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晓玲枕叶淤血、脑缺氧严重,呼吸时,胸腔起伏剧烈。
她的视力已经受限了,看不见时樱。
在意外发生的短短一天内,万晓玲接受度比普通患者高一些。
头脑也比较清醒,甚至还能有能耐避开陈然耳目,找到时樱这么一个可以为她手术签字的“亲人。”
就是眼下正面交谈,时樱与调查里得到的信息不一样。
氧气瓶里冒出咕噜噜水泡。
万晓玲身体像块随时会被碾碎的烂白菜叶子,她强撑着把时樱的条件听完。
叫时樱凑近一点。
时樱照做了,半蹲下身。
“你好无情啊,我不是你……表姐吗?”万晓玲问。
这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声音非常小,几乎话刚说完,发绀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激烈哆嗦。
好像随时能从里面吐出一口血来,她这个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
时樱朝万晓玲嘴巴里送了根吸管,让她喝口水。
没有装同情、装相认的意思,直言:“表姐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们今天刚见面。”
“连相伴五年的地下恋人你都不信,血缘这点缘浅的纽带,并不能作为你放心把下半辈子托付出去的理由吧。”
时樱这样说,万晓玲就笑了,但她说不出来话,呼吸很困难。
时樱也不催她,把目的摆在台面上,丢掉成年人那套虚与委蛇的虚情假意。
挺坦荡说:“你可以考虑考虑。”
“手术成功系数并不高,一旦我给你当这个监护人,我们彼此都会承担一半的风险。你好了给我打工,你不好我给你打工”
“所以,我向你提出的要求,某些意义上来说,是公平交易。”
……
该说的话,差不多说完了。
万晓铃开始剧烈咳嗽,不过没有再拒绝时樱了,说会考虑。
两人最后这一段谈话非常小声,外边的人听不见,只是万晓玲这声剧烈的咳嗽,导致心电监护仪拉出难听的预警。
值班医生护士被惊动,匆忙跑过来。
“傅医生怎么站在这里。”
“脑外今晚是您值班么。”
傅知涔说:“我过来找人。”
然后布帘被人从外面拉开了,时樱看见傅知涔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若有所思盯着她。
几个医生走到病床前,迅速检查万晓玲身上导管,测体征。
确认没问题后,对时樱一通说。
“你也是学医的,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危险啊。”
“想聊天等她好了,你们好好聊……”
……
“手术知情同意书,你们商量的怎么样。”
时樱看了眼万晓玲,说,她要再考虑一天。
“好吧,越往后拖风险越大,今天探视时间结束,时医生可以走了。”
傅知涔穿着便服,一直没动,站在两米远的位置,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盯着时樱看。
时樱应付完icu这边的医生后,慢吞吞转向她。
四目相对,因为不知道傅知涔听去多少,时樱等她先开口。。
傅知涔说:“时樱。你可以走了吗?”
时樱回:“可以,我待会还有约。”
“方便我们聊一聊。”
“现在吗?”时樱问。
“嗯。
“那到车里说。”
傅知涔没有说好没有说不好。
跟时樱走出icu。
周围没有同事了,傅知涔忽然开口:“你平时声音对比刚才病床前讲话发出的声音,不一样。”
这话是肯定句。
时樱感到意外,没想到傅知涔最先问她的是这个。
但脸上一点破绽没有,她承认声音是不同的。
与万晓玲谈话的时候,用了假音。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只变声器,摊开在手掌心,递给傅知涔看。
“ai生成的女声变声器,g集团最新款。”
g集团是时樱最近即将合作的一家ai变声器公司。
那边想要琴老师声音授权,从而进行ai合成变声器,产品今天刚寄到医院,时樱其实还没有试用。
“为什么用变声器。”
傅知涔想了想,不等时樱回答,一偏头,看着她的眼睛,了然说:“是刚才忽悠九床的话不好传出去,所以你刻意换副声线,免得她录音?”
时樱承认:“是这样没错。”
反正这话又不是她说的。
然后时樱就看见傅知涔脚步顿住,像是自嘲般笑了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怎么会把你的声音跟她联想到一块去。”
傅知涔说了句时樱听不懂的话,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收拾好心情了,才又说:“时樱。”
“你跟我想的不一样,很聪明。”
“其实原本你真实性格什么样的,有什么目的,都不该由我来过问。但你和我是医生,读过希波克拉底,我不能允许你做伤害病人那种事。”
时樱说不会。
傅知涔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但很明显,刚才炸裂的威逼利诱,傅知涔全听见了。
且那样的发言令道德观非常强烈的傅医生感到不适。
时樱没给自己多做辩解,说不清,而且讲清楚容易讲她更多的事情。
她们之间没必要深入了解。
这之后傅知涔没再多问了,她真的很有涵养。
甚至连一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拿我做借口这种重话”都没有。
只说,想搭一下时樱顺风车,剩下的事,到万象城再谈。
不等时樱答应,傅知涔大跨步往前走了。
没有等时樱的意思。
还是生气了.。
时樱盯着傅知涔后脑勺,有些失笑。
即使生气也不肯骂人,如果换成时樱,撞见别人打自己招牌招摇撞骗肯定不这样……
*
医院进进出出人很多,等电梯途中。
傅知涔也没再同时樱多说一句话,一个眼神交流都无,态度十分冷淡。
电梯门打开。
傅知涔先进电梯,时樱后进。
两人分站在电梯两边。
电梯内很空,谁都没都有主动开口说话。
下行至七楼,有一坨人挤进来,空间顿时变得拥堵无比。
其中有个肌肉男a,嘴巴里叼了根烟。
傅知涔叫他把烟头灭了。
“请转到无烟区。”
她眼神清冽,即使心中不悦,说的话也还算礼貌。
只是肌肉男没什么素质,不耐烦回头,看清楚傅知涔样貌后,隐晦张开了眼睛。
傅知涔没穿白大褂,少了些严肃。
穿件略带光泽的阔形浅蓝风衣,雪白长靴到膝头位置。唇色很衬她,复古枫叶红。
干净、知性、舒服,是松竹一样的清冷气质。
肌肉男探究的打量了傅知涔好几秒钟,不知道怎么确定傅知涔不是omega,目光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他故意散发出难闻的信息素,如同腋窝汗腺病变散发的狐臭味。
电梯里没有其余omega了,但有几个alpha,纷纷排斥地远离肌肉男。
这样致使电梯更拥挤了。
时樱双手抱胸,起初没打算多管闲事。
但随着电梯下行,肌肉男站到了傅知涔前面,刻意往后挤,后背似有若无,好几次要撞到傅知涔身上。
傅知涔面不改色往旁边避,几次后,这人似乎摸准了她有涵养,不欲声张的性格。
开始变本加厉。
傅知涔哪里见过这种人,警告无效,不知死活,监控下,光明正大犯法。
几次避让后,挪到了时樱右手边。
时樱掀开眼皮,看了眼傅知涔。
正对着她视线的,是一截白皙、细长,线条曲线漂亮的侧颈。
上面没有凸出来的腺体,光滑平整,干净,薄薄的血管隐藏在霜色的皮肤下面,牵连了心脏,脆弱地鼓动着。
电梯又下一层,进来一辆轮椅。
空间变得更为拥挤,男人整个后背要贴上来了。
时樱看见傅知涔身侧线条陡然绷直,那双平时治病救人握手术刀的手紧攥。
似乎马上要用这双治病救人的手,揍一个满身污浊的垃圾。
时樱莫名觉得揍那人辱了傅知涔的手,不符合时樱行为美学。
傅医生就该干干净净地救人,不该被垃圾的血弄脏手指。
眉心微蹙,时樱转了个身,伸出一只胳膊,挡到傅知涔面前,对她说:“换个位置。”
傅知涔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时樱叫她的名字:“没听见啊。”
她把话又说了一遍,往后面让出一点空间,看见傅知涔乖乖站到里面去了。
时樱挡在傅知涔面前,横了一只手隔开了肌肉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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