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叶西杳最后是捂着嘴躲进屋的。
原本他很想叫邢恕进来洗个热水澡, 等雨停了再走。联盟政府那个总阁大楼又不在鹿城,要飞过去一趟,来来回回就是好几个小时, 邢恕那样湿漉漉地跑过去,很可能会生病。
但后来又没让邢恕进来了。
一来,这雨势大, 天亮都未必会停,逗留太久会耽搁行程。
二来,邢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用力地亲他,弄得他舌头发麻,嘴唇都肿了才放开。
叶西杳有点受不起邢恕的那股火气,总觉得今晚让邢恕进了屋,他就得遭罪,所以就没有再叫他进来。
不过叶西杳也没能放下心, 进了屋不久就想起自己应该给邢恕拿把伞,但那时候邢恕应该已经出了电梯。他就跑到窗台,顶着风雨往下望。
他以为邢恕会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但望了半天,楼下没看到人,远处的小区门口也一直一片漆黑,没看见车灯亮起。
干巴巴等了十几分钟后,叶西杳觉得冷得不行, 才把脑袋收回来。他确定邢恕没有从正门离开。
难道邢恕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了?
那他怎么会湿成那个样子。
叶西杳难得失眠了,一整晚都在想事情。
一会儿在想, 邢恕来找他以前都干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跑过来找他。
一会儿又想, 明天去了联盟政府,邢恕能不能把他的情况好好汇报, 人类会不会联合起来把他这个异类赶走?
虽然邢恕说他没有害过人,人类不会怕他。但叶西杳觉得那是一种安慰手段,毕竟他就算不害人,本质上也还是个魔物。
想着想着,天快亮了。
叶西杳实在一点都不困,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总觉得脑袋有点重,但没多想,在闹钟响起以前掏出了手机,给邢恕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什么时候出发?】
邢恕很快给他回复,说准备起飞了。
可叶西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按说邢恕要汇报的是叶西杳的事,难道不应该直接把叶西杳带过去吗?
邢恕光靠嘴皮子说,人家未必信他,有什么比让任务目标主动向联盟投诚更省时省力的汇报方式了呢。
叶西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邢恕,问邢恕:【需不需要我也过去一趟?】
结果邢恕只回了一个:【不用,你只需要在家乖乖等着我来找你。】
叶西杳撇撇嘴:【我不会等你的。】
邢恕:【不等我也找。】
叶西杳:【我跑。】
邢恕:【?】
附赠一个大哭的表情。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一段聊天,叶西杳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刚才那点忧心忡忡现在也荡然无存。
他收了手机,看了眼时间,离平时上班的点还早。他就去浴室洗澡。
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叶西杳吓了一跳。
他的魔纹竟然又开始躁动,已经默默爬到了锁骨,还有想要往脸上爬的趋势。
虽然他已经知道魔纹的躁动不是严重的事,但还是让叶西杳小小的紧张了一把。还好魔纹是在他没有出门的时候跑出来的,要是在公司里被人看到了,那就不好了。
叶西杳现在已经可以利用邢恕提供给他的力量来维持身体的能量平衡,所以在发现以后,立刻控制住了它们的生长速度,让魔纹重新蛰伏回小腹的位置。
叶西杳猜测,是他最近和邢恕的亲昵次数太频繁,获取了太多的力量,他有可能没完全吸收掉,这才导致魔纹不安分了。
反正现在都收回去了,叶西杳也就没放在心上。
出门的时候,他反复在镜子前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差池,就去上班。
周五的公司总是要轻松一些。
哪怕工作任务和平时一样繁重,但一想到即将迎来周末,大家心情就会好上许多。
只是叶西杳今天的心情比较复杂。
他丢了一半的魂在邢恕那里,不安和紧张一直挥散不去。
雨是在上午十点左右停的。
那个时候,邢恕差不多也应该正好到了总阁大楼。
乌云一散去,太阳紧跟着出来了。湿冷的气息终于不再缠着人,叶西杳心情稍微好一点。
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邀请了全部门的人周六一起聚餐。
名义是说上个月的奖金发下来了,要谢谢这段时间大家的照顾。
大家都答应了。
虽然他们部门人不太多,但要约在一起集体行动也不是容易的事。
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个人生活,离开公司以后,谁还想看见同事的脸?
但因为是叶西杳开的口,除了秦在以外,其他人想也不想就十分积极地点了头。
秦在其实也没拒绝,只是说:“我周六上午有个约会,晚上的时间还不确定。”
乔林川立刻揭穿他:“懂,就是去和美女约会,看对眼了就在一起,看不对眼就各奔东西。也就是说如果你到晚上还是单身,就来和我们聚餐,是这个意思吧?”
秦在热衷于谈情说爱也不是什么秘密,说好听点叫多情,难听点就是个花心浪荡子。他的缺点是永远在喜新厌旧,优点是对每一个“新”的约会对象都很投入,抱着要白头偕老的心情谈上一两周就腻。
“基本是这样,但……”秦在抱着手臂,装神弄鬼地说,“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众人一片沉默。
谁都不想和他搭茬。
毕竟在座诸位都是单身,最受不了秦在那副桃花不断的样子。
但叶西杳有替人家尴尬的毛病,就帮秦在接了一句:“这次是什么呢?”
秦在露出了“你真是个好人”的表情,说:“我这次是正儿八经相亲,家里安排,奔着结婚去的。”
叶西杳在听到结婚两个字的时候顿了顿,不等其他人发现他表情的变化,他就开口说了句:“那就是说你相成就去结婚,没成就来和我们吃饭。”
乔林川:“噗。”
陆蔻:“我们小宝真是聪明,会举一反三了。”
许星阳:“周六民政局开门吗?”
秦在盯着叶西杳,说:“小宝,你学坏了。你刚才那句话有调侃我的嫌疑。”
叶西杳:“没有的。”
秦在看他那副乖乖的样子就知道,他真不是像乔林川他们似的在开玩笑,就是纯粹问自己能不能去聚餐,也就不逗叶西杳了,认真回答:“不管我相亲成不成,都来和你们吃饭,但如果成了,我就得多带一个人,你介意吗?”
叶西杳当然不介意,果断说:“那你们一定要一起过来,我们到时候把吃饭地点发给你。”
秦在又问叶西杳有没有想好去哪里吃,叶西杳想了想,觉得自己以前出去吃的地方都不太适合聚餐,就说征求大家意见。
秦在表示:“要不干脆就去我相亲的地方。”
乔林川露出鄙夷的表情:“你偷懒也不是这么偷的,合着我们大家陪你一起相亲?”
“真不是,我约的人在望享城邦那儿,又不是只有一家餐厅,鹿城所有商圈就数那里最热闹,聚餐挺好的。”他问叶西杳,“小宝去过那儿吗?”
叶西杳摇头。
“我靠,望享城邦。”乔林川差点没跳起来给秦在一巴掌,“你他妈想把孩子吃穷啊!”
陆蔻也不同意:“望享的消费太高了,小宝这次的奖金看着是多,但也经不起我们这么多人去里面吃一顿。”
许星阳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他有点想去那个什么望享城邦。
秦在说:“那有什么,刷我的卡。”
叶西杳:“不行,明天一定是我请客的。”
秦在笑了笑:“你可以请我们吃个下午茶,我请你们吃晚饭再喝个小酒。我经常在望享消费,各种店的各种卡我都有,不让你破费了。”
望享城邦其实是一个超大型的娱乐购物城,但和一般的商城不太一样的是,它里面只入驻高奢品牌,餐厅有一个算一个全得过奖,好不好吃另说,但价格一定很贵。
秦在提议去那里,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好在那儿约会,主要也是因为部门的人难得聚一次。
上回本来要去酒吧,因为邢恕在,搞得谁也没喝尽兴。秦在有望享里一家酒吧的会员,存了不少酒在里面。他反正是不太在乎钱的,所以就做好了请客的心理准备,想带大家一起去潇洒一把。
殊不知,叶西杳请客的决心比他还重。
叶西杳先是谨慎地问了一句:“去里面吃饭要花多少钱啊?”
乔林川吓唬他:“宝,咱不去。那里吃饭没个十万别想跑。”
秦在推开乔林川:“滚,你怎么不再往高了说?简单吃个晚餐人均也就一千左右,有些特别贵的餐品我们不点就是了。要是不想刷我的卡,可以AA。”
许星阳是真想去那里开开眼界,但也觉得花人家刚毕业的大学生那么多钱不太好,哆哆嗦嗦说了句:“对对,咱们AA吧。”
叶西杳说:“不A,我请。我没去过那里,也想去一次。”
他不是逞能,虽然人均一千对叶西杳来说稍微有点贵,但他是舍得的。
大家不知道这次聚餐是给他庆生,只以为他是拿了奖金高兴,所以想给他省钱。
可是叶西杳想的却是,这是他二十二年头一回和朋友们一起过生日,他愿意花钱去见见世面。
这件事最终的商议结果就是,聚餐地点定在了望享城邦,由叶西杳请客。
但秦在被乔林川和陆蔻联合揍了一顿。
秦在有苦说不出,他主要是没想到叶西杳执着于请客。最终只能说:“怪我怪我,那下个月部门伙食费我一个人包了,还有,明晚喝酒算我的,谁也别掏钱。”
看他认错态度良好,大家才放过他。
叶西杳在他们的打打闹闹中,默默掏出了手机。
他很想给邢恕打个电话。
想问邢恕“汇报”如何了,也想问邢恕,明天能回来吗。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收起了手机-
周六这天晴空万里,是叶西杳最爱的天气。
邢恕没有联系他。
也许是联盟政府对叶西杳的事情还有顾虑,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邢恕没有回来,也没主动告诉他结果。
好在叶西杳早已做好准备,他本来也不是个急性子,不管联盟政府那边给出什么样的态度,他都要好好地过完今天的生日。
他和乔林川等人是在下午四点左右碰面的。
传说中消费高昂的望享城邦比叶西杳想的要热闹,人来人往的。
“有钱人真多。”乔林川感慨了一句,他指着某个品牌的巨大落地窗,说,“我听说在那里订制一套西装,七位数。”
叶西杳咋舌:“好贵。”
陆蔻又给他指另外一边:“那个品牌也厉害,当他们的会员得先验资,没个上亿身家进不去,好像会员费每年五十万。”
叶西杳问:“什么都不买也要交钱?”
陆蔻说:“对。”
叶西杳:“我不懂有钱人。”
乔林川:“我也不懂。”
陆蔻:“我也不懂。”
许星阳:“我也不懂。”
秦在:“你们想进去逛逛吗?我是会员。”
众人:“……”
秦在今天相亲失败了,所以来的也早。但他脸上看不出相亲失败的遗憾,问他为什么没成,他也只是说:“没缘分呗。”
他成了半个导游,带着叶西杳他们在里面逛了好一会儿。
但叶西杳对那些奢侈品牌毫无兴趣,总是分心看手机。
陆蔻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凑过来笑着问:“你还约了别人?”
叶西杳摇摇头:“没有的。”
陆蔻却没放过他,又说:“今天怎么没叫邢恕,你们不是关系挺好吗。”
叶西杳:“他有点事。”
陆蔻:“哦,所以不是不想叫,是他来不了?”
叶西杳不明白陆蔻这么问的原因,只是点点头:“嗯。”
“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你想他来吧?”陆蔻笑起来,“想就给他打个电话呗,见不了面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叶西杳一愣:“我……”
陆蔻故意不给他说完的机会,转身就跑去找秦在,说:“你有那家的会员吗?我想逛他们家很久了!”
众人风风火火又跟着秦在往某个品牌的门店里扎。
叶西杳站在门外没动。他把陆蔻的话听了进去。
他确实是想见邢恕的。
叶西杳不认为自己是多么有仪式感的人,虽然把大家约出来一起吃饭,但也没有明说是自己生日。
况且他和邢恕不久前才见了面,按说少见这一回也没关系。
但就觉得少了邢恕,心里空空的。
陆蔻说得对,见不到人,听听声音也是好的吧。
所以他就给邢恕打了个电话过去。
叶西杳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邢恕不会接。毕竟他不清楚邢恕在另一个城市正在忙什么,就算不接也情有可原。
可邢恕却接了,而且接得很快。
“喂?”
邢恕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叶西杳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压下了一阵悸动,小声问:“你还在忙吗?”
邢恕许久没说话,但喘气声音很重,感觉像是特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开口回答:“嗯,有点。”
叶西杳没有追问,怕从邢恕那里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比如人类不能接受一个魅魔的存在,要赶走他之类的。
这种事情,能够晚一点听到,就尽量晚一点。
叶西杳只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邢恕又短暂停顿,才说:“还不知道,怎么……你遇到麻烦了?”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急迫。
“没有。”叶西杳赶紧说,“我今天请大家一起聚餐,在一个叫望享城邦的地方。这里的餐厅好贵。”
叶西杳想说的才不是这里的餐厅很贵,他是想说,这么好的地方,想叫邢恕一起来。
邢恕说:“吃的哪家。”
叶西杳报给他听,问:“你要来吗?”
“我来不了。”邢恕又喘了喘,“想来,但离得太远。”
叶西杳说:“也是的。”
邢恕:“你特地打电话来,只是说这个?”
叶西杳:“嗯。”
邢恕自然以为叶西杳是想旁敲侧击打听联盟政府的态度,但他这边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实在无法给叶西杳什么好消息:“联盟这边,你再等我几天。”
叶西杳有些失落:“还要好几天啊?”
他以为是像工作汇报一样,开个会就结束了呢。
邢恕:“我尽快。”
“邢恕,我好像有点……”
叶西杳还想在和邢恕说点什么,忽然,对面传来很大的一声雷鸣。
轰隆一下,把电话这头的叶西杳耳朵都震麻了。
下一刻,手机忽然就挂断。
叶西杳话都没说完,只看到通话结束的标识。他蹙了蹙眉,打回去,那边关了机。
没一会儿,陆蔻他们出来了。
“差不多到时间吃饭了吧,走走走,我都饿了!”许星阳吆喝着就要往餐厅去。
叶西杳预订的是六点的座,现在五点半,确实也差不多了。
但他的心思一直飘忽着,反反复复给邢恕打回去都没人接。他问陆蔻:“蔻姐,打雷的时候,手机会突然关机吗?”
陆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机屏幕,表情变换了一下,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暴雨天气信号不好也是有可能的嘛,我每次遇到打雷都会关电闸,甭管有没有用,反正心里有个安慰。”
叶西杳将信将疑:“嗯嗯,那应该是受到那边的天气影响。”
陆蔻笑着点头:“咱们先吃饭,等会儿说不定就好了。”
叶西杳:“嗯,我等会儿再打。”
这顿饭比大家想象中吃得还要好,不管是从餐厅氛围环境,食材新鲜度还是服务水平,都没话说。
叶西杳一边吃一边就在想,有机会要带邢恕过来。虽然这里的口味未必是最好的,但是在这里吃饭,人的心情会很好。
除了结账的时候。
叶西杳倒还好,他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刷卡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但许星阳和乔林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是,什么东西服务费15%?!”
叶西杳笑呵呵的:“吃高兴就好啦。”
反正他这会儿很高兴。
因为他收到邢恕的短信了。
和他猜测的一样,邢恕的手机是因为打雷的缘故,不小心关机的。他说他现在换了一部手机联系叶西杳,让叶西杳不用担心。
叶西杳:【你这次不要淋雨了。】
邢恕半晌才回了一条:【我尽力。】
叶西杳觉得他又在开玩笑。
淋雨这件事哪还需要尽力,找个屋子躲起来不就好了。
他懒得和邢恕耍嘴皮子,就没理邢恕。结果邢恕又给他发了一条:【已经吃完饭了?】
叶西杳:【嗯,没有你的份。】
邢恕:【下次补给我。】
叶西杳:【你没机会了。】
邢恕:【有的,宝宝给个机会。】
不等叶西杳回,邢恕又发:【现在回家?我给你叫车。】
叶西杳正在打字,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站在他旁边的陆蔻却看得很清楚。
陆蔻说:“怎么样,他要来?”
叶西杳一愣,手上动作停下,耳朵热起来:“没有,他不来。”
陆蔻耸耸肩:“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我以为某人要赶过来了呢。”
叶西杳:“他在外地。”
陆蔻:“只要有心,他在外星也能赶回来。”
叶西杳想了想:“不会的,邢恕没有那么馋。”
陆蔻看着他,摇摇头:“哎哟,哎哟。”
她不去和叶西杳纠结邢恕的问题了,看了一眼账单,开始苦口婆心劝叶西杳,“以后啊,你就算拿再多奖金,也不要破费。这顿饭花了这么多钱,姐心口疼。”
叶西杳安慰说:“没事的,我觉得很值啊。这是我第一次和朋友过……来这种高级餐厅吃饭,很享受。”
“享受是享受了,钱就跟烧了一样。”一旁的乔林川听见了,含恨瞪着秦在,“都他妈怪你提议,非得来这种地方。小宝刚工作一个月,赚点钱容易吗?”
秦在赶紧赔笑:“我的错我的错,走吧,我请大家喝酒消消火。”
见大家都很兴奋,叶西杳自然也没有拒绝。他也知道那个酒吧他消费不起,所以秦在要包揽消费,他也不忸怩,就答应了。
叶西杳顺手就给邢恕回了一条消息:【秦在哥要带我们去一家很厉害的酒吧,我先不回家。】
邢恕这次没有回他。
可能又打雷了吧。
秦在带他们往酒吧走的时候,给他们疯狂拔高期待值:“我们要去的那家酒吧是会员预约制,每天入场人数有限,我预约的时候已经是最后几个位置了。不夸张地讲,去那儿的全是名人,说不定还能遇到明星。”
许星阳嘿嘿一乐:“那我们也是名人了?”
乔林川:“我们不算,但小宝算。”
叶西杳:“我?”
乔林川:“咱们之前那个直播账号的粉丝都是冲着你关注的,你也是全网百万粉丝的大主播了,还不算名人?说不定去了酒吧还能遇到你的粉丝呢。”
叶西杳早都把直播的事放到脑后了,如今再提起,他也没把自己当成什么主播,对他而言,当时自己只是完成了一项工作而已:“哪有粉丝,不会遇到的。”
有些话就是不能说。
他们去了那酒吧,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几个叶西杳的“粉丝”。
说是粉丝也不算,只是几个手里头有些闲钱,平日里爱看直播打发时间的公子哥。他们那天偶尔看到了叶西杳的直播,被叶西杳的神颜所震慑,送了些礼物,也记住了叶西杳的脸。
今天在酒吧遇到叶西杳,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意外之喜。
他们当即为叶西杳开了一瓶全场最贵的酒。
与此同时,一个移动摄像头靠近了叶西杳。
叶西杳呆呆看着拍向他的摄像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酒吧和上次他们去的清吧不一样,灯红酒绿的热闹把每个人的脸都给映出了不同寻常的兴奋。
叶西杳还没有适应这里面的节奏,就忽然被围观。
“这酒三十几万一瓶,谁开一次,谁就是全场焦点。”秦在给叶西杳说明了一下现在的状况,指了指大屏幕,“他们为你开酒,现在你成焦点了。”
叶西杳的脸完全出现在酒吧舞台上那个高清的巨型屏幕上。
全场突然安静了片刻。
DJ也很识时务地把音乐停下。
全世界仿佛都在看向屏幕上的那个人。
三秒钟后,整个酒吧人声沸腾,音乐再次响起。
原本只有几个人的卡座,很快就围满了人。他们都是来看叶西杳的。
而最离谱的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又有不同的人为叶西杳开了五次那个最贵的酒。只为了让他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叶西杳一开始只是新奇,后来就感到负担重重了。随着靠近他的人越来越多,叶西杳越发觉得这热闹不适合他。
他不断看向旁边的乔林川和陆蔻,想用眼神示意自己想离开。
然而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喝嗨了。
陆蔻直接跑到舞池跳了起来,完全接收不到他的求助。
叶西杳只好找借口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偷偷溜走。
一路上有很多人都在看他,叶西杳没敢回头。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跟了上来,只顾着往前挤。
酒吧里每个人都相互摩肩擦踵着,根本没有一个喘气的空间。叶西杳越发觉得热起来。
这种热不是温度升高,也不是心情兴奋所导致。
就是单纯的热。
叶西杳没喝多少酒,意识很清醒,但随着这种越来越热的感觉,他的头脑开始昏沉。
就在距离洗手间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时,有人忽然追了上来,在他耳边询问:“需要帮忙吗?”
听秦在说,这家酒吧因为是会员制,又要实名预约,所以里面不乱。这也是他们敢把叶西杳带进来的原因。但不乱,只是代表里面的人不会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搭讪还是很常见的。
叶西杳尽可能和旁边的人保持距离,看向对方,礼貌拒绝:“不用,我只是想洗个脸。”
那人却惊讶地抽了口气:“你的头发……”
叶西杳不解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头上有东西,抬手一摸,瞬间错愕不已。
他的头发,正在变长。
是的,正在。
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那人估计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就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刚才还是黑色,怎么褪色了?”
叶西杳猛地抱住头,脚下生风,跑进了洗手间。
所幸这家酒吧的环境卫生很不错,洗手间很大,干干净净,也没有异味。
叶西杳在几个男人好奇的目光中,迅速钻进一个隔间,锁上门,大气都不敢喘。
头发怎么会突然变长?
叶西杳试图抑制住这种变化,可是没有用。他抓着发梢,眼睁睁看着它们从肩头垂落,染黑的那一部分在几分钟后就被银白色的新发取代。
银色长发像一片月光洒下,在超过腰的位置时,叶西杳终于让它们停了下来。
可是他没办法把它们变回去。
更糟糕的是,他的尾巴也冒了出来。
太不对劲了!
他明明已经隐藏好了自己的气息和魅魔的体征,在力量充足的情况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受控制的情况呢?
除非……
他的力量又失衡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干啊!
叶西杳找不到思绪,他也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这个问题。
他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
他甚至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小小的隔间。
如果是平日里,叶西杳还可以偷溜,因为绝大多数人还不认识他。
偏偏是在这个酒吧,偏偏是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长什么样子之后!
如果叶西杳以这个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他不是人类的秘密也就势必会暴露了。
叶西杳慌了,乱了,手足无措,抱着脑袋所在角落。
可是他知道,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乔林川他们肯定会找他。
为什么是今天?
他只是想要简简单单过一个生日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知道自己在隔间里待了多久。
突然有人敲门。
叶西杳紧张地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敲门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十分执着。
叶西杳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扯它们。他很不可理喻地想把它们拽断,好像这样就可以躲过一次在劫难逃。
“开门。”
当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叶西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怎么会是他?
叶西杳怕自己弄错,小心翼翼开口:“邢恕?”
邢恕听到叶西杳的回应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找了叶西杳许久,最终只剩这间隔间。如果在这里的人不是叶西杳,邢恕恐怕会直接掀了这家酒吧。
所幸,叶西杳没事。
“乖宝,给我开门。”邢恕压下声音,也压下他的心急如焚。
叶西杳乖乖给他拉开一点缝隙,邢恕一个侧身便挤了进来。洗手池那边有几个男人探头探脑好奇地看过来,随即露出了几分自以为看破的下流笑容。
门再次被关上。
这个小小的逼仄的格子间里,容纳叶西杳一个人很轻松,但再加一个邢恕,就实在拥挤。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邢恕是不想说,叶西杳是说不了。
唇与唇也不知怎么就贴在了一起,交缠不休,许久才分开。
叶西杳从慌乱中脱离,发现邢恕今天竟然又是一身湿漉漉。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来,邢恕先一脸惊怔地问:“你的头发?”
叶西杳觉得邢恕可能得了什么亲吻上瘾综合征,好半天喘匀了气,告诉邢恕:“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邢恕的目光落在那头银色长发上,手指卷起一缕,抵在唇边:“好看。”
叶西杳恼道:“不好看,我现在出不去。”
邢恕一点都不急:“那就不出去了,在这里待着。”
“这里是洗手间。”叶西杳把自己的头发抢回来。
邢恕慢条斯理地把手绕到他的背后,往下摸到了那条活泼可爱的小尾巴,哑声说:“挺干净的。”
叶西杳本来还为邢恕的突然到来感到惊喜,结果发现邢恕根本就是来添乱的:“……你认真一点。”
邢恕说:“我很认真。和你在一起,我待哪儿都行。”
叶西杳不说话了,把尾巴和头发都从邢恕手中抢走,闷闷不乐。
“我错了,对不起。”邢恕亲亲他的嘴巴,哄说,“我带你出去。”
“怎么出去?外面到处都是人,我的头发肯定会被发现的。”叶西杳觉得邢恕根本就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邢恕却抵着他柔软的肚皮蹭了蹭,说:“只要……不会发现。”
叶西杳没听清:“什么?”
邢恕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重复:“只要给你足够的魔气,你把它们收回去,就不会被发现。”
“……”
足够的魔气?
怎么给?
邢恕看着叶西杳,手揉向了他的腰:“要么?”
叶西杳咬着嘴巴,思考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暴露尾巴和头发,但只要魔气够充足,肯定是有办法把它们收回去的。这个毋庸置疑。
只是……
“外面有人。”叶西杳悄悄说。
邢恕:“嗯,所以我们要小声一点。”
叶西杳:“……”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邢恕才不管他是不是这个意思,又一次凶巴巴地亲了上来。他的动作莽撞又生猛,叶西杳根本推拒不了,软绵绵地松开了力。
他有点紧张,邢恕的手感觉得出来。
“宝宝,放松。”
“……放松不了。”叶西杳咬着唇。
邢恕想了想,和他聊起天来,转移他的注意:“下午给我的那通电话,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叶西杳一怔,下意识开始回想那通突然挂断的电话。
“你说你‘好像有点’什么?”邢恕给他一个提示。
叶西杳刚要开口,邢恕便趁机动作。叶西杳分开的唇齿倾泻出一声哼吟:“你怎么这样!”
邢恕笑说:“我怎样?”
叶西杳不想理他了。
邢恕又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叶西杳沉默。
邢恕说:“你是不是想说,你有点饿了。”
叶西杳掐着他的手臂,颤声说:“不是。”
邢恕自然知道不是,但还是逗他:“别骗我,你肯定是饿了,所以才会长头发,长尾巴。”
他摸着叶西杳的尾巴尖,随着身体动作,一点点亲吻它,“饿了就吃,管饱。”
“不是,我真的不饿。”叶西杳继续否认。
邢恕的眉眼敛下,苦笑着抱紧他。
叶西杳又说:“我原本要说,我好像有点想你。”
邢恕身体猛地一僵,挺直了背:“什么?”
叶西杳被他的动作带动着,整个人差点悬空,失去平衡只能踩在邢恕的脚上:“……没听见就算了。”
“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不能算了。”邢恕放轻动作,吻着叶西杳的后颈,“我也想你,想得要疯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叶西杳浑身上下哪儿都是软的, 挨着他的身体就像碰到一块滑嫩的软豆腐,稍一用力就能将他捣碎。
当然了,邢恕是不敢弄伤他的, 所以动作尽可能小心翼翼。在这间狭窄的格子间里本来也施展不开,只能相互抱紧了索取着一点甜腻的气息。
随着获取的力量变多,叶西杳的头发果真慢慢收了回去。但尾巴还被邢恕拿捏在手, 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摸完又捏,捏了又亲。可怜的小东西长在叶西杳身上,哪儿也去不了。它一颤,叶西杳浑身上下也跟着颤。
等两个人都喘匀了气歇下了,邢恕将人抱起来,手托着叶西杳的软处,让他双腿架在自己腰上,手指围着尾巴根打圈, 笑着说:“你们都长这个?”
叶西杳不知道他说的“你们”是说所有魔物还是单指魅魔。
魔物有很多很多种,魔与魔之间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猫狗的区别还大。
如果是前者,叶西杳还能回答说“没有”,不是所有魔物都长尾巴。有些魔物甚至连眼睛鼻子耳朵都没有,只是一团泥巴状的血肉。
但如果是后者,叶西杳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没见过别的魅魔,理论上说是都长的。
邢恕看他半天不说话, 咬了咬他的耳朵,手指顺着尾巴又摸了下去。
叶西杳立刻绷紧身子:“我饱了。”
邢恕说:“再吃点, 免得待会儿头发又长出来。”
叶西杳箍着他的脖子,用力摇头:“不会的。”
“难说。”邢恕亲亲他颈侧, 一手从叶西杳的脊椎摸上去又划下来,引起一阵战栗, “尾巴不是还在?”
叶西杳控诉:“那是因为你拽着它。”
邢恕:“你收回去试试。”
叶西杳确实试过了,但他发现自己不是收不回去,而是尾巴稍有一点动作,邢恕就握得更紧。
他一巴掌拍在邢恕肩上,疼得自己手心发麻:“你耍赖。”
“好吧,我的错。”邢恕给他吹掌心,装模作样地道歉,又说,“先别收回去,我再摸摸。”
“你好奇怪,尾巴有什么好摸的。”
叶西杳不理解邢恕为什么不讨厌自己这种不人不魔的身体特征。反正他自己并不喜欢。
无论是头发还是尾巴,他都恨不得把它们藏得好好的。
“尾巴是你的一部分,你在我面前把它露出来,就是舍得把你那么多的小秘密透露给我一个了,我当然要细细研究。”邢恕说。
叶西杳下意识反驳:“我不是故意露出来的。”
邢恕:“但我已经看到了。”
“你看到就看到,不要一直摸了……”叶西杳扭过身想去抓邢恕的手指。
邢恕反将他的手扣住:“你总在别人面前把自己藏起来,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什么都别藏了。别管是尾巴,还是头发,还是你身上的任何小秘密,都露给我看……我不仅要看,要摸,还要亲。你不同意也不行,不让我弄尾巴,我就弄别的地方。”
叶西杳听到他的话,抿了抿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里像是羽毛挠过,抓得他心痒。
邢恕抓住这时机把他摁在一旁的置物台上吻他,两个人的灵魂通过身体的碰撞挤压再次纠缠在一起。
就在这时,酒吧舞池那边原本节奏感十足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忽然夹杂了一些尖叫吵闹。
叶西杳的感官都比常人敏锐,立刻发现了不对劲。他推了推邢恕:“外面有点不对劲。”
邢恕追着他的嘴巴亲上去:“不管他们,再弄会儿。”
“我听到……唔……有人……”叶西杳的舌头都被吸得发麻,晕头转向中,忽然就听见很大的一声爆破音。
这下,邢恕也听见了。
黏糊的唇齿分开,叶西杳有些紧张地从置物台跳下去,耳朵贴到门缝听了一下:“邢恕,你听听是不是枪声?”
叶西杳对枪的认知还停留在电影电视剧里,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他只是听见砰砰的声音就感觉像枪声。邢恕应该也算是半个警察,肯定懂这个,叶西杳就看向邢恕。
“不是枪声,什么东西爆炸了吧。”邢恕丝毫不慌,先帮叶西杳整理好衣服,又擦了擦他唇边的一抹濡湿,才说,“你衣服湿了,得换一件。”
他来的时候就满身是水,不知道从哪儿淋湿的。刚才和叶西杳纠缠那么久,自然也把叶西杳弄湿了。
叶西杳却顾不得这个:“好像真的出事了,我听见有人叫救命。”
邢恕看他要跑出去,就拉住他的手:“酒吧就是这样,人喝多了什么臭德行都管不住,所以下次你再来这种地方得叫上我,知道吗。”
叶西杳无奈:“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个。”
邢恕耸肩:“走吧,带你去看看这个现成的案例。”
推开门的时候,他们发现洗手池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估计都去看热闹了。
叶西杳在镜子前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已经恢复如初,这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走廊那边的舞池处音乐彻底停了,只剩下人群的尖叫。
叶西杳和邢恕对望一眼。
“不像一般的闹事。”邢恕沉吟少许,道,“你留在这儿,我去处理一下。”
他说的是处理一下,意味着他肯定得管这事儿了。可叶西杳有点怕。
“万一他们真的有枪怎么办。”叶西杳使劲往走廊那头瞧,但只看得见人头攒动。
邢恕笑说:“鹿城禁枪,除了警察,一般人除了玩具枪,最多也就拿把劣质玩意。”
叶西杳却抓着他的手没放。
邢恕低头,在他嘴上又偷亲一口:“担心我啊?”
叶西杳点头:“担心,子弹会打死人的。”
邢恕总被叶西杳那种坦率直白的眼神给勾得走不动道,重重叹了口气,抱着叶西杳原地转了几圈,吊儿郎当地笑起来:“那你可放一万个心了,我命硬得很。只有一种情况下我才会死。”
叶西杳问:“什么?”
邢恕轻轻放下他,但身体紧紧贴着叶西杳,在他软乎乎的肚皮上蹭了一下,烫得叶西杳一抖。才说:“你叫我去死。”
叶西杳愣住,但邢恕已经很快松了手,快步奔向了吵闹喧哗的源头。
明知道邢恕可能是在调侃,也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叶西杳为他这句话,在原地呆了半分钟有余-
酒吧里确实有人打起来了,但不是喝醉了酒起纷争。
邢恕抓了几个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有人“疯了”。
之所以说是疯了,而不是醉了,据说是因为那人是从酒吧外面冲进来的。他拿了把铁锤——虽然很离谱,但确实就是铁锤——冲进来以后乱砸一气,最后甚至把舞台上那面巨大的屏幕也给砸坏了,DJ的调音台更是没能幸免于难。
但那个疯子不伤人,他只是砸东西。
玻璃爆炸后溅出来的碎片割伤了一些人,现场留下零星血迹。就算是这样,大家居然还是不跑。
邢恕感觉不太对,目光往酒吧出口方向望去,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他蹙眉,趁着酒吧众人都在围观疯子的时候,往门口跑去,想查探一下情况。
几分钟后,邢恕跑回到了原地。
他明白了,不是大家不想跑,而是通往出口的路径“消失”。
看来这个疯子也不是疯,要么他已经被魔种附身,要么就干脆就是恶魔变的。可以制造人类无法打破的幻境困局的魔物,力量不会太低。
邢恕左手的戮魔阵蠢蠢欲动。
“我操……邢恕?邢恕!”
人群中有人叫他的名字。
邢恕看过去,是乔林川等人。
他们都躲在卡座角落,离那发疯的人不算太近。看起来酒都已经被吓醒了。
邢恕走过去,确认他们都没有受伤。
他们问邢恕叶西杳在哪儿,邢恕只让他们管好自己。乔林川说:“电话打不出去,连报警都没办法。这酒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信号都没有。”
秦在的脸色有些尴尬:“这儿平时管理挺严的,今天居然让一个疯子闯了进来。对不住,我不该带你们来。”
邢恕看他一眼:“你是不该。”
秦在自知理亏,但又觉得邢恕看他那一眼比一般的抱怨更多了一层冷厉。
没人去问邢恕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来。他们只关心这疯子什么时候离开。
但就在邢恕站到他们旁边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那疯子掉转目标,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手里的铁锤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一把刀。
人群再次尖叫,大家都下意识往两边让开。这恰恰让疯子更肆无忌惮了。
邢恕躲都没躲,直接迎着对方走上去。在乔林川等人惊恐的喊声中,他一把掰断了那把刀,掐住疯子的脖子摁在地上。
不费吹灰之力,简单得有点像场彩排了无数遍的情景剧。
周围静默一片。
酒吧里上百人为邢恕鼓起了掌,喝彩声一阵又一阵。他制服凶徒的英姿成了大家今晚最猛的一杯酒,所有人都好像醉了,狂欢起来。
只有邢恕的脸色很冷。
酒吧的出口还是没有明朗,他手里这个轻而易举被压制疯子恐怕只是个幌子。
戮魔阵没有从疯子身上感受到半分魔气。
邢恕抬头,在旁边的人群中一扫而过。
在哪里?
那只故意引起骚乱的魔物呢?
它总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让邢恕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一次风头吧?
“我靠,这男的好厉害,他徒手抓刀你看到没有?”
“吓死我了!我刚才还以为要死人了呢。”
“你别说,这疯子是真的找死,全场那么多人,他非选了个一看就很猛的。”
“别他妈看热闹了,谁手机有信号,赶紧报警啊!”
“这破酒吧,老子再也不来了,关键时刻一个安保都没有,大爷的。”
就在这时,邢恕的余光中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它趁着所有人都在围观邢恕的时候,径直跑向了酒吧出口的方向。
而它的手里还抓着一个人。
是叶西杳。
邢恕目光几乎烧起。
操!
他一拳砸晕了还在地上挣动的疯子,起身往出口方向跑。
这次出口没有再消失,他确实跑了出去。
但一跨过魔物制作的幻境,邢恕发现自己竟然置身这栋楼的天台。
这魔物非同一般。
邢恕的脑子里闪现出无数可怕的画面。
叶西杳受伤,叶西杳被杀,叶西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跑到一半,重重摔了一跤,从未如此狼狈地爬起来,毫无方向地四处寻找。他不敢大声喊叶西杳的名字,因为魔物一旦知道了某个人类的名字,就很容易利用这个破绽,侵入对方的意识。
在这一刻,邢恕已经忘了,其实叶西杳也是个魔物。
不喊叶西杳,那一声声的名字就变成了刀片含在嘴里,上不去下不来。邢恕竟是感到喉咙里有血,一股一股往外涌着。
害怕,畏惧。
他曾经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情绪,在这一刻叫他吃足了苦头。
天空又下起了暴雨。
太奇怪了。
白日里晴空万里,就在几分钟前也一直是个晚风轻柔的温暖夏夜。但就在邢恕跑出来以后,狂风刮过,闷雷乍响,随即就是瓢泼大雨。
毫无疑问,这雨一定是针对他的。
从前两天开始邢恕就发现了。
那天,他从安全局出来,想去找叶西杳,告诉叶西杳他收到了联盟政府的密函,要求他及时汇报任务。
其实叶西杳是个魅魔的事情,邢恕已经做了详细的总结,有充分的理由证明叶西杳的无害。
但前提是叶西杳不饿。
魅魔的存在实在太特别了。一想到骆以极说,要让叶西杳帮忙“净化”别人身上的魔气,邢恕就觉得烦躁。他得用别的办法向联盟政府保证,叶西杳绝不伤人。
所以邢恕在他的汇报中强调,他本人可以作为叶西杳的“监护人”。只要他不死,他就会保证叶西杳不害人。
可这个汇报需要技巧——他不能让联盟知道,他已经爱叶西杳爱得要死。
否则这个汇报就不作数了,任他说得天花乱坠,旁人都只会觉得他在徇私。
邢恕觉得这件事不能由他单方面决定,因为上报给联盟是有风险的。
所以他思来想去,才决定去找叶西杳,想把这事儿和叶西杳商量一下。
如果叶西杳愿意让他汇报,他就汇报。不愿意,那就拖着,拖到有了更好的办法再说。至于用同样的方法去净化别人身上的魔气,想都不要想。
可是他在去找叶西杳的路上,车子忽然在雨里失控,冲出了高架。
邢恕跳车避险,结果又被困在雨中,接连遭遇了好几次直冲面门的闪电。
要不是邢恕反应够快。他要么被雷劈死,要么触电身亡。
一种要命的预感袭遍全身,他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什么必死无疑的麻烦。
等他赶到叶西杳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原本想,要不算了,别见了。去联盟的事情不行就再拖一阵。
可是叶西杳给他打开了门。
叶西杳看起来应该是想要快点得到结果,所以邢恕便不拖了。他在一大早就坐上了去往联盟政府的直升机。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阵雨跟着他走了。
邢恕根本就没有抵达联盟政府。
直升机在一阵飓风中迫降,邢恕徒步走出一片山谷,今早才抵达最近的一座城市。
邢恕现在已经完全确认了,躲在暗处的那个恶魔是在找他,或者说,是想杀了他。
可杀他就杀他,为什么要带走叶西杳?
邢恕撑起身子,继续在雨中寻找叶西杳的身影。终于,他在某个角落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一个小小身影。
邢恕心头一震,朝那里狂奔。
别死掉,不要死掉。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叶西杳走出来的时候,酒吧里虽然还是混乱,但大家都冷静了下来。手机刚有点信号,就开始报警了。
乔林川一看到他就跑过去,其他人也跟着围了过来。
“我的天啊,你刚才没看见那那一幕,太刺激了。”乔林川把邢恕制服疯子的事情告诉叶西杳,忍不住感慨,“邢恕是真的牛逼。”
叶西杳听得心惊,问:“他受伤了吗?”
“应该受伤了吧?但不是被对方伤到的,是他徒手抓刀。”乔林川又开始添油加醋地形容起来。
叶西杳打断他:“那邢恕人呢?”
大家被他问的一愣。
对啊,邢恕人呢?
现在距离邢恕制服疯子也就过去了没几分钟,邢恕这个英雄却不在人群中。
不等乔林川他们去找,叶西杳先一步转身就跑。
“小宝,你去哪儿啊?!”
身后有人在叫,叶西杳也管不了了,直接冲了出去。
外面下起了大雨。
叶西杳穿得单薄,按理说冲出去的一瞬间就该被雨淋个透。
奇怪的是,他在街上跑了半天,身上一点都没有被雨打湿的迹象。
叶西杳满脑袋都想着邢恕,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站在雨中,伸出手,默默合上眼,感受着雨水滴到掌心后又滚落。
他猛地一把抓住一滴雨,将魔气全都灌注在其中。随即一扬手,那一滴雨瞬间化作无数细小水珠,混在这一场大雨中,散落四处。
利用魔气找人,叶西杳无师自通。
或许是因为他使用了很多魔气,因此效果很好,他锁定了一个方向,朝那儿跑去。
叶西杳爬上这栋楼的天台时,雨骤然停了。
他身上虽然算不上多么狼狈,但多少还是沾湿了一些。每跑一步,就感觉身体重一些。
“邢恕!”
叶西杳大声喊他的名字。
角落的邢恕站在一片水洼中,身体佝偻,脑袋低垂,湿法凌乱地遮挡住了他的五官。最重要的是,他浑身是伤。
他像是没有听见叶西杳的声音,忽然膝盖脱力,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溅起一大片带着血的水花。
叶西杳朝他跑去,伸手扶住了邢恕的肩。
“邢恕?”叶西杳掰过他的脸,把他的魂叫回来,“邢恕,你怎么了?”
叶西杳这才注意到,邢恕的双目通红,从左手掌心开始蔓延起一片猩红色的图腾,一直延伸至他的脸上。
是戮魔阵。
叶西杳现在已经知道戮魔阵是什么了,自然也就知道,这是戮魔阵的反噬。
可是邢恕明明才把很多魔气给了叶西杳,怎么可能突然反噬变得这么严重?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刚才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邢恕又镇压了许多魔气。甚至已经到了要他命的地步。
“你遇到魔种了?”叶西杳问他。
邢恕一直盯着他,眼神很奇怪。叶西杳看不懂:“邢恕,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邢恕说:“你是真的吗?……求你了,你是真的,好不好。”
叶西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立刻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我是。”
邢恕似乎在确认这句话是真是假:“叶西杳……”
叶西杳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说:“是我,我是叶西杳。邢恕……哥,你怎么了。”
邢恕忽然卸下所有的戒备,一把抱住他,很用力,浑身颤抖。
“我以为……我杀了你……我……”
叶西杳从他断断续续的解释中得知,原来魔物化作了叶西杳的模样,骗过了邢恕。一开始它要杀邢恕,但因为用的是叶西杳的脸,邢恕没有还手。但后来邢恕发现了破绽,便把它镇杀了。
但一般来说,恶魔死的时候,都会化出原形或者烟消云散。
可是被邢恕杀掉的那个魔物,直到死,都一直保持着叶西杳的模样。
邢恕分不清了,他从一开始确信自己杀的是恶魔,到后来,以为自己错杀了叶西杳。他陷入了极度恐惧当中,精神崩溃。
所幸,叶西杳及时赶到,在邢恕意识涣散以前,叫醒了他。
“叶西杳,叶西杳……”邢恕不断地喊着叶西杳的名字,他吻他的头发,他的额头,他的脸颊,最后是他的唇,他恨不得把这个人揉进身体里。
“都是假的,我活得好好的呢。”叶西杳轻声安慰他。
邢恕:“哪天我要是真不小心伤了你,我就把我自己弄死。”
叶西杳拍拍他的背:“不可以这样,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
邢恕蹭了蹭他的脖子,又亲上他的唇:“不重要,除了你以外,什么都不重要。”
叶西杳没有推开,反而顺势吸走了邢恕体内的魔气,让戮魔阵的反噬慢慢平复。
等戮魔阵反噬褪去,叶西杳忽然想起什么,喘匀了气,问说:“可是,你怎么确定现在的就是真的我呢?刚才那个恶魔假扮成我的时候,你……你有没有这样亲他?”
邢恕一脸阴沉,咬牙切齿:“怎么可能。”
别说亲了,他刚才只是对着那个假扮成叶西杳的恶魔喊了句“宝宝”,对方竟然就露出了一脸恶心的表情——该恶心的是他好吧!他居然把别的恶魔当成叶西杳,这简直令人作呕!
也正是对方不了解邢恕和叶西杳之间的相处方式,这种明显的破绽,邢恕才能发现问题。
他不想再去回想刚才那一幕,抱着叶西杳又蹭了蹭:“我被那傻逼恶魔吓死了,宝宝,快亲我一下。”
叶西杳知道他是真的吓到了,所以很乖地凑过去亲了邢恕一口。
换位思考,如果叶西杳某天“错杀”了邢恕,他也会吓死的。
哪怕知道是假的,但那种滋味一定不好过。
邢恕捉着他的手,按到自己心口,说:“我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叶西杳便低下头,在他湿漉漉的胸口也印下一吻。
邢恕咽下口唾沫,劫后余生的虚惊一场让他放松了一下,重新牵到叶西杳的手则让他的身体不合时宜地又回到了兴奋的状态。
他在叶西杳面前总是把持不住。
邢恕贴着叶西杳的耳朵一点点咬着,又拉着他的手往下,说:“这儿也在跳。”
叶西杳羞恼,刚想抽回手,就在这时,又一阵雷声轰鸣。
邢恕下意识地推开了叶西杳。
而他,正好被那道雷劈中。
“邢恕!”
叶西杳吓了一跳,看过去时,发现邢恕没事,只是,脸上一片焦黑。
字面意思的焦黑。
叶西杳:“噗。”
邢恕:“……”
操。
看来那恶魔是还没死透-
第43章 第 43 章
从天台下来以后, 雨虽然停了,但邢恕现在浑身上下还是尽显狼狈。叶西杳提出让邢恕去医院一趟,邢恕拒绝了。
他可没有兴趣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雷劈了。
酒吧那边显然已经有警察介入, 好在那疯子应该只是受到了魔气制造的幻境诱导,本身没有被魔物附体,因此可以走普通的调查流程, 用不着封锁现场,更不需要邢恕返回。
邢恕带着叶西杳直接走了。
他家正好就在附近,走过去也不过几分钟路程。
叶西杳看他一身湿漉漉,肯定是想洗个热水澡换衣服的,所以就跟着他去了。
这还是叶西杳第一次来到邢恕的家。
以往总是邢恕跑来找他,他甚至都有点怀疑邢恕是不是真的在他家附近有套住处。如今来了才确定,邢恕原本住的地方离他确实很远。
开门以前,叶西杳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邢恕是翘首科技大老板薛翘的亲侄子, 又是联盟安全局重金聘请的外援,想必是家底殷实富足,住的地方肯定不差。
但等叶西杳看到了门打开以后的场景,还是震惊不已。多少的心理准备都派不上用场。
他根本迈不开腿。
邢恕身上还在滴水,被“雷”击过的脑袋一直在隐隐作痛,他先进了屋,想方设法从某个尘封已久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顺回家的一次性拖鞋。
走回门口, 在叶西杳面前蹲下身子,把拖鞋拆出来端端正正摆在叶西杳脚边, 抬起眼看叶西杳,示意他抬脚。
叶西杳犹豫:“我……要换吗?”
邢恕乐了:“你最好是换, 别把自己的鞋弄脏。”
“好吧。”
叶西杳终于确定了,不是他看错, 而是邢恕的家,确实很乱。
不是那种整理不干净的脏乱,而是……
像遭遇了一场针对邢恕家的地动山摇,属于是局部地区精准打击。
叶西杳所见到的,就是在狂风过境后还未来得及灾后重建的,废墟一般的乱。
叶西杳记得之前乔林川告诉他,这个房子是薛总交代过让乔林川专门置办的家具,所有软装全都按照最好的布置,然而现在哪里还看得出任何奢侈迹象。沙发材质是皮是布都分不清,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砖土泥灰——严格来说,上面的灰其实是掉落的天花板。
地上就更不用说了,各种各样的碎裂痕迹,被掩盖在电视机、落地灯、挂画以及其他一些东西的残骸之上。
叶西杳有很多话想问,结果邢恕先于他开了口:“要不要洗个澡?浴室幸存,浴缸完整,应该没问题。”
叶西杳被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逗笑了:“你先洗。”
邢恕稍一扬眉,直接走过去把叶西杳扛起来就往浴室走:“我可没打算跟你分先后。”
邢恕说得不错,浴室幸存,看不出来任何破坏的痕迹。浴缸也很大,容纳两个人竟然绰绰有余。
但叶西杳很不习惯。
他既不习惯和人一起洗澡,也不习惯当两个人都泡进浴缸里的时候,邢恕把他抱在怀中。这个姿势让他不得已地蜷缩起来,头向后靠在邢恕的肩头。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那个精力去想这个问题了。
倒不是邢恕对他做了什么——邢恕可能是累了,所以老老实实地在热水里闭目养神,顶多就是手不安分地捉着叶西杳的手指把玩。
叶西杳是发现了一件怪事。
他突然在水中转了个身,动作幅度很大,溅起了水花,把正在休憩的邢恕惊醒,撩起眼皮看他:“怎么了?”
邢恕似乎完全没有发现问题。
叶西杳表情严肃地抓着他的左手,递给邢恕看:“这个东西,这个……”
邢恕说:“戮魔阵。”
叶西杳说:“对,这个戮魔阵,它怎么回事?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开始动了?”
明明在天台的时候,戮魔阵的反噬已经退去了。但是这会儿居然悄无声息又开始蔓延。叶西杳一想到邢恕说,魔气反噬可能会要命,他就很慌。
邢恕却懒洋洋撑着下巴笑:“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说无聊的事?”
两个人都一丝.不挂,在本就过高的温度下氤氲着暧昧的氛围。
叶西杳没被他带跑偏:“你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
邢恕坐起来,凑过去想亲他,叶西杳却躲开。他只好认输,叹了声气:“你问吧。”
叶西杳把身体缩进水下面,只露出脑袋,免得邢恕总盯着他的身体看,他问邢恕:“客厅为什么是那样?你和人打架?”
邢恕耸肩:“差不多。”
叶西杳最不喜欢邢恕这种凡事悠哉懒散的样子,拧了他的胳膊一下:“你好好说。”
邢恕装疼:“哎哟。”
“我没用力。”叶西杳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松开了手。
邢恕趁机便游到他身侧,手在水下不老实地圈住叶西杳的腰,贴在他耳边亲了亲,才说:“记得我去联盟政府之前找你的那晚吗?”
本来也就没两天的事,叶西杳自然记得,点点头。
邢恕道:“那场雨很古怪,我怀疑,背后有恶魔在搞什么东西。”
叶西杳记起来了:“是的,我能感觉到雨里有魔气,但是没有攻击性,不伤人。”
邢恕笑了:“对,不伤别人,只追着我杀。今晚是它,那晚也是它。”
他就像个局外人,用一种随性的口吻说着自己的事,“那天我去找了你以后,被它跟了一路。回了家也不安生,你能想象吗?我家的电视机居然跳起来揍我。得亏我是驱魔师,否则我还以为闹鬼了。真够邪性的。”
叶西杳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坐起来:“能够把魔气散播在那样大的雨里,一定是个很厉害的恶魔。它为什么要杀你?”
“很多原因。”邢恕给他一一细数,“首先,我是戮魔阵的继承者,所有魔物都恨不得我去死。其次……”
叶西杳等着他说话,邢恕半天没答,他以为邢恕在措辞,结果下一刻,邢恕的手指摸到了他浑圆柔软的缝隙间。
叶西杳背脊乍起一片激灵,叫道:“邢恕!”
邢恕:“嗯嗯,在呢宝宝。”
叶西杳无语极了,一巴掌呼上去:“你的手在干什么呀。”
邢恕还挺无辜,瘪着嘴说:“我就摸摸,又不做什么。”
“你……”叶西杳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把邢恕的两只手都抓到身前抱住,不许它们乱动,“先把正事说完。”
邢恕:“说完就可以做了?”
叶西杳原本觉得邢恕没个正型,一天到晚嘴里跑火车,一挨着他只想着亲亲抱抱弄一弄。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邢恕好像是在转移话题。
于是叶西杳灵机一动,面上淡定道:“你跟我讲清楚了,我就帮你。”
邢恕挑眉:“帮我?”
叶西杳哼哼一声,保留悬念。
邢恕笑了起来:“好吧,看来我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叶西杳自以为拿捏住了邢恕,就说:“我们魅魔的手段可厉害了。”
邢恕:“我们宝宝的手段最厉害。”
叶西杳红着耳朵催他:“快讲。”
邢恕只好把刚才被强行绕开的话题又给接了回来:“我跟你说过吗?戮魔阵反噬到了一定程度,阵眼就会自毁,我的身体会彻底沦为魔气的器皿。我会变成……”
叶西杳抿着唇,没说话。但他知道答案。
邢恕会成为半人半魔的存在。
“一直以来,魔种不敢招惹我,而有些厉害点的恶魔想过要挑战我,但多数也失败了。”邢恕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一个他从小到大都在反复警醒自己的事实,“但只要有一天,我没能扛住反噬,就会从一个驱魔人,变成半魔。这也许是恶魔们想看到的。”
邢恕有理由相信,这场雨背后的强大恶魔,要的就是把他逼到绝路。
但叶西杳却抓到一个关键点,他说:“你是说它想逼你变成半魔?可是你现在有我了,我不会让你被反噬的。”
邢恕忽然叹了好长一口气:“我说不下去了。”
叶西杳:“?”
邢恕:“我现在要忍着不亲你已经用尽全力。”
叶西杳没跟他贫嘴,直接转过身子,趴坐在邢恕身上,大大方方亲他一口,说:“现在能说了吗?”
邢恕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捧着人的脸结结实实又亲了回去,舌头拉出一条银丝,他像舔掉一缕蜂蜜般细细品味一阵,才道:“能说了。”
“人类并不知道戮魔阵反噬后会带来什么后果。”邢恕忽然说。
叶西杳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因为听上去有些残忍。
邢恕倒是无所谓,他继续用那种无所谓的口吻说:“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只知道我继承了戮魔阵,他们一边羡慕我从出生就得到了最强大的武器,一边又同情我的命运——因为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戮魔阵反噬到了一定地步以后,我就会死。”
这是他们代代相传的秘密。
驱魔师们知道戮魔阵的存在,但他们只以为,反噬的最终结果就是死亡。就像邢恕的母亲薛泯,以及他们的祖祖辈辈。
因为他们都选择了自戕,用生命守住了这个秘密。
“我不理解。”叶西杳小声说,“为什么宁愿自杀,也不再等一下呢?万一反噬过后,并不会死……”
“如果不会死,那人类怎么看待我们?”邢恕笑着反问他,“我杀了一辈子恶魔,如果有一天,我自己变成了半人半魔的怪物,那么我是谁?人类如何看我?”
“你是英雄。”叶西杳给出自己的答案,“你守护了人类,他们会接受你的。”
邢恕却大笑起来。
他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只是反问叶西杳:“那么你为什么要守着自己的秘密?”
叶西杳忽然就明白了邢恕的顾虑。
邢恕还只是个人类的时候,就那么强大,如果他拥有了恶魔的力量,那让人类怎么相信他是无害的呢?
“我不能说人类就一定不能接受我,但我猜,他们肯定不会再请我当他们的驱魔外援。也说不准,暗地里制定某个我不知道的计划,偷偷埋伏在我周围监视我——就像让我接近你一样。”邢恕开玩笑说,“搞半天,其实我们俩才最该是一伙的。”
叶西杳笑不出来:“我知道了,那个恶魔是想逼得你和人类反目成仇,他想让你成为魔物,让人类社会失守。”
“这只是我的猜测。”邢恕说,“有个比较奇怪的点是……它似乎刻意阻止我去联盟政府汇报你的事。”
叶西杳一愣:“什么?”
邢恕告诉叶西杳,他没有能抵达联盟政府:“它好像不希望你和联盟之间有联系。”
也或许可以换句话说,那个恶魔不希望让联盟知道,叶西杳是无害的。
这下叶西杳彻底昏头了:“这个恶魔想做什么?”
“搅局吧。”邢恕只能得出这个解释,“一来让人类忌惮有你这样一个魔力强大的魔物存在,而且难分敌友。二来,把我也变成人类畏惧的对象,这样,不管我到时候怎么帮你说话,联盟也只会觉得我背叛人类,向恶魔投诚。”
“怎么能这样?”叶西杳急道。
“但也不用太担心。”邢恕往他脑袋上抹了点泡泡,玩得不亦乐乎,“我已经把情况汇报给安全局了,不出意外的话,至少短时间内,他们的驱魔目标会从你这里转移到那个家伙身上。”
尽管骆以极一直希望邢恕可以说服叶西杳帮忙“净化”人类身上的魔气,但现在新的恶魔出现了,而且对方显然比叶西杳更加具有威胁性,想办法提前谋划驱魔行动才是当务之急。
邢恕相信,以骆以极和他之间的默契,这点轻重还是能分清。
“那你的魔气反噬怎么办?”叶西杳又一次抓住他的胳膊,瞳孔不由的颤了颤。
他们刚才说话的这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反噬竟然又更加言重了。
“对啊,我的反噬这么严重,看起来要死了。”邢恕一撩水面,水花溅起蒙了叶西杳的脸。他缠住叶西杳的腿,说,“只好请求这世上唯一能帮助我的人,替我化解危机了。”
叶西杳的头发湿漉漉地垂落下来。
他从不讨厌和邢恕这样亲昵,甚至身体早已顺从地贴了上去。
这件事对他和邢恕来说都有好处,做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叶西杳忽然抓着邢恕的手,认真地说:“我们可以换个方式吗?”
邢恕倾听他的诉求,顺便把叶西杳的一只腿架在自己腰上,找了个不错的姿势,枕戈待旦地看着叶西杳:“怎么换?”
叶西杳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坐着看他:“我只要你的体ye,你也只需要把魔气渡给我,所以,我想到一个效率更高的好主意。”
他的手掌和邢恕比起来小小的,拢在一起刚刚好扶住邢恕,笨拙又生硬地抚摸了一下。邢恕浑身一绷,眼睁睁看着叶西杳垂下头去,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顶端。
“你想那样?”
邢恕的手勾起他的下巴,看着叶西杳圆润精巧的一双软唇,口干舌燥地反复问,“你确定?”
叶西杳一脸真诚:“嗯嗯。”
邢恕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露出的耳朵已经红得渗血。
叶西杳不解:“怎么了?”
在叶西杳看来,之前那种吸收魔气的方式太累了,邢恕精力旺盛,没个一天一夜都下不来床。可是唾液确实效率太低。
折中的做法,就是他直接把邢恕的东西吞进进肚子里就好。
这样他也不用痛,邢恕也不用累。
可是邢恕的反应却很奇怪。沉默了许久,他从浴缸里站起来,坐到边沿,附身低头看着叶西杳,再三问他:“真的?”
叶西杳皱眉:“你不喜欢就算了。”
“喜欢。”邢恕生怕他反悔,一把将人从水里拉起来,“喜欢,特别喜欢。但是……”
叶西杳:“你怎么扭扭捏捏的。”
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邢恕。
邢恕没说话,指腹摩挲他的唇,大拇指趁他不注意,忽然摁了进去,从他的齿贝,慢慢伸入舌头,再然后是舌根。
“唔……唔!”叶西杳难受地抓住他的手腕,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不自觉地冒出。他红着眼,哭道,“你松开……”
邢恕却没有,还坏心眼地又塞进两根手指,他低哑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伴着一丝潮湿黏腻的回音:“我只放三根手指你就吃不下,还想吃别的?”
他说着,最长的那根手指往喉咙深处抠挖,叶西杳的小舌都被他弄疼了,喘不上气,眼角渗出泪来:“我……讨厌这样……别……”
“你看,你的嘴巴很小,舌头软,喉咙又细又脆弱。”邢恕忍着快要失控的理智,一点点和叶西杳分析,“你要是含着别的,嘴角会裂开,上颚会破皮,舌头被挤到发疼,说不出话,你可能会想吐,但喉咙里全是我的东西。你要叫救命我也听不见,你只能哭着吃掉它们……”
手指终于从嘴里退出,叶西杳扶着邢恕的腿大口喘着气。他真的很不好受,鼻尖红得有些惹人怜,抬头望向邢恕。
“别这么看我。”邢恕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把已经完全高涨的兴致袒露,他揉着叶西杳的耳朵,道,“我怕我忍不住。”
叶西杳回想刚才被手指折腾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再低头看邢恕,两眼一黑——手指跟这可没法比。
邢恕没吓他,吃这个东西可能会要命。
“那……”叶西杳咬了咬唇,又把自己缩回水里,“那像之前那样的话,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邢恕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唇上,心猿意马:“嗯,我都答应。”
“你不要太用力了。”叶西杳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对他来说,和邢恕做那种事的目的就是为了魔气,所以当然要商量着来。
邢恕忽然不说话了。叶西杳以为他不同意。
片刻后,邢恕忽然灭了浴室的顶灯,只留了一些暖黄的光线,他不知何时又潜入水底,把叶西杳整个抱进怀里才露出上半身。
“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邢恕指尖在叶西杳脐下的魔纹处打着圈,说,“每次这里都会鼓起来,不偏不倚,正好是你魔纹的位置。”
叶西杳:“……”
邢恕:“不让我用力,是不是怕我弄到这里?”
叶西杳不说话了。
邢恕似笑非笑:“啊,又是一个秘密。”
“没有。”叶西杳想跑。
邢恕轻松把他拽回来:“其他地方的魔纹都消失了,只留下这里。所以,里面到底是什么?上次问你就不说,现在还不说?”
叶西杳死死咬住嘴巴不说话,邢恕的手摸到魔纹的位置,用力一按。叶西杳的哼叫倾泻而出,他哭道:“我不知道,只是每次一碰到那里就很奇怪,邢恕,我有点害怕……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邢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目光暗下,轻声说:“宝宝别怕,我帮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第44章 第 44 章
叶西杳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这件事很复杂。
正常来讲, 叶西杳的晕倒可能是因为吸收了过多的魔气,他的身体本来就只追求一个能量平衡,如果魔气超过了, 就会自行“化解”成为另一种力量。过程中便容易昏过去。
但叶西杳也有可能是在邢恕的“检查”过程中体力不支失去了意识。
邢恕这人穿着衣服和脱了衣服是两个样子。青天白日的时候很会说好话,装出一副温柔体贴又千依百顺的样子,恨不得把叶西杳含在嘴里那么珍惜。天天追着叶西杳要为自己是个驱魔师的事情道歉求谅解, 结果做起那档子事了,就什么歉意都抛在脑后。
体贴是不可能体贴的,叶西杳的求饶也是一句都不可能听的。刽子手杀人都得先向神明求个宽恕,邢恕弄起叶西杳来却完全灭绝人性。
叶西杳叫他“停下”,邢恕就装聋作哑,还反过来劝叶西杳:“跪着膝盖疼,你坐过来。”
叶西杳恨啊。
那是他自己想折腾膝盖吗?
他是在往浴缸外逃命的时候被邢恕给摁住腰就地正法,一个打滑趴在那儿了。
叶西杳一个劲儿说自己饱了, 好撑,再多的魔气都吃不下了。邢恕怜爱地捧着他的脸,丧尽天良地说:“那就释放出来。”
叶西杳:“你……王八蛋。”
邢恕:“乖宝骂得好。”
叶西杳觉得他不可理喻:“……邢恕,我要死过去了,真的。”
“不会的,我们小宝最坚强。”他捞起叶西杳的膝盖窝,笑说, “我准备做点坏事,要提前教你一些骂人的话吗?”
叶西杳:“?”
他以为邢恕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坏的极限。
直到邢恕把他抱起来, 走到了洗漱台前那面巨大的镜子前。
叶西杳两眼一黑,垂死挣扎想骂点什么:“你这个……你这个……”
“我这个畜生。”邢恕一边看着镜子里的叶西杳, 一边凑他耳边教了他一句。
“你这个……”叶西杳在失去意识前用最后的力气骂道,“畜生!”-
叶西杳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邢恕,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料到,邢恕居然还有更坏的时候。
在叶西杳晕过去不知几时后,邢恕把他弄醒了。
没错,就在今夜。
在这个他刚刚被邢恕填满了过多的魔气又榨干了全部的体力后的夜晚。
睁眼的时候,叶西杳正和邢恕一起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他头发已经吹干,身上也已经清理干净。本来睡得舒舒服服的,但邢恕忽然强行拨开了他的眼皮——太没有人性了。
叶西杳重新闭上眼睛,邢恕又去捏他眼皮。他抓住邢恕的手咬了一口。
邢恕根本不在乎这点痛,笑说:“既然醒了,起来陪我吃个夜宵。我刚点了个外卖。”
“你自己吃吧。”叶西杳一点力气都没有,牙齿也使不上劲,咬着咬着就松了力气。
邢恕非要去拨弄他的眼睫毛,说:“你陪我一起吃。”
叶西杳气不打一处来:“这都几点了?”
邢恕:“还早得很。”
就在这时,邢恕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啧了一声,摸出来看了一眼,当着叶西杳的面接了:“什么事……嗯,不急,我现在忙着,晚点再说……天天开你那个破会,真打起来了有几个能用的驱魔师?行了,别催。”
他挂了电话,叶西杳稍稍睁开一点眼睛,问他:“谁啊?”
叶西杳其实心里有点猜测。
邢恕果然说:“安全局,他们让我去开个会,针对今晚那个恶魔。”
叶西杳立刻翻身过去看着他:“那你快去,这是大事。那个恶魔之后肯定还会找上你。”
“找就找呗。”邢恕扬眉笑起来,“这算什么大事,你现在起来陪我吃宵夜才是大事。”
他说着,真就要去把叶西杳从床上拉起来。
“……”被强行唤醒的叶西杳终于爆发了,一掀被子,把邢恕连人带枕头一起踢下了床。
邢恕咚的一声摔坐在地,还颇为无赖地冲他笑:“看来这下彻底醒了。”
叶西杳冷着脸,跳下床。
今天他没有腿软。
他已经学会了用花都花不完的魔气稍微给自己打颤的腿使点劲。
叶西杳和邢恕之间的氛围,看不出来他们不久之前其实有着一道天堑般的矛盾——驱魔师和魔物。
本来叶西杳也不想去在意这件事。
叶西杳之所以到现在为止和邢恕之间还没有大吵特超,一方面是叶西杳本来脾气就好,最生气也不过就是不理人。加上邢恕又死皮赖脸,晾着他没两分钟人就贴了上来,叶西杳找不到机会跟他冷战。
另一方面,是叶西杳站在邢恕的角度想过,他觉得邢恕之前带着任务接近他也属于是没有办法。他可以不高兴,但不能真和邢恕打一架。因为邢恕也很为难。
但有些事情经不起细想。
叶西杳想假装这事儿过了,可邢恕偶尔的一些反应,总让他明白,事情还没过。
他走到邢恕面前,居高临下,忽然说:“邢恕,我讨厌你。”
邢恕故作震惊:“要讨厌多久?”
叶西杳脱口而出:“很久。”
随即他觉得这话不对,改口道,“无限期,一直讨厌你。”
邢恕撑起身,打算靠近,却被叶西杳轻轻一个抬手,把邢恕挥开很远。
这次叶西杳是认真的。
为了增强自己的气势,他仰起下巴。
“对不起,是我今晚太过分了。”邢恕收敛了自己调笑的表情,“下次我注意。”
叶西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你知道,不是这个。”
这一眼,和过往每一次的对视都有所不同。
邢恕明白了,叶西杳的确并不是在为今晚的事生气。
而是别的。
“你为什么不去开会?”叶西杳问。
邢恕:“我不属于安全局,只是他们的行动外援。他们的会议我本来也不常参加。”
叶西杳却说:“可那个恶魔很厉害。”
邢恕只当他是担心自己,便说:“放心,我搞得定。”
“我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叶西杳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邢恕不解:“嗯?”
叶西杳垂着眸:“你之前向我说明真相,告诉我你是驱魔师,最初的任务是想杀我。然后你就一直在向我道歉,对我示好,怕我生气,随时跟在我身边……我以为你是真的希望我原谅你,但是仔细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邢恕问他:“怎么不对。”
“你的态度,你的立场,你的反应,通通都不对。”
叶西杳道,“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但迟迟不去汇报,说是害怕他们不信你。一直到我问起来,催了你,你才说要去联盟政府。可是我作为你的任务目标,又已经明确地告知你我对人类没有恶意,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带回你们那个安全局?让我主动说明一切,这不是最简单的做法吗?”
“这么听起来,我似乎有什么阴谋。”
邢恕就那么望着叶西杳。目光暗沉,幽深的眸子藏在黑暗的角落,像一潭死水。
叶西杳平静而坦然:“我站在一个驱魔师的角度考虑过,如果‘我’是安全局的人,那么在这件事情上,‘我’不需要去求得一个魔物的谅解。可你太奇怪了,你为什么执着于让我消气,为什么会提出要当我的食物,为什么在我需要魔气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给我?”
邢恕适时配合他:“为什么呢?”
叶西杳:“只有一种可能……你的道歉不是为了安抚作为人类的我,而是安抚作为魔物的我。你说要当我的食物,也不是想讨好我,只是怕一个魅魔如果饿了,会失控去伤害无辜人类。你亲我,抱我,和我做那些事,是因为我需要魔气,而你刚好需要消解魔气。”
“好合理。”邢恕忽然笑了一下,只是脸色惨淡。
叶西杳以为自己的分析是对的,就继续说:“我说讨厌你,不是讨厌你这个人。而是讨厌你次次都骗我。一开始你带着任务接近我,我说服自己不生气。因为就算身份是假的,但这么长时间陪在我身边的你却是真的。但现在,你还是骗了我。”
“那你说,我骗你什么了?”邢恕站了起来,朝他一步步走走近。
叶西杳本来想再用魔力把他逼退,但又怕伤了邢恕的灵魂,于是他只退后,道:“你说你遇到了一个想杀你的大恶魔,它不仅阻止你向联盟政府汇报我的事情,还伤了你,引起了戮魔阵的反噬。而现在你向安全局汇报了它的情况,安全局让你立刻去开会,但你不想去。”
邢恕:“没错。”
叶西杳:“骗子。”
邢恕:“为什么?”
叶西杳:“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不去解决,安全局的电话打过来找你,你却说要和我吃夜宵。我问你什么,你总是说着说着就凑上来,在浴室里也是……明明那会儿,戮魔阵都稳定下来了,而我也根本吃不下那么多魔气,但你还是不停下……邢恕,你嘴里就没有真话。”
邢恕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有些无奈道:“那么,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西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想利用我,把戮魔阵的魔气完全消解,以确保你去对阵那个恶魔的时候,可以杀了它。”
邢恕扶额:“……我的乖乖啊,你把我说的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叶西杳只当他还不承认,鼻子一酸,瓮声瓮气道:“其实我不介意帮你消解魔气,你只要好好跟我说……我讨厌你骗我,我讨厌你对我的好是带着目的的。”
说完这番话,叶西杳终于把这段时间淤堵在心里的那抹不上不下的怨气都吐了干净。
他觉得人类好奇怪。
做人也好奇怪。
作为魅魔的他,身体需要什么就去索取。但作为人的那一部分灵魂,却总是感到空虚。
他一想到邢恕对他的好都只是在利用他,就觉得无力。
他没有办法再继续和邢恕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我要回家了,你不要跟着我。”
叶西杳在邢恕的沉默中,穿好衣服,拉开门走出了卧室。
他不知道邢恕有没有跟上来,他没有回头。
客厅里一片漆黑,但餐厅那边竟然亮了一盏暖黄的灯,显得突兀。
碎在地上的电视机和灯都被打扫干净了,沙发也被清理过,整个客厅都从废墟变回了一个还算整洁的状态。
他很想无视掉这一切离开,但实现还是没忍住看向餐厅。
桌上摆了一桌热菜。
邢恕说他点的外卖,但那些菜看起来分明是才做好不久。
但很快叶西杳就明白外卖送来的是什么。
餐桌正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他看到那个东西,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靠近了。
上面有些无理取闹地画了一只圆乎乎的球形小恶魔,一条尾巴绕了几圈,尖端是颗粉色小桃心。
蛋糕上插着蜡烛,22的数字端端正正立在那儿等待被点燃。
叶西杳后知后觉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23:55
原来他的生日还没过。
他竟然有一瞬间的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这五分钟。
仪式感对他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因为叶西杳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所以也就没有必要特别计较这一分一秒。
但这一刻,多出来的五分钟好像成了叶西杳的后路,让他能够及时反应过来,邢恕留他吃宵夜其实是想陪他把这个生日过完。
他正想回头,邢恕的身体忽然贴着他抱了上来。
他手握住叶西杳的手指,叹气说:“戒烟的时候把打火机顺道扔了,求你消消气,借我个火。”
“……嗯。”
对叶西杳来说,用魔气点燃一支蜡烛不算什么难事。
蜡烛点燃的时候,邢恕关掉了餐厅的灯。
“叶西杳,你刚才说的所有话,我都听清楚了,我想了想,也认为你说的很对。从你的角度看起来,我的确充满了阴谋。”
邢恕贴着他的耳根,说,“你设身处地考虑我的立场,分析得很对——我为什么要执着于你的谅解,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为什么在这么紧急的时候,非要和你一起吃夜宵,帮你过生日,为什么你不需要魔气的时候我也要亲你抱你。这些事,追究起来,就不像一个驱魔师该做的。”
叶西杳沉默地看着眼前蜡烛的光,一闪一闪的,像他的心跳。
耳后邢恕的声音很轻,不带任何辩驳的严肃,仿佛只是在跟叶西杳说着什么亲昵的悄悄话:“但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点。”
叶西杳现在根本没有一点想继续对峙的意思,他闷闷道:“那你跟我解释,我讲道理的。你说得对我就听。”
“好,我跟你解释。”邢恕笑说,“很简单,你最开始就不应该站在驱魔师的立场来想这个问题,你要站在一个人的角度,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想想……叶西杳,你愿意和一个人牵手接吻拥抱,无关任务,脱离驱魔师与魔物的关系,没有利用和欺瞒,控制不住自己想留在对方身边,会是什么原因?”
叶西杳刚要张嘴,邢恕先说:“算了,你还是别站在自己的角度。我怕你说你是因为饿了。”
叶西杳:“……”
他真的差点那样说。
邢恕再次开口,为了避免叶西杳听不明白,这下他直截了当,说:“忘掉我是一个驱魔师,单纯作为一个人来说,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叶西杳,我喜欢……”
叶西杳忽然抓紧他的手,说:“等等,蜡烛都化掉了。”
“我说喜欢你,我在跟你说我喜欢你!”邢恕气得想低吼,掰过叶西杳的脸,重重亲在他的嘴巴上,“你行行好,别看那根破蜡烛了,看我吧,反正我现在跟那个蜡烛一样火烧眉毛脑袋冒烟,马上就要化了。老实说,自从喜欢上你之后,我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他妈什么驱魔师,我真不敢当。现在每次安全局问我任务什么进展,我都得想着怎么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和你不熟的样子,免得他们以为我被你引诱得色令智昏……罢了,这件事我还真不能反驳。”
邢恕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他喜欢叶西杳,喜欢得要死,喜欢得脑袋冒烟。
叶西杳控诉的那些事情,邢恕做得的确很有问题,充满了让人猜忌的空间。
说他企图利用叶西杳帮忙消解戮魔阵的魔气,完全合理。
但只要邢恕喜欢叶西杳,那问题就有了新答案。
戮魔阵算什么东西。
亲他抱他缠着他单纯就是因为喜欢他。
还有什么会议,什么不得了的大恶魔,对邢恕来说都得为叶西杳让步。
生日重不重要?
邢恕的生日不重要,但叶西杳的生日重要。
叶西杳在22年前9月10日这一天被鹿城的福利院收养,他成了人类的一员,他在人类社会有了归属感,他在这片土地成长。
所以22年后的今天,邢恕才能和他一起对着这根蜡烛掏心掏肺。
所以这么重要的时刻,邢恕当然要留在叶西杳身边。
好了,邢恕把口水都说干,一切都说明白了。
他想,现在叶西杳不会伤心,也不会再怀疑自己被利用,不会怕邢恕对他有什么别的隐瞒。
告白以后唯一的苦恼就是不知道叶西杳会怎么回答。
如果叶西杳不喜欢他,那邢恕也不会矫情,还是给叶西杳当食物,叶西杳要多少他给多少,叶西杳愿意留用多久他就为叶西杳活多久。
如果叶西杳也喜欢他……
妈的,叶西杳要是喜欢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吃蛋糕!
可惜叶西杳听完邢恕的告白后,什么答案都没给。
他背对着邢恕来了句:“还有30秒就零点了,我还没许愿。”
邢恕:“……?”
叶西杳:“25秒。”
邢恕抓着他的手,四只手合在一起做出许愿的姿势,气得直磨牙:“赶紧许愿,小祖宗。”
他等着叶西杳许完愿就给他一个答复。
虽然谁也不会真的相信一个生日愿望能带来什么奇迹,但人的心理总归想要有个期待。邢恕理解。
但叶西杳却迟迟没有说出愿望。
“还有10秒。”邢恕以为他是想不知道许什么,就说,“想不出来就许个高兴的吧。”
就在邢恕以为叶西杳会随便许一个健康快乐幸福之类的愿望作为结束时,他听到叶西杳说:“你真的喜欢我。”
“真得不能再真,喜欢得不能再喜欢。”邢恕下意识便回答。
可他说完,才发现叶西杳已经自顾自吹灭了蜡烛。
整个屋子都暗下来。
邢恕这才明白,叶西杳那句话不是在问他,是在许愿。
叶西杳在许愿邢恕的告白是真的。
他希望邢恕没有骗他。
他希望邢恕真的喜欢他。
这……
什么意思?
邢恕的脑子就像忽然生锈了一样,变得不太好使。
该死的电话非得在这个时候响起,他想挂,但叶西杳按开了灯,小声说:“你接啊,万一是重要的事。”
说完,他就开始低头切蛋糕。
从背影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叶西杳挺从容淡定的。
邢恕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叶西杳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然而电话刚接通,叶西杳忽然转过身,踮着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跑开了。
邢恕喉咙一燥,刚想去追,电话那头传来了骆以极的声音。邢恕按捺住狂热的呼吸,维持最后的平静。
他发现,桌上的蛋糕被叶西杳切得乱七八糟。
看来小寿星并没有邢恕以为得那么淡定。
那头的骆以极催邢恕赶紧到安全局去。
邢恕有些心不在焉:“哦,哦,行,嗯,可以……对了,你吃蛋糕吗?”
骆以极莫名其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邢恕:“行,给你带一块儿。”
骆以极:“。”-
第45章 第 45 章
骆以极没有吃到邢恕的蛋糕。
严格说起来, 他这一整晚根本没有见到邢恕本人。
向来脾气平和的骆以极难得一见的发了火,在这场联合驱魔战略会议上当着所有人摔了手机——因为他已经给邢恕打了起码十通电话,每次邢恕都说“在路上了”“来了别催”“还有一个路口”“随你信不信但我两个小时前就他妈出发了”。
这场会议相当正式, 来的不仅是他们安全局的人,更有联盟政府秘密安排的特派员。他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当然是协作驱魔,包括叶西杳的事情, 本来也打算今天一并解决。
几十个人坐在会议长桌前面面相觑,只为了等邢恕一个人。
其实邢恕平日里就习惯怠慢他们,行事作风出其不意,他驱魔是毫无争议的厉害,但做人可能差点劲,所以大家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邢恕会迟到的准备。
可是,当他们从头天夜里十一点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太阳当空照的时候,事情就微妙了起来。
能力强的人多少都有点异于常人的难搞之处, 但像邢恕这样招人恨的混蛋那确实是万中无一。
他放了所有人鸽子。
骆以极抹了一把脸,弯腰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擦了擦裂掉的钢化膜,再给邢恕打了一通电话。
他向众人百般保证邢恕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否则不可能言而无信——虽然他是个混蛋,但他只要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能做到。这一点上,大家没有办法挑剔。
在骆以极赌上了自己作为安全局局长的尊严和道德, 再次打通了邢恕的电话以后,他问邢恕:“你到底怎么回事?”
邢恕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 首先排除了受伤的可能。
他语速轻快地说:“我今天可来不了,你们先开会吧, 反正我去了也没什么好说,哦对了, 叶西杳这边暂时不用你们操心,有我跟着,他不会对人类造成什么威胁,你们得好好研究研究那个一天到晚往雨里释放魔气的杂碎,和它比起来,叶西杳可爱得像只小兔子——等等,我不是在夸叶西杳可爱,虽然他确实很可爱——我只是要告诉你们,人类不需要害怕一只兔子,对吧?对的。好,现在你们可以继续开会了,希望接下来几个月鹿城都别再下雨。”
听完他的话,骆以极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操你大爷的!”
手机又一次被砸向地面。
这次碎掉的不仅是钢化膜,还有它的整个机身。四分五裂,看起来已经不可能再拨打下一通电话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小片窸窣。
“我听错了吗?骆局骂脏话了?”
“他是骂了。”
“我和他认识十多年,第一次听见他骂得这么脏。”
“这很正常,让你天天和一个混球驱魔师打交道,你也会被逼疯的。”
“别诅咒我,谢谢。”
“那还开会吗?这次的战略不是打算以邢恕为主要战斗力吗?他不来怎么计划。”
骆以极花了两分钟时间平复了心情,开口说道:“稍安勿躁,我们将会重新拟定驱魔行动,请大家不要动怒,我想邢恕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才来不了,他一定不是故意要让我们空等一整晚。别生气,大家都别生气,来,跟我一起深呼吸——”
阿勒拜在旁边小声提醒他:“局长,现在只有您在动怒,其他人对邢恕已经麻木了。”
骆以极被自己的深呼吸呛了一口:“……行。”-
事情好像出了点问题。
邢恕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安全局的大门。
这并非是他为了继续和叶西杳温存而找的蹩脚借口。
零点刚过去不久,他千真万确地迈出了家门,坐上了他前不久新换的车。
踩下油门的时候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肯定在某个路段超速了,按理说他可以比预计当中快十分钟赶上那场无聊的会议。
但是两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始终在某个无人的街区里打转。
很好,他又被困在雨里了。
邢恕没有慌,相反,他很兴奋。他打算逮到这个总爱挑衅他的恶魔,拧掉它的脑袋拔掉它的骨头,让它露出庐山真面目,最好在杀了它以前把它扔到高压电上去烤一烤,让这个恶趣味的东西也感受一下类似雷劈的乐趣。
他下了车,利用戮魔阵摸索着雨里的魔气,并一路找至魔气最旺盛的地方。
但这恶魔的强大超出了邢恕的想象。
在今夜以前,他以为人类所面临的最厉害的魔物应该就是叶西杳,叶西杳的魔气强盛到可以在十公里以外触发警报。
但今夜,邢恕确定了,躲在雨后的那个恶魔才是真正棘手的敌人。
它把邢恕耍得团团转,化身为好几个披着人皮的家伙——这是邢恕第一次知道,原来恶魔可以同时化出那么多身体,而且个个都魔力强大。
好消息是,因为叶西杳帮他消解了不少魔气,所以他的戮魔阵再镇杀几个恶魔也不是难事。
但坏消息是,在他杀光了那些恶魔分.身回到车上后,雨还没有停。
也就是说,真正的恶魔本体还没死。
事情比预想的要麻烦得多,邢恕一路超速赶往安全局,打算立刻把情况告诉骆以极。
这一次,他到了安全局门口。
但最大的麻烦出现了。
戮魔阵又一次反噬了。
而且效果惊人——他的眼睛渗血,皮下血管暴起,森森魔气透过他左手的掌心开始冒出。
明明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才和叶西杳兢兢业业地通过做/爱平复了反噬,但现在,它故态复萌。
安全局大门就在眼前。
但邢恕没有下车,他调转方向,回家了。
以他当时的状态,一旦走近安全局,警报就会响起,所有人都会知道有魔物靠近。而他就是那个“魔物”。
骆以极知道真相,但其他人可不知道。邢恕确定,没有人会听他解释。
他今晚要是敢以这个样子走进去,他就能立刻从安全局的最强外援变成头号敌人。
但今晚也不是全无收获。
邢恕已经确定了,那个隐身在雨中的大恶魔,目的非常明确,它可能不单单只是要阻止邢恕汇报叶西杳的事,它根本就打算直接切断邢恕和人类的联系。
它要邢恕成为不人不魔的怪物。
要让邢恕和人类变成敌人。
“这就是你在天刚亮的时候就突然冲进屋子里把我咬醒的理由?”
叶西杳的声音哑哑的,听起来根本就还没有睡醒。他说话时眼睛都没睁,累得不行。
邢恕无比委屈地亲叶西杳:“你都不担心我吗?宝宝,我的戮魔阵又反噬了,我现在危在旦夕。那个歹毒的恶魔想弄死我,你帮帮我。”
叶西杳:“……邢恕。”
邢恕还在亲:“嗯。”
叶西杳抓着他的头发,下巴被迫轻轻仰起,叹息一声后,有点气又有点无奈:“如果你想消解魔气,要亲的应该是我的嘴巴,不是那里。”
邢恕的齿尖戳了戳叶西杳身前的粉色,激得叶西杳打了个颤,他理直气壮:“这叫前戏,让你舒服一点。你不看看它俩小小颗的多可爱,长在那儿不就是等着我来亲的意思?”
“你……”叶西杳震惊无比地听他说完这种没有人性的话,感到失语,抓起被子就要翻身。
邢恕抱着他,两个人一块儿钻进了被窝:“我要死了,你忍心要我死这儿啊?”
叶西杳确实是担心邢恕的,他也想帮邢恕快点平复戮魔阵。但邢恕现在看起来哪里有危在旦夕的人该有的样子?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叶西杳的胸口上用舌头画画。
“有点疼。”叶西杳只好亮出底牌。
他知道,邢恕最怕他疼,只要说这个,邢恕肯定会收敛。
不过叶西杳到底看错了邢恕。
邢恕只是收敛了舌头,其他地方还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我要是不这么做你才会疼,听话吧,乖乖躺着,我先给你揉揉。”
邢恕这会儿像个刚被烤出炉的地瓜,冒着腾腾火气,热火朝天地在叶西杳身上蹭着,他确实克制,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力,先让叶西杳清空几次魔气,他这边才慢慢地往里灌。
邢恕油腔滑调地开着玩笑,说叶西杳肯定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食物供给,他一晚上能让叶西杳吃饱八百回。
但在玩笑下掩盖的却是一种隐隐的不安。
不只是他,叶西杳也发现了。
邢恕今晚所镇压的魔气,比他过往十来年加在一起镇压的都多。
如果没有叶西杳,几乎可以确定邢恕马上就得死。
或者变成他也不知道算不算恶魔的怪物。
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超出了叶西杳的预期。
晌午时分,他们终于得以喘口气,叶西杳并没有立刻睡过去。
他强撑着睁开眼,检查邢恕的戮魔阵。邢恕倒是一点不担心自己的死活,另一只手把玩着叶西杳的头发。
叶西杳说:“它很强。”
邢恕说:“头发又长长了,这次别变回去,就这样吧,漂亮。”
叶西杳又说:“它只针对你一个人。”
邢恕也说:“你这儿是不是肿了,怎么比刚才大了那么多。不行,我眼神不大好,得再亲一亲对比一下。”
叶西杳一拳头砸在邢恕的脑门心,虽然没太用力,但警告意味很重:“你能不能认真一点,那个恶魔想杀你呀!”
“对不起我错了我认真听你说话。”邢恕这下安分了,虽然还是垂涎两颗鲜红欲滴的小果子,但也只能靠着吞咽空气来聊以解馋,“说哪儿了来着。”
叶西杳捂住自己的身体,幽幽看着他,继续分析道:“它不让你和联盟的人接触,可以理解为它不想让你和联盟合作。可它又几次三番正面挑衅你,说明它根本不怕你,就算你帮联盟驱魔,对它而言应该也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挑拨离间。”邢恕说。
叶西杳很快理解他的意思,顺着邢恕的话往下说:“你认为它是想让你和安全局的人反目成仇?”
这样说确实最合理。
否则以那个恶魔的力量,今晚都已经正面出手了,为什么又要放过邢恕?而且还故意让邢恕镇杀它的数个分/身,导致反噬,明显就是想逼邢恕化魔。
可是,它是一个恶魔,全人类都是它的食物,它有什么必要看着自己的食物自相残杀呢?
这当中一定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邢恕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叶西杳的眉心,让叶西杳从毫无头绪的思索中脱离出来。
叶西杳以为邢恕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就等着邢恕说话。
结果邢恕亲了他一口,道:“我喜欢你。”
叶西杳一愣:“?”
随即慢慢呆住,“你突然,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怕你忘了。”邢恕又亲他几口,但都没有伸舌头,就只是单纯地贴了贴嘴唇,“叶西杳,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喜欢得要死。等等,喜欢得要死是不是就算爱?那我就是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别捂我嘴啊。你说这事有没有什么讲究?退一万步说,会不会咱俩前世就是一对儿?唉,唉。”
他连连叹气,好像很遗憾自己忘记了前世的事——尽管他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人有所谓的前世。
叶西杳臊得把脸埋进枕头:“能不能说正经事啊。”
邢恕惊讶:“这还不正经?这世上还能有比我爱你更正经的事?”
叶西杳说不过他,直接踹他一脚。
邢恕抱着他的脚背,弯下腰亲了一下。
叶西杳:“!!”
邢恕:“别踢别踢,我捏捏脚趾头……完蛋了,完蛋了,你这一看就不是人类的脚,叶西杳你暴露了,没有人的脚丫子这么可爱。”
叶西杳终于被他气得笑了起来:“……你神经病。”
邢恕看他终于松开眉头,这才勾起嘴角,手臂张开把人重新搂进怀里:“这可不是神经病,我这叫恋爱脑,属于绝症的一种,无药可医,我活不长了。”
叶西杳彻底被他带跑偏,和他开起玩笑:“这么严重啊?”
“是啊。”邢恕自己给自己把脉,垂头丧气地说,“应该是只能活到你不要我的那天了。”
叶西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邢恕问他:“叶医生,你觉得我能活多久?”
叶西杳说:“反正暂时死不了。”
邢恕挑眉:“这话怎么说。”
叶西杳:“恋爱脑一般来说是可以调理的。”
邢恕这下不干了,翻身而上,压着叶西杳逼问:“意思是你还打算给我调理好咯?”
叶西杳朝他眨眨眼:“没办法,叶医生妙手回春。”
“不许治我。”邢恕捏着他的脸,佯装凶恶,“小庸医。”
一通调侃,叶西杳彻底忘记了刚才的紧张,跟邢恕打打闹闹在床上滚了几圈,双双落在地上。邢恕垫在地下兜着他,叶西杳搂住邢恕的脖子,笑得有点累。
“不用担心我。”
邢恕这才慢慢把话题重新捡起来,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道,
“我和那东西交过手,说实话,它的力量足够杀我一万次,但它没有这么做,只是在阻拦我联系安全局,这说明它要么不想杀我,要么,它杀不了我。至于它是不是在挑拨我和联盟,这件事值得追究,我暂时想不明白它一个恶魔,挑拨人类的关系干什么,按理说它动动手指头,所有人都得死。”
叶西杳阻塞的思绪在这一刻好像忽然通了,他趴在邢恕身上,极其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得出一种可能性:“也许,它的确因为某种理由不能杀你,但是它又非得杀你,所以打算借人类的手……”
邢恕一顿,沉默良久。
叶西杳以为他终于认识到事情的棘手程度,开始认真起来了。
结果邢恕在片刻后,忽然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真是不得了,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完美的叶小宝,你有聪明的头脑,漂亮的脸蛋,身体又香又软,你说我上辈子干什么了,这辈子吃这么好。”
叶西杳无语:“你真的没救了,你没救了。”
他要从邢恕身上爬起来。
“不给我调理了?”邢恕追上去,贴着他的身体亦步亦趋,“小庸医的妙手不给我回春了?”
叶西杳又气又笑:“你放弃治疗吧。”
邢恕:“退一万步说,你就没有错吗?你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呢?”
叶西杳强行转移话题:“虽然不知道那个恶魔究竟有什么阴谋,但我们得在它得逞之前找到它。”
“好的,找到它。”邢恕见缝插针地捉住叶西杳的手指头摇了摇,“然后呢,步骤是不是我和它打一架,引起戮魔阵反噬,咱们俩当着他的面把反噬消解了,紧接着我再和它打一架。”
叶西杳:“???”
叶西杳没忍住,一把揪着邢恕的耳朵,天生的温吞脾气都被邢恕给气得破了音,“你自己觉得说的像话吗!”
邢恕:“我还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可以通过这个方法来消耗它,或者气死它。”
叶西杳:“我也要被你气死了。”
“别啊,我错了,对不起。”邢恕不知道第几次及时认了错,抱着叶西杳往浴室里走,“咱们边洗边说。”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叶西杳已经被邢恕彻底搅乱了自己的节奏,明明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在邢恕嘴里根本就听不见一句正经话。
“我急,我特别急。”邢恕的语气又开始吊儿郎当。
叶西杳气得把他推出浴室,嘭的关上门:“我不跟你商量了,你这个人做什么事都那么不上心。”
邢恕就在门外,用额头轻轻磕着门,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给我开开门呗。”
叶西杳没说话,在里面打开了水冲澡。
邢恕不再叫他开门,安静了一会儿。
在浴室里的水声停掉以后,邢恕才开口说话。
他说:“我不是不上心,我是怕你太上心。”
里面没有动静,不知道叶西杳是什么反应。
邢恕又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这次叶西杳给了回应:“你才不知道,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都没有认真听。”
邢恕笑道:“你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离你那么近,怎么不知道?”
叶西杳:“那你说,我想做什么?”
“你想自己找出那个恶魔,然后杀了它。”
邢恕的语气不带犹豫,他确信这是叶西杳刚在在考虑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强大,也不知道你的魔力和那个恶魔比起来谁高谁低,但我不可能让你去。”
叶西杳忽然拉开门,短短时间里,他的银色长发竟然已经落到地上,被水浸透以后像绸缎一般铺开,他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被这种月色一样的光泽覆盖,使叶西杳此刻看起来有种绝对不出自于人类的美。
他的美是遥不可及,美得像从未存在般缥缈了起来。
邢恕莫名感到呼吸一滞,不敢眨眼。他上前一步抱住叶西杳——比起惊艳,这一刻邢恕更多的感觉,竟然是不安。
就好像,叶西杳的存在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他何其幸运地幻想出了一个叶西杳,但他无法挽留美梦。
邢恕用力地将他的美梦抱紧,好在,叶西杳没有真的消失。
“我很厉害的。”叶西杳言简意赅,“我应该比你以前遇到过的那些恶魔都厉害。”
之所以说是“应该”,主要是尚未有很厉害的恶魔来帮叶西杳测试他自己的极限。
他只是觉得,他身上继承的两股力量,总不该弱于恶魔才对。
然而邢恕还是拒绝:“我说了,不可能。”
“为什么?”叶西杳不解,他以为邢恕看不起他,“你大可以和我打一场试试,我不会输给你。”
邢恕哭笑不得:“好好好,你不会输给我。”
叶西杳:“你不信?”
邢恕:“我信,我相信你比我厉害,比我以前遇到的任何恶魔都厉害。但这次真的不一样,这个恶魔,太强了。”
叶西杳说:“就是因为它强,所以我来杀。”
“万一你杀不了呢?”邢恕声音低下去,有些无奈,“我是说,万一,万一它比你厉害那么一点点,怎么办?它至少还不会要我的命,可是我却不能确定,它会不会要别人的命,会不会要你的命。”
叶西杳蹙眉,他很少见到邢恕露出那种忌惮的神情。他一直认为邢恕身上有种天塌下来也能先伸个懒腰的安全感,现在竟然发现邢恕变得优柔寡断。他试探着问了句:“你认为,它厉害到哪种程度?”
邢恕叹气:“老实说,我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参照物。至少从这几次的照面来看,它随便的一个化身都强过我以前遇到过最厉害的恶魔——当然,除了你。我相信你也很厉害,我只是不想你去冒险。”
叶西杳没有再执着于要自己去杀恶魔,因为从实际情况来说,叶西杳确实也未必能杀得了对方。他得先摸清楚那个恶魔到底是什么水平。
这件事其实也很奇怪,听邢恕的说法,那个恶魔几乎无时无刻不缠着他。可只要邢恕在叶西杳身边的时候,它竟然就龟缩了起来。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呢?”叶西杳问邢恕,“你一直不去安全局,他们会不会误会你。”
就像派一个警察去犯人队里当卧底,到了时间不回去也就罢了,还天天阻碍我方的行动计划。那自然得怀疑邢恕有什么隐瞒。
一旦联盟政府和安全局不信任邢恕,那个恶魔就得逞了。
邢恕忽然掏出手机,给他比划了一下,说:“我猜那个恶魔活在远古时代。”
叶西杳愣了片刻,乐了:“对啊,你可以用手机联系他们。”
邢恕今天没能去会议,只是因为刚好戮魔阵反噬,不能叫别人看到。但骆以极对他的情况很清楚,只要骆以极信他,安全局就暂时不会和邢恕走到反目那一步。
但说来说去,早一点解决那个恶魔才是关键,否则邢恕和叶西杳都不得安宁。
“那个……”叶西杳的语气稍稍一顿,小声说,“你家,有没有创可贴啊,大一点的那种……”
由于话题转得太突兀,邢恕一下子没有把“创可贴”和“那个恶魔”联系起来,就愣了一下:“什么?”
叶西杳抿着唇,声音细若蚊吟地说了句什么,邢恕只听到一个“疼”字,慌忙掰着叶西杳的肩头打了个圈查看。
没见什么地方流血了啊。
邢恕撩起叶西杳一头长发,目光落在沟壑间,口干舌燥地说:“难道是里面破了?我给你瞧瞧,实在不行找点药擦擦。”
说着,他就伸出手去,叶西杳耳尖红着,用力踩了他一脚:“没有,不是那里,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
“怎么又要回家了。”邢恕赶紧拉他手,“你再睡会儿,我给你揉揉腰捏捏腿,待会儿想吃点什么我都给你做。别回家了,嗯?”
叶西杳:“……我要回家换衣服。”
邢恕哪里肯放人:“我给你买新的,那个什么全息购物不是已经搭建好了吗,你就在家选,我让他们一个小时内送到。”
叶西杳:“我要穿我自己的。”
邢恕拿出杀手锏:“我可是被恶魔盯上的人,要是你一走,我就死这儿怎么办?”
叶西杳说:“那你跟我一起走。”
“行啊,好。”邢恕态度立马积极,“我去收拾点衣服,拿上点生活用品。”
叶西杳不解:“你收拾衣服干什么?”
邢恕露出比他还不解的表情,说:“不是要同居了吗?你那儿也没件我能穿的衣服,我总不能天天光着睡觉。哦,还是说你要给我买新的?那也好,我这人就爱吃点儿软饭。走吧宝宝。”-
第46章 第 46 章
叶西杳算是发现了, 自从邢恕在生日蛋糕前对他告白了以后,就像打开了某个神秘开关,性情不能说是大变, 但整个人面相都不一样了。
叶西杳当然知道,以前的邢恕,所有温柔体贴稳重周到, 都是为了任务装出来的。
但叶西杳也早已从乔林川那儿听说了一些,邢恕早些年的样子,所以已经做过心理建设——要是邢恕任务结束后就原形毕露变成一个凶恶又霸道的家伙,他至少不会惊讶。
但眼前的邢恕,和任何一个理论上真实的邢恕都不一样。
邢恕兴奋过头了。
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不久前差点被恶魔弄死,而且也不太在意未来将会出现什么样棘手的问题。
对他而言,最最重要的人只有叶西杳,最最重要的事只有想方设法在叶西杳家里留下。
吃过午饭后, 他们一起回到叶西杳家。
紧接着,邢恕开始了他的大动干戈——他在叶西杳这个不足40平的小公寓里忙前忙后,一会儿打扫卫生拖地换床单,一会儿洗衣服做饭扔垃圾,一刻不停。
在他企图把将近两米的大玩偶叶老实也扒了皮搓洗一遍的时候,叶西杳实在没忍住,叫他歇会儿。
邢恕也就真的乖乖坐下, 席地盘腿,咧着一嘴白牙望着叶西杳。
叶西杳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你热不热?我给你开个空调吧。”
“不用,别开。”邢恕一身黑色衬衣被汗水湿了个透, 说,“我冲个澡就行。”
叶西杳想了想, 还是把空调打开了:“我也没有那么怕冷,26度左右应该还好。”
邢恕点点头:“你说好就好。”
邢恕的殷勤和热情让叶西杳没办法说出“你回家去吧”这种话,再加上现在那个恶魔的事情还挂在叶西杳的心头下不去,就算知道它暂时不会杀邢恕,也不代表邢恕现在就安全。
因此最终的结果,称了邢恕的心意。
叶西杳同意他留下来了。
他湿了的衣服自然是要换的,但他除了一条睡觉穿的短裤,居然真就没有带一件换洗衣服来。
吃完晚饭的时候,外面天气凉快了些,叶西杳就提议说,去给邢恕买衣服。
邢恕当然不会拒绝,抓着他的手就要走。
“等等。”叶西杳说,“我拿一下银行卡。”
虽说现在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在使用更加便携的智能支付,但叶西杳觉得太简单的支付方式容易导致花钱没有计划,所以还是习惯把钱放在银行卡里,每次取一笔用一笔。
但今天他把所有卡都揣身上了。
老实说,叶西杳的小心脏在瑟瑟发抖。
他不是小气,更不可能对邢恕抠门。但他的经济状况就是这样,和邢恕是肯定没法比的——就光邢恕现在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没个五位数就拿不下来。还有他的鞋子,更是叶西杳没听过的品牌,他想肯定是个什么专为有钱人订制的牌子,反正他买不起。
总而言之,叶西杳敢确定他肯定没办法让邢恕吃软饭的。而且,要是今晚邢恕大手大脚买了太多衣服,那接下来一个月叶西杳就得喝西北风。
不过叶西杳倒是不怕喝西北风,他带上所有卡,就是不怕给邢恕花钱。他主要是担心所有钱加在一起,都不能让邢恕买尽兴。
半小时后,叶西杳发现自己担心得有点多了。
邢恕没有开车带他去商场,而是直接牵着他的手走十几分钟,到了附近的夜市一条街。
傍晚时分,夜色将至,在黄昏里的集市是最热闹的。
叶西杳就在这样眼花缭乱的热闹中,眼睁睁看着邢恕买了两件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色T恤以及一双人字拖。
在叶西杳茫然不解的目光中,邢恕为自己解释了一下:“黑色耐脏,溅了血看不出来。拖鞋轻便,作战的时候一脱就掉。”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叶西杳傻眼了:“你平时驱……抓那些东西就是穿成这样?”
邢恕说:“视情况而定,穿什么样都有,只是越简单越好,毕竟任务不等人,总不可能我还专门打扮一下去见那些东西吧。”
叶西杳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邢恕看他那副受教了的表情,乐了,捏捏叶西杳的脸颊,说:“你以为我喜欢成天穿那些西装衬衣?还不都被薛翘给逼的。”
当初为了任务要空降到翘首科技,邢恕就踩着一双人字拖,吊儿郎当地坐在老板椅上打哈欠。薛翘看得两眼一黑,直接叫了一个专业造型团队,来给邢恕量身定制了几十套西装,把邢恕给烦得要死。
其实以邢恕的外形身材,要撑起任何衣服都不是难事。
但必须得承认,他还真不太适合穿西装打领带。
他能把西装穿出一种……说好听点叫斯文败类,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衣冠禽兽的凶悍狂放之感。
最糟糕的是,邢恕自己无法接受那种四肢都被束缚的感觉。
他稍稍抬胳膊挥一下拳头就能把衣服给撕裂。
用薛翘当时的评价来说就是:“绝大多数男人穿西装没气质的话,就会有种偷穿别人衣服的猥琐感。但你不一样,你穿得很有气场,好像是抢了别人衣服,虽然不合适,但很理直气壮。”
邢恕:“?”
总之后来邢恕试来试去,都不满意,薛翘又不允许他穿自己那些被血泡过无数遍的旧衣服。
所幸衬衣总是不出错的,邢恕穿着好看,行动也不至于不便,所以他俩各退了一步,最终成就了如今每天人模狗样的“邢总”。
叶西杳听完邢恕把当天试衣服的画面形容得像是上刑场,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穿西装。”
邢恕忽然说:“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每天穿给你看。”
叶西杳说:“那你可以松一口气了,因为我也觉得西装很不方便。”
邢恕:“太遗憾了。”
叶西杳:“?”
叶西杳不懂邢恕说的遗憾是什么意思,他的余光忽然望向了某个方向。
邢恕顺着看过去。
是一家三口在一个水果摊子前挑菠萝。
小孩吵着要大的那个,妈妈就说他肯定吃不完,他正要哭闹,爸爸把他抱了起来,说:“那我们买个大的,你吃不完,爸爸妈妈帮你吃。”
小孩高兴了,于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拿着菠萝走了。
有那么一刻,邢恕想到了薛泯。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就算薛泯活着,他们家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温馨的场面。
因为那时候,薛泯一天到晚都在驱魔,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一把枪,给他买的零食是塞满芥末的包子。而且薛泯不针对他,薛泯的丧心病狂简直残害了无数人。
邢恕从不怀念薛泯,不是因为他的母亲不温柔所以他不喜欢,而是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薛泯是会死的,并且他自己也会早死——至少在认识叶西杳以前,他对此事坚信不疑。
邢恕把思绪收回,立刻想到,叶西杳看向那边,或许是在怀念自己的爸爸妈妈。
和邢恕不同的是,叶西杳甚至从未感受过家庭的存在。
他是从一出生就被丢弃在人类世界的孤儿,他一无所有地长大。
所以,他看到这样温馨的家庭,必然会羡慕,会心酸,会难过……
……吧。
“我得吃个菠萝。”
叶西杳开开心心拉着邢恕往水果摊走去,问,“你吃吗?”
邢恕哭笑不得地收起了自己刚才伤春悲秋的矫情想法。
他为自己小瞧了叶西杳而感到惭愧。
叶西杳一个人成长至今,绝不可能是脆弱的孩子。
“吃。”邢恕拉着他跑了起来,“咱们挑个最大的。”-
邢恕以前对菠萝这种水果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但他今天却觉得这玩意儿挺好吃。
但一直到他们逛完了夜市,叶西杳的那块菠萝都还没吃完。
邢恕手里拎着几个袋子,里面装着他之后要在叶西杳家里住所用的生活用品,和一些简单的衣物。
叶西杳就在邢恕旁边小口小口地嘬菠萝。
一开始邢恕以为叶西杳是因为嘴巴小,吃东西慢,因此没有过问,只是总忍不住往他那边瞟。
后来他们往家走,在人少的路段,叶西杳忽然就“嘶”了一声。
邢恕急忙看过去:“怎么了?”
叶西杳在路灯下抬起头来,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皱着,朝他吐出舌头。舌尖冒出一颗小血珠。他说:“邢恕,菠萝在嘴里揍我。”
邢恕一愣,想笑又有点心疼,想哄又有憋不住乐。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过路人,确定在某个瞬间无人看他们,便快速低下头,含住叶西杳的软舌,轻轻一吮,带走了血珠,也带走了一点菠萝的酸甜:“好点没?”
叶西杳说:“还是疼。”
邢恕露出严肃的表情,道:“看来我得深入清理一下菠萝余孽。”
叶西杳怕他真的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对自己做点什么,于是跳起来就往家跑,坚决不让邢恕得逞,嘴上还说:“小小菠萝能奈我何,我这就回家漱口。”
“慢点跑。”邢恕两手拎着袋子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追,“把那菠萝扔了,赶紧的,别真疼一晚上。”
叶西杳突然停下,转身当着他面,又舔了一口菠萝。
邢恕:“???”
叶西杳:“我勇敢不。”
邢恕被他气得大笑:“你有点太勇敢了。”
叶西杳也跟着他一块儿笑,路边找了个垃圾桶正要扔剩下半块菠萝,邢恕说:“你喂我。”
叶西杳不解:“你不是都吃完一个了吗?这个还是别吃了,吃多了会像我一样流血。”
邢恕说:“我打算帮你报仇,杀了这菠萝。”
叶西杳:“?”
下一刻,叶西杳把菠萝往他嘴里一塞,说,“好,交给你了。揍它!”
几分钟后。
两个嘴角流血的勇敢人士回到了家,一起走进了浴室漱口。
不经意的一抬头,他们在镜子里对视。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然后就停不下来。
紧接着,牙膏的清凉和菠萝残留的酸涩交杂在一起,舌尖的刺痛又和身体相触碰时的酥麻中和。
于是本来该疼的却不疼了,本来酸涩的竟然也变甜-
第47章 第 47 章
第二天一早, 闹钟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应该响起的时候把叶西杳从睡梦中叫醒。
但有另外的东西把他叫醒了。
他在梦里好像变成了一块菠萝派,有人正在试图让他装下超过他极限的甜酱。一种满涨的堵塞感一直纠缠着叶西杳。
好消息是,在叶·菠萝派·西杳被吃掉以前, 他醒来了。
但坏消息是,他发现那个堵着他的家伙就是邢恕。
当叶西杳睁开眼下意识想起身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无法自由行动, 他被钉在不够宽敞的床上,束手束脚地被挤到窒息。
叶西杳面红耳赤,拿脚往后蹬邢恕:“你松开。”
邢恕轻轻松松把他的一双细白的腿给压住,腻歪地贴着他的后颈。
邢恕:“你醒了?早安。”
叶西杳:“我死了,入土为安。”
邢恕变成了人形的绞刑架,把他抱得紧紧的:“那我跟你埋一块儿。”
叶西杳挣了挣,立刻浑身汗毛倒竖、他发现自己现在稍微一动,两个人都吃着劲的难受。确定自己无法只靠自己解脱, 叶西杳有点生无可恋地想摆烂。
但他对眼前的现实感到太不可思议,就问邢恕:“你怎么能一晚上都,都,都……”
他光是要把“没拿出去”四个字说出来就已经觉得非常可耻。
难以置信的是,事件始作俑者——也就是邢恕本人——却一脸正直地为自己辩解:“一晚上?不不不,我是那样禽兽不如的人吗?我要是真那么做,你昨晚上该多难受, 肯定休息不好。我怎么可能那样做。”
叶西杳被他如此笃定的口吻给搅乱了,竟然还真的在犹豫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很快邢恕就用最后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叶西杳对他的忍耐, 他解释说:“我是在七点的时候放进去的。”
“???”
叶西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问他, “可是为什么啊?反噬不是平复了吗?而且昨晚你也弄到很晚,现在大清早的又是在做什么。”
叶西杳的语气没有很凶, 他大概不是在发脾气,而是真的非常不理解邢恕到底在做什么。
当然了,他最不能理解的是,邢恕对这种事有着超出寻常的兴致——任谁来说,这事儿都应该是魅魔更喜欢吧?叶西杳才应该是容易感到饥渴和冲动的一方,但现在他居然有点吃不消了。
在这个小小公寓里,人类和魅魔之间似乎出现了天赋转移。
这堪称宇宙级别的奇迹。
邢恕是不是个好的驱魔师叶西杳不做评价,但肯定是一个很尽职的食材。他24小时都想着怎么把自己往叶西杳身体里塞——当然了,这里特指魔气。
叶西杳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邢恕不小心割破手指,他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找创可贴,而是把手指塞进叶西杳的嘴里。
听起来简直太完美了:只要邢恕不死,叶西杳这辈子都不用担心自己会饿。
但前提是。
邢恕没有以这种方式叫他起床。
邢恕说:“我可以解释。”
叶西杳说:“那你快点解释。”
邢恕:“七点的时候,你的闹钟响了第一声,我把它关掉了。反正今天我开车送你上班,你能多睡起码四十分钟。”
叶西杳:“然后?”
邢恕:“然后我就想,四十分钟,这可是宝贵的四十分钟。这是原本会被睡觉耽误掉,但现在却多出来了的,全新的四十分钟。”
叶西杳:“……”
邢恕:“我得利用起来。”
叶西杳终于忍无可忍,少见地对邢恕使用了魔力,将人推开,从那种密不可分的状态下脱离。
邢恕以一种凄惨的姿势摔倒在床下,却在两秒钟后翻身而起,追着叶西杳问:“真的不可以?”
叶西杳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摸出了一把剪刀。
邢恕眨眨眼,问说:“你想剪头发?”
叶西杳低头,看向邢恕的某个地方,幽幽道:“我想剪掉它。”
“……”邢恕顿了顿,忽然直挺挺地躺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双手放在胸口呈现出安详的状态,“我一定是听错了。”
叶西杳哭笑不得地放下剪刀,原本要走进浴室,却又忽然回头看向邢恕。
他发现邢恕也正在偷偷看他,一对视上,邢恕就笑了:“嗨,一秒不见,想我没。”
叶西杳被他逗笑,但又突然说:“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其实你身体里那些混乱的魔气,几乎都消解了。”
邢恕慢慢坐了起来,仍旧笑着,撑下巴一脸笑意看他:“可不嘛,也不看看我老婆是谁。”
叶西杳的思绪被打乱:“老婆……”
平时“宝宝”“小宝”的听惯了,忽然听见新的称呼没反应过来。
邢恕以为他不喜欢,见机行事,立刻说:“那我叫你老公?”
“不要。”叶西杳一脸痛苦。
邢恕马上就顺水推舟:“好的老婆。”
叶西杳:“你先不要说话了,我差点忘了我要说什么。”
邢恕点头,愣是没发出声音,让叶西杳把要说的话说完。
叶西杳的手扶在浴室门把上,温吞片刻,说:“你也知道我是魅魔,吸食人类精气是本能。现在你戮魔阵已经稳定下来,我们最好不要做了。否则等你魔气消解殆尽,我吃掉的就会是你的灵魂。”
邢恕扬眉,他当然知道叶西杳的意思,但是又觉得这事儿特别可笑:“那岂不是我每次都得先出去打两只魔种,才能回来亲亲你。”
叶西杳说:“只是亲亲可以的。”
邢恕:“那我要不止亲亲呢?”
叶西杳默默地拿起了剪刀,咔擦咔擦。
给邢恕气得又安详地躺回去了-
这天一大早,叶西杳坐着邢恕的车到了公司,他俩一进门,就发现今天产品体验部的气氛好得有点过分。
听乔林川说,文济生转出ICU了,虽然现在暂时还处在不能离开医院的状态,但至少命保住了。
这件事其实叶西杳和邢恕早就知道,只是他们知道的方式和乔林川不同,因此听乔林川说完以后,还得演出一副刚知道的样子。
叶西杳很配合地惊讶道:“真的吗?那太好了,他现在醒了吗?”
乔林川说:“我们去探望的时候他没醒,但据说前天睁开眼了,应该算是醒过。”
“确实很不错。”这次说话的是邢恕,“醒来的时间有多长?超过一小时没?能开口说话吗?身体机能恢复如何?下地走路试过了吗?”
除了叶西杳以外的其他人都震惊地看向他:“你干嘛?”
邢恕:“我关心下属不行?”
乔林川:“你都不认识人家你关心什么,该不会是想在小宝面前装好人吧。”
邢恕低头朝他笑了笑:“你现在一脸活腻了的样子。”
乔林川一个闪身躲到叶西杳身后:“嘿嘿我开玩笑的,邢总真是个体恤下属的好领导。”
其实严格来说,乔林川也没有讲错,邢恕根本不认识文济生,也不关心文济生这个人。
他只是想知道,被魔种附身后几乎掏空了灵魂的人类,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又有多大概率可以恢复到健康状态——简单来说,他关心的是叶西杳的净化能力。
叶西杳明白邢恕的用意。
邢恕把事情都告诉他了,骆以极之前提议,请叶西杳给联盟政府展示他的净化能力,以此来证明他的无害性。
因为骆以极本来以为,叶西杳消解魔气是很简单的事,提出那种想法,是觉得叶西杳动动手指就能“净化”魔气,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因此他并不能理解邢恕为什么拒绝他。
但邢恕还不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叶西杳是怎么帮他消解魔气的,所以他问过叶西杳:“那天在医院,你是怎么帮文济生净化魔气的?”
邢恕首先确定,叶西杳肯定没有和那个差点成为空壳的病秧子接吻。
他原本以为叶西杳是使用了什么人类不知道的力量。
结果叶西杳却说:“我不知道啊。”
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净化魔气的能力,他一直认为那只是他血脉中一种先天的平衡而已。
叶西杳唯一能够记起来的是,当天他想用魔力去杀那个差点化形的恶魔,他认为以自己的力量应该可以抹杀对方,可是魔力用到中途却发现自己能量失衡了,最后只好匆忙离开。
简单来说就是,叶西杳暂时还不能灵活掌控他自己拥有的那种“净化”的本事。
因此,如果要让叶西杳给联盟政府再展示一次如何消解魔气,那就只剩下了吸食体.液的方式——邢恕当时捏碎了一个玻璃杯,并表示,绝对不可以。
但这件事也不是全无办法。
现在最佳案例就是文济生。
骆以极跟邢恕说过,他们现在的任务方向已经从观察叶西杳的习性,转为研究叶西杳的净化能力。
如果文济生之后能够恢复成正常人——不仅仅是靠医院仪器续命,而是完全恢复健康——那么叶西杳的净化能力,就可以作为他未来在人类社会立足的一个基点。
文济生一活,哪里还用得着邢恕特地去汇报,联盟政府和安全局的人得敲锣打鼓恭迎这位人间的救世主。
只不过听乔林川他们的口述,文济生离健康还差得远。
他现在顶多就是活着-
虽然文济生没死,对乔林川等人来说,是绝对的好消息。
但文济生现在的情况,以后肯定是不能回来上班了。
因此现在,他们部门就不得不面临一个新问题。
人手不够。
下个季度等待他们体验的新品很多,虽然已经在做招人的准备,但这个时间,就算招到人也怕短时间内无法上手。
叶西杳都已经是新人中的天才了,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摸清楚几乎所有产品的功能和需求,工作效率高,脑子又聪明,不仅可以完美搞定自己的工作,还很勤快地帮忙分担别人的活。关键每次都做得很好,不用前辈帮他返工收拾烂摊子。
要再招一个叶西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乔林川哪怕退而求其次,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期间倒是有一个人进来做了两天……也不过多评价,反正花了两天时间对方还没读明白某个产品的使用说明,要乔林川手把手地教。最后还抱怨了一句:“这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产品体验。”
总之结果就是,他们部门已经忙不过来了。
叶西杳在快速过资料的间隙喘着气问了一句:“乔哥,还没招到人吗?”
乔林川当时正踩在一台便携式低空飞行器上,从叶西杳身边迅速飞过,余音绕梁:“没~~~”
后来邢恕看不下去,舍不得叶西杳老这么忙,就主动过来要帮他们一起做事。
他不帮还好,一帮,任务加重了一倍。
大家除了得完成手里的活,还得抽空打电话给某些产品技术部,问他们:“我们把产品弄坏了,能修吗?别骂,别骂,是邢总弄坏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邢总。好的,麻烦你们找时间送个新的过来吧。”
邢恕的办公室里,叶西杳正在安慰这个垂头丧气的男人。
“没关系的,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心,你只是想帮我解开设备机。”叶西杳摸了摸邢恕的头,说,“不过最好还是答应我,下次当你发现某个东西打不开的时候,先尝试解锁,而不是直接捏碎它,好吗?”
邢恕坐在椅子上,抱着叶西杳的腰拱了拱,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服气:“它连个锁眼儿都没有。”
叶西杳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说:“门有锁眼吗?”
邢恕说:“有。”
叶西杳:“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踹它?”
邢恕瞬间老实了:“对不起。”
其实邢恕今天真的挺勤快的,就连乔林川都没有嫌弃他帮倒忙,因为完全可以看出来,邢恕的初心是好的。
只是他的力量体系好像不在寻常维度,让他轻轻的,他也能搞坏一两个按钮。
但重活交给他还是很轻松的,他可以单手举起一台本来应该用千斤顶去撑住的机器,也可以在陆蔻说需要测试某款对抗设备的时候去施加一个超出人类范畴的力量。
邢恕只是单纯干不了细致的活儿。
叶西杳不希望邢恕露出那种因为帮不上忙而沉默的表情,因为他知道,邢恕的能力本来就不是用在这些事情上的。
邢恕的手可以握枪拿刀以及锤爆恶魔的头,所以就算他用一根手指头戳烂了智能机器的开关,也是情有可原。
叶西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打了个冷战,原本挺直的背悄悄弯了下去,跟邢恕说:“好啦,你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我最后去确认一下产品的反馈就来找你吃饭。”
邢恕看着他:“我跟你一起。”
叶西杳:“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邢恕:“我保证不动那些设备。”
叶西杳抿了抿唇,眼神莫名地飘了一下:“真的不用。”
说完,转身就跑了。
邢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良久,忽然站起身来-
洗手间里,叶西杳悄悄锁上门,然后撩起自己的衣服,用嘴叼着,看了一眼,
果然,他出门时贴的创可贴已经失了黏性,要掉不掉的。
可是扯掉也不行,让衣服磨着太疼了。
要怪就怪邢恕那怪物一样的力气,不仅干活的时候劲很大,做别的事也一点都不懂得掌握分寸。叶西杳从昨天到现在都是肿的,现在过去了一上午,也没见消。
好在公司的洗手间是独立的,里面有镜子,叶西杳可以好好地调整一下。
黏性在几次折腾后,已经完全不贴肉,创可贴忽然就从叶西杳的身上掉落。但他想了想,反正也快到午休时间了,中午找时间去买个大号创可贴更好。
就在叶西杳扔垃圾的时候,洗手间的门被一脚踹开。
叶西杳的衣服还没放下,呆愣了一秒。
邢恕保持着踹开门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大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说:“对不起,我习惯了。”
他在叶西杳的错愕中走了进来,用脚勾住垃圾桶去把门抵住,目光在叶西杳身上扫了一眼:“不舒服?”
叶西杳下意识张嘴,衣服滑落,擦过本来就已经红肿的地方,疼得他一激灵。
邢恕搂住叶西杳的腰,手指挑起他的衣服,想了想,最后还是塞回叶西杳嘴里:“咬着。”
叶西杳不想,就闭着嘴,邢恕知道他为什么不听话,就向他保证:“你当我是禽兽吗?我不做多余的事,乖宝,给我看一眼哪儿伤了。”
叶西杳终于张开嘴,轻轻含住衣角,身体的痕迹一览无遗。
邢恕表情有些冷沉:“妈的,我还真是禽兽。”
叶西杳想笑,又不能张嘴,只推了邢恕一下,让他别一直看了。
邢恕却擦干净洗手台,忽然把他抱了起来放上去,借由这个高度,更清楚地看到了叶西杳发红的地方。
“疼?”他问。
叶西杳点头。
邢恕说:“早上怎么不跟我讲?”
叶西杳想说,因为早上你做了更禽兽的事,害我忘了。
然而没能说出话来,只呜呜了几声。
邢恕叹气,忽然低头,往近处凑了一下。叶西杳立刻绷紧身体,有些瑟缩。、
但邢恕没有再碰到那里,只是轻轻吹了一口气:“下回我要是劲儿使大了,你就跟我说。”
叶西杳:“唔……”
话说得好听,哪回又真听进去了。
但邢恕眼里的自责和心疼绝非作假。
他只是每次都忍不住,又记不得,弄痛了叶西杳再来后悔,但真给他一次机会,他又会用尽全力去吻叶西杳。
叶西杳戳戳邢恕的眉心。
邢恕看向他:“怎么?”
叶西杳咬着衣服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刚才掉在地上的创可贴,然后抬头冲他眨眨眼。
邢恕点头:“我去买。”
叶西杳又戳他一下。
邢恕说:“我知道门坏了,待会儿我就找人修,你去休息室里等我。”
叶西杳:“唔唔嗯嗯。”
邢恕:“好,再买点药给你擦擦。”
叶西杳:“唔。”
邢恕:“行,饭也买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总之,所有人都发现,邢恕变了。
性格上面暂时不好妄下结论,但是行事作风肯定是变了的。
首先,他动静小了。
现在连开办公室的门都只用两根手指。
乔林川有回笑着打趣说:“邢总,练兰花指呢?”
邢恕幽幽瞪他一眼,但竟然没骂他,只说:“那你认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在拧这个破把手的时候,不会有一半几率把它掰断。”
乔林川竟然还真和他商量起来,说:“那你就不关门呗。”
邢恕一言难尽:“不关门我天天看你?”
乔林川冲他挑挑眉:“你可以看叶小宝啊。”
邢恕:“……”
邢恕:“不失为一个好建议。”
叶西杳最近天天陪着其他人一起忙得要死,而作为这个部门的最大领导,但也是最“没用”的人,邢恕唯一能做的,就是最近包揽了所有人的午饭——其他人的都是外卖,叶西杳的那份是他亲手做的。
就在这样脚不沾地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迎来了一个新同事。
不是招来的,而是从总部其他部门借来的。
宋清微在翘首科技已经有五年的工作经验,他是个技术人员,跟过好几个核心项目。这人方方面面都挑不出什么错,工作仔细,眼里有活,为人彬彬有礼,很快和部门里所有人都熟悉了起来。
除了邢恕。
邢恕对宋清微这个人,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不满。
他不爽的点在于宋清微戴眼镜。
好吧,严格来说,戴眼镜也不应该是他讨厌一个人的理由。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叶西杳在睡觉前的闲聊时,对他说了一句:“我今天看到新同事取下眼镜了,差点没认出来。”
邢恕当时就警觉了:“什么?”
叶西杳还没有察觉到,就说:“他戴眼镜和不戴眼镜差别好大啊,蔻姐还说,不戴眼镜的时候觉得还好,戴上眼镜一下就变帅了。现在连乔哥都说想去配一副眼镜戴戴。不过乔哥好像不适合戴眼镜。”
叶西杳还在继续说着。
但邢恕沉默了。
当叶西杳发现邢恕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邢恕已经买了一副眼镜戴上了。
叶西杳:“……你什么时候近视啦?”
邢恕:“三分钟以前。”
也就是他刚戴上眼镜的时候。
叶西杳:“?”
邢恕:“你先告诉我,好看吗?”
都这时候了,叶西杳哪能不明白邢恕的意思。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把那副完全和邢恕不搭的眼镜取下来,端端正正放回盒子里,说:“你又不近视,就不要瞎戴。”
邢恕满脸不爽地抱住叶西杳:“不让我戴,就是不好看。”
叶西杳带着安抚意味地摸摸他的脸:“怎么会,你长得多帅啊,不戴眼镜也特别好看。”
邢恕:“所以戴了眼镜就特别难看。”
叶西杳:“哎呀。”
邢恕:“你看吧,词穷了吧,没话说了吧?凭什么宋清微那小子就戴得,我戴不得。我去杀了他。”
叶西杳才不怕,他知道邢恕不可能真去找宋清微,笑说:“你吃醋啊?”
邢恕:“当然。”
叶西杳:“就因为我说他戴眼镜好看?”
邢恕:“你说的不是‘好看’,是‘帅’。”
叶西杳:“天呐,我说他帅,我怎么会说别的男人帅?真是的,明明天底下最帅的人就在我旁边。”
邢恕:“……啧。”
压不下去的嘴角终究是翘了起来。
叶西杳:“不要吃醋啦,宋清微是因为适合戴眼镜,所以大家会觉得他的气质很特别。可是你就算不戴眼镜,也已经是最帅的那个了。”
邢恕又不高兴了:“他有气质?”
叶西杳:“这句话的重点是最后一句话啊。”
邢恕:“我也要有一个特别的气质。”
叶西杳:“你有啊,你可是驱魔师,你还有别的驱魔师都没有的戮魔阵。多特别啊。”
邢恕看着叶西杳,摇头,说:“不是这个,是别的东西。”
叶西杳:“别的什么?”
邢恕:“得想个办法,让你无法挪开眼去看别的男人。”
叶西杳原本以为邢恕是在和他说笑,结果却发现邢恕认真了。
他其实根本不理解邢恕说的“别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如果邢恕是吃醋,那叶西杳已经解释清楚了,他对宋清微的态度就是不太熟悉的同事。
如果邢恕是想听他夸奖,那叶西杳更是已经把口水说干。
他不知道邢恕在想什么。
反正接下来的一周,叶西杳欣赏了邢恕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表演”。
一开始当然是失败的眼镜,后来他开始研究发型,开始喷香水,甚至把薛翘之前给他介绍的那个造型团队请了回来。
帅是真的很帅,公司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听“那个每天都在换发型身高一米九穿得特别像明星在阴天还墨镜的帅哥是哪个部门的”了。
叶西杳被他逗得乐了一整周。
他也一度表现出惊艳,不吝溢美之词地夸邢恕好看。邢恕却总是似笑非笑地问他:“有好看到让你忘了魔气的事情现在就和我做.爱的程度吗?”
叶西杳便敷衍地笑说:“别逗啦。”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到那一步。当然是因为叶西杳的拒绝。
叶西杳无法确定邢恕戮魔阵中的魔气到底还有多少,毕竟这也不是个可以具体测量的事情。但肯定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叶西杳太怕自己伤了邢恕的灵魂,所以就算邢恕跟他保证,魔气肯定还够他们放纵好几夜,叶西杳也只是避重就轻地绕过话题,最后予以一个吻来补偿。
邢恕不勉强他,邢恕热衷的本来也不是做那件事的本身,而是和叶西杳做。吻也可以,他不是不能克制。
只是他偶尔会觉得不安。
好像叶西杳对他的兴致总是那么淡。
邢恕甚至开始怀疑,之前的每一次,当叶西杳在他怀中仰着漂亮的脖子泄出长吟的时候,究竟是他在享受与邢恕的纠缠,还是单纯魅魔体质作祟。
得不到这个答案的邢恕,在叶西杳面前变成了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他为了吸引叶西杳的注意,最近简直倾尽了全力。
可是叶西杳无论多么热情地给他言语上的反馈,邢恕都知道,叶西杳和他比起来是那么理智。
叶西杳也发现了邢恕隐隐的不安。他抓不住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只以为邢恕还在为宋清微的眼镜纠结,便安慰邢恕:“你不用再去做那些尝试,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够了。”
邢恕也终于在费力不讨好了这么久以后,想开了。
其实他明明知道,叶西杳是喜欢他的,否则不可能和他走到这一步。就连叶西杳不想和他做,爱其实也是因为珍惜邢恕,不想伤害邢恕。
邢恕追求的那个东西,叫做失控,叫做多余的激情。这也不是能强求的,也许叶西杳天生就要比他多一点理智。
邢恕抱住叶西杳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他许久,把所有的情绪消化掉,才松开他:“行,那就不尝试了。我他妈真属于没事找事……你是不知道,每天抓头发真够累人的。”
叶西杳笑得不行:“我也没敢告诉你,前天本来想摸摸你的头发,结果像抓了一把树皮。”
邢恕啧了一声,闷头埋进他颈窝:“操,太丢脸了。”-
进入十一月后,对叶西杳来说,好事连连。
首先当然是鹿城降温了。
秋高气爽,风吹得人清凉无比。加上工作告一段落,大家都没有之前那么忙,心情就好了许多。
其次,则是那个恶魔。它竟然像是消失了一样,这么长时间都不再出现。
他和邢恕猜测,只要他们暂时不和联盟政府安全局联系,它大概率就不会再出手——不过这也只是毫无证据的一种推断,他们还不能完全松懈下来。
而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听说,文济生昨天醒来了将近两个小时,还能开口说话。
这绝对是一个重大的进展。
邢恕当即决定去医院找文济生,看看什么情况。
叶西杳分析了一下邢恕如果一个人去医院,碰到安全局的人的概率是多少,碰到恶魔的概率又是多少。最终,他觉得不太安全,打算跟着邢恕一起去。
邢恕没有拒绝,但说要先回自己的家一趟,拿点东西。
叶西杳以为邢恕是要拿驱魔武器,结果邢恕说:“我本人就是最强的武器。”
叶西杳已经习惯了邢恕在驱魔这件事情上的狂妄,毕竟他也没有夸大其词。戮魔阵是个很神秘也很厉害的东西,连叶西杳也不敢说自己能与完全打开阵眼的戮魔阵相抗衡。
邢恕进了自己的卧室,说:“我换件衣服,你进来吗?”
叶西杳没有跟进去,而是留在客厅检查了一下邢恕的家。他发现这地方好像和上次来的时候又有点不太一样了。
几分钟后,邢恕走了出来。
叶西杳刚好站起身,说:“好像有人来……”过。
话没说完,他就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表情倒是没变,但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双目注视着邢恕。
邢恕走向他,说:“是安全局的人,我让骆以极过来给我送了点东西,可能他找人帮我打扫了一下。”
叶西杳的眼神还是没有变化,一眨不眨地盯着邢恕,邢恕问他,“怎么了?”
叶西杳莫名其妙地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穿这个啊?”
“巡逻警服?”邢恕把各种证件放好,枪套扣紧——虽然他不怎么需要枪,但偶尔拿上也能用一用,“文济生的病房看管比较严,穿上警服好办事。”
邢恕往门口走。
叶西杳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走得有点慢。
邢恕打开门,等半天,发现叶西杳没有跟上,回头看他:“嗯?”
他意识到叶西杳的不对劲,说,“不舒服?要不今天你在家休息。”
“不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叶西杳立刻收敛了视线,跑上前,牵起邢恕的手,“走吧。”
邢恕没再多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叶西杳的手,又从侧面若有似无地打量了一下叶西杳的表情,然后带着叶西杳去往了文济生所在的医院。
想象中的恶魔没有出现。
但不幸的是,安全局似乎也没有额外派人过来。守在四周的仍旧是一些半熟不生的面孔,他们接触不到核心机密,所以邢恕也跟他们说不着什么话。
他们来的不太合适,文济生又昏睡过去了。
穿着巡警制服的邢恕很轻松地进了病房,他和医生简单聊了两句,确定了文济生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在好转,但要说什么时候彻底好起来,也似乎没办法确定。
叶西杳走到病床旁,尝试着将手放在文济生的身上。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来。
他有种毫无来由的认知:叶西杳觉得自己可以让这个人立刻醒过来。
可是叶西杳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的能量现在正处于最佳的平衡状态,一旦使用了任何一方的力量,都会失衡,而现在邢恕还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魔气。
叶西杳收回了手,看向邢恕,本意是想示意邢恕“我们可以走了”,可是目光在触及邢恕的时候,忽然就滞住。
邢恕看向他:“?”
片刻后,叶西杳才说:“哦哦,我们走吧。”
邢恕朝医生点点头,然后带着叶西杳去开车。
刚一上车,他就打算脱掉警服,叶西杳忽然开口,说:“降温了,开车的时候风大,回家再脱。”
邢恕看他一眼,耸耸肩:“行。”
一路上,邢恕不管和叶西杳说什么,叶西杳似乎都有点心不在焉。但他的眼角余光总是往邢恕那里瞟。
停车,上楼,进门。整个过程里,叶西杳都一言不发。
直到邢恕脱衣服说要洗澡,叶西杳往前一步,拉住了他,面不改色地说:“我帮你。”
邢恕没说话,但放开了手,让叶西杳给他脱衣服。这待遇,他还是第一次享受。但邢恕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一点惊讶,反倒是玩味更多。
叶西杳解开他领口第一颗扣子花费了起码半分钟,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往下摸索第二颗。
猛的就被邢恕扣住了手腕。
“你是不是对警服不太熟悉,脱得这么慢。”邢恕揶揄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先解开冷冰冰的金属扣,又快速卸下枪套,正要解皮带的时候,叶西杳有些急迫地抓住他的手。然而一瞬间,邢恕转守为攻,强势地掐住叶西杳的双腿把人抱了起来,抵在墙上亲。
叶西杳没有像之前一样,总叫他点到即止,在最热烈的时候推开他。
今晚的叶西杳特别乖,嘴巴张着,淌着甜腻而柔软的蜜。邢恕怎么亲他都可以,怎么咬他也不挣扎。他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得到处纷飞,而邢恕倒是仍旧穿着银黑色的警服衣冠楚楚像个好人似的。
喘气的间隙,邢恕贴着叶西杳的唇角,笑着问他:“喜欢这个?”
叶西杳很坦诚,只是呼吸太乱,因此说话断断续续:“我……第一次见你,便利店那天,你就穿着它……后来,去公司,游戏里要捏脸,我也想到你……”
邢恕的呼吸一重:“为什么想到我。”
叶西杳的腿有些发抖,快要挂不住了,只能伸手攀着邢恕的脖子,警服冰冷坚硬,让他一身颤栗:“因为你穿这个,好看。”
“是吗。”邢恕咬着他的下巴,“穿警服的人那么多,你都觉得好看?”
“都挺好看的……呃唔!”叶西杳趴在邢恕身上喘气,“你别着急,我没说完。”
邢恕提醒他:“那你得说快点,否则我可要乱吃醋了。”
叶西杳很快地说:“……别人穿这身衣服,我觉得衣服好看,你穿的时候,我觉得你好看。那天其实我见到了很多巡警,但是只有遇到你的时候,我多看了一眼。”
“所以在很早之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偷偷看我了。”邢恕咬他耳朵,“是不是?”
叶西杳无法不承认,于是低声坦白:“是……”
伴随着话音落地,像火山爆发一般的岩浆终于涌入早已龟裂的干涸之地,让滚烫的更加更烫,把摇摇欲坠那点理智终于挫骨扬灰-
第48章 第 48 章
“联盟有包括非自然力量安全局、联盟军队、中心警署、机甲护卫队等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武装力量。”
邢恕忽然说起了让叶西杳听不懂的话。
那时, 叶西杳已经被汗洗了好几遍,他的姿势已经从盘挂在邢恕腰上,变成了背对着邢恕被搂在怀里。
整个公寓大概除了厨房, 其他地方都沾上了他们的味道。
而厨房之所以幸免于难,仅仅是因为它空间狭小,里面堆放的东西又多, 不方便邢恕施展。
叶西杳脚尖踩在邢恕的脚背上,声音有些发虚:“你在说什么?”
邢恕说:“他们都有自己的警服,军服,训练服,作战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挨个穿给你看。”
叶西杳本就热辣辣的耳朵瞬间烧起来:“……”
该怎么解释,他真的没有制服收集癖。他只是觉得穿上警服的邢恕和平时的邢恕很不一样,所以, 心情也就不太一样。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邢恕笑出一种悠扬愉悦,手在叶西杳身上到处点兵点将,“它们的表现看起来是‘不仅如此’。”
叶西杳不说话了。
说多显得心虚。
忽然,邢恕松开了他,把叶西杳端端正正地抱到床边坐着,两个人从亲昵的姿势一下就拉开了距离,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仰头一个俯首。
叶西杳处在迷茫的状态中, 因为他从一种刚刚进入快节奏的对垒中突然被放置在了过于平静的地带。且不论历史交锋谁输谁赢,光是无声的战火还在燃烧, 就不该戛然而止,他弄不明白邢恕的意思。
一双带着热意的湿漉漉的眼睛自下而上地望着邢恕。
天杀的。
在如此漂亮乖巧的小魅魔的注视下还能忍住的人, 此生必成大事。
为成大事,邢恕咬破了舌尖,在血腥味的教唆下,才勉强装出了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
他居高临下,摆出淡定模样,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叶西杳:“在这个时候?”
邢恕:“就在这个时候。”
然后,叶西杳就看见邢恕从后腰掏出了一把手铐,他用手指勾着金属环的一圈,在叶西杳眼前晃了晃。
叶西杳直觉这事儿有诈,但又好奇邢恕想干什么。他问邢恕:“什么游戏要用到手铐?”
“逃生游戏。”邢恕露出很明显不是好人的笑。
叶西杳:“逃生?”
邢恕道:“把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拷上,谁先提出解开手铐谁就输了。”
“……”叶西杳根本找不出这个游戏的意义,也不明白它的规则和输赢究竟对谁有利,“一定要现在玩吗?”
这是叶西杳第一次比邢恕还要心急,而且他本来就差一点就要到最舒服的时候了。邢恕现在给他玩这种过家家,除了折腾人,叶西杳找不出任何的动机。
邢恕却执着于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玩。
叶西杳识破了他的歹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邢恕没说话,只是笑着耸耸肩。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邢恕用过无数方法哄叶西杳,但都惨遭拒绝。今天叶西杳好不容易信念动摇,开了个口子,但也不一定能动摇多久。
一旦叶西杳发现邢恕的魔气不足,说不准就要中途喊停。
邢恕肯定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想找个借口把叶西杳拷起来。
但是这个计谋也太明显了吧?
往火坑里撒把米,鸡就会跳进去把自己烤了吗?
可是邢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那身整肃无情的警服包装下,他的五官冷峻了不少。叶西杳少有的感到了压力。
同时也感到一丝丝的心跳加速。
“我不欺负你,所以你自己来选。”邢恕把手铐轻轻一扔,正好落在叶西杳的手边,然后他把双手递过去,道,“拷我,或者拷你自己。反正只是个游戏,玩不玩?”
叶西杳问他:“那赢了有什么好处?”
邢恕说:“没好处。”
叶西杳都给他气笑了:“那我不……”
邢恕:“那我先去洗澡了。”
说着开始脱衣服往浴室走。
“……邢恕!”叶西杳叫住他。
邢恕嘴角一勾,心想计谋得逞,刚一转身,手就被拷住了。
叶西杳把他往床上推,摁住他的胳膊,咔嚓一下,将人彻底拷住,然后退到一旁气呼呼地说:“你怎么那么讨厌!”
邢恕优哉游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那么游戏开始。”
叶西杳:“多长时间?”
邢恕:“不限时间。”
叶西杳满脑袋问号:“那什么时候结束啊。”
邢恕:“什么时候想解开手铐,什么时候就结束。”
“那你要是一直不想解开呢?”叶西杳还企图和他商量规则。
邢恕说:“你可以解开,钥匙就在我兜里。”
叶西杳:“既然随时可以解开,这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
邢恕:“主动解开手铐的人,今天一晚上都得乖乖听话,不允许说不,不允许叫停,不允许找任何借口拒绝对方。”
叶西杳被他幼稚的赌注气笑了:“……就为了这个?你无不无聊。”
邢恕扬眉:“我乐在其中。”
无论如何,这个对叶西杳而言根本找不到意义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它开始的时间是如此不巧,它的游戏规则是如此莫名其妙,它的输赢赌注是如此不公平。
但在这一刻,叶西杳坚信自己肯定不会输。
很简单,被拷的人又不是他。
邢恕现在正单腿屈膝坐在床上,双手绕到身后被固定在床头,他本来身材就宽阔挺拔,手长脚长,平日里除了睡觉绝对不会靠近叶西杳这个窄小的单人床,现在却被迫以一种不舒服的姿势禁锢在上面。别看他坐得好像潇洒,但警服桎梏,又加上双手绕后,导致胸膛的位置衣服紧绷,肯定是不舒服的。
叶西杳则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甚至可以为了气邢恕,一晚上不给他解开,让邢恕一个人难受去。
然而十分钟后,叶西杳发现……
难受的好像是他自己。
他当然不会这么快就认输,叶西杳也有一点小聪明在的,所以他选择诱敌。
他一丝.不.挂地趴坐在邢恕的面前,歪着脑袋,笑得极其亲切友好,说:“时间不早了,如果你不解开手铐,我就要去洗澡了哦。”
本以为这样刺激一下邢恕,邢恕肯定会心慌,着急地阻拦他。
谁知邢恕竟是笑着看他,体贴地说:“好,去吧。记得把头发里面吹干,别吹到一半就睡觉。今晚我可帮不了你。”
“……”叶西杳噎了一下,蹊跷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低头看了一眼,邢恕身体该激昂的地方还激昂着,绝对不是因为疲惫或者腻味了所以找借口结束活动。
“是不是很好奇,我都这样了,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邢恕问出了他心里所想。
“嗯嗯。”叶西杳坦诚且乖巧地望着他,等他说出一个技术性的答案。
邢恕说:“简单,多忍几次就习惯了。”
叶西杳:“……”
细算下来,他们确实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做了。中途有好几次,邢恕从身体到精神都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但因为叶西杳说不要,他就忍了。
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也是可以熟能生巧的。
叶西杳开始认真起来了。
这绝对不是一场过家家的游戏,这是邢恕城府极深的诡计。
可是叶西杳觉得邢恕还是小瞧了自己。
叶西杳可不是一个轻易败给生理冲动的人,他这么多年的忍耐为的就是让自己不要输给每一次的本能。
所以今晚邢恕输定了。
“宝宝。”邢恕忽然开口。
叶西杳心里一跳,想,邢恕是不是要认输了。
邢恕说:“我衣服紧得难受,帮我脱了吧。”
叶西杳冷冷一笑:“我知道了,你现在以为自己抓住了我的弱点是不是?脱就脱。”
他慢慢挪过去,伸手给邢恕解扣子。
制服好不好看?当然好看?
邢恕穿着帅不帅?当然帅。
但是叶西杳怎么可能为这区区的一件衣服就认输。
叶西杳闭着眼三两下扒了邢恕的警服外套,然后才想起,邢恕的手被拷住,脱不下来。
就在他要控诉邢恕耍心机的时候,邢恕的腰猛的一抬,撞了他一下。叶西杳轻飘飘地差点被他撞倒,整个人趴在了邢恕的身上。
他忽然就有点委屈了,本来今天开开心心地可以做一场,邢恕非要弄出这个游戏来。叶西杳不想动弹,就这么窝在邢恕怀里:“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这个姿势很好,叶西杳双腿分开坐在他怀中,邢恕稍稍低头就能亲到叶西杳的发端,从他的视线可以看见叶西杳漂亮的蝴蝶骨,微微凹陷的腰窝,还有起伏柔软的曲线。
他嗅了嗅叶西杳发间的香味,却还是不肯正面回答:“我只是想和你玩游戏,你可以随时认输。”
“我不想玩了……”叶西杳开始用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撒娇的语气,闷闷地咬着邢恕已经散开的衣领,“我讨厌这个游戏。”
“为什么不想玩?”邢恕喑哑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明明身体早已在极限,但能装得好像一点都不慌的样子。
叶西杳说:“……就是不想玩。”
“你为什么不想玩。”邢恕蹭蹭他的耳尖,呼出的热气弄得叶西杳很痒,在他怀里抖了抖。他又说,“明明这是你稳赢不输的游戏。”
“呜……”叶西杳的身体好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化了,把不舒服的地方在冷硬的制服褶皱处毫无章法乱蹭,“你亲亲我吧……”
邢恕颔首低眉:“宝贝,你仰头就能亲到我。”
叶西杳说:“不要,我想要你亲我……邢恕,你亲亲我啊。”
“很好,这样很好。”邢恕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好几次,他咬着牙笑,“你已经开始学会玩这个游戏了。”
叶西杳通红的眼眶挂着悬而未决的水珠,随时都要落下,叫人看了心软得发疼。一条活泼的小尾巴适时地冒了出来,从沟壑山涧里生长,带着它漂亮的小桃心,缠住了邢恕。
“邢恕,你为什么不管我。”叶西杳哼哼唧唧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诉,他的皮肤在血液的不正常流动下开始变得粉粉的,像是一块很容易能戳出奶油的雪媚娘,他用手指戳了戳邢恕的喉结,又顺着往下,指甲在滚烫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红痕,像是惩罚,“你不喜欢我了吗?”
在今天以前,邢恕还没见过世面,只以为像叶西杳这样毫无经验的小魅魔除了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几乎就没有任何与其他魅魔相似的地方了。
现在他得为自己的无知买单。
叶西杳绝对是全世界最会引诱人的一只小魅魔。
他没有妖冶艳俗的挑逗技巧,他的眼神是那么天真赤诚,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叫邢恕疯魔的气息。这种勾引的气息无色无味也没有任何能量场,它是叶西杳的呼吸,叶西杳的心跳,叶西杳皮肤上每一粒细小的绒毛,是他血管里喷张的欲望,和他可爱的尾巴尖上一点细微的震颤。
叶西杳如果现在突然杀了邢恕,邢恕也一定会上天堂。
地狱容不下一个因为快乐而死亡的家伙。
但即便如此,邢恕还是没有认输。
他阖上双眼,用干涩到皲裂的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喜欢,喜欢得要死。”
叶西杳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用生涩鲁莽的方式撩拨邢恕:“那你认输吧。”
“我赢定了。”邢恕咧嘴笑道。
叶西杳很气,但又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
邢恕真的比他还能忍。
但输是不可能输的,叶西杳发挥了他作为一只魅魔的聪明才智,找到了这个游戏的最终解法。
他一手扶着邢恕的肩,一手调整了角度。天真纯洁与风情生猛此刻都在他的笑容里,他对邢恕说:“我才赢定了。”
下一刻,邢恕呼吸一滞,脖颈青筋暴起,下意识想要抱住叶西杳,却发现自己被拷住了双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怒红着双眼,嘶哑着声音,在输得一败涂地的同时,竟然误入到了天堂和地狱之间的那道不为人知的隐秘路径-
第49章 第 49 章
十五岁的叶西杳正在努力爬上学校后面的那道铁门, 锈迹随着他的动作被留在了他的膝盖和手肘上。
他好不容易爬到最上面去,骑坐在自认为安全的地带,伸手去摘树上那颗青涩的果子。
这是一颗肉眼看起来就没成熟的果子, 但叶西杳却分辨不出来。他甚至认不得这是什么水果,也不确定能不能吃。平时他很忙,没有空去研究这世上有多少种长在树上的果子,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因为吃掉一颗果子而死掉,所以他决定要尝一尝。
当叶西杳觉得自己失去平衡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犹豫,自己是应该丢掉果子抓住栏杆,还是就这样摔下去。
如果叶西杳意识到这是一场梦,他就不会傻傻地攒着拳不放,好像手里那颗根本没熟的果子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宁愿自己摔下去都不肯松开。
但叶西杳不知道这是梦, 没等他做出决定,他就已经开始往下坠。
好在他也没有真的摔到地上,因为有个原本不在那里的人突然出现,并且接住了他。
叶西杳抬头的时候,正好瞧见邢恕低头冲他笑。
他很乖觉地躺在邢恕怀里,顺便举起手里的果子给邢恕看,眯起眼来得意洋洋:“我摘到了。”
邢恕夸了他一句:“这么厉害, 我都摘不到。”
叶西杳问他:“这是什么?”
邢恕:“芒果。”
叶西杳:“我在福利院也吃过芒果,它不长这样。”
邢恕笑说:“确实, 它熟了之后不长这样。”
这是个毫无逻辑的梦,因为在说完这句话以后, 邢恕就一口叼走了叶西杳辛辛苦苦取得的劳动成果,皮都没剥, 自己嚼得欢,一点没给叶西杳留——真正的邢恕肯定不会这样做。
叶西杳急忙地去抢,邢恕就跑。
两个人正打闹着,画面很快一转,叶西杳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台电脑前。
电脑屏幕里是他的高考成绩,一个非常值得欢呼尖叫的好分数。
叶西杳在安静地看完了成绩后,就退出了登录,关掉了网页。
他没有给出与这个好成绩对应的激动反应,因为他当时正在兼职,用的是店里的电脑,在工作时间里,这台机子不被允许用来做除了记账和看监控以外的其他事。
再次没有逻辑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块蛋糕。
蛋糕上面用巧克力挤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叶西杳无比聪明地分辨出了上面写的话是:大宝贝儿毕业快乐!
叶西杳顺着拿蛋糕的那只胳膊看去,果然发现是邢恕。
邢恕冲他挑挑眉,说:“快吃,等下有场硬仗要打。”
叶西杳迷茫:“什么仗?”
邢恕说:“我们得研究一下哪所学校的食堂最好吃,然后给它一个机会录取你。”
叶西杳笑起来:“没有人填志愿的时候专盯着人家食堂看。”
邢恕说:“是吗?那还看什么?”
叶西杳:“看看什么专业比较好就业,看看就读所需的费用,看看学校设立了哪些奖学金,或者看看……”
邢恕打断他:“那还是研究一下食堂吧,咱不缺钱。”
叶西杳吃掉了快要融化的蛋糕,点点头:“好吧,那就选食堂最好吃的那家。”
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就是这样想的。
虽然很不讲道理,但叶西杳觉得一个学校的食堂如果完美了,那其他方面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只是在很久以前,他还没有条件这样任性乱来,因此选了一个名声最响亮的学校,就读了一个大热专业,为的是毕业后可以尽快找到一份好工作。
一般来说,好学校的食堂都不会特别寒酸,但不幸的是,叶西杳的母校食堂是所有好学校里风评最差的。
看来这场梦是在帮叶西杳弥补他过往那些大大小小的遗憾。
不过他本人暂时还没有意识到。
梦境几乎囊括了叶西杳前二十一年的人生里,所有他希望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刻,潜意识替他补全了一个原本从未出现过的人——邢恕。
于是他沉浸其中,一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每一个叶西杳感觉寂寞的时刻,邢恕都突然出现,导致气氛总在十分冷清的时候陡然变得热闹起来。
叶西杳发现只要看见邢恕的脸,就很难感伤。
时间就这样从“过去”往“未来”推移,梦不再局限于叶西杳熟悉的场景。他开始假设一些还没有发生过的事。
他和邢恕手拉着手走过了一年四季,在大雪纷飞的时候,邢恕把他抱进怀里,叶西杳安心地借着邢恕的怀抱取暖。
如果画面能够定格在这里,那么这一定是场美梦。
但叶西杳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他告诉邢恕他得吃点什么,邢恕低头亲吻了他片刻。
叶西杳有点不高兴地强调说:“我需要吃点什么。”
邢恕说:“我知道,你得吃掉我。”
叶西杳想了想,说:“那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
美梦变成噩梦只用了瞬间。
叶西杳真的吃掉了邢恕,用一种恶魔常用的方式——生吞他的身体和灵魂。
“啊!”
叶西杳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脸上还带着惊悚的余韵。
就算知道一切只是梦,他还是冒出了满头冷汗。
主要是那个瞬间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明明还在和邢恕幸福甜蜜地赏着雪,接着吻,下一刻他就把邢恕吃掉了。
而最让叶西杳不寒而栗的是,他在吃掉邢恕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好像他本来就应该那样做。
“我以为你还得再睡会儿。”
听到邢恕的声音以后,叶西杳才后知后觉地从梦的画面里脱离,抬头一看,邢恕不知何时站在了床边。
叶西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那个梦的副作用还没有消尽,也许是昨晚他们太尽兴了以至于叶西杳的精力还没有恢复,总之他只是看着邢恕,没说话。
邢恕感觉到他这种异常的反应,便俯下身伸手探叶西杳的体温,然后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叶西杳连忙制止:“你干什么?”
邢恕脸上一片愁容,语气严肃:“你在发烧,我敢打赌你现在体温超过了40度,我现在就让医生过来抢救你。我得跟他们说,你现在情况很严重,烧得话都不会说了。”
叶西杳哭笑不得:“……你明明知道我体温从来没有低于过40度。”
邢恕很果断地收起了手机。
很显然,邢恕根本没打算叫救护车,他是在逗叶西杳。大概是发现叶西杳醒来以后情绪不对,所以故意跟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想让叶西杳开心些。
奇怪的是,平时这种时候,叶西杳要么会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要么会轻轻踹他一脚以示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但今天的叶西杳却没给出这些习以为常的反应。
他从床上跳起来,抱住了邢恕。
由于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邢恕没有做好准备,差点没有接住。还好邢恕一向反应够快,在被叶西杳的手搂住脖子的瞬间就单手一托,兜住了叶西杳的背,旋即站直了身体。
叶西杳像是撒娇一样地,把脸颊靠在邢恕胸膛处蹭了蹭,然后问他:“几点钟了?”
他们约定去看文济生的时间是周六,而回家以后就展开了一些双人运动。叶西杳依稀觉得持续了很久,但具体时间并没有去算。
那个被邢恕的蛮力所挣碎的手铐已经从床头撤走,现在它残破地被扔到了一旁。
窗外是一片漆黑,分不清是入了夜还是快天明。
邢恕思考了一下,说:“其实你现在应该问周几了。”
叶西杳:“?”
邢恕:“嗯。”
叶西杳:“你‘嗯’什么,所以周几了?”
邢恕说:“周一,早上六点。”
叶西杳倒抽一口冷气:“周日呢?我的周日呢?”
邢恕温柔怜爱地摸了摸叶西杳的后脑勺,说:“很遗憾地通知你,周日永远地留在了昨天。”
叶西杳呜咽一声,悲痛欲绝:“我明明觉得昨天才上了班,怎么今天又要上班了。”
邢恕说他们其实可以选择不去上班,因为严格地讲,公司是他家,所以也就算叶西杳的家。反正都是家,待在哪一个家都是一样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邢恕只是打趣,因为他知道叶西杳一向看重工作,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而想过要辞职不干,就连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会先想想能不能保住工作。让叶西杳翘班,就像是几个月以前有人告诉邢恕“你别驱魔了,你去和恶魔谈恋爱吧”一样可笑。
但偏偏,叶西杳今天居然没有拒绝。
他缩在邢恕怀里一动不动,很轻地“嗯”了一声。
如果说叶西杳突然冲过来抱住邢恕的动作,尚可以理解为他在撒娇,那现在他宁愿放弃上班也要继续抱着邢恕不放,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连邢恕都不太好意思继续享用叶西杳的这份少见的黏人,他低头亲了亲叶西杳的发端,问他:“梦到什么了?”
叶西杳默了片刻,没有选择隐瞒。他把梦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邢恕。
其实那真的算不上什么特别可怕的噩梦,但仅仅只是最后吃掉邢恕的那一个画面,就足够让叶西杳心有余悸到现在。
邢恕并没有低估这件事对叶西杳的影响,他试图分析为什么叶西杳害怕:“怪我,我做太久了,导致你吸收了太多魔气。本来你就不饿,我还一个劲喂你,你肯定消化不良才做了噩梦。”
叶西杳:“?”
他发现再严肃的事到了邢恕嘴里都能变得可笑起来,关键是听起来还真的挺有道理。
他想了想,就抓起邢恕的手看了一眼。戮魔阵的图腾用肉眼几乎已经看不见了,足见得叶西杳从邢恕身上带走了多少魔气。
叶西杳忽然就好奇地问了句:“为什么你们家族会继承这个?”
邢恕早在之前就已经和叶西杳讲过戮魔阵是家族遗传的血脉,但当时叶西杳并没有追根溯源地问下去——毕竟他是魅魔,戮魔阵是杀魔的武器,光听着就渗人,叶西杳也就不愿多打听。
“我也不太清楚。”邢恕过去也不太在意戮魔阵的来历,反正他知道它能杀死恶魔就行了,“不过倒是有个半真半假的传说。”
叶西杳问:“什么?”
邢恕毫无讲故事的天赋,三言两语就概括了一个神话故事,说:“原本一切魔物都是来不了人间的,因为天神在创世之初给过人类赐福庇佑,使一切邪恶无法踏足。但后来有个人类与魔鬼做了交易,魔鬼满足他的欲望,他则带领魔鬼走进人间。再之后就是什么人魔大战之类的——小说里常常写的东西——唯一和小说不一样的是,人类根本毫无还击之力,面对魔物,只能等死。在人类快要被吃光之前,天神再次出现,人们以为祂会惩罚魔鬼,再次庇佑人间,但天神却认为,就算把人类保护进一个安全地带庇佑一时,也迟早还会出现和魔鬼交易的灵魂,与其如此,不如给人类自保的武器。于是祂选择了当时仅存的人类当中最坚定的那个灵魂,赐予了新的祝福。”
叶西杳抢答道:“所以戮魔阵就是天神的赐福。”
邢恕:“传说是这样,但我觉得是编瞎话。要真是天神赐福,那祂就该知道人类多么弱小,戮魔阵光给一个哪儿够?该多给几个。”
叶西杳点点头:“而且戮魔阵镇压的魔气超过一定界限就会反噬,那要是没有可以继承血脉的后人,戮魔阵岂不是就消失了?那到时候谁来驱逐强大的恶魔。”
邢恕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叶西杳看。
叶西杳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自己。
“我可没有说我想立刻生一个小孩来继承这样的血脉。”邢恕赶紧为自己辩解,“我只是突然在想,你说得对。”
叶西杳:“嗯?我说什么了?”
邢恕道:“戮魔阵通过血脉传承,但我祖上传了这么多年,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不想让孩子来继承这个血脉?换句话说,但凡我们这支戮魔家族当中有一个打算丁克,或者单身一辈子,甚至干脆在生孩子之前就死了,那这戮魔阵……谁来继承?”
话音落地,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又都认为,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在短暂的对视过后,叶西杳提出了一个他觉得有些离谱的猜测:“……你说那个恶魔,会不会是为了戮魔阵才针对你?”
这个推测无论谁来看都会觉得太离奇了,戮魔阵是专为杀恶魔而存在的东西,哪个恶魔会找上门来自讨苦吃?
然而邢恕却和叶西杳想法一致:“有可能。在我的认知里,戮魔阵的存在是一种对抗魔物的武器,我从没想过,如果还没有把血脉传承下去我就先死了……那戮魔阵由谁来继承?如果它不是驱魔的武器,又会变成什么?”
叶西杳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个噩梦的最后一幕。
他下意识地把邢恕抱紧了,说:“也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不,这件事最好多想一点。如果它的目标是戮魔阵,那遭殃的就是全人类。”邢恕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我得找个时间把它引出来试探一下。”
叶西杳抬起下巴:“我们。”
邢恕愣着,故意装作没听懂:“嗯?”
叶西杳:“我们得一起把它引出来。”
邢恕看得出来,叶西杳没给他商量的余地:“那你答应我,万一出事你跑快点,别管我。”
叶西杳表现出了他机灵的一面,说:“放心吧,我会跑很快的。既不会回头等你,也不会浪费时间哭着和你道别。”
“?”邢恕虎口穿过叶西杳的腋下,把人举起来与自己平视,“说跑就跑啊?”
叶西杳:“嗯嗯,反正它现在还不会杀你,我肯定先保我自己的命。”
“行。”邢恕咬着后槽牙笑了起来,忽然把叶西杳钳着原地转了好几圈,转得叶西杳晕头转向了才停下,说,“到时候你如果跑慢了,我回家打你屁股。”-
叶西杳更喜欢前段时间的天气。
很凉快但又不至于令他感到冷,而公司已经不会再开空调了——他最讨厌的就是空调吹出来的冷风。
可惜的就是,这种清爽没坚持多久。
十一月底的鹿城就彻底进入了冬天的模式。
接下来又是一整周的连续降温,把气温从令人愉悦的二十度陡然带到了十来度,而且还在不断下降。
鹿城的冬季来得太快,甚至不给叶西杳一个准备的时间。
他昨天还在和邢恕商量着是该穿毛衣还是风衣,今天他就打算穿羽绒服。
当然了,只有叶西杳在考虑穿羽绒服这件事,毕竟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今年的鹿城真的比往年要冷得早。
于是所有人都发现,叶西杳最近很没精神。
邢恕的感觉尤其明显。
在不久前——也就是他们决定要一起引出恶魔之后,叶西杳和邢恕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主要指精神备战,身体还是在按时上下班。
因为他们不确定恶魔在通过什么监视他们,所以现在最好是假装生活一切如常。
下雨,就是他们如临大敌的时候。
不过后来他们发现,雨里没有魔气,那个恶魔似乎藏匿了起来。
尽管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破绽,但那几天,叶西杳比邢恕更加警惕戒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注意关好门窗。
可是降温之后,叶西杳就突然蔫儿了。
怕冷是叶西杳先天体质的一个小小缺点,气温降到12度以下的时候,缺点被放大了。
总是提前起床的叶西杳最近开始睡懒觉,吃饭也不香了。一旦离开有暖气的房间,他就会像是抽掉了手筋脚筋一样软下去。
在夏天总是蹦蹦跳跳的叶西杳,最近开始依赖起除了双腿以外的其他行动工具——这里特指邢恕。
是的,叶西杳懒到都不想自己走路。
他现在做什么都要邢恕抱着背着。
在不认识邢恕以前的那21年里,叶西杳的冬天是怎么样的?
好像也和其他季节没有太大区别。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比别人多穿两件衣服,其实并不会影响平常生活。
但现在身边多了个邢恕,奇了怪了,他一下就变得很不扛冻。
怕冷的小魅魔特别黏人。
吃饭不想张嘴等着人喂,起床不想抬手要人给穿衣服,连在家里瘫着的时候也要找个移动热源——也就是邢恕——抱着才舒服。
邢恕倒是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最开始邢恕还以为叶西杳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直到某天,鹿城忽然下起雨,软在他腿上的叶西杳咻的一下飞起来,冲到窗户边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失望道:“还是没有魔气。”
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在冷风中,于是瑟瑟发抖地缩了起来。
邢恕赶紧跑过去用毛毯将人裹起来,抱回客厅,笑了足足三分钟。
叶西杳拿额头撞邢恕的胳膊:“你怎么不担心?它一直不出现,说不定是发现我们的计划了。”
“计划?”邢恕笑问,“我们有什么计划?”
也对,他们哪里有什么计划。
他们只是想要试探那个恶魔到底是对邢恕本人感兴趣,还是对戮魔阵感兴趣。
既然如此,它就没有理由一直躲着不出现。
叶西杳又开始推测起来:“它不出现,有可能是被别的事绊住了脚,也可能它对你不感兴趣了。最好是它死掉了……”
他自言自语了许久,寻找恶魔消失的最大可能。
邢恕没说话,一直笑眼看着叶西杳。叶西杳说到特别有道理的地方,他就点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叶西杳思绪卡住,邢恕就说:“那我们再观察观察。”
就这样“讨论”了很久,最终也没有一个定论,始终无法确切地知道恶魔为什么不出现,等躺上床了,叶西杳还是没有理出新的头绪。
“先睡觉吧,明天再想。”邢恕把叶西杳塞进被窝,被角掖好,“晚安宝宝。”
叶西杳闭上眼,忽然说了句:“明天会下雪吗?”
“鹿城一月才下雪,现在还早。”邢恕轻轻捏他的脸,说,“想看雪?”
叶西杳说:“不想,多冷啊。”
邢恕:“那以后我们搬去一个只有夏天的城市。”
“好。”叶西杳这才安心地睡了。
凌晨三点,本不该下雪的鹿城,忽然下起暴雪。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邢恕。
因为他彻夜未睡。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恶魔不出现的原因,不是因为忘了他,也不是因为在忙别的事,仅仅是因为这段时间邢恕一直和叶西杳待在一起,所以恶魔没有出现。
也许那个恶魔只会出现在邢恕独自一人的时候。
暴雪把透明的窗户砸得发白,邢恕不动声色地起床,转身确认了一下叶西杳的被角,忍住了想亲他一口的冲动——他怕惊醒叶西杳。
十分钟后,邢恕走进了这场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的暴雪。
而叶西杳也在这个时候醒来。
他并不是因为提前发现了邢恕的计划所以才醒来的,他只是又做了一场噩梦。他又一次吃掉了邢恕。
太糟糕的梦了。
叶西杳决定让邢恕帮他做个夜宵,却发现被窝里少了一个人。
“邢恕?”
叶西杳喊了一声。
他确定,邢恕不在家里。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他掀开被子,赤着脚冲出阳台,零下的天气里,刺骨的冰冷,叶西杳伸出了手。
但他的目的不是要检查这雪里是否有魔气,而是释放自己的魔气来寻找邢恕。
叶西杳没有告诉邢恕的是,其实他也有相同的猜测——是因为他在身边,所以恶魔没有出现。
但叶西杳刻意把结论往别的地方引导,就是不想让邢恕提出自己一个人行动。即便那个恶魔表现得不能杀邢恕,他始终很不安。
可没料到,就算他不说,邢恕自己也想到了。
恶魔潜伏越久,夜长梦多,他们反而被动。所以邢恕明显是打算去给它一个措手不及。
叶西杳气邢恕我行我素。
所以为什么不提前跟他商量一下,就这样跑去了?
叶西杳很快通过雪感知到邢恕的所在。
好在离得并不远。
而且魔气传回的气息里,邢恕很安全。
他松了一口气。
但叶西杳在收回手后,却没有立刻挪动自己的脚步。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天使是可以预知未来的-
第50章 第 50 章
厚重的雪几乎压垮了路边的树, 原本彻夜通明的街灯也在风雪的覆盖下变得晦暗。
邢恕每向前走一步都觉得吃力,脚下发出挤压落雪的声音,脚踝几乎陷进雪里, 导致他走得越来越慢。
他最终停在了一个地方,不是因为这里出现了任何标志性的物体,只是他单纯地不想走了。他打算等对方找上门。
这里四下无人, 周围所有的建筑物都被蒙上了一层雪白。
邢恕在原地等了许久,迟迟没有等到除了风雪以外的其他东西经过。每过一会儿他就得拍掉肩上和头发上的雪,否则他很容易被埋住。
就在他以为自己误解了恶魔的用意,开始后悔不该独自出来的时候,呼啸的冷风中夹杂着一串悠远的呼唤。
“朝北走,离开雪。”
这个声音一直重复地响起,稀碎但很洗脑,邢恕只好循着它的指示往前走。
走了将近一公里, 那声音还在说:“朝北走,离开雪。”
邢恕啧了一声,拍掉脑门上的一块冰,烦躁地在地上踏出了一个深沉的脚印:“北个屁,要么自己出来,要么滚回你老家。”
然后他转身就往回走,打算回去抱着叶西杳睡个回笼觉。
没办法, 他的耐性在除了叶西杳以外的人上面向来很稀薄。
要让他持续半小时都乖乖听命于一道声音的指令,实在太难。
“好!好好好, 不走了,你就在原地停下, 我向你移动。”那声音显得有点着急起来,“雪可真大呀。”
邢恕脚步一顿, 垂眸思索。
一种直觉告诉他,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太聪明,不太像是多么厉害的恶魔。
当邢恕看见脚边那条累到气喘吁吁的血红色小蛇时,他验证了自己想法——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强大的恶魔。
“晚上好,人类,终于见面了。我可久等——啊!”
邢恕一脚踩在了血蛇的尾巴处。
魔蛇惊恐大叫:“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人类打招呼的方式未免太过粗暴了!”
很奇怪的是,尽管它的声音尖锐而吵闹,但附近的居民完全没有被惊动。
邢恕本来想让他安静一些,但意识到他现在可能已经进入了某种魔气环绕的结界里,也就放弃了说废话的功夫,只问它:“你是个什么东西。”
魔蛇说:“你措辞可不可以礼貌一点?”
邢恕用力一碾,把它踩进了积雪里。他用行动告诉对方,不可以。
两分钟后,这条只有邢恕手臂长的魔蛇艰难地钻出了雪地,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邢恕问什么它就答什么,再也不讲究多余的礼貌。
它是魔物的一种,用驱魔师的术语来给它分类的话,它也算得上是恶魔,因为蛇就是它的本体,不用附身其他东西。
但它自己觉得它比普通恶魔高级。
因为它是魔王的仆从兼宠物——几百个宠物中的一只。
它虽然本体魔力不强,但在魔王允许的情况下,它可以获得魔王的力量替魔王办事。
这条蛇竟然还有名字,它管自己叫厄罗耳,但邢恕还是管它叫“你这东西”。
邢恕问:“就是你这东西在三番五次挑衅我?”
一边说着一边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去剐厄罗耳的皮。
厄罗耳惊声尖叫:“你什么意思?!”
“第一次见到恶魔的本体是蛇,扒层皮研究一下。”邢恕面不改色地用刀尖对准它。
“我是魔王的仆从!我是魔王的宠物!你竟敢扒我的皮,你疯了吗!”
邢恕:“我只给你两分钟时间解释所有事情。”
厄罗耳:“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的,我今晚本来就要和你说清楚的,你急什么?你这个人类真是太糟糕了,怪不得主人叫我一有时间就给你点教训,只要不杀了你,尽可能让你痛苦一点。”
邢恕:“?”
厄罗耳没有手,否则它这个时候应该在捂自己的嘴巴。
但它有没有手已经不重要了,邢恕已经扒掉了它的皮揣进兜里。
恶魔本体在魔气充足的情况下,可以无限复生,但疼痛还是存在的。
厄罗耳痛苦地哭喊着,然后恢复了自己的皮,扭着尾巴躲到了一棵树下,开始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解释它口中的一切。
它确实只是一个头脑不太聪明的魔宠,但因为情况比较特殊,反而不能让太聪明的恶魔来到人间。
厄罗耳突然被魔王扔到这里来,本来有其他大事要做,但情况有变,它现在主要起到一个传话的作用。
而它要告诉邢恕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涅修亚的存在会触犯众神之怒,神罚一旦唤醒,他就要完蛋了。”
邢恕:“涅修亚又是什么东西。”
厄罗耳说:“涅修亚就是叶西杳,叶西杳就是涅修亚——事实上当初我们在纸条上留下的就是涅修亚的名字,但人类看不懂,后来我们通过别的方式给出了一点线索,那个福利院的院长就自作聪明地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叶西杳,涅修亚,我觉得一点都不像,但魔王好像接受了。”
邢恕的表情在那一瞬间黑沉下来。
他忽略了厄罗耳的废话,抓住了刚才的重点:“你再说一遍,谁触犯众神之怒,谁要完蛋了?”
倘若厄罗耳今晚说的是戮魔阵的事,或者是全人类与恶魔之间的战争,邢恕都确信自己可以保持冷静。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和叶西杳有关。
严格地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叶西杳才会发生。
叶西杳身上有神罚——这件事邢恕压根不知情,他只是知道叶西杳身上有着天使和恶魔的血脉,他一直以为混血可能是什么时髦的血统,现在才知道这会导致神罚。
叶西杳从来没有和邢恕提过神罚的事情,邢恕也没有问过天使和恶魔是怎样谈恋爱的。
因为每次叶西杳说起过去,说起一个人在人类社会是如何长大的时候,他的表情都很落寞,邢恕不愿意和他聊起那些伤心事,所以就没有追问。
现在他后悔了,他竟然放过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导致他现在不得不听一条语无伦次的蛇说起叶西杳的出生。
“涅修亚从出生就带着神罚,但其实那个神罚并没有真正被唤醒过。因为他体内还有别的力量在帮他抑制神罚。可是就在不久前,他从别的人身上吸收了大量的魔气,那会导致他力量失衡,而力量一旦失衡,神罚就很可能被唤醒……”
邢恕看它说得太慢,就快步踏过雪,在树下抓住蛇的三角头,死死按住它,催促:“说重点,只说重点,别说其他的。”
厄罗耳是个魔宠,它与生俱来就是靠着说俏皮话讨好魔王以获得力量的,让它严肃起来是很难的事。
但邢恕又拔了它一层皮,并且把它的身体切成了两段,用它自己的身体给它的眼睛展示了一下如何给蛇剔骨。
于是厄罗耳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的语言变得简洁,以免遭受邢恕的更多折磨。
“帮助抑制神罚的那股力量,是来自大天使喀洛克丘斯的神格。只有神才能对抗神,这个你能听懂吧?”
“等等,这可不是废话!你听我讲,大天使喀洛克丘斯当初已经拥有神格,可以成神,但因为怀上了恶魔之子,因此触怒众神。他自愿下地狱,但众神仍不愿放过他,怕他的行为带坏了别的天使,所以要给喀洛克丘斯腹中的孩子降下神罚,让他一出生就堕魔,以此警告所有天使,绝对不能再和恶魔勾结。”
厄罗耳用它这辈子最快的语速,讲完了那段早已被传谣传得面目全非的事件真相——
当初大家都以为,大天使是受不了堕魔的惩罚而选择自杀,实际上根本不是。
拥有神格的大天使,是不可能堕魔的。
但天使与恶魔苟合的这种行为,又必须要严肃处理。
所以最终,惩罚落到了孩子头上。
理论上说,大天使只要生下孩子,依然可以成神,但现实是,他没有。
喀洛克丘斯不愿意让孩子来承受自己的罪责,所以他只能做出了,在当时看来十分荒谬但也是唯一行得通的决定:
他带着腹中胎儿一起堕入地狱,让所有天使与神都以为他死了。事实上,他只是将自己的神格赐予了还未出生的孩子,而大天使自己则因为没有神格又失去所有力量,而化为地狱的一株枯树。
地狱是没有生命的荒地,一棵枯树在没有得到任何滋养的情况下绝无重新生长起来的可能,大天使与死无异。
大天使喀洛克丘斯永堕地狱,这成为了后世被津津乐道的传说,也让天上的众神相信,他是真的死在了地狱。
无人再过问那个恶魔之子,只当他也与树一同枯萎在地狱的裂隙中。
谁也不知道的是,那孩子既没死,也没有在地狱。
神罚与神格两种强大的力量,同时存在于叶西杳的灵魂里,维持了微妙的平衡,帮他度过了一场灾劫。
在魔王的设想中,把叶西杳送到人间,是最安全保险的方法。
不出意外的话,叶西杳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是什么存在,也不会被别的存在发现。
但是魔王和大天使都算错了一步。
喀洛克丘斯的神格还不成熟,它没能完全抵消掉神罚,它只是抑制住了神罚,让叶西杳得以健康长大。
但那些力量依旧存在于叶西杳的身体和灵魂中,这导致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拥有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认知。
幸运的是,叶西杳因为一些缘故,这些年选择了自我隐藏。
这样一来,那种微妙的平衡仍然保护了他。
叶西杳就算知道自己拥有什么力量,但只要他不引起注意,不会有谁知道当初大天使把神格给了他。
叶西杳原本可以平凡而毫无存在感地过完这一生。
即便后来他遇到了那个魔种,导致他使用了一点力量,其实也无伤大雅。因为他使用的是他自己恶魔的血脉之力,那种程度的释放,不足以引起天神的注意,他的身体也可以在一段时间后自己慢慢恢复。
这件事糟糕的地方在于,叶西杳遇到了邢恕。
当他第一次从人类身上汲取到力量后,他就无意间服从了神罚带给他的某个本能——作为魅魔的本能。
他使用魅魔的力量,而魅魔的力量来自于神罚。
岌岌可危的平衡彻底打破了。
神罚一旦被唤醒,那些天神们就会知道,原来当初祂们以为跟着大天使一起堕入地狱的那个孩子,这些年居然一直在人间过得好好的。
他甚至还得到了喀洛克丘斯的神格。
毫无疑问,众神绝不会饶恕一个逃脱惩罚的存在。
祂们一定会让叶西杳重新得到他二十二年前就该得到的惩罚——堕落成一个只有本能而没有自我意识的魅魔,在地狱里为他的出生赎罪。
这就是魔蛇厄罗耳所说的,叶西杳要完蛋了。
一切都是从邢恕接近叶西杳的那一刻被打乱的。
所以厄罗耳的说这番话的时候,恶意满满地强调了邢恕的罪责。
它想看邢恕露出那种惊慌失措又痛哭流涕的表情,以报复刚才邢恕扒它皮的仇。
可是邢恕竟然没有因为震惊而失去理智的判断,他听完厄罗耳的话以后,抓住了一些蹊跷之处。
他问了厄罗耳三个问题。
“第一,既然找上我又不杀我,说明救他的方法在我这里,对吗?那我怎么才能救他?”
“第二,为什么之前一直在想办法逼我反噬,戮魔阵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第三,他——我是说那个恶魔头子——他自己怎么不过来,要让你来。”
“那可不是恶魔头子,是魔王大人!如果你对他不够尊重,你会受到诅咒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蛇信子阴毒地吐了出来,但很快又变回一副憨憨的模样,咧着大嘴笑说,“我可以直接把前两个问题一起回答了。”
厄罗耳:“戮魔阵就是救涅修亚的关键。”
邢恕不动声色地看着它,等待后话。
厄罗耳接着说:“把你的戮魔阵给他就可以完美解决一切问题!戮魔阵是创世神的赐福,它足以使一个普通人拥有对抗一切的力量,把它给涅修亚,与涅修亚体内的神格融合,他就能立刻成神了。你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邢恕明白。
神不能惩罚另一个神,所以如果叶西杳能够成神,他体内的神罚自然也就会消失。
邢恕问:“怎么给。”
“很简单的。”厄罗耳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口吻说,“让他吃了你。”
邢恕沉默地看着它:“……”
厄罗耳的表情里带着羞涩的惶恐:“不不不,你别往下流的方向去想。我说的是真正地吃!吃掉你的身体,吞进肚子里,吞噬你的灵魂,他就可以拥有你的一切。”
邢恕啧了一声:“废话,我知道你的意思。”
一人一蛇都沉默了会儿。
然后同时开口道:
“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他不可能吃掉我。”
邢恕扶额,决定把这个老是抖机灵的蛇给揍一顿。
还好厄罗耳跑得快,爬到树上,吊着身体继续说:“我保证接下来的不是废话。”
邢恕:“快说。”
“让戮魔阵吞噬你的灵魂。”厄罗耳终于学会了言简意赅,“你们人类管这叫‘反噬’,其实不是的。是因为镇压的魔气变多了,阵眼就会扩大,将你的整个身体都变成阵眼。换句话说,‘反噬’以后你就成了戮魔阵本身。到时候,再让涅修亚吸食你的力量,就和吸收天神的祝福是一样的!这是个完美的计划。”
“反噬以后会怎么样?”邢恕问。
“我不是说了吗?反噬以后,你就成了戮魔阵本身。你左手的阵眼会浸入你的灵魂,你就是天神赐福的器皿,涅修亚可以通过你来吸收赐福的力量。”
厄罗耳想了想,又说,“你是害怕自己会死吗?放心吧,你死不了的。虽然到时候你的身体会充满魔气,看起来像是个恶魔,但那又怎么样呢?你现在已经很像恶魔了——对不起,我又开了个小玩笑。”
邢恕没有和他计较最后的那半句无聊的玩笑,只问:“反噬以后,我还是我吗。”
“这个嘛,你肯定还是你,但也肯定不是这一秒的你。”魔蛇的信子心虚地缩回去。
暴雪忽然变大,厄罗耳像是不愿再和邢恕聊天,忽然催促起来,“你最好快点做决定,否则你们整个人类都会完蛋——魔王已经决定了,如果涅修亚唤醒神罚下了地狱,那全人类就得跟着陪葬!现在牺牲你一个可以救下你的世界,还可以救你的爱人,何乐而不为呢?况且也未必是牺牲,当恶魔也是有很多好处的!”
邢恕伸手从树上捏住蛇头,把它拽下来,险些把它的两个红彤彤的眼珠子捏爆:“你口中那个魔王既然这么厉害,他怎么不自己来,偏派你这么个小杂碎过来浪费时间。”
“你猜怎么着,其实魔王能看见现在我看见的一切,多么高深莫测的王——”魔蛇还企图说点俏皮话,随即就被邢恕捏碎了脑袋,它,“哇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动手!”
邢恕捏碎了它以后也没扔掉,眼睁睁看着它又长出一个脑袋,他的声音变得冷而沉:“那个家伙,为什么不自己来。”
“魔王的本体如果出现在这里,那群盯着他的惩戒天使下一秒就会去告状,然后众神便能得知我们在人间藏着的小秘密。虽然魔王是不受天神管制的,但他也最好不要对抗众神,毕竟为了复活……噫啊啊啊啊我说今晚的雪怎么这么大!”
厄罗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叫着,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脑袋掰掉了。
新长出来的蛇头有些僵硬,它重新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总之,魔王不出现不是因为他来不了,而是不想引来一些麻烦,你也不想涅修亚出事吧?所以啊,我提醒了你半天,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啦。”
邢恕蹙眉:“非得等到火烧眉毛了才跑过来说这些,你也知道时间不多,之前的几次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谁能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啊。走正常程序的话,我应该把你骨头打碎,将你本人带着灵魂送到涅修亚门口供他食用。”
厄罗耳那张小小的蛇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我来一趟人间是很危险的,因为有惩戒天使在盯着魔王,我们不能叫他们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这次我能溜出来,多亏他们看我可爱——”
事实上是因为它傻得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戒备。
“——我任务重时间紧,哪里有时间和你解释,只想着找到你就行了。”
结果它找到邢恕的那天晚上,邢恕正开着车往叶西杳家去。
厄罗耳带着魔王赐予的魔力,本来想把邢恕打个半死,让叶西杳可以轻松活吞他的灵魂。
结果后半夜,厄罗耳就亲眼目睹了魔王之子和他的食物在走廊上接吻。
于是一切就乱了套了。
如今的叶西杳显然不可能吃掉邢恕。
更糟糕的是,那时候邢恕正准备在次日一早,就去联盟汇报叶西杳是魅魔的事。
而这件事一旦在人类那里被摆上明面,叶西杳的身份也就差不多属于被完全公开了。
天神必会知晓这里藏着一个受了神罚但还没有堕入地狱的恶魔之子。
情况紧急之下,厄罗耳被命令暂时不回去,要在人间搞定邢恕这个大麻烦。
它几次三番阻止邢恕去汇报叶西杳的身份,又借用魔王的力量逼邢恕反噬。
但只要叶西杳和邢恕待在一起,它就得藏起来。因为魔王说了:“你不要吓到他。”
行动太复杂,厄罗耳脑仁又小,叫它思考轻重缓急真是太难了。
这时,邢恕却突然说:“你隐瞒了什么。”
他很肯定,厄罗耳的话里一定藏了某个对自己不利的信息。它没有全盘托出。
“好吧好吧,确实少说了一点……你被反噬以后,涅修亚需要通过你的身体来吸收掉全部的天神赐福,相当于以后人类就失去了天神庇佑,魔物要入侵人间就便容易了。如果你在乎的是这个,那么请放心好了——”
厄罗耳的蛇尾钻进雪里,对邢恕说,“魔王说,人类如果愿意献出天神的赐福,从今以后他就亲自、永远、没日没夜地代替戮魔阵守护人类。反正涅修亚成神了的话,魔王也就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邢恕就像没听见它的话一样,又说:“你隐瞒了一些东西。”
厄罗耳刚要开口,就被邢恕打断。
邢恕盯着它的眼睛,说:“我问的是‘你’,不是这条舌头打结的蛇。”
厄罗耳:“……”
蛇的那双竖瞳在瞬间变幻了色彩,快得像个错觉。
再看向邢恕时,它褪去了刚才慌里慌张的憨态,慢腾腾眯起双眼,像是打量一般幽幽扫向邢恕,说道:“我也不妨问你一个问题。”
邢恕不说话。
那双眼睛背后的主人问他:“你想他成神还是堕魔?”
邢恕说:“我只想他自由地活着。”
“那很好,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共识。”
魔蛇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消失了。
它走得很急,不知道是为了制造神秘感,还是那几个惩戒天使发现了它短暂的分心。
总之,不管是那双眼睛,还是原本的厄罗耳,都没了踪影。
暴雪越下越大,并没有要停的迹象。
邢恕在原地站了许久,不知是等雪停,还是在等那条傻乎乎的蛇再次出现。反正都没有等到。
在破晓前,他确定今晚没有后续了,才抬脚往回走。
邢恕清楚地看到了回家的路,也一步一步地穿过风雪走着,但这一刻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方向。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宁愿今天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也不想听见对方说,他们竟然达成了共识。
未来正如这场暴雪一样白茫茫,迷住双眼-
天亮以前,邢恕回了家。
幸好叶西杳还没有醒,仍旧乖乖地窝在被子里睡得安稳。
他一走进屋子就带进来一阵冷风。
被窝里的叶西杳被吹醒,这才睁开了眼。
邢恕累得要死,身心俱疲,看到叶西杳的瞬间活了过来。
他迅速脱掉外套,在暖风处烘掉了身上的冷气,才跑过去抱住叶西杳。
“吵醒你了?”邢恕亲了亲叶西杳的发端,然后亲他的额头,眉心,鼻尖,最后落在唇角,一边蜻蜓点水地吻他,一边问,“今天有没有做噩梦?”
事实上他此刻内心前所未有的迷茫,但是又不想让叶西杳察觉到。
叶西杳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拱了一下,下巴从他颈窝钻出来,轻声问:“你去哪儿了?”
邢恕说:“外面在下雪。”
他连谎言都编不出来,只好找了点没什么意义的话开始胡说,“冷得要死,今天别去上班了,以后都不去了。”
还好叶西杳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从外面回来,反倒很温顺地在他怀里窝着,说:“不上班要干什么?”
邢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咱们跑了吧。”
叶西杳笑起来:“行。”
邢恕问他:“真跑啊?”
叶西杳:“跑呗。”
邢恕:“你也不问我跑哪儿去,为什么跑,就跟着我?”
叶西杳:“嗯。”
邢恕忽然就觉得嗓子眼儿吞了根针似的,开口也疼,沉默也疼。
他认为这件事不能隐瞒。
厄罗耳口说无凭,谁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叶西杳的爹?万一是个蛊惑人心的魔鬼假扮的呢?
要是邢恕为此大乱阵脚,被对方给骗了,那就真是丢脸又丢命。
邢恕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和叶西杳一起商量一下事情该怎么办。
但是邢恕尝试了半天,死活就是说不出口。
邢恕心里有一个猜测,而且他觉得,叶西杳估计也猜得到。
要是他说了,那这事儿就做不了了。
邢恕特别怕看见叶西杳的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特别怕叶西杳那双琥珀一般透明的漂亮瞳孔里洇出失望。
他现在都还能回忆起他跟叶西杳坦白自己是个驱魔师的那天,叶西杳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害怕。只那一瞬间的害怕,就已经足够让邢恕感到痛苦,生不如死,像是一辈子都赎不完那一瞬的罪。
邢恕不敢想像一个真正受到神罚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失去理智只剩本能的魅魔,在地狱肯定没有暖风可以吹。
最残忍的是,神罚永无止境。
人类倘若苦完一生,还有结束的时候。而神罚后的魅魔,会永生永世活在那样的惨状中。
也就是说,如果厄罗耳带来的消息是真的,那邢恕根本没的选。
他必须要救叶西杳。
“邢恕,你这辈子最害怕的是什么?”叶西杳大概是醒了以后睡不着,便忽然找了个话题和邢恕闲聊起来。
邢恕脱口而出:“向你坦白我是驱魔师。”
以及不久前,刚刚听说叶西杳身上有神罚的时候。
叶西杳翻了个身,趴在邢恕身上,下巴抵在胳膊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只有那件事吗?”
邢恕抿唇,迟疑了半晌,正想开口,叶西杳忽然打断,说,“我有很多害怕的事情。”
邢恕问他:“你怕的是什么?”
叶西杳:“在认识你以前的每一天,我都很怕。”
邢恕捏了捏他的脸,笑说:“真的?我给你这么大的安全感?”
“以前我怕饿,怕冷,怕赚不到钱,怕暴露身体的秘密,怕自己没有地方去,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人类。”
叶西杳掰着手指算,然后说,“那时候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守秘密。所以我努力隐藏气息,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我,没有朋友,不喜欢聊天,任何时候都独自一人……直到认识你,很多事情都变了,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你‘任务’中的一部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开心很多。”
叶西杳说完,忽然低头在邢恕身上嗅了嗅,顺便说完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享受过这样的生活以后,我才意识到,过去的日子完全没意义。如果我活着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活着,用尽一切办法,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地活着……那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这是个绕口令?”邢恕打趣道。
叶西杳却没笑,他从邢恕兜里掏出了几片被剥下来的蛇皮。
邢恕两眼一黑:“……”
他怎么把这玩意儿忘了!
叶西杳把蛇皮扔到地上,没说话。他看起来很镇定,这说明,在发现蛇皮以前,恐怕叶西杳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邢恕用脚趾头戳了戳叶西杳的脚心,叶西杳咬了他一下。
看这架势,应该是没真的生气,邢恕试探着说:“我要是说我出去打猎了,你信吗?我打算给你做个蛇皮手套。”
叶西杳气呼呼地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差点见血,然后又伸出柔软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邢恕被他弄得千头万绪都抛到了脑后,现在浑身发烫——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今晚被雪冻伤了,现在有点发烧。
叶西杳没有审问邢恕今晚去见了谁,说了什么,又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他只趴在邢恕身上,用一种撒娇的口吻轻声说:“邢恕,我们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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