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动心
陈放唇贴上来的温度, 令她耳根发烫, 不自在地伸手推他,小声辩解:“我才不是小朋友。”
她这话无疑是在撒娇,陈放轻笑了声,手指在明杳纤细脖颈轻按, 垂着眼皮看她, 问:“小朋友今晚想去哪吃饭?”
对于这个幼稚的称呼,明杳自动无视, 和陈放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泰式料理店吃晚餐,从进店到饭菜上桌, 全是陈放在照顾她,像真是在把她当小朋友宠着。
陈放这个人最吸引明杳喜欢的不是他出众的外貌, 而是他的行事作风,无论是年少还是现在,他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吃完饭后,明杳和陈放从店里出来, 外面霓虹高挂, 车辆从眼前飞驰而过, 对面广场有在跳舞的中年人,小孩你追我赶的嬉戏打闹。
路边有不少出摊的商贩, 琳琅满目的小吃看得人眼花缭乱, 食物香味被寒冷夜风吹散, 飘进人们鼻腔, 勾得人食欲大开。
明杳看见不远处排起长龙的烤红薯, 有些犯馋, 但一看见队伍长度, 又歇了想吃烤红薯的心思。
陈放注意到她的目光,嗓音懒散地开口:“在这等着。”
“啊?”明杳还没懂陈放的意思,人已经从身边走开。
陈放双手插兜向后走,橘黄色的路灯光长长地扫过来,勾勒出男人颀长身姿,他唇角带笑,看着明杳说:“乖乖在这等着,男朋友去给你买烤红薯。”
明杳轻嗯一声,乖巧站在原地等陈放回来。
陈放低头玩手机排队,很快队伍排到他,他垂眸扫了眼锅炉上烤得外焦里嫩的红薯,挑了一只大的,和老板说:“要这个,麻烦包起来。”
卖烤红薯的老板是个年轻男人,戴着绿皮军帽,皮肤黢黑。他听见这话,把烤红薯麻利地包好,正要递过去,一抬眼看清眼前人长相,神情变得惊喜:“队长?”
陈放瞭起眼皮,看着面前男人,他缺了一条腿,坐在马扎上,身形嶙峋瘦小。
陈放黑沉的眼睛情绪变化无穷,愧疚、歉意……最后归于一片平静,淡然地和对方打招呼:“晚上好,生意怎么样?”
“挺…挺好的。”孙庆杰语气难掩激动,把烤红薯递过去,试探着开口问:“队长,您现在还在部队吗?”
“在休假。”陈放接过烤红薯,扫码付账。
孙庆杰点点头,还想说什么,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明杳,灯光从女人身后照来,她穿了件米色大衣,身形纤瘦,皮肤很白,正往这边看。
他再移开眼,发现陈放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待会再过去,女人轻轻颔首,神情温柔又恬静。
“陈队,那是嫂子吗?”孙志杰起兴地问陈放。
陈放眉眼舒展开,眼底有了真实的笑意,说:“对,那是我媳妇儿。”
陈放和孙志杰聊了两句,后者还有生意要做,陈放就和他道别,拎着烤红薯向明杳走去。
明杳接过陈放递来的烤红薯,撕开烤得焦黄的外皮,双手捧着,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陈放:“你和卖红薯的老板认识?”
陈放喉咙有些痒,犯了烟瘾,但顾忌在旁的明杳,硬是把想抽烟的欲望压了下去,单手插进兜里,目视前方拥堵不息的车流,开口:“老战友。”
明杳吃着烤红薯,余光瞥向不远处的烤红薯摊,缺了一条腿的年轻男人正憨厚笑着把红薯包好,递给来买红薯的客人。
她蓦地想起那天喻巍奕说的话,陈放主动申请停职休假,是因为在一次救援行动中,导致战友受伤瘫痪。
明杳咬了一口红薯,扭头去看身边的陈放,他眼睛看着对面烤红薯摊,薄唇紧抿成线,漆黑眉眼萦绕着浓浓的愧疚之意。
“走吧,回去了。”陈放抬起眼皮,看着明杳说道。
明杳轻轻点头,由着陈放牵着她,送自己回酒店。
回到酒店后,明杳简单洗漱了下,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写大纲,脑海中掠过陈放看向烤红薯摊的眼神,愧疚又自责,让她一想就觉得心疼。
明杳多少猜出了卖烤红薯的老板就是陈放那个受伤的战友,她点开陈放头像,想找他问一下事情经过,编辑好的文字还没发出去,又陷入迟疑中。
这件事对于陈放来说是他走不出来的阴影,像是一道已经看似完好无损的伤疤,揭开表面皮痂,里面已经化脓。
明杳犹豫许久,找鹿玫要了陈肆的联系方式,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发消息问他陈放为什么会主动申请停职,离开部队。
陈肆消息回得很快:【具体事情经过,我不好告诉你,但我只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离开部队,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行动失误,导致战友受伤,自己陷入自责迷茫之中。
想让他重回部队,得把这个心结给他解开。】
明杳询问陈肆:【您有他这位战友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吗?】
陈肆把对方联系方式和地址发来,还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没人能让陈放重新走出来,连他自己也不能,除了你。】
明杳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垂下眼和陈肆道谢,打算明天去找孙志杰了解当时发生的事情经过。
孙志杰家在南城老城区的瑞南巷,这边是一水的红砖平房建筑,墙上还残留着上世纪的宣传标语,路边停满了电瓶摩托车,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道。
明杳在瑞南巷117号门口停下,拿出手机看眼陈肆发来的地址,确定没找错后,收起手机,礼貌地敲响面前已经掉漆的红色木门。
一分钟后,红色木门从里打开,一个扎着羊角辫,脸蛋红红的小女孩冒出头,看着明杳,奶声奶气地问:“阿姨,您找谁?”
从陈肆发来的孙志杰资料,明杳了解到他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叫桃桃,应该就是眼前的小女孩。
明杳低头,和桃桃对视,温声开口问:“桃桃,你爸爸在家吗?”
桃桃见面前漂亮阿姨说出自己名字,眼神变得警惕,要把门给关上,瞪着她说:“你找我爸爸做什么?”
正在院子里忙碌的孙志杰听见门口响动,扬声问道:“桃桃,谁啊?”
“一个陌生阿姨。”桃桃回头说道。
孙志杰放下手中活计,拿过一旁的拐杖,缓慢地走了过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明杳,张口就是一句:“嫂子,您怎么来了?”
明杳跟着孙志杰进了门,不着痕迹打量眼前一切,破旧的青瓦平房,红砖切的墙长满爬山虎,小院角落堆满了木炭,另一边围着篱笆,里面栽种了不少蔬菜。
孙志杰让桃桃搬来两张塑料椅子,热情地招呼明杳坐下,桃桃也懂事,在明杳坐下后,还给她端了一杯温开水。
明杳道谢接过,想起刚才进门时,孙志杰张口就是一句“嫂子”,疑惑地问:“您认识我?”
“当然认识。”孙志杰说道,“我们队里的那群没人不认识你,队长自带我们起,就和我们说过,他有个从高中起就喜欢的姑娘,我还看过你的照片呢。”
明杳笑了笑,没有说话。
“嫂子,您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孙志杰问她。
明杳手捧着玻璃杯,目视孙志杰开口:“这次冒昧上门,打扰您了,我来是想和您了解一下,陈放他……为什么会主动申请停职?”
“这事儿吧…说来话长……”孙志杰叹了口气,目光掠过自己截断的右腿,神情掠过痛苦之色,“其实…我也不想提起……”
明杳手紧了紧,有些抱歉地开口:“您既然不想说,那我就……”
“您来是为了陈队吧?”孙志杰打断她。
明杳点点头。
孙志杰笑了下,继续说道:“既然是为了陈队,那这事儿我还是得和您说说。”
根据孙志杰所说,陈放自毕业被分配到南城消防一支队,就表现优异,颇受领导器重,经他带领的救援行动,群众生还率、财产损失率都是最低,再加上他虽出身优越,但性格随和潇洒,整个支队里没谁不喜欢他。
在老百姓心里,陈放的名字就是救世主,有他在,他们就不必担心生命安全,在一众战友眼里,陈放就是他们为之努力的榜样和骄傲。
可以说陈放这个名字,就是令人仰望和心安的存在。
本来按照正常发展,陈放会在三十岁之前被授以三级指挥长的消防衔,可变故却在半年前突生,那天,他们接到群众来电,说有一个女生在开阳区的贸易大楼顶楼,企图跳楼自杀。
电话挂断后的下一秒,陈放迅速组织救援小队赶往开阳区,抵达现场后,又沉着冷静地部署救援任务,然后带着心理医生上楼和女孩交谈,等待时机,展开救援。
女孩今年上高二,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成绩常年排名第一,可是父母对她还是不满意,只这一次考试考了第二名,就对她进行辱骂,还关小黑屋,让女孩写五千字检讨书进行反省。
常年累月下变态式家庭教育让女孩陷入痛苦之中,而这一次父母的责骂,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女孩穿上最喜欢的白裙子,站上高楼,想一跃跳下,和这个令她痛苦的世界告别。
陈放和医生及时赶到,在两人的劝阻下,女孩轻生念头减退,哪想不远处的母亲哭喊着指责她:“你跳——!你有本事就给我跳下去!屁大点儿事就想自杀?你对得起我和你爸这么多年养你的心血吗?!”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父母还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会责怪她。
女孩刻意避开下面的救生气垫,闭眼从高楼跳下,陈放急时抓住她的手,女孩却挣脱开他,脸上笑意释然,和他说:“大哥哥,谢谢你,但是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了。”
死亡对女孩来说,是救赎,也是解脱。
然后,女孩身体急速下坠,白色裙角被夕阳的光染黄,她笑得很漂亮,带着对父母的报复,和终于从这个世界解脱的快感,重重摔在地上,遍地开出鲜红又漂亮的花。
底下是一片哗然声,陈放怔然看着摔在地上的女孩,耳边传来女孩父母的谩骂,指责他不配做一个消防员,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下。
第一次,陈放生出了无力感。
陈放坐在地上,看着女孩的尸体,喃喃自语:“我明明抓住了她的……就差一点儿,明明就差一点儿,我就能救下她的……”
可是他没能救下她。
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他面前消亡。
这件事发生以后,支队指导员怕这件事对陈放造成心理影响,给他安排了心理医生,同时也放了假。
本以为这事翻篇而过,哪想女孩父母对陈放进行投诉,还以受害者姿态接受媒体采访,言语之意全是指责因为陈放的失误,才害得自己女儿从高空坠下死亡。
这件事迅速在网络发酵,不明真相的网友对陈放进行辱骂,嘲他专业水平不够,根本配不上那一身火焰蓝军装,而像他这样的人,也根本不配继续留在部队。
事后虽有部队方帮忙澄清,可网上像是有人刻意引导,掩去女孩跳楼自杀真相,让网友对陈放这一次救援失误进行批判指责。
人呢,最是爱看天之骄子跌落神坛,并且对其踩上一脚,以显示自己卑劣的高尚品格。
这事对陈放影响很大,支队领导也想过对他进行停职处分,但碍于陈放自进队起,就表现优异,功过相抵,在再一次澄清这件事情之后,陈放重新归队,参与地震抢险救援行动。
也是这一次的行动,陈放和孙志杰搭档把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送出灾区,哪想半路遇上余震,又是暴雨天,巨石从山坡滚下,孙志杰把在旁的陈放推开,自己被巨石砸中,失去了一条右腿。
这事又被人恶意爆料出来,网友指责是陈放的失误,才导致战友受伤,同时,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朝陈放涌来,他们指着他不配做消防员,说他配不上那身火焰蓝军装。
一句话,一个字眼,轻轻松松就将一个意气风发的陈放毁掉。
在他低谷时期,家人也对他的职业不赞同,父亲勒令他退伍转业,爷爷想要他转军种,一时间,陈放对自己的信仰产生怀疑——他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所以,陈放选择停职休假。
在休假前,陈放查出网络上对陈放的谩骂全部来源于水军推波助澜,而背后始作俑者就是喻巍奕。
喻巍奕和陈放从高中起就不对盘,常年累月下来的嫉妒,让他在看见陈放跌落神坛之后,势必要对他踩上一脚,最好是能让陈放一蹶不振。
明杳听完之后,眼睛红了一圈,眸底泛起水雾,遮住了视线。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扼住,密密麻麻的疼意蔓延开来,全是对陈放的心疼。
他那么一个骄傲又自信的人,被自己保护过的人辱骂,家人对他的信仰和职业不赞同,而这一段黑暗无光的岁月,只有他一个人咬牙走过。
桃桃看见后,递来一张纸给她,软声安慰道:“阿姨,您别哭。”
“谢谢。”明杳接过纸巾擦泪,和桃桃道谢。
整理好情绪,明杳和孙志杰说:“如果可以,我想带他来见您一面,解开他的心结,行吗?”
断腿一事,本来就不是陈放之过,孙志杰也不想看着这位昔日被众人视为榜样的队长继续消沉下去,点头同意:“好。”
和孙志杰约好见面时间,明杳从他家离开,临走前,她给孙志杰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今天打扰您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我。”
周六早上八点,陈放刚洗漱完,就听见开门声响起,他懒散插着兜走出来,看着站在玄关处换鞋的明杳,语调散漫的开口:“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明杳把给陈放买的早餐放在桌上,转头看他。她今天化了妆,唇红肤白,看过来时一双杏眼清澈漂亮,眼底漾着他的倒影。
小又清晰。
明杳看着他,唇角酒窝浅浅:“想跟你约会。”
作者有话说:
久等,最近成了次密接,所以如果后面没更新,大概是被拉走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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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62、动心
“所以你来这么早, 就是想和我约会?”陈放看着她, 眼底溢出点点笑意。
明杳被他这眼神看得耳热,偏开视线,转移话题道:“早餐要凉了,你快来吃。”
知道她是个脸皮薄的性子, 陈放也不继续逗下去, 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一次性饭盒, 里面是煎的两面金黄的灌汤生煎,一杯还残留热意的无糖豆浆。
明杳来之前就吃了早餐, 这会坐在陈放对面玩手机,因为《远方有信来》热度很高, 不仅有好几家出版社向她递来橄榄枝,还有不少影视公司、曾合作过的制片人向她打听影视版权购买。
明杳还不打算卖出《远方有信来》的影视版权,只加了几个影视公司的联系方式, 彼此聊了几句,就在列表躺尸。
“张嘴。”陈放用筷子夹起一个生煎, 喂到明杳嘴边。
明杳张嘴咬了一口, 含糊不清地说:“我吃过早餐了。”
陈放吃下她咬了一口的生煎, 意犹未尽地舔唇,看着她的眼神直勾勾的, 不掩一点儿侵略:“味道挺好。”
“那我下次再给你带。”慢了一拍的明杳还没听懂陈放这话什么意思, 等回过神来, 才想起他刚才吃的生煎, 是自己吃过的, 脸颊瞬间烫了起来, 嗔道:“陈放, 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陈放端起手旁的豆浆喝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明杳瞪他一眼:“别这么厚脸皮。”
“哦——”陈放拖长尾调,眼神促狭又坏,“不能,下次继续。”
“……”
这天是没法聊下去了。
吃完早餐,陈放进房间穿了件外套,明杳坐在餐桌前等他,收到来自孙志杰的短信,对方问她:【嫂子,你们出门了吗?】
明杳回了一个马上,一抬睫,看见从卧室出来的陈放,黑色大衣,身姿挺拔如松,眉眼利落深邃,往那一站,就轻松吸引走她全部的目光。
明杳想到今天除了要去孙志杰家,还有其他行程,可能晚上赶不回南城,于是开口和陈放说:“晚上可能不回来,你要不要带一套换洗衣物?”
陈放没说话,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明杳懵然眨眼:“怎么了?”
“学妹。”陈放忽然这么叫她。
明杳更懵:“啊?”
陈放看着她,闲闲地问:“你这约会目的有点儿不单纯啊。”
被戳中心思的明杳,语气有些心虚:“我…没有,只…只是今天安排的行程有点儿远。”
“有点儿远——”陈放拖拽着腔调,低下眼皮看她,眼底蔓开戏谑的笑,“合着你是早就计划好,今晚打算对我企图不轨?”
“……”
他!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明杳不想被陈放误会,又害怕他发现此行目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反驳陈放:“你想太多了,即使今晚不回家住,我们也可以开两间房,互不打扰。”
“哦,是吗?”陈放语气悠悠的,完全没信明杳的话。
明杳知道在不要脸这方面,她完全不是陈放对手,僵硬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出门吧。”
话音一落,明杳拿上挎包就往门外走,才到玄关处,大衣领口被陈放拉住,她回头看他,眼神疑惑:“你不出门吗?”
“换鞋。”陈放蹲下身,帮明杳穿鞋。
明杳低眸看他,男人给她穿鞋的动作很生硬,但透着温柔,在给她穿好鞋后,还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陈放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牵着明杳的手出门,两人乘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在要上车时,明杳开口:“今天我来开车,行吗?”
“行。”陈放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
明杳把挎包放在车后座,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后,又调出导航,发动引擎,把车开出停车场。
陈放手放在后颈,眼神不经意一瞥,落在亮起屏幕的导航上,上面显示的目的地是瑞南巷,他眼神变了变,转头看眼正在开车的明杳,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车子一路匀速向前行驶,在半个小时后停在瑞南巷巷口,两边高楼矮墙错落,不时驶过的摩托车,卷起一地灰尘。
“来这做什么?”陈放开口问道。
明杳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睫去看陈放,男人视线淡然,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没什么表情,她一时间有些心虚,唇抿紧,忐忑地问:“你生气了?”
小姑娘睁着一双晶莹剔透的杏眼,眼神忐忑地看着他,脸上表情不安,像是真的害怕他生气了。
车厢气氛有一瞬凝结。
明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开口,陈放笑了一声,轻捏了下她脸,说:“我跟你生什么气?”
“对不起,”明杳低睫,语带歉意开口:“我自作主张带你来这里,是想帮你解开心结,没有事先告诉你,是我的错。”
陈放心房一角轰然塌陷,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怎么有这么傻的姑娘,想方设法想要帮他走出阴影,还不计回报。
“陈放,高中时你送给我很多话,让我变成现在的模样。”明杳主动伸手,握住陈放修长指节,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顿开口:“现在我也有句话送给你——”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海角晦还明。”
我所热爱的少年。
即使此刻你身处混沌黑暗的世界,也要相信前路依旧光明。
而你,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热烈赤诚的少年。
陈放感受到从明杳掌心传来的温度,很烫,他凝视着她,她的眼底倒映着他的影子,眼瞳亮着光,明亮了他整个世界。
久远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陈放想起那个夏夜,无助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女,像跨越时间长河,少女稚嫩眉眼和眼前人重叠。
曾经自卑内敛,胆小的少女破茧重生。
应了那一句话:“你不该追光,你该做自己的光。”
明杳成了一束最亮的光,照亮了他晦暗的世界。
陈放和明杳从车上下来,他牵着她走到瑞南巷117号门口,在要敲门的那一刻,陈放迟疑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明杳敲响面前掉漆的红门,来开门的还是桃桃,明杳和她了招呼后,温柔地问:“桃桃,爸爸在家里吗?”
“在家。”
在桃桃的带领下,陈放和明杳一起走进小院,孙志杰杵着拐杖站在院里,看着进来的陈放,唇瓣颤抖,表情激动:“陈队。”
陈放嗯了一声,颔首和孙志杰打招呼。
明杳提出带着桃桃去外面逛一圈,把空间留给陈放两人。
桃桃和明杳离开后,陈放和孙志杰相顾无言,沉默许久,陈放先出声打破安静,嗓音透着嘶哑:“你那腿能站吗?赶紧找地儿坐着。”
孙志杰诶了一声,连忙招呼陈放进屋坐。
陈放跟着孙志杰进屋,眼神打量一圈,堂屋不过十来平方米,左边一侧放着摊车,右边靠墙是一张掉漆的八仙桌,四周摆放着几张蓝色塑料椅。
孙志杰给陈放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手指紧张地揉搓着,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说:“陈队,嫂子先前来找过我。”
“我知道。”陈放说。
又是一阵安静。
陈放余光扫过孙志杰空荡荡的裤管,眼底掠过愧疚,半晌后,他开口说:“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孙志杰笑道。
陈放盯着玻璃杯里荡漾的水波须臾,慢慢撩起眼皮看向孙志杰,眼神愧疚又自责:“如果不是我非要走那条路,是不会遇见山体滑坡……”
你的腿,也不会断。
孙志杰:“我这腿断了是我自己的事儿,况且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如果是您,也会把我推开,不是吗?”
“……”
陈放依旧沉默未语。
“陈队,您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这腿断了又不影响生计,您帮过我这么多,我救您一次,又怎么了?”
孙志杰记得,自他进支队起,陈放就帮过他无数次,前两年桃桃生病发烧,是陈放半夜冒着大雨,开车送他们去的医院,到医院后,又帮着忙上忙下打点。
桃桃病好以后,他们夫妻没什么事,倒是陈放瘦了好几斤。
孙志杰语气劝慰道:“无论是那个女孩跌下楼身亡,还是我断了的这条腿,都不是您的过错。而且,我看嫂子那儿,是真挺想帮您走出来的。”
“我知道。”陈放开口的嗓音很哑。
“您如果不回部队,对得起一直等您的战友们吗?”孙志杰问道,“您要是不走出来,能对得起嫂子的良苦用心吗?”
陈放哼笑了声:“你俩约好,跟我在这玩道德绑架呢?”
听陈放这语气,孙志杰松了口气,知道他是在试着放下了,调笑着开口:“我不敢,今天这局,都是嫂子组的,和我可没关系啊。”
明杳带着桃桃在外面玩了一圈回来,发现陈放和孙志杰之间气氛松快,她松了口气,知道陈放心结正在慢慢解开。
“爸爸,阿姨不仅带我去玩了摇摇车,还买了玩具。”桃桃把明杳给她买的芭比娃娃递到孙志杰面前,一脸的炫耀。
孙志杰看眼女儿手里的玩具盒,和明杳道谢:“嫂子,破费了。”
明杳微笑:“不客气。”
从孙志杰家离开前,桃桃还缠着明杳不放,明杳亲捏地摸了摸她软乎乎的脸蛋,和她许诺道:“阿姨下次再来陪你玩。”
回去是陈放开的车,明杳坐在副驾驶上,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和陈放抱怨道:“我没想到,带小孩居然这么累。”
她先是带桃桃去了附近商场转了一圈,小孩玩心大,看见什么都想玩一玩,明杳就陪着她玩了一圈,累得她只觉坐在电脑前写一天的剧本都没这么累。
前方十字路口是红灯,陈放停了车,手肘搭在车窗边沿,转头看她,语调散漫:“那以后咱家孩子,我来带。”
明杳正揉着酸疼的脖颈,闻言,下意识接话:“好。”
话一出口,明杳就后悔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明杳脸瞬间红了起来,机械转头去看陈放,他懒散靠着座椅,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掩饰的灼热,让她两颊热意更甚。
明杳想找话来解释,可发现自己一紧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漂亮小脸皱成一团,表情十分之纠结,着实有点儿可爱。
陈放看乐了,痞里痞气地笑:“孩子都想生了,还说你没不想对我企图不轨?”
“……”
他到底是怎么能把两件毫无关系的事联系在一起?!
明杳深呼吸,沉思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话开口:“是你逗我的。”
言下之意,陈放说什么都和她无关。
“是吗?”陈放打着方向盘,上了高架。
明杳重重点头:“是。”
“那是谁带我来这的?”他放慢车速,转头看她。
明杳接话:“我。”
“是谁和我抱怨说小孩子难带的?”
“……好像,还是我”
“所以,综上所述。”陈放拖长尾调,看着明杳说:“你就是想对我企图不轨。”
“……”
明杳鼓了鼓脸颊,不打算再和这个变着法套路她的人说话,而是转头看窗外倒退而过的风景。
她正看着走神,耳边响起男人低沉散漫的嗓音,问她:“接下来去哪?”
“先回酒店,我有东西要拿。”明杳说。
陈放把车开到酒店楼下,明杳下车进了酒店,十来分钟后,她怀抱着一个方形纸盒从酒店出来,陈放上身越过副驾,给她开了车门,看着她手里的纸箱问:“这什么?”
“保密。”明杳语气神秘。
陈放挑了下眉,没说话,帮明杳系好安全带,问:“那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哪约会?”
“平南县。”明杳报出这个地址。
陈放一顿,深深凝视明杳一眼,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救援行动的地方。
从南城到平南县走高速要三个小时,明杳和陈放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两人在收费站附近的餐馆解决了午饭问题,又开车前往最近的酒店。
临近年关,平南县又是国家A级旅游胜地,附近酒店爆满,明杳拿着手机在网上看了好几家酒店,都没有空房。
陈放把车停在路边,抽完一根烟,又在外面站了许久,等身上烟味被风吹干净,才上了车,看着正在努力找寻酒店的明杳问:“还没订到酒店?”
明杳摇头:“没有。”
陈放拿出手机,点开软件看了许久,终于订到了酒店,不过是一间房,他把手机递到明杳面前:“只有一间房,订吗?”
明杳犹豫一瞬,点头同意。
陈放订好酒店,带着明杳开车前往,在办理入住时,前台小姐贴心地问:“你们要不要在下面买一盒,房间的比较贵。”
明杳还没懂这话什么意思,陈放搂住她的肩,笑着拒绝前台小姐好意:“不用,我们买了三盒。”
作者有话说:
杳杳:一夜三盒,牛逼
*注: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海角晦还明。——出自陈与义《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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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63、动心
明杳被陈放牵着进了电梯, 看着他按了房间所在楼层, 回过神来,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问道:“什么三盒?”
“Condoms。”陈放的英语发音很标准,声线低沉,十分的撩人。
避.孕.套。
明杳听懂后, 脸在陈放促狭的眼神中变红, 她眼睫一颤,低头, 小声嗔道:“陈放,你…你…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小姑娘耳尖红红的, 脸颊浮出漂亮的粉色看得陈放一乐,这姑娘脸皮怎么就那么薄, 稍稍逗她一下,就害羞了。
陈放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笑道:“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电梯门缓缓打开, 明杳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想要跑走, 奈何手被陈放攥着, 往前走了两步, 又被拉了回来,他手臂搂着她的腰, 低头看她, 眼神透着玩味的笑:
“问你话呢,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明杳仰头看他, 男人眉眼在明亮光线下透着一股子风流的痞意,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声音又细又软, 像在撒娇:“谁叫你逗我。”
“行,下次逗你前,我先给你预警一下。”陈放懒懒拖长了尾音,笑地痞坏:“免得你又害羞。”
“……”
他们订的房间是在走廊倒数第二间,陈放刷卡进去,明杳跟在他身后,看他把卡插进取电开关里,原本漆黑的空间瞬间被照亮。
房间面积很小,陈列着两张单人床,过道中间是一张黑色方形床头柜,柜桌上放着桶装泡面和矿泉水,一旁摆放着两盒避.孕.套。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电梯里被陈放那么一逗,明杳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床头柜上的避.孕.套,她红脸移开眼,不敢再多看。
陈放把房间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隐藏的针孔摄像头,才用遥控打开空调,调了适宜温度,往落地窗旁的沙发上一坐,眼神散漫扫过房间,语气似有些遗憾:“可惜了。”
房间温度上升,明杳脱掉了身上的大衣外套,里面是件一字领的卡其色打底衫,一对锁骨深邃,肩颈线条流畅又漂亮。
明杳把大衣挂在墙上,接话问:“可惜什么?”
“不是大床房。”陈放瞭起眼皮看过来,眼神直白又火辣,让明杳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意,又爬了上来。
陈放瞥见明杳微红的脸,挑了下眉,懒洋洋地笑:“抱歉,忘记给你预警了,我下次一定记得。”
“……”
明杳早上七点就起来了,这会儿经历长途跋涉,满身疲惫,她掀开被子一角,打了个哈欠,语气透着浓浓的疲意:“陈放,我困了,睡一会,你待会叫我。”
大概是困极了,明杳只把被子往身上一盖,连鞋都没得及脱,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陈放走过来,蹲下身,修长指节托住明杳纤细小腿,温柔地给她脱掉一只鞋,正要给她脱另一只时,明杳眼睫颤动,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他:“你干嘛?”
“给你脱鞋。”陈放语气透着无奈。
这姑娘还真是心大,说睡就睡。
明杳打了个哈欠,软软地哦了一声。在陈放给她脱掉鞋后,她往墙角挪动了身子,给陈放空出三分之二的床,问他:“你睡吗?”
陈放看着缩在被子里的明杳,她很瘦,小小的一团。看他时的眼神,清澈中透着一丝懵懂,好像还没意识到邀请一个男人一起睡觉代表什么。
明杳困得眼皮打架,闭上眼睛,声音很小:“你不睡的话,那我自己睡了。”
陈放看着睡着的姑娘,叹了口气,脱掉身上的大衣,拉开被子一角,半靠着床头而坐,把明杳拉进怀里,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明杳在北方呆久了,但还是怕冷,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个热气烘烘的烤炉靠近,她伸手抱住他,脸蹭了蹭陈放的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喜欢的姑娘就在怀里,陈放从来就不是什么柳下惠,欲望被轻松勾起,可怀里的人毫无知觉,还睡得正香,甚至不时的往他身上蹭。
陈放眼神沉了沉,深呼吸一口气,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欲思,眼眸不经意一瞥,扫过床头柜上的价格立牌,扬了下眉梢:“还真挺贵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陈放在身边的原因,明杳久违地梦见了大三那年夏天,梦境画面很清晰,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经历过一遍希望后的无尽失望。
读大学时,明杳因为写剧本,因为怕深夜码字吵到室友,就从寝室里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和人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
在写完稿的傍晚,明杳和室友许梨一起出门吃晚饭,两人在路边买了一支冰淇淋,一边聊着天,一边往馄饨店走。
站在路口等红绿灯时,明杳余光不经意一瞥,落在不远处的篮球场上。
天边火烧云灿烂,球场上一群男生你追我往地奔跑,其中一个穿着红色的16号球衣,背影挺拔,进球时庆祝的射击动作和陈放一模一样。
明杳停住脚步,视线穿过铁网,紧跟那道身影不放,手里的冰淇淋融化成水,顺着指尖湿哒哒地流淌。
男生转过身来,逆着光,一张脸被描摹得立体,眉眼漆黑,碎发湿漉漉的,在夕阳下微微反光。这张脸,就是许久未见的陈放。
后在许梨鼓励下,明杳鼓起勇气,上前想和陈放打招呼,可还未等她走近,从旁边跑过来一个短发女生,那时明杳不认识她,此刻在梦里,明杳认出短发女生是孟如楠。
孟如楠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陈放:“打累了吧,喝口水?”
“谢谢。”陈放接过水,仰头灌了大半瓶,透明水渍从他利落分明的脸庞淌落,打湿了球衣。
明杳就站在一旁,看着陈放和孟如楠说话,他们似乎很熟稔,陈放在和她说话时,唇角上扬着,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看了多久,直到许梨给她发消息问他们见面了吗。
明杳看眼远处在球场上驰骋的矫健身姿,低睫掩去眼底失落,回了许梨:【没有,我不敢。】
因为没有勇气,所以即使同在宜江市四年,她和陈放一次面也没见上。
自从在那天遇见过陈放后,明杳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心不在焉,那段时间,小区附近又流传着卫衣男尾随单身女性的恐怖传闻。
这天晚上十一点半,明杳在图书馆复习完回家,途径小巷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攥紧了书包肩带,加快步子往前走。
身后的人也紧跟着她不放。
在拐进前面人群熙攘的广场时,明杳听见身后传来男人凄惨的痛呼声,因为那天太害怕了,她没敢回头看,飞快地跑走。
后来听小区邻居在群里提起,那个尾随男被附近军校的学生逮住,直接就地打了一顿,还送去了派出所,拘留了好几天。
明杳看着群里目击者对这见义勇为的人的外貌描述:寸头,桃花眼,身高有180+,长得很帅。
第一反应这人是陈放。
下一秒又给否决。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看一个像陈放的描述就觉得是他,军校训练那么忙,他又哪有空跑出来见义勇为。
画面一转,到了大三期末考前几天,明杳和夏莉一起在图书馆里复习,中途有男生过来搭讪两人,夏莉给了联系方式,明杳则礼貌地一一拒绝对方。
又送走一个前来搭讪的男生,夏莉撑脸,好奇地问明杳:“宝贝,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拒绝了不少追求者,你告诉我你暗恋的男生到底是什么样?”
明杳注意力从一堆文献上移开,脑海里掠过陈放的身影,她端起手边的杏仁露喝了一口,低睫说道:“他谦逊知礼,骄傲却不自负,用天之骄子一词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夏莉把德礼高中的一众风云人物拉出来找了一遍,发现明杳和陈放走得比较近,讶异地看着她:“杳杳,你高中时暗恋的男生不会是陈放吧?”
明杳正在喝杏仁露,听见夏莉这话,一口饮料卡在嗓子眼,呛得她咳嗽不止,连眼睛都咳红了一圈。
夏利见状,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递纸巾:“真让我说中了?”
“没…没……”明杳缓过气来,对夏莉撒了谎:“不是他。”
暗恋一个永远无法靠近的人,就连将你名字宣之于口都需要巨大勇气。
夏莉狐疑看她:“真的不是陈放?”
明杳一撒谎,就不敢看对方眼睛,她又害怕被夏莉看穿自己蹩脚的借口,转头看向窗外,下午四五点,夕阳从对面教学楼照过来,在透明玻璃窗上折射出直角的光影。
空气里,浮尘清晰可见。
陈放没睡觉,听见明杳梦中呓语,他凑近去听,她语气透着浓浓的悲伤,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不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喜欢谁?
陈放伸手捏了捏明杳的脸,语气近乎诱哄:“你不喜欢谁?”
明杳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很迷糊,梦境里夏莉还在追问她真的不喜欢陈放吗,又听见一道熟悉似乎又很陌生的男声问她不喜欢谁。
她下意识地回:“他。”
陈放挑眉,追问:“他是谁?”
明杳眼睫一颤,对上陈放漆黑的眼眸,她瞬间从梦中惊醒,被子下的指节蜷紧床单,佯装茫然地啊了一声,说:“谢嘉让啊。”
作者有话说:
杳杳:幸好我反应快:P
本章掉落20个红包,感谢大家的等待~
第64章 64、动心
酒店房间隔音不好, 门外传来男女嬉笑的说话声, 暧昧又缠绵,接着响起的是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拉回了明杳思绪,她不着痕迹地从陈放怀里离开, 想起刚才的梦境, 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陈放:
“陈放,我…刚才说了什么?”
陈放哪里看不出明杳蹩脚的演技, 他却乐得配合她,手往后颈一放, 懒懒地靠在床头,眼皮掀开, 看着明杳说:“你说你不喜欢谢嘉让。”
明杳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时,下秒却听见陈放懒洋洋的声音:“杳杳, 你这演技不行。”
“……”
明杳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着陈放, 他仰靠在床头, 姿态慵懒, 漆黑的眼睛蕴着散漫笑意,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鼻梁挺拔, 脸部线条分明。
陈放手臂撑在柔软的被子上, 倾身靠近明杳, 把她困囿在床边一角, 眼皮垂下,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我说说, 你梦见了什么?”
明杳大脑意识在一刻完全苏醒,她眼珠转了一圈,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和陈放说:“我梦见了上次在pub聚会,我玩游戏输了,你问我喜不喜欢谢嘉让,我说不喜欢。”
陈放低头,靠得更近了,滚烫呼吸扑洒在明杳脸颊,拖拽着腔调:“你在梦里还想着我呢?”
“当……当然。”明杳急需快一点扭转这道令她尴尬的局面,连说话也比平日大胆了不少,“谁…谁让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想你,想谁呢?”
“是吗?”陈放挑了下眉,明显不信这话。
明杳重重点头:“真的,我不骗你。”
“行了,信你。”陈放伸手捏了捏明杳的脸,她皮肤很嫩,被他一捏,立刻出现一道红印,他和明杳说:“时间不早了,起床,男朋友带你去吃晚饭。”
明杳掀开被子下床,坐在床边,正要弯腰穿鞋,陈放先她一步,单膝跪地,指节分明的手托住她的脚,给她穿上鞋,又系上鞋带。
“谢谢。”明杳抿了抿唇,说道。
陈放抬头看她,伸手敲了下她额头,力道有点重,明杳吃痛拧眉,委屈瞪他:“你打我做什么?”
“长点儿记性,男朋友服侍你,天经地义,懂吗?”陈放说。
明杳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乖乖点头:“嗯,懂了。”
陈放先穿上外套,拿过墙上明杳的大衣,走过来给她穿上,明杳像个听话的小朋友,任由陈放给她穿衣服,然后牵着她出门。
从酒店出来,外面天色漆黑,街道两侧的路灯光线明亮,飞驰而过的汽车从面前驶过,冷风吹来,两边光秃的枝桠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酒店附近就是商圈,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明杳和陈放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停下,她往里看了眼,正值饭点,店里座无虚席。
“想吃火锅?”陈放问她。
明杳点头:“想吃。”
陈放视线转了一圈,火锅店门口排起长队,大家都在等叫号进店用餐,他视线转回,落在身边的明杳脸上,她脸在寒风里冻得发白,不停哈气,白雾漂浮,又被风吹散。
“去对面咖啡店帮我买杯咖啡。”陈放和她说道。
明杳点头同意,转身走进咖啡店,店里开了暖气,扑面而来的热风让明杳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她站在长龙似的队伍后,扭头不经意一瞥,视线顿住。
瑟瑟寒风中,男人身形挺拔,他低头叼着一根烟,正用打火机点燃,一阵风吹过,火苗熄灭,他手虚拢着火,挡住冷风,点燃了烟。
明杳弯了弯唇,再一次为陈放的细心而心动。
很快队伍排到了明杳,她要了两杯热美式,从店员手里道谢接过,笑着问对方:“您好,您知道这附近哪有卖暖宝宝的吗?”
“隔壁商场就有。”
“谢谢。”
明杳拎着咖啡走进商场,买了一袋暖宝宝,贴上以后,又快速跑到火锅店门口,陈放已经抽完了一支烟,看见她跑来的身影,问:“这么快就买好了?”
“嗯。”明杳点头,把手里的热美式递了一杯给陈放,“热的,你拿着暖暖手。”
陈放接过热美式,暖人的热意从杯身传来,他正要低头喝咖啡,明杳又撕开一个暖宝宝递给他:“贴上。”
见陈放不动,明杳再次出声:“估计还要排一会儿队,你先贴上取暖。”
话音一落,明杳抬头对上陈放漆黑的眼睛,他吊儿郎当地挑了下眉,眼神里透着一句话:“你觉得爷需要这玩意儿?”
“……”
陈放拉开大衣一角,把明杳揽进怀里,背对着风口,为她挡去寒风,拿着咖啡杯的那只手懒洋洋地搭在她肩上,开口说:“不需要暖宝宝,抱你就行。”
明杳感受到男人身躯传来的滚烫热意,脸颊红了红,把手里的暖宝宝贴在陈放身上,伸出手臂回抱住他:“这样更暖和。”
陈放舌尖顶了下上颚,笑了声:“是,更暖和。”
吃完火锅从店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明杳只记得提醒陈放带换洗衣物,自己却忘了带衣服,两人就借着饭后消食,去对面商场给她买衣服。
明杳挑好衣服,准备刷卡结账时,视野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薄薄的银行卡,她侧眸看陈放,大少爷正和店员说:“刷我的。”
恰好有对小情侣跟在他们身后排队结账,女生见陈放此举,不满地和男友抱怨:“你看看人家对女友多大方,你再看看你?”
男生正想说话,女友哼了一声,瞪他:“给我买件大衣,还非要等有打折活动才来。抠死你算了!”
“……”
明杳在旁听得好笑,不禁弯了弯唇。店员刷完卡,让陈放签字,他刷刷地在纸上写下自己名字,字迹遒劲有力,笔锋不羁。
从店里离开,明杳看着陈放手里的购物袋,想到陈放如今还没工作,唇角抿紧,斟酌着开口:“陈放,待会回酒店,我把钱转给你吧?”
陈放忽然停下脚步,明杳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男人低垂着眼,直勾勾地瞧着她,语气透着不爽:“你在跟我客气什么?”
明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陈放现在没工作,她花他的钱,总觉得良心不安。
“你现在没工作,每次出来都是花你的钱,要是哪天你破产了怎么办?”明杳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陈放闻言,乐了:“你是觉得我没钱?”
明杳实诚地点头:“是。”
陈放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自家姑娘讲讲自己的身家,免得她总以为自个男朋友很穷,买两件衣服就能破产:“立远科技董事长姓什么?”
“姓陈。”
“我姓什么?”
“……陈…陈啊”
明杳舌尖舔了舔唇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陈放即使现在没工作,可他是立远科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说不定她全身家当加起来还没有人家的十分之一多。
“你放心,你男朋友很有钱。”陈放揽着明杳走出商场,语气吊儿郎当的:“即使现在没有工作,但养你一个小朋友还是绰绰有余。”
“……”
总有一种傍上大款的错觉。
回到酒店以后,明杳觉得满身都是火锅的味道,想要进浴室洗澡,可碍于陈放在场,她又有点害羞,索性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写小说大纲。
明杳已经挑好了《远方有信来》的出版合作方,正是《追光》当年的青禾出版社,负责她这本文出版编辑也是当年《追光》的出版编辑慕念,不过几年时间过去,对方已经从编辑升职为出版社副主编。
明杳认真列好人设,剧情脉络梗概,通知栏跳出一条消息,是慕念发来的合同:【明老师,这是初版合同,您看一下有无问题,如果需要修改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哦~】
【好的。】明杳回道。
和慕念聊了一会天,明杳点开对方发来的合同,仔细浏览,相比昔年《追光》出版时开出的7%的出版税点,《远方有信来》高了四个点,首印数也更多。
明杳认真看着合同,没注意到陈放向她走来,等她抬起头,男人双臂撑在沙发扶手两侧,低眸看她,眼神晦暗不明:“很晚了,不洗澡睡觉吗?”
明杳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一躁,手指微颤,手机差点掉了下去。
“不…不急……”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磕磕绊绊地说,“我…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你要是困了,可以先…先洗澡睡觉。”
陈放把手机从明杳手里抽走,反手丢到床上,明杳被他这一动作弄得不敢动,小声叫他:“陈放……”
“我在。”陈放曲膝顶开明杳双腿,单膝跪在沙发边沿,低下脖颈,虎口掐住她的下颌,让她仰头和自己对视,低沉嗓音蛊惑又暧昧:“工作有我重要吗?”
这个姿势过于色.情,明杳脸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闭上眼,不敢看陈放的眼睛。
陈放有些不满地轻捏了下她脸:“说话。”
“没…没有……”明杳声音细如蚊蝇。
陈放凑近明杳耳边,咬住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又好听:“睁眼。”
明杳眼睫颤巍巍地睁开,仰头看着他,过亮的光线下,陈放眼眸深邃,像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地锁住她的心。
陈放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明杳柔软的唇瓣,触感粗粝,让她身体犹遭电击,立刻就软了,只能被迫仰头凝视着他。
他眼尾垂着,用极具攻略性的眼神描摹她的五官,从眉眼往下,落在她的唇上,眼底压抑的情绪不再克制,低头凑近,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字一句撩拨她的心弦:
“宝宝,能亲你吗?”
作者有话说:
亲,给我往死里亲!
第65章 65、动心
陈放的唇距离她只有毫厘, 明杳红脸, 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同意让他亲自己。
“真乖。”
陈放掐住明杳下颌的手往后移,虎口轻轻按住她纤细的后颈,使了巧劲, 让她和自己距离更近。明杳仰着头, 杏眼在光下透着一股子无辜的味道。
偏是这无辜又茫然的眼神,更勾人。
陈放先是亲了亲明杳的嘴唇, 然后又爱怜地吻她的唇角,温柔又缠绵, 在她下意识张开嘴时,他逮住时机, 像黑夜里的猛兽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这个姿势接吻,让明杳有些受不住,手指下意识地去抓陈放的衣角, 然后被他牵住手,修长指节穿过指腹, 十指紧紧相扣。
连心跳频率都在这一刻奇妙地重叠。
陈放伸出舌尖撬开明杳唇齿, 耐心地落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然后轻轻地亲着她的唇瓣,用舌尖描绘她饱满漂亮的唇形。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空调外机工作时发出的轰鸣声, 门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对话声, 明杳感官被无限放大, 能听见彼此水液交缠的声音。
明杳眼睫微颤, 脸颊透着红意, 她睁眼去看陈放, 男人眉眼染上情.欲的艳色,在光下,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很红。
陈放的唇下移,先是落在明杳的下颌,接着是她纤瘦的天鹅颈,他吻着她,在她白皙肌肤烙下一个个漂亮的红印。
像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妖娆又旖旎。
回房间后,明杳就脱下了大衣,只穿了一字领的打底衫,陈放的唇一点点下移,从她的白皙脖颈到漂亮的锁骨,每一寸都不放过。
陈放指腹探进,粗粝的触感让明杳骤然回神,她伸手推搡他,声音软不成调:“陈…陈放……”
“就碰一下。”陈放五指合拢,又抽开,低头吻了吻明杳的唇,低沉的嗓笑得像个混蛋:“杳杳,你好软啊。”
“……”明杳脸红,伸手打了他一下,“你好烦。”
陈放伏在她肩窝,微微喘气,平复欲望,又克制不住地偏头吮了一下她最为敏感的耳垂,问:“要一起洗澡吗?”
“不要。”明杳害羞拒绝他。
陈放站起身,伸出大手帮明杳整理了下微乱的头发:“我先去洗澡,你先忙工作。”
被陈放这么一打断,明杳只能重新再看一遍合同,和慕念提出几个不合理的条款,对方表示在下周之前会把修改好的合同发给她。
十来分钟后,陈放从浴室出来,他只穿了条深灰色长裤,一只手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水珠顺着利落分明的脸庞淌落,沿着线条流畅的腹肌下滑,消失在裤线边缘。
明杳抬头看过来,发现陈放没穿衣服,红脸别过眼,嘟囔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你早就看过了,害什么羞?”陈放懒洋洋地笑。
明杳茫然地问:“我什么时候看过?”
“高中。”陈放在床边坐下,两条长腿大喇喇地敞开,坐姿随性又散漫。
明杳这才回想起高中时她去陈家给鹿玫过生日,误闯进陈放房间,恰好看见男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她红了脸,拿上洗漱用品就往浴室走:“我去洗澡了。”
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陈放低垂着眼,发出一声很轻地笑。
明杳进了浴室,快速关上门,背抵着门深呼吸,平复过快的心跳。等缓过来后,她把手里的洗漱用品放在盥洗台上,发现浴室温度很低,冷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洗完澡后,明杳换上睡衣,从浴室出来,濡湿的长发紧贴纤细脖颈,她走到床边坐下,想起刚才浴室的环境,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问陈放:“你用冷水洗的澡?”
陈放瞭起眼皮看过来,眼神似笑非笑:“不然?”
明杳瞬间明白,脸红了起来,低头擦头发,不敢看陈放的眼睛。
头发没再滴水,明杳打算拿吹风吹干,陈放先她一步,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明杳走过去坐下,陈放按下吹风机开关,修长指节撩起明杳一绺头发,温柔地给她吹干。
在陈放给她吹头发时,明杳打着哈欠和他聊天:“今年过年,我打算带爸爸回南城。”
可能是年龄越来越大的原因,明修远这几年一直想要回南城,但碍于明杳工作忙碌,他也没提出,今年过年,恰逢明杳休假,她就想带父亲回南城过年明杳,顺便祭拜奶奶。
“住哪?”陈放低沉声音在风筒声中格外清晰。
明杳回道:“还没想好。”
这几年有钱了,明杳也想过把青江后巷的房子给买回来,前两年,她联系过当年帮忙卖房的刘叔,对方已经换了联系方式,明杳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陈放给明杳吹干头发,把人往怀里一抱,明杳就侧坐在他腿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陈放按住她的腰,看她的眼神像在压抑某种情绪,嗓音低哑:“这大冷天洗两次冷水澡,真会感冒的。”
明杳听懂陈放话里意思,洁白耳根微红,轻嗯一声,不敢再乱动,任由陈放抱着自己。
陈放抱着她,不时亲亲她嘴角,或是脸颊,和她聊天:“要带叔叔回南城过年的话,房子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好。”明杳也不矫情,反正陈放是她男朋友。
明杳下午睡了许久,但这会儿还是困了,她钻进被子里,露出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我睡了,晚安。”
“晚安。”陈放给明杳掖好被角,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陈放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衔住,低头点燃,烟雾袅袅,模糊他深邃眉眼。陈放嘬了一口烟,拿出手机,点开成哥的头像,给他发消息:【成哥,青江后巷那套房子,麻烦你找人打扫下,过几天有人来住。】
成哥回了一个好,问陈放:【你多久没来台球室了,啥时候过来清个账?】
【年后吧,最近在陪女朋友。】陈放回道。
成哥:【行嘞,替我跟弟妹问声好。】
……
明杳生物钟向来准,早上七点,她就醒了,睁开眼看见睡在对面床的陈放,男人呼吸绵长,黝黑眼睫垂下,在眼睑下方拓出小片阴影。
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进浴室洗漱,再出来,陈放已经醒了,他半靠着床而坐,眼皮半耷拉着,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沙哑:“早,想吃什么?”
“都可以。”明杳说。
等陈放洗漱好后,明杳和他一起出门去附近的早餐铺吃早餐,吃完饭后出来,陈放牵着她的手,沿着人行道行走。
“明老师。”陈放停下脚步,忽然开口叫她。
明杳听见这个称呼,一时愣住,啊了一声,问:“怎么了?”
“您今天打算带我去哪约会?”陈放看着她问道。
明杳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起兴卖关子逗他:“你猜?”
“不猜。”陈放牵着她手往前走,语调懒洋洋的,“反正待会就知道了。”
“……”
两人回了酒店停车场开车,明杳对陈放报出一个地址:“去塔山路。”
陈放扬了下眉,这个地方是他当年出任务时负责的灾区,他手肘搭在方向盘上,修长指节轻敲,转头看她,唇角挑起散漫笑意:“这么喜欢我啊?”
明杳还在调导航,听见陈放这话,疑惑看他:“啊?”
“把我出任务的地方,打听这么清楚。”陈放轻抬眉骨,语气痞坏:“你该是有多喜欢我?”
“……”
明杳脸迅速红了起来,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这…这网上都有,我只是看了新闻而已。”
“看了新闻而已?”陈放咬重字音,看明杳的眼眸眸底带着促狭的笑。
明杳借着检查安全带有没有系好,错开陈放视线,快速转移话题:“你快点开车,我和我爸说了,今晚要回京城陪他吃饭。”
陈放笑了一声,发动引擎,驶出停车场。
平南县前几年遭遇过洪涝灾害,塔山路是当时的重灾区之一,后来灾后重建,还在路口立了一块石碑,纪念此事。
陈放把车停在路边,明杳从车上下来,看见立在路旁的石碑,视线前移,落在不远处的公告栏上,里面张贴着当年洪灾新闻报道照片。
明杳走过去看,最上面几张是当年参与救援行动的消防员照片,洪水在他们身后蔓延,大雨迎头而下,每个人脸庞都沾满泥垢,辨不清本来模样。
可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陈放,他穿着橙黄色的救生衣,背上背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脸上沾满灰尘,眼神坚定。
似乎在一切自然灾害面前,他毫不畏惧。
陈放顺着她视线看去,挑了下眉,笑道:“别说,这照片拍得还挺帅。”
“……”
明杳拉着陈放在塔山路转了一圈,听他聊起当时的救援事迹,那时救援艰难,洪水泛滥成灾,房屋倒塌,有不少人被压在地下,他们不仅要把现有群众安全转移,还要冒着大雨继续搜救。
明修远也是消防员,明杳从小就知道这份职业的危险和艰辛,听陈放描述后,她鼻尖微酸的同时,更多的是骄傲。
她喜欢的人,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长成保家卫国的军人。
全是因为有他们负重前行,才有这盛世山河,和他们的平稳生活。
从塔山路这头走到另一头,明杳有些口渴,陈放去对面商店给她买水,她站在路边等他。
他拿了两瓶矿泉水,到收银台结账,店主是一个花甲老人,带着老花眼镜坐在椅子上,抱着热水袋看剧,一抬头看见面前的男人,神情先是不确定,然后变得激动:“小…小陈,你啥时候来的平南县啊?”
陈放看着面前老人,只觉眼熟,没认出她来,只礼貌回应道:“和女朋友过来旅游。”
“你都有女朋友了?”老人感叹道,“这世间过得真快,当年你救我出来的时候,还在读书呢。”
听老人这么说,陈放想了起来,他当时参与平南县救援行动时,从倒塌房屋里救下的老人正是眼前人。他笑了笑,和老人说:“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老人笑眯眯地回,又问陈放:“您现在是在休假吧?年后是不是要回部队?就是有像您这样的军人,我们老百姓才有稳定的生活。”
陈放扫码付账的手一顿,低头输入密码,再抬头看向老人的眼神带着笑:“嗯,这几天休完假,就要回部队报到。”
老人又拉着陈放说了许久,还要给他拿特产,陈放连忙拒绝,以女朋友还在等自己,从便利店离开。
明杳站在远处,看见了陈放和老人说完话后走过来,她接过他拧开的水,喝了一口,问:“你和老板认识?”
“宣传栏上的那张照片。”陈放言简意赅地回。
明杳听懂,照片上的老人就是便利店的老板。
两人沿着光照过来的方向往回走,上车后,陈放余光扫过后座上方形纸盒,扬眉问:“能告诉我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吗?”
明杳侧身拿过纸盒打开,陈放垂眸看去,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信封,他挑眉:“写给我的情书?”
“……不是,”明杳把信封一一拆开,递到陈放面前,“你看。”
陈放垂下眼看去,每一封信上的字迹都不同,有写的七歪八扭的童言稚语,有用一笔一划写成的拼音体,也有字迹苍老的信……每一封,都是他曾参与救援任务救下的人,给他写的感恩信。
他们有的人是不会写字的老人,有的是才上学的小孩,每一封信的字迹不同,相同的是他们对他的感恩之心。
陈放看着这一封封信,久久不能回神。
明杳伸出手去牵住陈放,她的手很小,贴上他时很软,他低眸看她,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底闪动着光。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清脆响声,明杳声音在这一刻尤为清晰:“陈放,这世界上或许会有人对你们的职业不认同,或是轻视,但更多的是敬仰和钦佩,你看这一封封信,都是你救过的人对你的感谢。”
“所以啊,陈放,走出来吧。”明杳上身微倾,仰头去亲他的脸,语气认真:“有我陪着你,你可以重拾你的梦想,坚定你的信仰。”
陈放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明杳,她凝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以后,你去保护他们,我来守护你。”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可此刻却无比心动,眼前的傻姑娘,为他收集众人的感谢信,带他故地重游,只为了让他重拾信心。
明杳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告诉他,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陈放眼神一沉,反手扣住明杳的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低头强势地吻了下来,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他。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陈放松开明杳,亲了一下她的嘴角,嗓音低沉:“杳杳,今年过年,带我回家吧。”
明杳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好。”
第66章 66、动心
吃完午饭, 陈放开车送明杳去高铁站, 临近年关,站台入口处人流熙攘,明杳从车上下来,接过陈放手里的行李箱, 伸手抱了抱他:“陈放, 我走了。”
“到家给我发消息。”陈放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明杳拎着行李箱往前走, 在要进站前,她回头去看陈放, 男人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目送她的离开, 就像当年送她去京城一样。
“舍不得我?”陈放注意到明杳目光,挑眉笑问。
“有点儿,”明杳吸了吸鼻尖, 冲陈放挥挥手,说:“南城见。”
陈放看着她, 漆黑眉眼溢出笑意, 点头:“南城见。”
明杳检票进站, 在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放好行李箱, 坐在座椅上给陈放发消息:【我上车了。】
陈放回得很快:【好。】
明杳戴上耳机, 手机里正在播放的是陈放给她唱的《单车》, 男生声音低沉带磁, 字字清晰, 撩动心弦, 她听着他的歌声入睡。
从平南县到京城要大半天的时间, 明杳中途还转了一趟车,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天色漆黑一片。
明杳拎着行李箱上楼,用钥匙开门,明修远正坐在沙发上看剧,听见动静,扭头看过来,明杳正在玄关处换鞋,温声问道:“杳杳回来了,吃晚饭了吗?”
“还没呢。”明杳走到餐桌前停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了大半杯。
明修远关掉电视,起身往厨房走,和明杳说:“你先回屋睡会,我给你下碗饺子。”
“谢谢爸爸。”明杳笑着和明修远道谢,推着行李箱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大学毕业后,明杳就很少回来这边住,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寓里,但无论她回不回来,明修远都把她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床上四件套都是新换的,带着阳光的温暖。
明杳进浴室洗了个澡,还没来得及吹头发,就听见客厅里明修远叫她:“杳杳,吃饺子了。”
“马上来,爸爸。”明杳披着头发就从房间出来。
明修远看着她湿着头发,拧紧了眉:“你怎么不吹头发,这大冷天的,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待会吹。”明杳俏皮地回,在餐桌前坐下,看着面前搪瓷碗盛着的饺子,个个饱满圆润,白雾飘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明杳用汤匙舀了一口汤,和明修远抱怨道:“爸,你怎么给我下这么多饺子,我根本吃不完。”
“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就该多吃点。”
大概在所有父母眼里,儿女再怎么胖也是瘦,明杳只好无奈吃完来自父亲热爱的饺子,吃完饭后,她把碗筷拿进厨房,放进洗碗机里出来。
明修远这几年迷上了京剧,电视里咿咿呀呀唱个没完,明杳走过去坐下,和明修远说:“爸,今年过年,我们回南城吧。”
“你今年过年没工作吗?”明修远不想给女儿添麻烦。
明杳摇摇头:“没,我最近在休假。”
听了这话,明修远眉眼舒展开,和明杳聊起过年回南城的事宜,明杳让明修远不要操心,这些事都由她来安排。
“杳杳,你妈妈前不久给我打了电话。”明修远语气始终温和,“她说上次和你见面的男孩子,对你很满意,有想要进一步发展的想法,你怎么看的?”
明杳想起陈放,她唇角弯了弯,和父亲说:“爸爸,我有男朋友了。”
明修远闻言一怔,然后露出和蔼的笑,问明杳:“是阿让吗?”
“不是,”明杳好笑地摇头,伸手挽住父亲胳膊,像小时候一样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撒娇:“爸爸,你还记得我高中时和你说,我有个喜欢了很久的男孩子吗?”
“记得。”明修远点头。
明杳弯了弯眼睛,脸颊酒窝浅浅:“我和他在一起了。”
明杳把自己和陈放从重逢到前不久在一起的事全部告诉了明修远,明修远发现女儿一说到陈放,眼睛就亮着光。
“爸爸,我真的很幸运,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我。”明杳和明修远撒娇,“等我们回南城祭拜完奶奶,我就带他来见您,好不好?”
明修远本来就对陈放印象很好,他对明杳向来又是有求必应,见女儿撒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点头同意:“好。”
明杳陪父亲在客厅看了一会儿京剧,被明修远嫌弃在旁碍事,把她赶回房间,明杳躺上床玩手机,给陈放发消息:【我到家了。】
因为心情很好,明杳还给陈放发了一张猫猫头撒娇的表情包。
陈放开车从平南县回南城后,先去了一趟爷爷家,陪两位老人吃了一顿晚饭,受不住奶奶的热情,被留在老宅住了一晚。
他收到明杳发来的消息时,正在和爷爷商量回部队的事,手机屏幕亮起,陈爷爷伸长脖子看了眼,眼神满意:“不聊了,你女朋友给你发消息了。”
“那我回房了。”陈放拿起手机,从书房离开,回到自己卧室,拨通了明杳电话。
明杳给陈放发完消息后,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写小说大纲,从构思到现在,大纲已初具雏形,剩下的就是疏理剧情脉络,查询资料。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
明杳放下笔记本,捞过手机,接通电话,陈放声音在听筒里响起,低沉又好听:“吃晚饭了吗?”
“吃了。”明杳轻声说,和陈放聊起今晚跟明修远提议过年带他回家一事,语气娇俏又软:“我爸就这么轻易同意让我带你回家了,我还以为要劝他许久呢。”
“明老师,你要对你的男朋友有点儿信心。”陈放语气吊儿郎当的。
没有面对面相处,明杳胆子也大了起来,敢和陈放互侃了:“我觉得主要是我爸疼我,不然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见你。”
陈放听见这话,舌尖抵住下颚,笑了一声:“是,我媳妇儿说得都对。”
他的声音很沉,被电流处理过后,落进明杳耳里,酥酥麻麻的痒意蔓延开,她脸颊红了起来,小声说:“谁…谁是你媳妇儿?”
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人脸皮可真厚。
“学妹。”陈放又换了一个称呼叫她。
明杳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陈放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烟盒,磕出一支烟咬住,声音含糊不清:“知道爷当年确定喜欢你哪一天起,我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明杳语气好奇。
陈放低头点燃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缓缓开口:“我连我俩死后埋哪儿的地,都选好了。”
“……”
明杳被他逗笑,轻灵的笑声从听筒里传出,勾得陈放心痒痒,他抽了一口烟,语气很沉地说:“没逗你,喜欢上你起,我就没想过以后会和谁在一起。”
“……”明杳心跳漏了一拍,她觉得耳根有些热,换了个方向拿手机,听着电话另一端陈放的呼吸声,她很轻地说:“我也是。”
喜欢上你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和别人共度余生-
陈放是在1月12号那天回部队报到,再一次穿上这身火焰蓝军装,陈放心绪澎湃,就像当年才入军校的第一天。
他开车回了南城消防一支队,在等门口值班的警卫放行时,他朝门口庄严的两只石狮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型。
“你说说你休个假回来,还是这副德行,有没有点儿军人的样子?”说话的是一支队的大队长的童瑞达,也是陈放直属领导。
陈放把车停好,从车上跳下来,跟童瑞达打招呼,痞里痞气地笑:“没法,天生就这性格。”
“行了,赶紧跟我走,你中队那群战友听说你回来了,一个个激动得连训练都不做,非要给你搞个什么欢迎仪式。”
童瑞达带着陈放往食堂的方向走,路过训练场时,今年刚入伍的战士正绕着操场跑圈,呐喊声整齐又有力,响彻云霄。
“你既然回来了,今年新兵训练的事儿就交给你了。”童瑞达和陈放说道。
陈放把头上军帽摘下,指尖灵活地转动,笑了一下,声音透着一股懒散的劲儿:“童队,我这才回来,您就想着奴役我,这不好吧?”
“休假休了这么几个月,你还想享清福吗?”童瑞达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陈放哼笑了声:“行,交给我。”
说话间,已经到了食堂外,陈放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他的中队指导员韩征诚,对方穿着橄榄绿的迷彩作训服,身姿笔挺,朝他敬礼,语气激动:“陈队,欢迎回来。”
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特勤中队的日常训练全是中队指导员的韩征诚在负责。陈放敛去眉间的不正经,站的笔直,朝韩征诚敬礼,语气肃然:“韩同志辛苦了。”
韩征诚带着陈放走进食堂,特勤中队四十五号人排列整齐站在那里等着他,见陈放走进来,个个脸上神情激动。
“报告陈队,南城消防一支队特勤中队应到四十六人,实到四十六人。”韩征诚朝陈放敬礼,语气严肃,接着众人默契敬礼,然后是一声很齐地喊声:
“南城消防一支队特勤中队全体战士,欢迎陈队回家——!”
陈放眼神一一扫过特勤中队所有战友的脸,轻轻颔首,手臂抬起,面向童瑞达敬礼,朗声道:“南城消防一支队特勤中队队长陈放申请归队,望上级批准。”
童瑞达看着陈放,他一身火焰蓝军装,眉目英挺,神采飞扬,还是那个才入队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强忍激动,语气肃然:“批准!”
第67章 67、动心
最近陈放忙着新兵训练, 明杳也在准备《远方有信来》的稿子, 两人又分隔两地,彼此之间联系少了许多,但每日送到明杳家门前的三餐外卖,和例行的早晚安从来不会缺席。
回南城前, 明杳陪明修远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检查报告在两天后出来,中途她被李萝妃以吃团圆饭为借口叫去吃饭。
虽然知道李萝妃是打着吃团圆饭为借口给她安排相亲, 到底对方是自己母亲,明杳不好拂了李萝妃的面子。
在上车前, 明杳和陈放说了中午要和李萝妃吃饭,让他不要给自己点外卖。
另一边, 陈放刚好结束训练,穿着迷彩服坐在旗台的台阶上,两条长腿大喇喇地敞开, 看见明杳的留言,懒散打字回:【明老师, 您要记得您现在的身份。】
明杳把包放在副驾上, 好笑地回:【什么身份?】
发完消息, 明杳把手机放在一旁,驱车前往李萝妃发来的饭店地址。
陈放看见这条消息, 唇角挑起笑意, 按下语音键, 和明杳说:“你还有一个远在南城等你的男朋友, 所以要乖乖的, 别去招花惹草。”
韩征诚手里拎着两瓶矿泉水从一边过来, 看见陈放眼角眉梢的笑意, 递了一瓶水过去,问:“打算什么时候打恋爱报告?”
陈放收起手机,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口,答道:“年后打算打结婚报告。”
“厉害啊兄弟。”韩征诚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陈放的肩,冲他竖拇指:“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过年吧。”陈放说,“她过年要回南城,到时候我们聚一聚,也带她和你们认识一下。”
韩征诚笑了声:“行。”
休息时间到,陈放拎起矿泉水往训练场的方向走,似想到什么,扭头和韩征诚说:“对了,见我姑娘时,你别一个人来。”
韩征诚:“?”
陈放把水瓶往半空一扔,又灵活接住,挑眉一笑:“我怕我俩秀恩爱,你受不了。”
“……”
操,这人到底还要不要点儿脸。
明杳把车停在饭店门口,捞过中控台上的手机,看见陈放发来的好几条消息,第一条是语音,她戴上耳机,点了播放:“你还有一个远在南城等你的男朋友,所以要乖乖的,别去招花惹草。”
“……”
她明明很乖好不好。
连来和母亲吃饭,都发消息告诉他了。
明杳拇指按着屏幕下滑,后面几条陈放发的是文字消息,和她说房子已经找好了,就在青江后巷,等她确定哪天回南城,他就调休来接她。
明杳看见“青江后巷”四个字,心口一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打字问陈放怎么回事,李萝妃的电话打了过来。
“……”明杳难得冷了脸,接通电话,叫人:“妈。”
李萝妃在电话那边催促她:“你到哪了?所有人都等着你呢,能不能快点儿来?”
“楼下。”明杳边说,边拿过副驾驶上的挎包下车,“马上就上来了。”
“你快点儿,别叫人久等。”李萝妃又催促了一遍。
明杳冷淡地回了一声好,挂断电话,乘坐电梯抵达包厢所在楼层,而后在侍应生的引路下,走到廊道拐角的倒数第二间包厢门前停下。
面前的包厢门虚掩,灯光倾泻而出,明杳从外看见里面情景,李萝妃和仅有一面之缘的许鸿羲正在聊天,对话内容清晰地落进她耳里:
“李姨,如果您最近行程不忙,可以为我们公司最新推出的珠宝拍摄一则宣传广告吗?”许鸿羲笑意温润地询问李萝妃。
李萝妃唇角掩饰不住地上扬,点头应下:“当然可以。”
“辛苦您了。”许鸿羲起身为李萝妃倒茶,言谈之间斯文有礼。
明杳冷眼旁观,在许鸿羲询问李萝妃她什么时候到时,她礼貌敲响门,推门而进,客套又疏离地和许鸿羲打招呼:“许先生,中午好。”
许鸿羲的目光落在进来的明杳身上,女人绸缎似的乌发松松绾在脑后,露出一截纤细的天鹅颈,墨绿色大衣,内搭雪纺白衬衫,领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浅一色号的绿色阔腿裤,唇红齿白,很是漂亮。
“明小姐。”许鸿羲回以微笑。
李萝妃拉着明杳在自己身边坐下,许鸿羲递来菜单给她,明杳道谢接过,又把菜单递给了李萝妃:“妈,你点吧。”
这一举动,让桌上气氛凝滞。
许鸿羲眉梢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细边眼镜下的狭长黑眸微眯,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明杳,明杳低头,借着喝水的动作,避开许鸿羲视线。
仅有两次见面,明杳就知道这个人真面孔藏得很深,眼神看似温润,实则像是一把藏在剑鞘里的宝剑,锋利又骇人。
李萝妃点好菜,借口去补妆离开包厢。
和许鸿羲单独同处一片空间,明杳紧张地手心都渗出了汗意,不同于面对陈放时的害羞,是一种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很渗人。
“听李姨说,明小姐过年打算去南城?”许鸿羲主动跳起话题。
明杳知道今天这饭局是什么意思,她本意也打算和李萝妃坦白自己有男朋友,让她不要再给自己安排什么相亲。
“我是南城人,高中转来的京城,这些年都没回去过,恰好最近休假,打算带父亲回南城过年。”明杳说道。
许鸿羲笑:“我听李姨说过,那你在南城有地方住吗?我名下恰好有套——”
“许先生,”明杳温柔地打断许鸿羲的话,话音带着歉意,“很抱歉打断您了,我来南城有地方住,是我男朋友为我找的房子,就不麻烦您了。”
许鸿羲对明杳印象很好,也有好感,她长相漂亮,能力出众,样样都符合他对妻子的要求,可对方已有男友,他除了遗憾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抱歉,是我过界了。”许鸿羲端起茶杯,彬彬有礼地说道,“就以茶代酒,向明小姐道歉。”
“您客气了。”明杳仰头喝完杯里的茶。
许鸿羲来赴今晚这局的目的就是想和明杳进一步发展,既然对方已有男友,于他而言就再无价值,他拿起椅背上的大衣,搭在臂弯,起身和明杳道别:“明小姐,许某还有一场会议,先走一步。”
“许先生慢走。”
目送许鸿羲离开,明杳松了一口气,和这样佛口蛇心的人打交道,真的很容易让人身心疲惫,她闭眼靠在椅背上假寐,听见身后动静,扭头看去,是李萝妃从外面回来了。
李萝妃见包厢里只剩明杳一人,问她:“许先生人呢?”
“走了。”明杳拿起挎包起身,目视李萝妃开口:“妈,我有男朋友了,以后这样的饭局,您不用再叫我来参加。”
没等李萝妃反应过来,明杳拎着挎包,和她擦肩而过,出了包厢。
明杳开车前往第一院给明修远取体检报告,顺便在附近解决了午餐,最近流感频发,急诊室外全是输液的人,咳嗽声接连响起,刺的人耳膜发疼。
给明修远取完报告以后,明杳要从医院离开,路过急诊室外,发现孟如楠办公室门口围着一群人,众人交头接耳,嘈杂声不断,哄闹得像是菜市场。
明杳抬眼看过去,孟如楠办公室里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拉着一个小孩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我儿子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你非要让我带他去检查身体?怎么,这医院是你家开的了?动动嘴皮子就能判定病人的病情了?我看你哪是医生,分明就是来讹钱的骗子——!”
一旁看热闹的声音不停响起,有不明事理的人附和男人的话:“小孩子感冒多正常,你开点儿药就行了,用得着讹人家的钱吗?”
孟如楠从毕业进第一院起,见过不少难缠的病患家属,可她到底是女孩子,被众人围观指指点点,脸皮又薄,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男人还在对着孟如楠大骂,用各种难听的字眼往她身上泼脏水,明杳视线转开,看见被他牵着的小孩,咳个不停,脸色发白,呼吸困难。
像是哮喘的症状。
“先生,您儿子好像喘不过来气了。”明杳出声提醒道。
男人见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恳求孟如楠帮自己医治儿子,这一场闹剧一孟如楠手法熟练救回了小孩而落幕。
人群散去后,明杳也准备离开,孟如楠叫住她:“明小姐。”
“还有事吗?”明杳扭头看着她问。
孟如楠和她道谢:“刚才谢谢你出言提醒。”
明杳摇头,笑了笑:“不客气,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眼瞧明杳要从面前走开,孟如楠挣扎许久,还是再一次出声叫住她:“明小姐,我们能聊聊吗?”
明杳记得自己和孟如楠没什么交集,唯一几次见面也就是高二秋游同寝,和上两次打过照面,但对方既然出声邀请,她也不好拒绝,于是点头同意。
孟如楠把办公室的门关上,隔开外面吵嚷的声音,走到饮水机前,用一次性纸杯给明杳倒了一杯水,明杳道谢接过。
“您找我要聊什么?”明杳问她。
孟如楠看着面前的明杳,她没化妆,皮肤很白,黛眉红唇,一双杏眼清澈漂亮,比起记忆里那个怯弱内敛的女孩,神色间更多了一丝自信和坚定。
“我叫您留下来,其实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孟如楠垂睫,和明杳道歉。
明杳被她这话弄得莫名其妙,安静的眼眸透着疑惑看着孟如楠。
她生了一双过分干净的眼睛,孟如楠没有勇气和她对视,只低着头,语气诚恳,缓缓开口说:“高二那年秋游,我们同住一间房,我无意间听到了陈放给你录的磁带……”
明杳心随着孟如楠的话一点点提了起来,手里的一次性纸杯被捏得变形。
孟如楠深呼吸,鼓起勇气,直视明杳的眼睛:“在歌结束后的第五分二十秒,是他写给你的情书。”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68、动心
“因为我的嫉妒心作祟, 把磁带里他对你的告白给删了。”孟如楠道歉的语气很诚挚, “对不起,希望您能原谅我。”
明杳手肘一颤,一次性纸杯里的水荡除去一大半,全部洒在了她墨绿色的大衣上, 呢绒面料打湿一大片。
她想起了那晚陈放送她磁带后, 一脸认真地告诉她,一定要把这盘磁带听完, 而后的第二天,他跑了很远, 只为给她买早餐。
她那时觉得陈放对她的好似乎变了。
现在真相揭露,原来是陈放以为, 她听完了磁带,也听见了磁带里他对自己的告白,以为自己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
明杳抬起眼睫, 眼神冷冷地睨着孟如楠,她从来都是好脾气的人, 没有那一刻像现在一样这么厌恶一个人。
就因为她的嫉妒心作祟, 删去陈放对她的告白, 让她以为自己的喜欢没有回应,让陈放误会她是听见了告白, 却不喜欢他。
明杳想起两人确定关系那天, 陈放和她说以为她喜欢谢嘉让时的自卑神色, 她想不到天之骄子如陈放, 在得不到喜欢人回应时是怎样的心情?
那是她放在心尖上, 喜欢了好久的少年, 就这么因为孟如楠一个举动, 让他们错过了整整八年。
“你一个举动,让我和他错过了八年。”明杳语调很冷,没有起伏,“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原谅你?!”
孟如楠抿了抿唇,开口说:“我知道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但我跟你道歉的心,是真心实意的。”
“你记得平安夜那天,陈放手臂受伤,来我这里包扎吗?”孟如楠自嘲地勾唇,“他那时就已经知道了是我删掉了他给你的告白,然后删除了和我所有联系方式。”
“跟我再不联系。”
“他说,他怕你生气,怕你不开心。”
孟如楠也是那一刻明白了明杳对于陈放来说有多重要,即使自己以朋友身份陪他八年,也抵不过一个明杳。
因为明杳。
就是陈放的底线。
而陈放删掉她的联系方式,不告诉明杳这事,是对她的惩罚,也是他骨子里的良好教养促使,给她留的最后一点儿面子。
“明小姐,我为我曾经的幼稚之举,向您道歉。”孟如楠起身,向明杳郑重地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对不起。”
明杳冷眼看着孟如楠,没有搭话,在她抬起头后,看见明杳冷淡的眼神,自嘲地一笑,她做的事太离谱,想获得别人原谅实在是可笑。
“孟小姐,你可真是自以为是。”明杳起身,居高临下俯瞰孟如楠,讥嘲的笑:“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孟如楠嘴唇动了动。
明杳把纸杯放下,拿起挎包转身,留给孟如楠一个决绝又冷漠的背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不接受她的道歉,也不会原谅她。
从医院出来后,明杳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冷风萧瑟而过,吹得她眼睛发涩。
她突然很想见一见陈放。
想抱一抱他。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就在明杳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时,陈放打了视频过来,明杳点了接通,他似乎才结束训练,一身迷彩军装,身形挺拔,逆着光,深邃轮廓陷入光影交界里,棱角分明。
“在哪呢?”陈放问她。
明杳看着他,眼睛一酸,忍了许久的泪落了下来,嘶哑着嗓叫他:“……陈放。”
见她忽然落泪,陈放拧紧眉,温声问她:“怎么了,杳杳?”
明杳看见视频那边陈放紧张的神色,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尖,眼睛通红的看着陈放问:“你…你当年送给我的磁带后面,是不是还有一封写给我的情书?”
陡然听见这话,陈放着实愣了须臾,然后看着哭成泪人的小姑娘,轻声哄她:“写了,你从哪知道的?”
“孟如楠说是她删掉的——”明杳声线哽咽,眼睫还沾着晶莹的泪珠,语气有些埋怨:“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他当初说明歌曲结束后,是写给她的情书,她也不会误以为自己的喜欢没有回应,也不会在宜江四年,也不敢鼓起勇气去找他。
而他们是不是也不会错过八年?
“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儿和我们学妹说我喜欢你的。”陈放语气缓缓,下一秒又换了语调,变得吊儿郎当的:“不过不告诉你嘛,是因为我当时害羞。”
“……”
明杳低落的情绪因陈放这句话瞬间消散,她嘟囔着声反驳:“你还会害羞?”
每一次亲她,调戏她的时候,可不见他是会害羞的性格,脸皮厚的都快和城墙有的一拼。
“我怎么就不能害羞了?”陈放扬眉。
明杳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迈开腿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举例跟陈放说:“你每次亲我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像第一次谈恋爱的人。”
“哦——”陈放拖长尾调,声音透着一股痞气的坏意:“那是因为见你就无师自通,毕竟嘛——”
“这事儿在梦里实践过无数回了。”
“……”
他为什么这么自豪?!
明杳拉开车门,坐进车内,靠着椅背,把手机举到脸前,看着陈放的脸,和他撒娇似地问:“那那封情书写的什么?”
“想知道?”
她点头:“想。”
远处训练场传来战士响彻云霄的口号声,陈放找了个地方坐下,两条长腿大喇喇地敞开,把手机贴在脸颊,似乎隔着冰凉的屏幕,能感受到另一端思念姑娘的体温。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又缠绵,明杳静静听着两人呼吸声同时响起,须臾后,陈放薄唇轻启,嗓音含着明显的颗粒感,低沉又撩人:“明老师。”
“我在。”明杳软声应道。
陈放低眸,看着视频那端明杳的脸,画质很模糊,但不影响她清丽的容颜,他伸手描画她的五官,从眉眼到唇。
男人修长指节像是穿过了屏幕,一笔一划落在她的脸颊,明杳红了脸,目不转睛看着地看着他。
“昨晚凌晨四点钟,我看见海棠花未眠。”陈放指尖停留在她的唇上,眼神紧缠着她,声音温柔:“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
停车场里很安静,明杳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随着陈放声音起伏难消。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陈放垂眼看着她,远处灯光照过来,他硬朗眉眼在此刻显得特别的温柔:“想你了,宝宝。”
把体检报告给明修远送去后,明杳开车回了一趟公寓,时隔半个月没回来,公寓里积了不少灰尘,她把家里上下收拾了一遍,坐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拿出日记本。
最新记录的日期停留在二〇二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内容是:“和他过的第一个第一个平安夜。”
翻开最新一页,也是日记本的最后一张,明杳提笔写下:
二〇二二年/一月/二十日-
终于,我暗恋成真了
写完日记后,明杳把日记本和桌上的阿狸玩偶,从高中到现在,陈放送她的每一样东西,全部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箱,带上门从公寓离开。
明杳和明修远回南城是在大年二十二这天,陈放本来和她约好来高铁站接她,可临时接到通知要出任务,就给明杳发消息,说叫了一个朋友来高铁站接她。
因为许久没回南城,明修远显得格外兴奋,大大小小的东西塞了好几个行李箱,明杳惦记着父亲身体不好,一路上都是她提着行李箱。
从高铁站出来后,明杳一眼就看见了陈放给她发的车牌号为0921的黑色大G停在路边,站在车前的男人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身形健硕,看见明杳父女俩出来,朝她挥手:
“弟妹,这儿。”
明杳认出男人是成哥,和他打了招呼后,在成哥帮忙下把行李箱一一放进后备箱。
明修远和她一起坐在后座,看着□□年没回来的南城,变化很大,高楼拔地而起,许多记忆里的荒地都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
“这么多年没回来,南城变化还挺大的。”明修远感叹道。
成哥打着方向盘上高架,和明修远聊道:“叔,这变化老大了,等你过年时出门转一圈就知道了。”
明杳坐在一旁,听着父亲和成哥聊天,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全程都安静的不发一言。
等车从皂角巷开进青江后巷时,明杳看见熟悉的台球室招牌,愣了一瞬,问成哥:“这台球室还开着?”
“一直开着的,”成哥搭话道,“这两年生意比前几年还好呢,你要是过年有空,也可以来玩玩。不收你钱,随便玩。”
明修远接话问:“现在这台球室老板是谁?”
成哥打着方向盘,把车开进青江后巷,因为这边是单行道,他把车速放缓,看着前面的路,说:“陈放啊。”
明杳怔住,顺着成哥的话问:“台…台球室的老板是陈放,那……”
她停顿了下,想起来陈放和她说找的房子是在青江后巷,再看见此刻成哥把车停在自己家单元楼下,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台球室老板是陈放,买下她家房子的也是陈放。
明杳想,只是他是什么时候买的?
成哥把车停好,解下安全带,扭头看着明杳说:“咋?放没把他当年买下你家铺面和房子的事告诉你吗?”
作者有话说:
*注:“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出自川端康成的《花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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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两更嗷,正文大概还有几章就完结,宝贝们番外想看什么O.O
第69章 69、动心
在成哥的帮忙下, 明修远带回来的那几大个行李箱, 轻松被搬上了六楼。
时隔八年,再一次站在从小生活到大的家里,明杳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房内布置还如昔年, 仿佛她只是去上了个学, 然后又回家了。
坐了一天的高铁,又来回折腾许久, 明修远身体已经很累了,和成哥道谢过后, 就进房间休息去了。
明杳给成哥倒了一杯水,看着他问道:“成哥, 您能告诉我,陈放当时为什么要买下我家的房子和店铺吗?”
“这个我……”成哥面色为难,可一对上明杳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说:“行, 我都告诉你, 但你可别和放说是我跟你讲的, 他那性子傲,不告诉你这事儿, 就是不想你因此感到愧疚。”
明杳安静坐在一旁, 听成哥说起当年刘叔帮她卖房子找的中介, 恰好是成哥的朋友, 他把这事告诉了陈放。
成哥本来是随口一提, 哪想第二天陈放找上门, 告诉他自己想买下明杳家的房子和店铺, 成哥问他此举何意。
彼时的少年低垂着眼皮,神情真挚:“她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一朝离开,心里肯定很难过,我见不得她受委屈,就想把房子留下来,至少她以后回南城,有个地方落脚。”
“你买她家的房子,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她吗?”成哥问道。
陈放回:“说太多也只是让她徒增烦恼,没必要说。”
那时候的少年满心以为喜欢的女孩不喜欢自己,即使深爱着她,也只敢默默地在背后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成哥说起这事,就是一脸感叹:“陈放当时也只是个高中生,拿来买你家房子和店铺的钱还是挪用的他爸给他存的教育基金。就挪钱这事儿,陈放头一回地被他爸揍了一顿。”
陈家三个儿女,就属陈放最早懂事成熟,也是让陈越泽从不操心的一个,哪想就最听话的这个儿子,突然叛逆起来,挪动了六位数的钱,去买了一套老房子和铺面。
陈越泽对家里三个孩子向来属于放养式教育,在得知此事后,找陈放谈话问他为什么要挪动这笔钱,陈放则回答投资。
父子俩破天荒地吵了一架,陈越泽气得拿烟灰缸砸向他,陈放额头受伤,鲜血如注地往下流,依旧不吭一声,任由父亲怒骂。
明杳听完后整个人都处于震惊状态,她回忆了下当时卖出房子后,陈放来医院见她,男生额头包扎着纱布,她问他怎么受伤了。
陈放轻描淡写地回:“走路不小心撞了。”
现在想来——
那时候还不成熟的少年,用自己瘦弱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明杳回过神来,再也坐不住,语气激动到无论次:“成…成哥,我能开你的车吗?我…我想去见他。”
“这本就是你对象的车。”成哥把车钥匙递给明杳,语气带笑:“去吧,他现在应该也想见到你。”
明杳接过钥匙道谢,快速跑下楼,上车后调出导航,往南城消防一支队开,她向来不是什么急性子,开车也求稳,这是第一次把车速在范围内开到最大。
好在这一路没遇到什么红绿灯,很快就到了南城消防一支队门口。
明杳把车停在路边,跳下来,小跑到门口的消防停前,和轮值的战士说:“您好,我想找一下陈放。”
小战士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站在夕阳下,皮肤白皙到反光,脸上小绒毛清晰可见,米色羊角扣大衣,一双杏眼干净又剔透。
见多了来队里找陈队的姑娘,这么漂亮的还是头一个。
小战士回过神来,和她说:“陈队去出任务了,应该……”
说话间一辆红色的水罐消防车从远处开来,小战士往车开来的方向望了眼,笑着和明杳道:“你来的挺巧,陈队回来了。”
“在哪呢——”小战士给她指了方向。
明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红色水罐消防车从远处开来,陈放坐在副驾驶,才经历过一场任务,他似乎很疲惫,半阖着眼假寐,细长又黑的睫毛在眼下拓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在给消防车放行时,小战士冲陈放喊了一嗓子:“陈队,有美女找你!”
陈放抬手揉了揉眉骨,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看了过来,小姑娘站在消防亭旁,脸颊被凛风吹得发红,看过来的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眸底情绪波动很大。
有坐在车内的战士往这看了眼,嬉笑调侃道:“陈队,又有漂亮姑娘找你啊?”
陈放从车上跳下来,动作矫健,他把车门关上,目送远去的一群人,笑骂道:“这是你们嫂子。”
从陈放出现在她视线那一秒起,明杳的眼睛就不曾从他身上挪开丝毫。他才结束了一场救援任务,身上穿着橘红色的救援服,夕阳的光从头顶倾斜而下,男人身形高挑挺拔。
“杳……”陈放正打算叫她。
下一秒,刚还在消防亭的姑娘就像一只归巢的鸟儿,向他飞快跑来,然后伸出纤细的手臂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埋首在他胸前,带着哭腔喊他名字:“陈放,我想你了。”
明杳素来脸皮薄,性子又内敛,只有陈放会会逗得她脸红,她才会有情绪外露的时候,真是难得见她主动一回。
碍于旁人在场,自家姑娘脸皮比纸薄,陈放笑了声,揉了揉明杳脑袋,拉着她手往自己办公室走:“这不是说话的地,带你去我办公室。”
明杳乖巧地嗯了一声,任由陈放拉着自己往他办公室走。
一路走来,明杳接受了不少打量的目光,她本来就容易害羞的性格,破天荒地没有低下头,而是坦荡的和陈放一起去了他办公室。
进了陈放办公室,他把百叶窗放下,挡住往这边瞧的一众视线,明杳站在原地,看着陈放动作,正想要叫他,男人单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推搡着她的身体往后走,直到把人抵在冰凉的防盗门上。
“陈放……”明杳眼睫轻颤,小声叫他。
陈放低头吻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我在。”
仅隔一扇门后传来窸窣的说话声,明杳感官被无限放大,陈放抬起她的下颌,舌尖强势地抵开她的齿关,勾住她的舌,用力搅动。
极其霸道的姿态。
像是要把她揉进、吃进骨子里。
外面传来清晰的对话声,有人在问:“陈队回来了吗?童队叫他去办公室开会。”
接着响起敲门声,明杳听见后,伸手推搡陈放,别开脸,脸红着说:“你…你别亲了,外…外面有人。”
陈放垂眼,小姑娘被他亲的红唇潋滟,脸颊也通红,偏生一双眼眸干净又透彻,纯和欲的结合,更加勾出他骨子里的坏。
“陈队,您在吗?”敲门声响起。
陈放把明杳的脸掰过来,低头又亲她,懒懒地应了一声:“在换衣服,待会就去。”
“好,您快点儿。”门后的人催促道。
等门后脚步声渐远,明杳才敢出声,她红眼瞪陈放:“你…你…你亲人,也…也注意一点儿场合,行不行?”
明杳缩在陈放怀里完全不敢动,而眼前的人似乎毫不在意,又低头亲她,懒散的嗓音憋着一股坏劲儿:“你难得主动,我能不多亲你一会儿吗?”
“……”
她有点儿后悔来找他了。
陈放又亲了明杳一会儿,小姑娘气得拿手打他,他才撒开手放人喘气,还捏了捏她通红的脸蛋儿,说:“我换衣服,去趟支队长办公室,回来带你去吃饭。”
明杳乖巧点头应好。
陈放松开她,抬起修长漂亮的手开始解消防服的纽扣,明杳看见,连忙捂住眼,红脸骂道:“陈放,你能不能去隔断帘后面换?!”
明明房间里有隔断帘的?!
陈放眼角余光掠过明杳发红的耳尖,痞坏的笑声从喉咙里滚出:“反正早晚要坦诚相见,要不你趁这机会先看看货满不满意?”
“我、不、想。”明杳捂住眼睛,背对着他,一字一顿开口。
陈放笑够了,转身进了隔断帘里换衣服,明杳听见窸窣的换衣声响起又消失,她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回头看见陈放换好衣服出来。
他穿了件黑色兜帽卫衣,灰色工装裤,裤脚妥协地扎进脚上擦得锃亮的黑色马丁靴里,身形挺拔,身上少年感很重。办公室里开了灯,光线很亮,让人眼前一花,容易产生时空错乱的幻觉。
有那么一瞬间,明杳看见了那个让她一眼心动,一生难忘的少年。
陈放去了童瑞达办公室开会,明杳去车上等他,收到了明修远发来的消息:【杳杳,晚上回家吃饭吗?】
看见这条消息的明杳脸一红:“……”
恰好此时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明杳侧头去看,是陈放上了车,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她:“想去哪吃饭?”
明杳给明修远回了一个不,然后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把手机塞进衣兜里,眨了眨眼,说:“都可以。”
“那回家做饭吃?”
“好。”
陈放发动引擎,把车开上高架,这会遇见了晚高峰堵车,车辆龟速前行。
明杳想起此行来找陈放的目的,唇抿紧又松开,犹豫着开口:“陈放,房子的事谢谢你。”
陈放以为她说的是帮忙找房子的事,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不甚在意地开口:“小事儿,你不需要和我说谢谢。”
“成哥都告诉我了,当年买我家房子和店铺的人是你。”明杳偏头看着陈放,路边霓虹照进车厢,她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很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放目视前方车群许久,沙哑着嗓子开口:“杳杳,都过去了。”
明杳看着他,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陷入交替闪烁的霓虹灯里,光长长地拖着尾巴,然后落在他的眼睛里,在眼下落下小片阴影。
神情很颓。
明杳眼睛很酸,伸手去拽他衣角,难得和陈放使小脾气,固执地重复:“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过去。”
陈放把车停在路边,伸手捞过中控台上的烟盒,摸出一根衔在唇里,碍于明杳在车上,他还是没点燃烟,只含着烟含糊不清地说:“那会儿我以为你听见了磁带里的告白,却拒绝了我,所以即使做再多,我也不想让你知道。”
陈放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不用努力就生在罗马,年少唯一受的挫,就是以为自己喜欢的女孩不喜欢自己。
少年心气高,傲骨铮铮,即使背地里帮了明杳无数次,也不会开口告诉她,只沉默地用行动表达自己一腔赤诚的爱意。
明杳眼睫一颤,豆大的眼珠落下,她透过被雾气弥漫的朦胧视线,哽咽着声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陈放最见不得他家姑娘哭,她一哭,他就觉得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他吐掉嘴里的烟,双手捧起明杳的脸,温柔地吻去她脸颊挂着的泪,语气诱哄:“都陈谷子烂麻子的事儿了,你可别哭了,行不?”
明杳轻轻地嗯了一声,止住了眼泪,拿出手机问陈放:“你卡号多少?”
“你想做什么?”陈放有些好笑。
明杳睁着一圈红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他:“把钱还给你。”
陈放听了这话,笑得靠在座椅上,伸手捏了捏明杳脸蛋,语气吊儿郎当的:“把钱留着,爷不缺你那点儿零花钱。”
明杳抿唇哦了一声,脑袋耷拉下去,有点儿不开心。
陈放伸手,亲昵地点了点她鼻尖,笑道:“想要报恩?”
明杳点头,她总觉得陈放对她太好,她要是不做点儿什么报答他,良心有些不安。
“报恩也行——”陈放上身越过扶手箱,手放在明杳后颈轻轻摩挲,眼眸紧盯着她的眼,缓缓开口:“以身相许怎么样?”
明杳犹豫一会儿,红脸点头:“好。”
她答应的爽快,陈放着实愣了一下,虎口卡住她纤细脖颈,垂眼看她,眼神极具攻击性,紧锁住她的目光,沉声说:“你如果是真的同意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陈放要的从来不是一时兴起,他要的是明杳的一生。
明杳主动伸手牵住陈放,感受两人掌心相贴时的脉搏跳动,她看着他,脸颊很红,小声说:“我和爸爸说了,今晚不回家。”
陈放看她须臾,然后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启动车子前往附近的超市,两人买了不少菜和零食。
在要去排队结账时,陈放单手推着堆满食物的购物车,看着在明杳低头清点东西,懒洋洋地开口:“还有样东西没买。”
明杳抬眼看他:“什么?”
陈放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货物栏,低沉嗓音透着一股散漫的坏劲儿:“它。”
明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疑惑看去,仅隔两三米的货物架上陈列着包装各异的避.孕.套,她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扭头嗔怒地瞪着陈放:“陈放——!”
这人还不觉羞,推着购物车,拉着她的手走向货物架,然后用漂亮又修长的指节拿起一盒在她眼前晃了晃,一本正经地问:“喜欢什么味道的?”
明杳感觉到旁人看过来的暧昧目光,脸烧得滚烫,恼羞成怒地用手掐了下陈放虎口:“你烦死了。”
她那点儿力道对陈放来说,完全就是挠痒痒。
陈放低眉笑了声,把手里的包装盒放下,揽住明杳的腰,低下脖颈,在她耳边低语:“都喜欢?那就都买了?”
“……”
“一天一个口味,换着用。”
“……”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下章上航空母舰(?
第70章 70、动心
明杳几乎是逃似地跑出了商场, 陈放跟在她身后, 手拎着两大袋东西,步子懒撒,看着走在前面飞快的纤瘦背影,舌尖抵住下颚, 懒懒地笑出了声:“东西太重, 你都不帮你男朋友拎一下吗?”
明杳脚步一顿,抿唇犹豫几秒, 转身朝陈放跑来,伸手要接过他右手拎着的零食袋:“给我吧。”
“这个太重, 你拎这个。”陈放把装满花花绿绿方形盒的购物袋递了过来。
“……”明杳脸一红,瞪他:“自己拎!”
陈放见她气呼呼地跑远, 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在安静停车场回荡,落在明杳耳里, 撩拨得她心绪难平。
明杳坐在副驾上,揉了揉发烫的脸, 从始至终都不看陈放, 内心腹诽, 她喜欢了这么久的男神,怎么会是这么厚脸皮的人。
陈放上身越过副驾驶, 给明杳系好安全带, 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笑:“在想什么?”
明杳睁着一双安静的眼眸, 语气一本正经:“我在想, 有些人为什么脸皮这么厚。”
“那是你对你男朋友认识还不够深, ”陈放低眸看她, 笑得痞坏:“待会认识足够深了,就不会觉得我现在脸皮厚了。”
“……”
读懂他话里他意,明杳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绯红,又浮上脸颊,她移开脸,不看陈放,小声嘟囔:“我饿了,能不能快点回去?”
陈放知道她容易害羞,也不再逗下去,发动引擎,黑色大G如同一只苏醒的猛兽驶出停车场,开进车流不息的主干道。
从上次明杳来过他公寓住过一段时间后,陈放家里处处都充满了属于她的生活痕迹,玄关鞋柜里的白色兔子拖鞋,茶几上的多肉盆栽,沙发上的卡通阿狸抱枕。
让这个曾是陈放当做睡觉的地方,多了一丝家的温馨。
明杳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要拎过装着食物的塑料袋去厨房,被陈放握住手腕,她抬头看他,他说:“在咱家,不需要你下厨做饭,也不用你做家务。”
“那我做什么?”明杳莞尔,问道。
陈放视线落在桌上另一塑料袋上,唇角挑起散漫的笑:“今天就去把它们放在我房间的抽屉里,以后就乖乖地坐在一边玩。”
明杳脸红地嗯了一声,抓住塑料袋往怀里一塞,小跑进卧室。前几次来陈放公寓,明杳没能细细打量他的卧室,这次倒看得仔细了些。
陈放卧室和公寓装修一致,都是冷淡的暗色系,落地窗正对南城最繁华的CBD大楼,窗帘是黑色,床单是黑灰亮色,靠近落地窗一角放着落地衣架,上面挂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火焰蓝军装。
明杳蹲在床头柜前,拉开第一层抽屉,里面很空,只放了几只手表和一封信,头顶白炽灯的亮光倾斜而下,明杳看清信封上写着的字——致明杳。
她心跳了一下,手指颤抖地拿起那封已经泛黄的信封,打开它,少年遒劲有力的笔迹映入眼帘: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有点儿不合时宜,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不懂怎么去讨你欢心,也不知道如何令你喜欢我。”
字字句句,写满少年青涩又真挚的爱意。
“你可能会觉得写情书给你这事儿太土了,讲真的,我也觉得挺土的。虽然挺土,但这事儿很有仪式感,我的姑娘值得拥有。”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最初就觉得你这姑娘特可爱,说话也软软的,性格也软软的,然后一下子就软到我心坎里去了。”
“说实话,我挺羡慕谢嘉让的。这儿,插一句,也从小到达就没羡慕过别人,唯独这家伙很让我羡慕,我羡慕他能亲昵的叫你一声杳杳,而我不能。”
“尤文成问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我想了许久——只要是你,我都会喜欢。”
“讲道理,眼睁睁瞧着你一点点变得漂亮自信,我还挺自豪,不愧是我看上的姑娘。明杳,我这人没喜欢过什么人,你是迄今为止,唯一让我心动的女孩。”
“等你毕业,就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落款日期:二〇一三年十一月三日
……
时隔九年,这封被淹没在时光里的情书终于被属于它的主人看见。即使已经知道这封情书的存在,可远没有亲眼看见它时来得震撼。
明杳握着信纸的指尖发抖,眼睫一颤,豆大的泪珠落在纸上,字迹被打湿,变得模糊,她抬手去擦,可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拼命地往下掉。
她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儿,再细心一点儿,会不会发现年少时他看过来的目光,和她一样,藏着直白又浓烈的爱意?
明杳来不及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放进抽屉,拿着信纸就跑出了房间。
厨房灯光亮如白昼,陈放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修长漂亮的手握住菜刀,正低头切菜,背后猝不及防地贴上一片温软,他停了动作,回头看紧紧抱住他的明杳,无奈地笑:
“明老师,你主动也得分清……”
声音在看见身后人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戛然而止。
陈放放下菜刀,转身把明杳抱在怀里,抬手温柔地揩去她脸上泪水,问:“宝宝,你是水做的吗?怎么又哭了?”
“我…我看见这个了……”明杳举起手里的信纸,冲陈放晃了晃。
陈放看见她手里的信纸,愣了几秒,倏地笑出了声:“这就感动哭了?”
明杳轻轻点头,然后把脸贴在陈放胸口,听见他胸膛传来的跳动声,眼睫闭上,眼泪又掉了下来,小声说:“你能不能念给我听?”
“那你别哭了。”陈放嗓音透着些许无奈。
明杳吸了吸微酸的鼻尖,点头:“好。”
陈放拉着明杳走向客厅,抽出纸巾给她擦去脸颊上的眼泪,清了清喉咙,动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有点儿不合时宜,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不懂怎么去讨你欢心,也不知道如何令你喜欢我。”
“……”
明杳看着陈放,男人眉眼蕴着浓烈的情意,字字句句都很撩人,恍然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冬日的晚上,没有意外,听见了歌曲结束后,少年羞怯又直白的爱意。
一封情书念完,陈放看着明杳,暧昧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曾经所有的遗憾,在这一刻被填满,只余下无尽的感动。
明杳和他对视,小姑娘眼睫还沾着晶莹的泪珠,一双杏眼在敞亮的光线下显得澄清又无辜。
陈放喉结滚动,丢下手里的信纸,大手抚上明杳纤细脖颈,低头情动地吻她眼睫上的泪珠,沙哑着嗓音问:“晚饭改为夜宵,好不好?”
他的指腹在她那处薄嫩肌肤摩擦,指尖有着薄茧,带起一阵似电流的连串反应,带走了明杳的理智,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赧然地闭上眼说:“好。”
得到了明杳的允许,陈放也不掩骨子里对她的占有欲,虎口卡住她细弱的脖颈,强势地低头吻了下来,不同于平日的接吻,这个吻凶猛又霸道。
陈放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疯狂掠夺她胸腔里的氧气,她手欲挣扎,又被他捏住,两只纤弱的手腕被他攥紧,举向头顶,不容反抗。
明杳像才上岸的鱼,全身没了力气,顺势倒在了沙发上。
陈放手垫在她脑后,修长指节不时地揉乱她松软的长发,或是摩挲后颈那处娇嫩的肌肤,似触电的感觉一阵阵蔓延开来。
房间里开了灯,光线很亮,明杳眼睫颤巍巍地睁开,看见此刻陈放吻她时的神情,他的眼眸很黑,像被海水浸过的礁石,深邃又亮,眼神侵略又强势地锁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明杳感觉自己此刻像是置身于案板上的鱼,任由陈放动作,他温热的唇从她红唇移开,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吸吮,沉哑嗓音藏着笑:“宝宝,你好软。”
明杳红脸咬唇,声音微弱:“你…你别说话……”
“不说,做。”陈放恶劣地笑了声,再一次吻住她的唇。
明杳柔细的胳膊环住陈放脖颈,仰头承受他缠绵的吻,从年少到如今,她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一样心跳疯狂加速,连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充斥着对眼前人的紧张和期待。
陈放的吻从她唇移开,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被他亲过的每一寸肌肤就像着了火一样,滚烫得吓人。
从外回家后,明杳就只穿了一件木耳边的黑色打底衫,柔软的衣料被男人修长指节挑起,下一秒,她感觉到他她跳动难歇的心脏覆上一层温软。
房间安静,如鼓的心跳声越发明显。
明杳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像是整个人坐了一趟过山车,从高处往下坠落,眼前烟花炸开,然后落在眼前,受不住地呢喃叫他名字:“……陈放”
男人声音从她下方传来,气息很沉,压着欲望:“说你是水做的,还真是水做的。”
“……”
明杳红了脸,下意识并拢双腿。
陈放把她衣服放下,低头在她唇瓣轻啄了一下,问:“去房间,还是在这里?”
“房…房间……”明杳埋首在陈放肩窝,羞红了脸。
陈放到底也没想过就在这儿要了她,弯腰把明杳抱在怀里,大步走进卧室,脚勾住门,重重带上,把人往床上一放,长腿曲起,分开她纤瘦的双腿,单膝跪在床边,低头瞧她。
小姑娘白皙脸颊通红,杏眼漾着水光,眼神羞怯,把男人骨子里所有的坏因子都给勾了出来。
明杳被他瞧得脸红:“你别这么…看我……”
“我的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他语气特混。
“……”
卧室里没开空调,明杳肌肤泛起一层层小疙瘩,她下意识往陈放怀里缩了下,陈放顺势掐住她的脸吻了下来。
明杳闭着眼,感觉到陈放的唇缓慢游离往下,然后她感觉到一片热意吻住自己。
“陈…陈放……”明杳颤抖着声音叫他,“你…你别…别这样……”
陈放抬头看她,唇色水润,眼神被情.欲侵蚀,眼尾一线红,微喘的气音带着痞坏的笑:“为你服务,应该的。”
明杳仰起细长漂亮的天鹅颈,眸色迷茫地看着头顶放大的光晕,纤细指节紧紧扣住陈放的背,指甲陷入他的肉里,划出一道道醒目的红痕。
许久之后,陈放再次抬起头,低头和她鼻尖相抵,吻她脸侧,语气轻佻地问:“喜欢吗?”
“什…什么……”明杳理智还没回拢,迷茫地望着陈放。
陈放吻她唇,嗓音含着笑:“不急,慢慢来。”
“……”
到底顾念小姑娘是第一次,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即使兴致上了头,陈放还是耐着性子。他指节修长,因为常年拉小提琴,后来又进军校,指腹终是带点儿薄茧。
夜里很安静,只有客厅里空调外机的声音作响,窗户被凛风拍打着,发出轻响声,明杳意识朦胧,偶尔能听见窗外的一两声拉长的汽车鸣笛。
明杳强撑开湿润的眼睫,视线朦胧地看过去。
房间光线明亮,陈放侧身伏在床边,伸长手臂摸索,迷糊间,明杳早听见塑料袋抖动的“哗啦啦——”声响。
然后看见,陈放手里拿着一个小方盒,他扫了眼,起兴逗她:“草莓味的。”
明杳:“……”
又是一阵塑料纸撕扯的响音,她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头顶传来陈放低骂声:“明明拿的最大号,怎么他妈还是小了?”
“……”
“别动。”陈放箍住她的腰,伸手为她拢去微乱的长发,看着她问:“宝宝,可以吗?”
明杳看着他,心跳如鼓,脸红地轻嗯了一声。
他手臂撑在她脸侧,漆黑的眼紧锁住她,缓缓开口:“知道我确定自己喜欢你那晚,做了什么梦吗?”
“什么?”
“像这样。”
他笑了声,微微用力,明杳拧紧了眉,身体绷紧,贝齿咬紧了唇瓣,不敢动一下,颤音从紧闭的齿关溢出。
陈放也不好受,却克制住,低头爱怜地吻小姑娘的唇,手指在她心口安抚,语调诱哄:“宝宝,别紧张,我们慢慢来。”
第一次和一个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还是她喜欢了好久的男孩,明杳只觉心跳如鼓,似乎身体不受控制,往陈放怀里缩。
她眼角渗出的泪,被陈放温柔地吻过,问:“可以了吗?”
“……”她脸红点头。
横冲直撞后是低低的抽噎声响起,带着微弱颤音。
“是这儿吗?”他坏心眼地问。
她红脸不语:“……”
“这么浅啊。”
“……”
房间里的灯光亮得刺眼,明杳仰起头,迷离的余光捕捉到落地窗外,CBD高楼的灯火已熄,只有立交桥上的车灯从眼前层层掠过。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隔音不好,明杳听见了楼上邻居正在放的歌:
“周围已经一片漆黑
满足你的全部口味
让我们在温暖中依偎
感受现在的触摸
对你的灵魂说
You can do you want cause I love you baby……”
“靠近落地窗
眼角的余光
我都没用力你怎么那么痛 girl
Don‘t do it like brat 明明我都纵容
慢慢被放大的瞳孔 透着懵懂
就随着气温上升……”
低沉男声变得激昂,带着爆发力,陈放俯下身,滚烫薄唇贴近她的耳廓,气息湿润又暧昧:“现在知道我是怎么确定喜欢上你的吗?”
“……”
“在高中时的梦里,老子就想这么弄你了。”陈放含住她的耳垂,痞坏地笑道。
楼上的歌声还未停,房间气息暧昧,明杳被陈放抱着换了个方向,再次躺下,明明没开空调,又是一月的冷天,她身上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湿淋淋的。
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明杳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缩在陈放怀里不愿动弹,伸手推他:“陈…陈放,我困了…你…你出去……”
“怎么这么没良心?”陈放声音含着笑,语调散漫:“只顾自己舒服?”
“你别动,”小姑娘声音软软的,带着浓浓的疲意,“我…我真的困了……”
男人低头咬她唇,语气混的要命:“你睡你的呗,我们互不打扰。”
“……”
凌晨一点的钟声响起,明杳被陈放抱着去了浴室,再出来后,她还是被陈放抱在怀里,她闭着眼推搡他:“出去。”
“外面太冷了——”陈放只懒懒地回了一句,“里面暖和点儿。”
“……”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歌词出自《纵容》-Capper/LEG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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