现。”

    而我的愿望是:我的少年陈放,愿你永远意气风发,永远赤诚坦荡。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应该在凌晨

    第56章 56、动心

    最后一簇烟花拖着像流星一样的尾巴, 在天边转瞬即逝。幽蓝的苍穹弯着一轮圆月, 落在陈放眸底,他凝视许久之后,缓缓开口:“有机会带你去看。”

    明杳弯弯眼睛,笑:“好。”

    在度假山庄的最后一天, 明杳做完晨日瑜伽, 收到陈放发来的消息,说韩永言一行人今中午打算去外面野炊, 问她要不要去。

    明杳同意,在房间里化了个妆, 看眼今日天气预报,穿了件米色斗篷式大衣, 配黑色过膝马丁靴,头发扎成丸子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恬静又漂亮。

    她从楼上下来时,陈放一行人已经在停车场等了许久, 他站在人群中间, 黑色大衣, 背影挺拔,指尖夹着一根烟, 正和尤文成谈笑。

    陈放余光瞥见明杳过来, 眼神示意抽烟的人把烟掐了, 走过去, 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兔子形的暖手宝递给明杳:“天冷, 注意保暖。”

    明杳道谢接过, 纤细指节握着暖手宝, 热意从掌腹蔓延到全身,连心都变得滚烫。

    他们一行人开车前去,野炊地点是在山半腰的公园里,同行的女生除了明杳就是昨天前来的夏莉,两个女生站在一聊天话。

    今天虽然放晴,但温度依旧很低,夏莉冻得在原地跺脚,说话时吐出白雾:“杳杳,你的暖手宝是谁给你的?”

    “陈放。”明杳说。

    夏莉看眼正把烧烤架往下搬的陈放,语气羡慕:“看不出来嘛,陈放居然这么温柔体贴。”

    明杳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夏莉凑过来,边用余光看陈放的方向,边压低声音问明杳:“你和陈放现在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在追你?”

    “我们……”明杳正要回答,又停顿了。

    她低垂着眼睫,看着手里的兔子暖手宝,也在心中问自己,她和陈放现在算什么关系?

    朋友?可他们之间又太暧昧了。恋人?但两人谁也没把那句“我喜欢你”说出口。好像他们就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里。

    见明杳沉默,夏莉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放和她现在处于友情越位,恋人未满的状态,谁都没去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杳杳。”夏莉叫她。

    明杳抬睫:“嗯?”

    夏莉看着她,语气很认真地说:“在感情里,女孩子可以是矜持的一方,但在某些必要时刻,矜持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不要。”

    “……什么意思?”明杳有些不懂。

    夏莉正要继续说话,对面已经架好烧烤架的韩永言叫她们:“两位美女,别聊天了,赶紧过来,准备吃烧烤了。”

    “来了。”夏莉应了一声,拉着明杳过去。

    吃烧烤的全程,明杳都没动过手,全是陈放给她烤肉。一群人吃完烧烤,席地而坐打牌,陈放和明杳没参加,两人站在一旁观看。

    从开局到现在,尤文成输得底裤都不剩,把手里扑克一扔,往铺了毯子的草坪上一趟,嚷道:“不打了,再打下去,老子老婆本都要输没了。”

    “德行。”陈放嘴里咬着烟,含糊不清地笑骂道。

    尤文成从地上坐起来,跳到陈放身边,和他撒娇:“放哥,你帮我打呗,输了算我的,赢了我俩对半分。”

    “不打。”陈放拒绝道。

    尤文成眼珠骨碌转了一圈,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明杳,双手合十,恳求道:“明学妹,你帮帮忙,劝劝咱放哥,让他帮我打呗。”

    明杳猝不及防的被点名,怔然地眨了眨眼睫:“我……他…不听我的啊。”

    “屁。”韩永言偏头看过来,语气调侃:“他就听你一人的话。”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旁边一众人起哄开:“哇哦,明美女,你就开开金口,帮尤文成这可怜的孩子求求咱放哥呗。”

    明杳被他们起哄得脸颊发热,害羞垂睫,放在兜里的指尖紧张地握成拳头,完全不敢去看身边的陈放。

    大家的起哄声还在继续,陈放余光掠过明杳发红的耳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散漫的笑,他单手插着兜,低头凑近明杳,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耳侧,语气暧昧:“要帮他求我吗?”

    “我求了,你就答应吗?”明杳偏头看他。

    陈放挑眉,笑:“你求我,我就答应。”

    明杳正犹豫着,眼睛对上一脸希冀的尤文成,心底叹了口气,不忍出声帮他求陈放:“那你帮帮他吧。”

    陈放低眸看她须臾,懒散地笑了一声:“行,听我们学妹的。”

    “哟——这叫什么,朋友们?”韩永言吹了声口哨,带头起哄。

    尤文成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陈放哼笑了声,一脚朝尤文成踹去,语调闲散:“少他妈乱用俗语。”

    “这是事实。”众人起哄道。

    明杳在一片起哄声中,害羞地低头,薄薄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颈,整张脸都红了个透,俏丽又漂亮。陈放瞧见,眼神一沉,喉结不自觉滚动。

    这姑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陈放上场后,把韩永言一众人杀的片甲不留。

    刚还叫唤老婆本没了的尤文成,这会只差有根杆子给他,就能上天了:“还得是我放哥牛逼,从开局到现在,就没输过。”

    “操,陈放你是不是在记牌?”韩永言丢出一张红桃3。

    陈放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把手里最后一张牌给打了,开口:“打牌也是一种脑力活动,你们智商属实不够。”

    这语气又拽又傲,偏生众人又拿他没办法,谁让这位爷智商牛逼呢。

    明杳和夏莉在一旁切好水果,正要端过去,不经意地一抬眼,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路边,从车上先后下来一男一女,两人姿态亲密,看样子是情侣。

    男人搂着女友正准备沿着鹅卵石小路前行,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围在一起打牌的陈放一众人身上,眼神阴鸷又冷。

    明杳看见,右眼皮狠狠一跳,内心升起一阵恐慌感,她总觉得,待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杳杳,你想什么呢?”夏莉见她走神,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明杳回神,摇了摇头,和夏莉把切好的水果端过去,分给众人。

    原本切好的水果上有叉子,但韩永言一行人,直接上手抓,丢进嘴里,你打我闹的,气氛和乐融融。

    明杳低头吃着水果,偶尔和身边的夏莉聊上一两句,这边气氛欢乐,忽然响起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陈大队长,害得自己战友落下瘫痪在床,自己却在这和朋友谈笑风生,你良心不会痛吗?”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明杳下意识看向陈放,他坐在那里,姿势依旧懒散,脸上痞笑的表情没有变化,她却敏锐地感觉到他眼神冷了下来,下颚收紧,像是在压抑这什么。

    “操!”尤文成先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就要打人:“喻巍奕,你他娘的把话有种再说一遍,看老子弄不弄死你!”

    陈放伸手拦住他,眼神警告:“别乱来。”

    喻巍奕极其轻蔑地笑了一下,看向陈放的眼神居高临下,带着蔑视和嘲讽:“像陈放这样的人,配得上那身军装吗?不仅没有救下跳楼的女孩,还在后面救援行动中,因为他的失误,害得自己多年战友受伤瘫痪。”

    “他被家属投诉停职,还得自己战友落得终身残疾,自己却在这里逃避现实,一辈子也注定做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喻巍奕的话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地往陈放心口上扎。明杳看见他脸上笑容尽敛,一向挺直的背慢慢弯下,整个人像是被敲碎了傲骨,变得颓丧又消沉。

    明杳忽然明白陈放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毕生信仰,他保护的人,不认可他,他的家人,不赞同他的梦想,诋毁他的信仰。

    曾经的陈放身处云端,有着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如今却被敲碎一身傲骨,任人奚落和欺凌。

    明杳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蚂蚁啃食一样,密密麻麻的疼意散开,全是对陈放的心疼。

    眼瞧喻巍奕还要继续开口,她猛地起身,拿起手旁的矿泉水朝他泼去,温软的嗓音带着一股狠劲儿:“你他妈给我闭嘴!”

    这一举动令在场之人都瞠目结舌,任谁也想不到一直文文静静的明杳会说脏话骂喻巍奕,甚至还拿水泼他。

    水珠从喻巍奕头上滴落,他抹了一把脸,笑得讥嘲:“我有说错吗?陈放现在注定就是一个废物!”

    能拿水泼喻巍奕,又说一句脏话骂他,已经是明杳能做的最出格举动,她红眼瞪着喻巍奕,身子颤抖,像是一只发怒的小兽,一字一顿地说:“他即使现在跌落山巅,迟早有一天也会重新站起来——”

    “而你这一辈子,注定只能仰望他。因为你这样的人,天生就只配活在阴沟里!”

    喻巍奕被明杳激怒,动手就要打她,眼看他扬起的手掌要落在明杳身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半空截住他的手臂。

    明杳感觉到熟悉的清冽味道靠近,鼻尖一酸,颤抖着声线叫他:“陈放……”

    先前喻巍奕怎么用话侮辱陈放,都不见他动怒,而此刻,他却从陈放眼里读出一丝怒意。

    陈放压着眼尾,眼神透着骇人的戾气,睨着喻巍奕,缓缓开口:“你动她一下试试?”

    作者有话说:

    别催,大纲是定好了的,两人要在一起的话,得先解开放哥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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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57、动心

    喻巍奕挣脱开陈放的桎梏, 抬手扯了扯领口, 一脸讥笑地看着陈放:“我刚那么骂你是个废物,你连个屁都不放,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和我动手, 也对——”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明杳,从嘴里吐露的字眼露骨又下流:“毕竟长这么漂亮, 又跟你睡过,你自然得维护她。”

    话音落下那瞬, 陈放单手拽起喻巍奕领口,左手抬起, 对着他脸就是一拳,喻巍奕痛哼一声,半边脸颊高高肿起, 嘴上还喋喋不休地挑衅陈放:

    “你打?为了个女人就动手,你陈放也不过如此!”

    “你他妈闭上你的臭嘴!”陈放双手提起喻巍奕领口, 低头, 半压着眼尾, 眼神冷厉地睨着他:“你怎么说老子都行,别往她身上泼脏水。”

    喻巍奕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 讥诮地笑:“我就说了又怎样?”

    陈放冷笑挑眉, 又是一拳砸在喻巍奕脸上, 两人扭打成一团, 喻巍奕几乎是被陈放压着打, 偏他嘴贱, 不停地往明杳身上泼脏水, 导致陈放下手越来越重。

    喻巍奕女友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你别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尤文成和韩永言一等人要上前去拉开两人,陈放一个锐利眼锋扫过来,两人站在一旁,不敢动,他说:“滚一边去,别过来。”

    “陈放,够了。”明杳出声阻止他,“别打了。”

    “行,听我姑娘的。”陈放把喻巍奕丢开,抬手擦了下唇角的血渍,低头看着喻巍奕,语气难掩狠厉:“以后少来老子面前吠,不然见一次,老子弄你一次。”

    说完他拉上明杳的手,冷沉着一张脸,越过旁边众人,径直开车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被乌云笼罩,天边一团暗影,凛风吹得道路两旁的树都弯了腰,刺耳的沙沙声在寂静山林回荡。

    阴沉如墨的黑夜里,黑色大G如同一只苏醒的猛兽绕着盘山大道一路飞驰,明杳坐在副驾驶,指节攥紧安全带,侧头去看陈放。

    男人单手打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的目光沉冷又淡,他脸上挂了彩,眉眼压着浓浓的戾气,周身笼罩的气场气压很低。

    明杳抿紧唇,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陈放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说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得让人嫉妒也没错,家世优越,长相出众,从学生时代,就备受众人仰望。

    而如今天之骄子意外跌落神坛,颓丧眉眼不见丝毫年少意气风发,甚至还被人当众揭开伤疤,巨大落差感,让他选择逃避。

    明杳知道说再多话安慰陈放,也只是为他徒增烦恼,所幸就选择沉默,只安静地陪着他,让她知道,你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车子在山庄门口停下,明杳解开安全带,犹豫许久,还是开口说:“陈放,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陈放伸手捞过中控台上的烟盒,磕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没点燃,语气懒散又随意,好似对这事完全不在乎:“喻巍奕那张嘴说的话,我会放心上?”

    明杳唇瓣翕动,想再说什么,最后化为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明天见。”陈放低头玩着打火机,回道。

    明杳从车上下来,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去看陈放,男人侧脸陷入光暗交界处里,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他低头点燃烟,烟雾四散,又抽了一口,仰头缓缓吐出烟雾。

    那一刻,明杳借着朦胧的路灯灯光看清陈肆神色,他垂着眼,脸上神情落寞又颓。

    翌日上午十点,明杳拖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敲响隔壁陈放房间的门,她敲了半天,也不见开门,正要给他打电话,对面房间的门打开,尤文成从里走出来。

    “尤学长,陈放不在房间吗?”明杳问尤文成。

    尤文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回答道:“放哥啊?他昨晚就走了。”

    明杳再看眼面前紧闭的门,心底懊悔,她昨晚就不该犹豫的,陈放那时候是最需要人的陪伴。

    明杳礼貌地和尤文成道别,要拎着行李箱下楼,尤文成叫住她:“明学妹,你还记得十月在君瑞会所那次吗?”

    那是她和陈放重逢的时间,明杳当然记得,她点点头,疑惑地看向尤文成:“怎么了?”

    “放哥本来不让我和你说的,但我总觉得,你俩都到这地步了,有些事,作为你俩的朋友,我还是得和你说说。”尤文成见明杳一脸茫然,和她解释道:“那次我们本来不是去君瑞会所聚会,是放哥知道你们剧组在那儿聚餐,他想见你,就临时改了地儿。”

    明杳愣在原地,攥着把杆的指节发白,她顺着尤文成的话喃喃地问:“那他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他那会儿才停职不久,正是人生低谷期,而你意气风发,事业顺利,他哪敢上前和你相认?”

    那时的陈放处于人生低谷的迷茫期,而明杳闪闪发光,他难得和她再见面,即使现身帮她解围,然后装作陌路相逢,同她擦肩而过。

    一阵猛烈的穿堂风过境,沙子灌进明杳眼睛,她觉得眼睛酸涩,喉咙也干涩得说不出来话,原来她以为的重逢,实际上是他的蓄谋已久。

    她想见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明杳眨了眨酸疼的眼睛,嘶哑着嗓音问尤文成:“……尤学长,陈放,有没有说他去哪了?”

    “他回南城了。”尤文成说。

    “谢谢。”明杳拎着行李箱快步下楼,米色大衣被风吹得扬起,她背影匆匆,带着几分急促的焦急。

    尤文成看着明杳匆忙离去的背影,拿出手机给陈放发消息:【兄弟,我建议你从今儿起,管我叫哥。】

    十分钟后,陈放回他:【皮痒?】

    尤文成格外淡定地回:【明杳来南城找你了。】

    ……

    明杳打电话让助理安安给自己订了一张最早去南城的航班,把车速飙到极致,甚至连闯几个红灯,快速抵达机场,办理行李托运,安检登机。

    在飞机起飞前,明杳给陈放分享了自己的航班信息,跟他说:【能来接我吗?】

    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陈放回了她:【等我。】

    明杳摁熄屏幕,偏头去看舱窗外,昨夜下了一场雨,万里晴空,碧波如洗,金光从层层云翳后直射而出,照进机舱内。

    高中时,因他一句话,她鼓起勇气登台表演。

    后来在他的影响下,她逐渐变得自信,寻找到人生的信仰。

    现在不顾恐高,坐飞机赶往南城,只为早一点儿见到他。

    明杳恍然惊觉,从年少到如今,她这一生所有的勇气,好像都和陈放相关,他是她这一生追逐的光,也是她毕生的信仰。

    飞机降落在南城已经是下午四点,明杳跟随熙攘人流从T2航站口出来,她站在原地,眼神张望,一下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陈放。

    寒风瑟瑟的冬日,男人懒散靠在车前,指尖夹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烟,日光将他身形勾勒得挺拔,脸部轮廓棱角分明。

    陈放瞭起眼皮看过来,和明杳视线在半空相撞,他掐灭手中烟,朝她招手:“傻站着干嘛?快——”

    没说完的话,被明杳突然丢下行李,朝他跑来抱住他,随即戛然而止。

    陈放挑了下眉,伸手把明杳圈在怀里,低头看着她,语气吊儿郎当的:“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明杳觉得夏莉的话说得很对,在感情中,女孩可以是矜持的一方,但有的时候,也可以适当放下矜持,勇敢随心。

    “陈放,”明杳从他怀里仰起脸,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杏眼却明亮:“我们在一起吧。”

    陈放眼神热烈地看着她,明杳心尖一跳,以为他要说什么时,他只是牵着她的手走过去拎起行李,放到后备箱,然后拉着她上车,顺便还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陈放低头看她,开口问:“想去哪吃饭?”

    明杳被陈放这话弄得糊里糊涂,她愣愣地看着陈放,脱口而出:“都行。”

    陈放关门上车,发动引擎,车子驶入拥堵不息的车流中。

    明杳回过神来,指节攥紧了安全带,偷偷用余光去看陈放,陷入自我怀疑,她说话声很小吗?陈放到底有没有听见?

    一路上,明杳都各种胡思乱想,直到发现陈放不是开车去饭店,而是把车开到高楼林立的小区,她疑惑地问:“这是哪里?”

    “我家。”陈放回答。

    明杳:“……!”

    他…他带她回家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在陈放把车停好后,他偏头看向她,眼神深邃,说:“回家给你做饭吃。”

    明杳呆呆地点头说好,然后又一路被陈放拉着进电梯上楼,看着他输密码开门,明杳还没来得及打量陈放的家,只听见“砰——”地一声,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陈……”明杳正想叫他,腰间忽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然后,整个人都被抵在了门上。

    客厅对角的空调开着,热气从里溢出,吹得明杳脸颊发热,红意从耳廓蔓延开,她低着眼睫,不敢看陈放的眼睛。

    “抬头,看我。”陈放掐住她的下巴,强势逼迫她仰头和他对视。

    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得严实,屋内一片黑暗,明杳只能借着虚弱的光影,看清陈放,他半垂着眼皮,细密漆黑的长睫在眼下拓出浅浅阴翳。

    “……陈放”明杳小声叫他。

    “我在。”

    “刚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她红着脸问他。

    陈放笑:“听见了。”

    明杳抿紧唇,垂放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握紧,眼神期待又忐忑地看着陈放:“那你的答案是……?”

    “明杳,”陈放低头,与她额间相抵,滚烫呼吸扑洒在她脸颊,热得她身体发软,他紧盯着她的眼,勾唇笑着开口:“是我最近的行动,还不能让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明杳茫然地问。

    小姑娘眼神懵懂,似乎还没能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陈放舌尖抵住上颚,忽地笑出了声:“怎么这么笨?”

    明杳轻声反驳:“我哪笨了?”

    陈放拇指指腹按上她的唇瓣,轻轻摩挲,黑沉的眼睛紧盯着她,缓缓开口:“我在追你。”

    作者有话说:

    说真的,陈放,你和杳杳结婚,不让尤文成坐主桌说不过去

    重修了大纲,也重写了一版文案,大概可能下一章在一起(?

    第58章 58、动心

    他的指腹灼热, 擦过她唇时带起一阵颤栗, 明杳几乎是一下子就软了身体,回过神来,她望着陈放眼底自己的倒影,不确定地问:“你说…你在追我?”

    见明杳疑惑且愣住的表情, 陈放低眉, 懒散地笑了一下:“看来是我做的不够明显,所以没能让你看出来, 抱歉。”

    “没关系。”明杳下意识地接话。

    话一出口,明杳自己也愣住了, 眨了眨呆滞的眼,眼神茫然地看着陈放。她这表情属实好玩, 陈放看着她,从喉咙溢出一声散漫的笑,极为愉悦。

    明杳被他笑得脸热, 小声说:“你别笑了。”

    “行,我不笑了。”陈放收住笑声, 盯着明杳的眼睛, 再一次开口:“我一直觉得, 得给你一个有仪式感的表白,才能和你在一起。”

    “可现在看来, 什么仪式感都不重要。”陈放声音继续响起, 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坏劲儿:“先把你弄到手, 才是最重要的。”

    明杳心跳得格外厉害, 她仰头看着陈放, 温软着嗓音问:“那你是答应了吗?”

    “你这姑娘, 还真不给我一点儿矜持的时间。”陈放低笑了声, 抬指亲昵地捏了捏明杳脸颊,语气严肃又认真:“教你一个道理,告白这种事,得让男人主动开口。”

    “那你说吧。”明杳乖巧点头。

    陈放低下头,湿热呼吸喷洒在她耳廓,酥酥麻麻的痒,低沉嗓音藏着暧昧的撩人:“明杳,跟我在一起。”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语气混到极致。

    却又让人心动。

    明杳脸红,对于陈放这种混不吝的行为表示无语,她软声反驳他:“哪有你这么和人表白的,都不问问对方意见。”

    “哦——”陈放拖长语调,挑眉反问:“那你刚才问我意见了吗?”

    明杳理亏:“……”好像,没有。

    “明杳,我就混这么一次。”陈放虎口轻轻掐住明杳下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声线微颤,纵然天之骄子如他,在和心爱姑娘表白时也会紧张:“你要不要跟我好?”

    明杳看着陈放近在咫尺的脸,昏暗光线下,他的眉眼深邃,眼底漾着她的倒影,清晰分明。她想起了那句话——爱你的人,眼底一定会有你的身影。

    空间很安静,明杳只能听见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眼前的人是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少年,他是她的光,她一路追逐他奔跑,终于在第十一年冬至,这一道光,主动向她奔来。

    明杳红脸回抱住陈放,脸颊贴在他胸膛,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声,轻轻点头:“要。”

    陈放低下脖颈,下颌抵在明杳发顶,大掌拂过她柔软的长发,懒洋洋地笑出了声:“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在被尤文成告知明杳飞来南城找他时,陈放第一次感觉到紧张,即使知道了明杳是喜欢自己,但他心里也没底,害怕被她拒绝。

    直到此刻听见明杳说愿意和他在一起,陈放悬着的心也落回原处。

    明杳记得尤文成说过陈放因为自卑,所以不敢和她相认,现在又听他说这话,心脏就像被一根细绳来回拉扯,密密麻麻的疼意蔓延开。

    她的少年该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而不是像现在患得患失。

    世界没有给他的安全感,那就由她来给他。

    “陈放。”她仰头看他,纵使再羞涩,还是鼓足勇气向他剖白心意:“我这个人其实很胆小的,有的话,我也只跟你说一遍。”

    陈放低眸,小姑娘黑白分明的杏眼缀着光,亮晶晶的。

    明杳看着他,语速不急不缓,嗓音清脆动听:“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这些年即使见过比你好千万倍的人,我还是只喜欢你。”

    这八年来,明杳不是没遇见过比陈放更好的人,譬如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谢嘉让。

    他们或许比陈放好千千万万倍,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陈放,也只有他,能让她勇敢又坚定地追逐,抛弃一切,向他奔来。

    明杳主动牵起陈放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看着他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除了你,我没想过这一生还会喜欢谁。”

    陈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能有这么傻的姑娘,明明是个内敛又胆小的性格,只因他一句话,鼓起勇气剖白心意,就是想让他能有安全感。

    陈放喉结滑动,看着明杳,眼神炽烈而直白,开口:“傻姑娘。”

    明杳被陈放看得脸颊发热,不自在低睫,想要转移话题,却被他反手扣住腕骨,单手掐住她的下巴,低头,强势地吻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吻,让明杳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睁着懵懂的杏眼看着陈放。她的眼神清澈又懵懂,让陈放无端生出自己是欺负了她的错觉。

    “乖,闭眼。”陈放吻她的唇,嗓音低哑。

    明杳眼睫颤动,乖乖地闭上了眼,黑暗之中,她能感觉到陈放捏住她下巴的指腹摩擦那块肌肤的酥麻痒意,以及他身上还未散去的烟草味,霸道又强势的占据她所有感官。

    房间很安静,只有空调外机轰轰作响的声音响起,明杳感觉到陈放捏住她下颌的手缓缓往后移。

    陈放带有薄茧的虎口掐住她纤细的后颈,滚腹扣住那块柔软肌肤,轻轻摩挲,温度滚烫,动作暧昧,让明杳瞬间软了身体,双手紧紧地攥紧他的衣料。

    陈放轻轻地咬了下她唇角,含着欲的嗓音沉哑又迷人:“张嘴,这么亲你,没意思。”

    “能…能不能……”

    明杳想说能不能别亲了,却被陈放逮住机会,再一次贴上她的唇,以极其强势的姿态撬开她的贝齿,舌尖长驱直入,轻顶着她的上颚。

    吻得极其缠绵。

    陈放放在明杳后颈的手缓缓下移,大掌箍住她纤细腰肢,让彼此距离更紧,明杳身子颤栗,想要躲开,却被陈放抱得更紧,他态度很强势,不容她的反抗。

    明杳感觉到一阵冷风拂过肌理,让她瞬间回神,伸手推他:“陈…陈放,你…你别……”

    陈放凑到她耳畔,痞坏地笑:“看起来瘦,但挺有肉。”

    明杳羞脑地红了脸,没忍住用手打了一下陈放背,小声骂道:“你好烦啊。”

    她这声音软糯又轻,根本不像在骂人,更像是在和陈放撒娇。

    陈放喉结滚动,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语气是十足的坏:“知不知道,老子早想这么亲你了。”

    明杳没太明白陈放这话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他。她眼睛水润,脸颊泛红,唇色浓丽,覆这一层潋滟的水光,特别勾人。

    陈放眼神一沉,又低头去吻她。

    明杳想起刚才那个令她脸红心跳加速的吻,偏头躲开了陈放,埋首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不许亲了,我害羞。”

    “行,不亲了。”陈放低笑了声,声音磁沉,他单手托起明杳的脑袋,垂眸和她对视,眉眼痞坏褪去,表情严肃:“你刚说的话,我也和你说一次。”

    “这些年来,能让我心动的女孩,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明杳愣然地看着陈放,她一直以为陈放是在重逢后对她动心的,可他告诉她,在她独自一人喜欢着他,以为自己的暗恋不会有回声的那些年,他也在偷偷地喜欢她。

    这个世界上令人欢喜的惊喜是什么?

    不是暗恋成真,是你喜欢多年的人,恰好也喜欢着你。

    莫名的,明杳鼻尖一酸,她望着陈放,视线被升起的水雾模糊,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此刻眼神过分温柔了,她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应该比你早。”陈放抬手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笑:“你高二那年,我送了你一盘磁带,那首歌就是跟你表白的。”

    明杳喜欢陈奕迅,恰好那时同学间流传着一句话,和心爱女孩表白,就要给她唱《单车》,于是陈放给她录制了这首歌表白,满怀期待等着她的回音。

    遗憾的是她没听见,幸运的是多年后,他看上的姑娘还是属于他。

    明杳眼睛一酸,想反驳陈放,他还没认识她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了他。可又觉得不重要了,那束光终于落入她怀里,她喜欢的少年恰好也喜欢着她。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明杳吸了吸鼻尖,瓮声问道。

    陈放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力道有点重,明杳吃痛皱眉:“你掐我干嘛?”

    “谁让你那会儿和谢嘉让走这么近,哦——”陈放拖拽着腔调,语调散漫,“不止当年,这些年也是,我记得媒体还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明杳眼里的泪意瞬间消失,她伸手拽了拽陈放衣袖,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陈放,你在吃醋吗?”

    “醋了。”陈放弯下腰,侧头与明杳脸颊相贴,轻啄了下她的耳垂,呼吸滚烫,嗓音沉哑:“那你能不能亲一下你吃醋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柏拉图吧,我累了。

    第59章 59、动心

    热气扑面, 明杳本就红的脸颊更红了, 像是三春盛开桃花,分外艳丽。她偏头躲开陈放,伸手推搡他,小声嘟囔道:“不是才亲过吗?”

    “没太尽兴。”陈放语气格外理直气壮。

    “……”

    明杳抿唇犹豫须臾, 手臂放在陈放肩上, 借力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很轻,然后快速离开, 羞涩地开口:“亲了,你不许生气了啊。”

    “真乖。”陈放拇指和食指并拢, 在明杳脸颊轻捏了一下,看着她问:“想吃什么,男朋友去给你做。”

    陈放昨晚才回到南城, 家里冰箱也没什么菜,冷藏室只有鹿曦前两个月送来的饺子, 问她:“要吃饺子吗?”

    明杳对于吃食从来不挑, 闻言点头同意:“可以。”

    “去沙发乖乖坐着, 我去煮饺子。”陈放转身走进厨房。

    明杳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有些恍惚, 双脚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明杳不自觉抿唇, 唇上疼意犹在, 让她有了一点儿真实感。

    这不是做梦啊, 是真的。

    她喜欢了好久好久的男孩子, 在十一年冬至,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灶台上的锅里水烧得沸腾,陈放把饺子下锅,怕粘锅,用勺子轻轻搅拌,转头看见还站在原地的明杳,懒散靠着中岛台,双手撑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问她:“不去休息,站在那做什么?”

    明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听见陈放的话,顺口答了句:“有点像在做梦。”

    “傻,”陈放笑了声,走过来,抬手轻掐了下明杳的脸,问:“疼吗?”

    明杳轻轻点头:“疼。”

    “那就不是做梦。”陈放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头亲她眉心,“我是属于你的了。”

    饺子很快煮好,明杳和陈放口味一致,都爱吃辣,陈放索性就做了两碗红油饺子,只是分量不同。

    陈放把明杳那碗饺子递过去,明杳道谢接过,正要动筷吃饺子,头顶传来他懒洋洋的嗓音:“等一下,拍个照。”

    明杳:“?”

    她看着陈放对着两碗红油饺子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修长指节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发了一条朋友圈,把手机放下,开始吃饺子。

    明杳用汤匙舀了一只饺子,轻咬一口,饺子是牛肉芹菜馅的,味道鲜美,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因为太饿,明杳吃饭速度比平日快了不少。

    正吃着饺子,明杳手机屏幕亮起,是鹿玫发来的消息:【宝宝,你和我哥在一起了?】

    鹿玫:【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鹿玫:【居然都不告诉我?!】

    鹿玫:【我还是你的亲爱的吗?!】

    ……

    鹿玫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全是在询问明杳何时和陈放在一起了。

    明杳看着鹿玫发来的消息,有些疑惑,她和陈放确定关系还没有一个小时,鹿玫又是怎么知道的?斟酌许久,明杳打字回鹿玫:【今天才在一起,但你怎么知道的?】

    鹿玫丢过来一张图片,明杳双击放大,是陈放朋友圈最新动态截图:【@F:有主,勿扰。】

    配图则是一张两碗红油饺子的照片,图片右下角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甲修剪整齐,指尖透着漂亮的粉,银色贝母手链圈住伶仃的腕骨。

    明杳怔然看着这一张截图,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涌上一阵甜蜜,他们才在一起不久,陈放就主动公开了两人的关系。

    给足了她在恋爱中的安全感。

    明杳点开陈放头像,他的朋友圈从来不更新任何动态,所以一更新,立马引起众人评论和起哄。

    韩永言:【牛逼,不愧是陈大少爷,这才脱单,就开始在朋友圈给我们喂狗粮了。】

    尤文成:【哟,这是和明学妹在一起了?不得给我这个媒人,封一个大红包?】

    鹿玫:【是我没睡醒?还是怎么了?我就睡了一觉,我的好闺蜜变成了我的大嫂???】

    ……

    明杳给陈放这条动态点了个赞,放下手机,把碗里的饺子解决完。

    吃完饺子,她主动起身去洗碗,被陈放按住了手,陈放低头看她,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神色,但语气却很认真:“家务活这种事我来做。”

    “那我做什么?”明杳问。

    陈放伸出食指点她眉心,动作很亲昵,语气温柔:“做被你男朋友宠着的小朋友就行。”

    被他触碰过的眉间肌肤微微发热,明杳还有些不适应两人这么亲密的姿态,害羞地转移话题:“我…我去看会剧,你洗完碗叫我。”

    说完这话,明杳拿起手机,从陈放身边一溜烟地跑了,速度很快,像是一只落荒而逃的兔子。

    陈放扭头扫过去一眼,小姑娘乖巧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耳尖红红的,他低眉很轻地笑了一下,收拾好碗筷,走进厨房。

    明杳打开电视,用遥控随意调了一部剧,窝在沙发上,低头和鹿玫聊天,对方问她:【所以,你现在是我哥家里吗?】

    【在的,怎么了?】明杳疑惑地问。

    鹿玫发来一段语音,明杳看眼厨房的方向,把电视音量调大,点击播放,鹿玫在那一边说道:“我的杳杳宝贝啊——你是不是这些年都没谈过恋爱?!”

    明杳如实地回:【没有。】

    鹿玫又说:“巧了,我哥也没有。”

    明杳一直知道陈放从学生时代起就备受女孩喜欢,可他从未对谁另眼相待,往日只觉得正常,如今知道陈放也喜欢了自己多年,再听这话,明杳心里喜滋滋的。

    陈放是因为喜欢她,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单身。

    鹿玫又发来消息:【宝贝,你知道情侣同在一屋檐下,会做什么吗?】

    明杳想起刚才那个令她心跳加速的吻,脸颊红了起来,她抿紧唇,不好意思地打字回道:【拥抱?接吻?还有什么吗?】

    鹿玫看见这条消息,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明杳好好科普下热恋男女该做的事:【除了拥抱接吻,还有make love。】

    明杳下意识看眼厨房,陈放似乎在切水果,她心跳了一下,觉得有些热。

    鹿玫这次没发文字消息,而是丢来一段语音,明杳迟疑几秒,点开:“我哥从高中就惦记你了,你算算这都多少年了?你俩现在又同处一个屋檐下,信你鹿姐一句话——”

    “男人不可怕,禁欲快三十岁的老男人最可怕!”

    “……”

    平稳有节奏的脚步声渐近,明杳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把手机瞬间关掉,余光瞥见一道挺拔的黑影在身边落下,茶几上放上一盘码列整齐的水果拼盘。

    都是她爱吃的水果。

    陈放在明杳身边坐下,顺势伸手把人抱到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温度过高,明杳觉得热得慌,想要从陈放怀里溜走,却被他抱得更紧。

    陈放手臂环住明杳的腰,低下脖颈,脸颊和她相贴,热气扑洒在她耳侧,低沉嗓音说:“你这姑娘挺没良心的。”

    “我怎么了?”明杳不明所以。

    陈放张嘴含住明杳耳垂,轻咬了一下,说:“才把我泡到手,亲也亲过了,现在连抱你一下都不行,是不是没良心?”

    “……”

    他…他能不能要点儿脸?!

    明杳本来脸皮就薄,被陈放这么一调侃,就乖乖地任由他抱着自己。

    两人一起看完一部没什么营养的偶像剧,陈放偶尔给明杳喂水果,气氛甜腻又融洽。

    电视开始进广告,明杳有些困了,强撑起眼皮去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数字8,她伸手推搡陈放:“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回哪?”陈放问。

    当年为给明修远凑齐手术费用,明杳就把青江后巷的房子和皂角巷的铺面都给变卖了,这些年来,她很少回南城来,在当地也没有居住的地方。

    但一想到鹿玫刚才说的话,明杳神色有些不自然,虽然是和陈放在一起了,但她骨子里还是比较保守,进展太快的话,她有点儿接受无能。

    明杳想了想,说:“去酒店。”

    “行,我帮你订酒店。”陈放伸手捞过茶几上的手机,点开软件,帮明杳在附近的酒店订好了房间。

    陈放给她订的酒店就在小区对面,两人都吃了不少东西,索性牵手散步过去。在登记入住时,前台小姐看着陈放问:“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明杳正想开口,陈放先她一步,声音低淡:“不用,只她一个人住。”

    前台小姐给他们办好入住手续,递了房卡过来,陈放道谢接过,虚揽着明杳的肩,另一只手拎着行李箱,带着人走进电梯。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闭合,明杳看着数字屏上跳动的红字走神,耳边响起陈放叫她的声音:“杳杳。”

    “嗯?”明杳抬头看他。

    “跟我在一起,你不用想那么多,如果你哪天觉得我做得不够好,也可以随时和我分手。”

    陈放知道在一段恋爱关系中,女生从来是属于弱势的那一方,他对明杳不可能没有冲动,恰恰相反,他喜欢她,贪心地想要拥有完整的她。

    可他也知道两人才在一起不久,他怕明杳有一天会反悔,所以尊重她,他不急着拥有她的所有,愿意给她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她未来的生活里有他的存在。

    明杳怔然地看着他。

    陈放棱角分明的脸陷入明亮的光影里,漆黑眼睛深邃,神色散漫,语气却不容置喙:“我这人向来要的很多,你既然和我在一起,我就要你的所有。”

    “但不是现在。”

    因为喜欢,所以尊重。因为喜欢,所以贪心。

    他捏了捏她被自己牵着的手,很软,看着她说:“如果要了你,我就不会给你任何反悔的机会。”

    从陈放确定自己对明杳心动那一刻起,她就在他往后的人生计划中。

    他要的不时一时情动,是要明杳和他生同衾,死同穴。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60、动心

    陈放把明杳送到房间, 给她检查了一遍房间, 确定没有安全隐患后,才离开。人走后,明杳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回想电梯里, 陈放和她说的话。

    刚才听时, 明杳只顾着感动去了,现在后知后觉, 心尖像是裹上一层蜜糖,甜得腻人。

    陈放是真的有在好好的爱她, 因为喜欢,所以尊重她所有选择, 甚至愿给她反悔的机会。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明杳走进浴室洗漱,洗完澡出来, 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伸手捞过充电的手机, 登上微博。

    因为消息太多, 手机卡顿一下, 明杳点开私信消息,拇指按着屏幕下滑, 一一浏览, 均是网友在她上次更新的微博下问到底什么时候提笔写《追光》后续。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脖颈里, 冷得明杳瞬间回神, 她立刻吹干头发, 拿过笔记本, 登上许久未上的网站作者号。

    明杳抱着笔记本,维持一个姿势窝在沙发上许久,终于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文名:《远方有信来》;简介:二〇二二年的冬至,程风收到一封来自十一年前的情书,寄信人是他的未婚妻杨怡。】

    这一次的小说,明杳选择了以男主“程风”视角展开,故事时间线从二〇二二年的冬至开始,那时杨怡成为了他的未婚妻,而就在婚礼前一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十一年前的情书,寄信人则是在他身边安睡的未婚妻杨怡。

    因为这一封跨越十一年的情书,二十八岁的程风回到了十一年前,以第三者的视角去看杨怡长达十一年的酸涩暗恋。

    ……

    明杳把小说链接放上微博以后,词条“追光后续”立刻登上热搜,瞬间引起网友热议:

    【昔日:《追光》后续更新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今日:奶奶!!!你追的小说又更新了?!崽崽马上烧给你!】

    【先看简介,我以为是平淡无味的小夫妻婚后生活,谁能想到程风居然穿越回去了?!不愧是明老师!这个设定好绝!】

    【这一次,杨怡的暗恋不再是无人知晓了。】

    【杨怡不胆小,相反她很勇敢,所以她的爱意应该被程风知晓。】

    【远方有信来,是少女念念难忘的回声,是第十一年冬至,她的暗恋终于窥见天光。】

    ……

    明杳只是临时起意想的这个设定,大纲还未敲下,网友就开始在她微博下催促何日更新正文,联系人列表里合作过的出版社主编也来找她,提出合作意向。

    明杳抱着笔记本,靠在沙发上想,她的休假计划好像又泡汤了。

    翌日早上八点,手机铃声响起,明杳昨晚和出版社主编聊到凌晨才睡,此刻意识还残留在梦里,听见铃声,她接通电话,声音透着未睡醒的软糯:“谁啊?”

    “你男朋友。”电话那边响起陈放低沉带笑的嗓音。

    明杳完全没醒,迷迷糊糊地说:“我哪来的男朋友?”

    “……”陈放沉默了几秒,语气有些无奈,叫她:“还没睡醒吗?”

    明杳听见这话,瞌睡虫瞬间消失,她揉了揉有些乱的长发,眼神有一瞬迷茫地看着窗外,早晨八点的南城,太阳已经在云层后露了脸,薄薄的金光照进房间,一室的明亮。

    明杳理智终于回笼,她…有男朋友了,男朋友还是陈放。

    想到刚才的对话,明杳有种想要挂断电话的冲动。

    电话那一边的陈放像是发现她心中所想,漫不经心地笑出声:“明小姐,你打算让你男朋友在门口站多久?”

    “!”明杳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跑了一段距离,想起自己还没洗漱,是一副才睡醒的模样,内心升起一阵羞耻感,和陈放说:“你…你再等会儿,我去洗个脸,待会给你开门。”

    陈放笑:“行。”

    明杳快速进浴室洗漱,换下睡衣,趿拉着拖鞋去给陈放开门,门口站着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廊灯光线将他身形勾勒得笔直。

    陈放左手拎着一只粉色保温盒,右手臂弯里抱着一束粉白蓝相间的玫瑰花束,他将花递给明杳:“早上好,女朋友。”

    明杳接过道谢,低头悄悄数了一下怀里的玫瑰花束,一共是十一支,寓意一生一世。她悄悄红了脸,踮脚主动亲了一下陈放唇角:“早安。”

    “这么主动?”陈放伸手勾住明杳纤细的腰,低头看她,眼底浮现笑意,语气吊儿郎当的:“要不再主动一点儿?”

    明杳单手抱着花束,伸手推他,脸红道:“不要,我还没吃早饭。”

    陈放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又痞坏的笑开:“那吃完早饭,就能主动点儿了?”

    明杳不想和他继续这个令她害羞的话题,把陈放拉进房间,关上了门,弯腰把花束放在床头柜上,转身走进客厅。

    陈放正把保温盒打开,皮蛋瘦肉粥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空间,明杳走过去坐下,接过陈放递来的粥,小口吃着,味道很熟悉,像是记忆里德礼门口那家粥店的味道。

    酒店和德礼相距很远,开车来回也要一两个小时。

    这个认知,让明杳心间一暖,她咽下嘴里的粥,抬起眼睫去看坐在对面的陈放,他懒散靠着椅背,坐姿随性又慵懒,眼皮耷拉着,长睫在眼下拓出淡淡阴翳。

    “陈放,你吃早饭了吗?”明杳问道。

    陈放瞭起眼皮看她,小姑娘才吃完一勺粥,淡粉色的唇沾上一层水渍,变得艳丽,说话时一张一合,特别的勾人。

    他喉结一滚,眼神变得暗沉,嗓音很哑:“没。”

    明杳看眼保温盒,里面已经没粥了,她想到陈放大早上就开车去给她买早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你和我一起吃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拿碗,手腕忽然被陈放攥住,她不解低眸:“你不吃么?”

    “吃。”

    陈放说道,同时起身,借着攥紧她手腕的姿势,弯下腰,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低头用温凉的薄唇贴上她的唇瓣。

    明杳几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感觉到他轻轻地吸吮她的唇瓣,用舌尖极有耐心地描摹她的唇形。

    等到吻完后,他还用拇指擦了下自己的唇,整个动作无比的轻佻,痞笑道:“味道不错。”

    明杳脸热得像煮熟的虾子,使劲推开陈放,用自己仅有的骂人词汇,对于陈放行为表示指责:“你…你…你好烦啊!”

    她低头吃粥,碎发下的耳朵红了个透。陈放靠在椅子上,闲散地笑:“这才恋爱第二天,你就嫌我烦了?”

    “……”明杳低头吃粥,根本不理他。

    吃完早餐后,陈放去把保温盒洗干净,明杳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写大纲,她昨晚和出版社主编聊了许久,对方给了她不少灵感和建议。

    陈放出来,看见背对他而坐的明杳,因为室内开了空调,她只穿了件白色毛衣,镂空绑带设计,皮肤雪白,背脊骨突起,嶙峋瘦削,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陈放眼神一沉,迅速别开眼,再多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在写什么?”陈放压下不该有的欲望,走过去问道。

    “新剧本的大纲。”明杳从电脑里抬起头,问他:“你今天有事吗?”

    “待会要去看爷爷。”

    陈放在她身边坐下,把人揽进怀里,明杳在他怀抱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正要抬手揉自己酸疼的脖颈,后颈肌肤覆上一层温软的滚烫。

    是陈放在帮她按捏脖颈,他力道不轻不重,让明杳惬意地闭上眼。

    陈放一边帮明杳按捏脖颈,问她:“要和我一起回去见爷爷吗?”

    “啊?”明杳闻言,从陈放怀里坐起身,愣愣地看着他:“这…也太快了吧。”

    陈放环住明杳的腰,低头,埋首在她肩窝,侧脸轻啄了下她的耳垂,声音含糊不清:“老子想了你十年,哪快了?”

    耳垂是明杳身体最敏感的地方,被陈放一亲,她身体一酥,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小声开口:“就是太快了嘛。”

    知道他家姑娘脸皮薄,陈放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和明杳待了一会儿,把他公寓的密码告诉她,让她在家等自己,晚上回家带她去吃饭。

    送走陈放以后,明杳又写了一会儿大纲,眼瞧时间到了中午,她正打算点外卖,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外卖小哥,她接通电话,开门拿了外卖。

    明杳打开外卖包装袋,里面是她喜欢吃的庐阳酒居家的饭菜,她拿起手机给陈放发消息:【你给我点的外卖吗?】

    陈放看见明杳发来的消息时,正帮奶奶把饭菜端上桌,他空出一只手去看手机消息,被坐在主位上的爷爷用拐杖打了下腿:“还端菜呢,你看什么手机!”

    陈奶奶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看见孙子被骂,瞪了老伴一眼:“你说就说,你打他做什么?”

    陈爷爷哼哼一声,没再说话。

    陈放拉开椅子坐下,接过奶奶递来的米饭,单手拿着手机打字,懒懒散散地回了明杳:【总不能叫我家小朋友饿着。】

    明杳看见这条消息,脸瞬间热了起来,她回:【我吃饭去了,你也吃饭吧。】

    【听我媳妇儿的。】

    陈放回了消息,把手机放下,一抬头对上奶奶探究的眼神,他镇定地喝了一口汤,清了清嗓子开口:“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女朋友吗?”陈奶奶笑眯眯地问道。

    陈放还没回答,陈爷爷先开了口,语气全是对孙子的嫌弃:“就他现在这个混样,哪个姑娘看得上他?”

    桌上气氛瞬间凝滞。

    陈放用汤匙搅拌着碗里的汤,漆黑眼睫垂下,遮住眼底情绪,唇角是一贯的笑意,但陈奶奶能感觉到孙子此刻情绪低落。

    她用筷子打了一下陈爷爷手背,骂道:“吃饭就吃饭,提那些事做什么。”

    “阿放,你这假也休了好几个月了,你部队指导员给我这里打过不少电话,你爸也想你进公司帮他和阿肆。”爷爷语重心长地开口,“你跟爷爷说句心里话,你是想回部队,还是想退伍转业,你想做什么,爷爷都支持你。”

    陈放把碗放下,看向爷爷,神情变得正经:“公司有陈肆打理,我不会回去。”

    他有他的骄傲,即使和陈肆是同胞兄弟,也不想未来在他手下讨生活。

    “那是打算回部队了?”爷爷问他。

    陈放没回答,低头安静吃饭。陈爷爷见此,叹息一声,这个孙子从小就比常人懂事早熟,一生也是顺风顺水,哪想到了而立之年栽了跟头。

    “你工作的事,我不管你。”爷爷说,“但你看看你弟家的皮皮都能打酱油了,你什么时候能定下来?我瞧着你赵叔家的嘉懿就不错,你俩又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要不再发展下?”

    “爷爷,”陈放放下碗筷,站起来,“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有事先走了。”

    陈放和奶奶道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转身要走,陈爷爷见此,指着他背骂道:“你个臭小子,说你两句就跑了,这饭还没吃完,你这是要去哪?”

    “去见你孙媳妇儿。”陈放带笑声音传来。

    ……

    明杳中午吃完饭后,从酒店离开去了陈放家,顺便把他早上送自己的玫瑰带了过来,找了一只玻璃花瓶,装上水插上,摆放在餐桌上。

    看着放在桌上的玫瑰花,明杳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搜索这是那一类玫瑰花,网页显示这是欧若拉玫瑰,花语是——北极光和我,都会在黎明破晓前出现。

    明杳想起那晚,陈放问她:“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她说:“我想去看北极光。”

    “有机会带你去看。”他说。

    在没有去看北极光前,陈放就送了她一束只属于她的北极光。

    昨天来得匆忙,明杳没有好好看陈放家,现在有时间,她打量着眼前公寓,两室一厅的设计,书房对门就是卧室,装修是黑白简约风,客厅与饭厅相连,落地窗角落竖立着一把小提琴。

    明杳没进陈放卧室,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了一部电影看,电影是一部美式老片,剧情很无厘头,明杳看得昏昏欲睡,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陈放从外面回来,看见的就是窝在沙发上睡觉的明杳,对面电视照来微弱的光,正好打在她脸上,小姑娘睡颜恬静,神情安宁。

    陈放不自觉放轻了脚步,走进卧室拿了张薄毯,弯腰给明杳盖上。

    明杳眼睫一颤,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近在咫尺陈放的脸,声音又软又好听:“你回来了?”

    “怎么不进卧室睡?”陈放把她抱在怀里,问道。

    明杳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说:“看电影睡着了。”

    “爷爷想我年后回部队。”陈放和她说道。

    明杳睁开眼,问他:“你想回去吗?”

    “还在考虑,”陈放说,低头看怀里的明杳,她睁着一双清澈分明的杏眼,眼底还有未睡醒的懵然,又乖又可爱,让他克制不住想亲她,“不过是得找份工作了。”

    明杳:“为什么?”

    陈放吻她唇角,声音藏着笑意:“家里有小朋友要养。”

    作者有话说:

    放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家小朋友或许赚的比你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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