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努力

    努力

    白小姐好像鮮少把話說的這樣直接,

    她雖然重/欲,但在求歡方面總是喜歡用一些相當暧昧的暗示,現在卻如此直白的講出那兩個字,讓宋識舟的臉不禁熱了起來。

    夜晚的氣氛很好,一縷風順着飄窗蕩進來,是春夜特有的溫暖,白若薇那雙淡綠色的瞳孔一時間顯得有些狹長,看起來有些魅,

    一雙蠢蠢欲動的手被宋識舟按下,身前人一雙驕矜眉目馬上沒勁似的垂了垂,宋識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話還沒說話呢,你怎麽就把話題扯到別的上面去了”

    白若薇手裏攥着的那根玉蘭簪子被她奪過來放在桌案上,得虧這簪子的材料好,不然白小姐力氣那麽大,剛才那一下肯定磕成兩半了。

    宋識舟捏她的臉,

    “所以你回來的一路上都怪怪的,是因為你以為我要去三區出差,可能會離開你”

    白若薇沒說話,

    片刻之後,她才不願承認似的點點頭。

    “那你怎麽不說出來,就堵在心裏一個人生悶氣”

    白若薇躺在她的懷裏,柔軟的唇蹭着她的耳側,她聲音有點小,眼神慢條斯理的瞄在宋識舟的身上,

    “我怕我管的事情太多,你會煩。”

    “畢竟我…之前總是管你管得很多。”

    她和宋識舟講過,這段時間是磨合期,如果有人覺得不喜歡随時可以離開。況且感情不是讓對方痛苦的東西,

    可是剛才那種以為宋識舟要離開的痛苦,好像就足以讓她難以忍受了,

    宋識舟有點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頭發, “白若薇,我覺得你現在好像有點變了。”

    “變得更真實一點。”

    變得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從前白小姐總是很堅硬,總是很驕矜,仿佛這世界上沒有什麽值得她駐足的事物,所以對于一切事情都始終抱着淡然的态度,可是只有一件事情,只有一個人,讓她如此瘋狂。

    她曾經執拗的讓宋識舟愛她一生一世永不變心,她以為那個陷入愛情泥淖的人會是自己,沒想要一向淡然處之的白若薇,可能要比她陷得更深,更深,

    那人攥住她的一根手指,緩緩摩挲,

    “你覺得我變了,我确實是變了,可是愛,不就是讓人改變的東西嗎”

    她的眼神有些認真,又有些酸澀

    “也許你覺得我之前不會在意這麽一點小事情,也許你會覺得我變得很缺乏安全感,可是當一個人真正喜歡上另一個人的時候,又怎麽能不在意,不忐忑呢”

    “我不是變了,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或者說,是愛上了一個人。

    白若薇也會喜歡上一個人嗎

    視線之中,那雙淡綠色的眼瞳驟然認真下來,白小姐的眼睛顏色很淡,是春天的一抹新綠,或許是她從前的眼神總是很淡,所以那個遙遠的春日遲遲難以到來,現在卻像是即将複蘇似的鮮豔,

    宋識舟一時間有點恍惚。

    ……

    過度縱欲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兩個人都有些爬不起來。

    兩人醒來時,天色已經是一片大亮了,不過刺眼的陽光被遮光窗簾擋住了,所以兩個人都沒有發現。

    白若薇躺在她的懷中,那人巴的弧線清瘦銳利,身體卻萬分柔軟,

    被子包裹着兩個人的身體,宋識舟有些驚訝的發現,白小姐竟然還攥着她的一縷黑發。

    好像是什麽萬分重要的東西,她無論如何也不肯輕易放開。

    宋識舟神色一沉,又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白小姐被她這一下弄得微微轉醒,

    她的脖頸上墜着一連串小草莓,暧昧的顏色與那人清俊的面龐并不相符,記憶逐漸回流,白若薇昨夜好像特別動情,做到最後明明脊背都窩在宋識舟的懷中不斷顫抖,卻還是逞強似的不肯松開和她十指緊扣的手。

    身下的人未着寸縷,掀開被子後便能看到大片旖旎的景色,宋識舟給她擦了擦腿根處的粉白,那人信任似的任她擦,才像是如夢初醒般的呻\吟一聲,

    “宋識舟…”

    她揉了揉眼睛,

    “我們今天是不是要回雪榭…”

    宋識舟猛然反應過來,

    “所以你昨天說要我去看小寶,也是因為不想讓我離開…”

    所以才用小寶拖住她

    白若薇頭一垂,在她懷裏又睡着了,

    那雙假寐中的眼睛緩緩睜開一條小縫兒,被戳破小心思的人有些不好意思,

    幸好她們還共同養了一條狗,不然她連挽回的借口都要找不到了。

    今天是休息日,兩人難得清閑了下來,吃過早飯之後,宋識舟便開車前往雪榭。

    一路上宋識舟竟然有點忐忑,因為她好久沒有見到小寶了,不知道小寶現在到底長成了什麽樣子。

    過了賞味期的比格犬,似乎是一種很恐怖的存在…

    她剛捋順了一只,一想到很可能又要捋順第二只,一時間不免有點頭疼。

    剛一進雪榭的大門,阿倫和克勞兩條大狗就撲上來迎接,兩只混血狼的重量不小,白若薇的手裏拿着一把狗糧,将兩條大狗重新拴好,

    顧織羽是雪榭的管家,小寶的事情由她來負責,宋識舟剛一推開墨居的大門,一個煤氣罐罐便嗖得一聲從房間裏竄了出來,小寶現在果然長大了很多,

    雖然沒有變成恐怖的垂耳大叫驢,但到底還是不出預料的長成了煤氣罐罐。

    也許是因為許久沒有見到自己的主人,小寶興奮的一直在大叫。

    狗狗堅硬的牙齒蹭着宋識舟的手,口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皮膚上,她想推吧,又推不動,

    墨居的客廳很大,小寶又笨笨的,一直在地板上飄逸,它的兩只大耳朵亂七八糟的搖晃着,樣子倒是沒怎麽變,就是身體長大了好多。宋識舟給它開了一個罐罐,想着培養一下感情,結果小寶的耳朵亂晃,不好好吃,弄得哪裏都是。

    宋識舟把小寶的兩條大耳朵用皮筋給綁上,小寶的兩個大耳朵被紮在頭頂,像兔子似的。

    被綁住耳朵的小寶竟然不會走路了,整個身體都栽進了飯盆裏,氣得一直沖宋識舟大叫不止,

    宋識舟沒忍住,笑出了聲。

    白若薇站在吧臺,嘴角下意識的浮上一絲笑意。

    顧織羽給她倒了一杯蘇打水,白若薇說了一聲謝謝,

    “白小姐,您和宋小姐這是和好了”

    “嗯。”

    過了試驗期,她們就算是徹底和好了。

    顧織羽的神色突然帶上幾分異樣,

    “白小姐,您真的決定了嗎”

    白若薇的眼神緩緩落在她的身上,

    “決定什麽”

    “宋小姐,她是engima。”

    白若薇頓了頓,

    她原本以為,這句話會是mia來勸她,沒想到現在來勸她的人竟然是顧織羽,

    “她可能會讓您變成omega,我覺得這應該不是您想要看到的結果。”

    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白若薇的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你覺得我做到這個位子是因為我是alpha”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覺得, alpha可能會讓別人更好接受一些。”

    “別人是誰”

    白若薇眼神凝在她的身上,

    “顧織羽,你好像有一些誤區。”

    “engima的标記并不是讓我在所有人面前都變成omega,我只會在标記我的enigma面前,以omega的性別出現。”

    engima數量極為稀少,被engima标記的alpha的數量就更加稀少了,醫學界對EA兩性關系的探索還處在初期階段,所以顧織羽有誤區,很正常。

    可白若薇卻沒有這些誤區,因為她曾經真真正正被一個engima标記過,她很清楚被标記後會發生什麽。

    顧織羽頓了頓,

    “白先生病重,監察院內人心惶惶,白小姐,我沒有僭越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這對于我們來說,是一個…”

    她壓低了聲線,

    “很好的機會。”

    “我知道。”

    白若薇回答道。

    白先生的病,她知道,監察院內人心惶惶,她也知道。

    因為這些事,全都是她做的。

    她還知道顧織羽想要說些什麽,

    她想說,在監察院的事業面前,她不應該沉溺在無聊的情愛裏。

    白若薇笑了笑,顧織羽卻莫名覺得她的笑冷得讓人遍體生寒。

    可是重生一次,事業和愛情,她兩個都要。

    ……

    顧織羽這番話盤算了好久,她相信白若薇能夠處理好愛情和事業之間的關系,她頓了頓,把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那您和宋小姐的婚禮,大概訂在什麽時候”

    這話題轉的還真快…

    白若薇一頓,

    她還沒想過這件事呢。

    随即她的心中便浮上一陣淡淡的不可置信,

    她竟然又到了能和宋識舟策劃婚期的這一天了。

    一提到婚禮這兩個字,白若薇的心中便不免彌漫起一陣哀傷,

    因為她腦海中所有關于婚禮的記憶,好像都不是那麽的圓滿,

    “如果您決定和宋小姐和好的話,婚禮的事情還是應該提前籌備起來,”

    “您在內城的禦用設計師在婚紗領域也頗有建樹,如果是您的婚禮的話,她應該會為您留下檔期。”

    白若薇頓了頓,眼神突然有些哀傷。

    她當然知道婚紗設計師會有檔期。

    因為前世她就是因為和這個婚紗設計師溝通婚紗的細節,而錯過了宋識舟的最後一通電話。

    小寶werwerwer的亂叫聲繞在白若薇的耳邊,宋識舟還在和小寶玩鬧呢,明明是一副開心的畫面,不知為何,白若薇卻有些難過,

    即使時至今日,她還是難以消化宋識舟曾經死過一次的事情。

    ……

    晚飯是林嫂來做的,老師傅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吃完晚飯後白若薇要去監察院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宋識舟則一個人留在墨居。

    洗過澡後,宋識舟便躺在了墨居那張有些熟悉的大床上,她上次躺在這張床上還是好多個月之前,裏面的陳設竟然分毫未變,就連她弄壞的那盞雲朵形小夜燈都好端端的落在床頭,

    好像在等她回家。

    或許是因為墨居裏發生過太多的争吵,宋識舟的心裏一時間竟然有些沉。

    因為人都是會觸景生情的生物。

    在墨居裏面,她們發生了太多的争吵,這些不好的回憶堵在心頭,讓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白若薇,

    或許白若薇也預料到了這一點,害怕兩人的氣氛過于尴尬,所以才離開的吧。

    小夜燈在床頭散發出一陣柔和的光暈,這裏的卧室很大,又因為這處別墅地處偏遠,所以當天色暗下來之後,房間內便變得極為安靜,

    耳邊響起的都是不知名的鳥雀叫聲,這叫聲聽起來仿佛特別催眠,宋識舟裹着被子,沉沉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人緩緩坐在她的床邊,

    白小姐好像剛參加完一場酒會,身上始終帶着幾分淡淡的酒氣,她穿着一件黑色魚尾裙,因為她高貴的身份,所以領口的設計相當保守,可是她現在正微微低下頭來,所以大片白皙的肌膚還是出現在了宋識舟的面前,

    鼻腔旁繞着一陣清冷撩人的香味,那是月桂花的香氣。

    宋識舟的心裏頓了一下,

    從前在墨居的時候,白若薇也不知多少次像這樣沉默的看着她的睡顏,可是與現在不同的是,可是那時他們兩人的關系并不融洽,她們不會擁抱,不會接吻,更不會說話。

    今晚的夜有些沉,宋識舟突然有些不想說話。

    或許人的心中總會

    宋識舟的手放在床邊,一只微涼的手攥住了她,

    看來外面是真的很冷,連白小姐這樣體熱的人竟然都會指尖微涼,

    宋識舟的聲音帶着幾分睡醒後的沉,

    “白小姐…你去忙什麽了”

    那人淡淡的回答道,

    “沒忙什麽,見了幾個人,處理了一些事情。”

    宋識舟翻了個身,

    “你今天下午時和顧織羽聊了些什麽,怎麽說了那麽久”

    白若薇一笑,

    “她問我,怎麽還沒被你标記成omega,”

    白小姐勾住她的腰身,讓她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宋識舟,我們是不是應該努力一下…。”

    那人淡粉色的嘴唇擦在識舟的臉龐,讓她莫名想要吻一下,被欲望和情愛包裹的白小姐萬分迷人,她垂下眼眸獻上柔軟唇吻的樣子,讓宋識舟的心不由得顫了顫,

    可宋識舟還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于是她用手指堵上她的唇,反問道,

    “努力什麽”

    那人頓了頓,

    “努力讓我變成omega,也努力把我們之間難過的回憶,用快樂的掩蓋掉。”

    白小姐似乎從來沒有否定過她們之間的争吵,

    不管是悲傷還是快樂,不管是開心還是幸福,都是她和宋識舟一起經過的一段經歷,只要與宋識舟有關,她就都不會回避,都會心甘情願的去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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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寶們明天(也就是周三)是真的不更新哈,大家想看什麽番外告訴我,我去寫

    ☆62.血跡

    血跡

    花國會的開幕式定下周末,地點在城北區,離宋識舟住着的主城區有些遠,所以她得盡早收拾行李過去。

    小趙幫她打包工作室裏的東西,她用習慣的勾線筆,彩繪刷,雕刻刀,林林總總的鋪在桌子上,

    要拿得東西好像也太多了,讓宋識舟不禁有點頭疼。

    “這幾天我去城北參加花國會,店裏的事情就先交給你了。”

    因為老板暫時離開工作室,所以小趙升級為了店長,為了顯示出儀式感,宋識舟還煞有介事的給她做了一個店長的标牌。

    收拾完工作室裏的東西,還要收拾家裏面的。

    白若薇坐在行李箱前,一言不發的抱着雙腿,臉枕在膝蓋上,

    “這次你出差回來後,我們可不可以換一個大點的房子。”

    “我知道你不想住在雪榭,其實我也不太喜歡那裏,但是我想換一個有草坪的房子,這樣還能把小寶接過來。”

    換房子的事情宋識舟也想過,她剛要開口說可以,就被白若薇打斷了,

    “花國會在瓷器界最有含金量的大會,對于內城來講也很正式,所以開幕式我也會受邀參加…”

    宋識舟環着雙臂,

    “白若薇,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雙淡綠色的眼睛垂了垂,看起來有點像撒嬌,又有點不舍,

    “我不想和你分開。”

    她拉着宋識舟的胳膊,卷曲的長發擦在宋識舟的腰側。

    像不想主人離開的小動物一樣,白若薇在她的懷中胡亂的蹭來蹭去,昙花的香氣勾得她眼角微紅,可是很快,那人又像是洩氣似的枕在宋識舟的肩膀,

    “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變成omega,”

    讓人臉紅心跳的一句。

    宋識舟掐住她的腰,

    “那你得努力。”

    白若薇很委屈,

    “我已經很努力了,是你不給我創作條件。”

    “你預定的賓館在城北,我每晚都去找你好不好”

    宋識舟輕笑一聲,把玩着她的一縷白發,

    “找我做什麽呢”

    莫名的,白若薇又有些想要和她接吻的沖動,

    “努力變成你的omega。”

    因為做瓷器的緣故,宋識舟的食指上有幾個繭,薄薄的,看起來并不明顯,可是摩挲在身體上時卻很有分量感,是一陣柔軟的粗粝,仿佛能觸及靈魂一般,

    白若薇的眼神沉了下來,就好像要吃掉她一樣。

    “識舟,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宋識舟一頓,

    “哪裏”

    白小姐想帶她去的地方,是內城最大的室內滑雪場。

    這地方宋識舟其實很熟悉,

    她記得她提過想和白小姐來這裏約會,但前世的白若薇總是很忙,所以直到她出車禍為止,兩個人也沒能一起去。

    後來就是看到趙一清的白若薇相伴的那張照片。

    氣氛有些微妙,她沒想過白若薇會帶她來這裏,

    這算什麽宋識舟挑眉,覺得白小姐好像有點自掀傷疤的意思。

    場館很大,前臺小姐遞上來一個精致的宣傳手冊,宋識舟看着花花綠綠的宣傳手冊,這座場館占地達到九公頃,滑雪場內的每一抔雪都是從寒冷地帶空運過來的,簡直奢侈至極。

    場館的頂棚是白色的,距離地面幾乎有十多米了,又是白色的,看得讓人眼花缭亂。

    宋識舟換好滑雪服,她穿着的那件滑雪服是黑色的,很厚實很厚實,所以她的身形一時間竟然顯得有些臃腫。

    看着她在雪道上小心翼翼挪動的姿勢,白若薇不禁輕笑出聲,

    也許是和宋識舟來一次滑雪場,一直是她的執念吧。

    白小姐沒戴手套,雪道內的溫度接近零下,她的指尖卻依舊一片火熱,

    她前世和宋識舟約會的時間少得可憐,滑雪場開業那天,宋識舟還特地說過想來這裏約會來着。

    可是她那時,卻以工作太忙為原因拒絕了她。

    她那時是怎麽想着來着

    她想着反正以後還有機會,不需要急于一時。

    她總是自負的以為她和宋識舟會有很長很好的一生,所以有關宋識舟的一切都不需要着急,不需要放在心上,反正以後總有彌補的時候,

    然後她便得到了那樣潦倒的結局。

    或許這就是對她的傲慢和自負的懲罰吧。

    茫茫的雪色鋪了滿眼,是讓人放松和沉浸的景色,可是白若薇的心裏卻有一點沉,內城的滑雪場是滑雪愛好者的聖地,今天是工作日,初級雪道上沒有什麽人,教練正在教宋識舟一些基礎的動作。

    專業滑雪場需要登記一下客戶年齡和第二性別,因為白若薇現在還是alpha,教練便把他們兩個當成了普通朋友,

    宋識舟學是的單板,因為她滑過的原因,教練只是帶着她做一些簡單的熱身,單板的動作核心在于轉胯,或許是因為她這陣子忙于工作,每天起碼要坐七八個小時,所以她的胯簡直僵硬的不得了,

    宋識舟在心裏直犯嘀咕,

    她和白若薇都好了小半個月了,按理說不管是她的腰還是胯,都不應該這麽僵硬啊。

    白若薇沒有參與進來,她站在擋板的後面朝着宋識舟的方向看去,眼神好像若有所思,

    練了一會兒,胯是沒怎麽擰明白,宋識舟竟然有點抽筋,這簡直太不應該了,簡直有損她內城第一大猛E的形象(蘇子卿封的),宋識舟把雪板放在一邊,雪地有點黏腳,雪鞋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她慢慢朝着白若薇的方向走過去。

    白小姐給遞給她一瓶水,想了想後又把瓶蓋擰開,宋識舟就這麽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滑雪教練是個beta,看着面前兩人無比自然的動作,她不由得眼皮一跳。心說難道現在的alpha都已經進化成這麽肉麻的生物了嗎

    一聲低笑擦在宋識舟的耳邊,

    “小船,你看到教練的表情了嗎”

    “她以為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宋識舟奧一聲,

    下一秒,那人卻在她的耳側親了一下,

    微涼的觸覺,因為太過突然宋識舟打了個寒顫,那人的唇有些涼,擦在最為敏感的耳廓處帶來一陣暧昧又奇怪的感覺,

    宋識舟驚叫一聲,她想說你幹什麽白若薇卻用一根手指堵住了她的唇,

    “噓,別被人發現了。”

    說完,她淡淡的放開了她,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走開了。

    白若薇戴上護膝和護腕,把滑雪鏡扣下來,白色長發藏在雪帽之下,沖宋識舟擡手,

    “識舟,我來教你吧。”

    教練飛快的逃離了這對氛圍奇怪的“好朋友”。

    白小姐不是第一次擔任她的老師這樣的身份了,她教過她射擊,可是那次的經歷對兩人來說都有些不願意回憶,

    那是既暧昧又傷心的一段過往。

    到了現在,兩人的心境都有些不同了。

    初級雪道上沒什麽人,教練站在擋板外閑閑的看着他們兩個,白若薇攥着她的手,陪她滑了一會兒,不過幾分鐘,宋識舟便覺得自己的胯酸得快要死了。

    她把板子橫過來,緊急剎車,

    兩個人在雪道邊兒站住了,

    滑雪鏡擋住了那人的表情,不過從唇角揚起的弧度來看,白小姐大概是笑着的,

    是有些狡黠似的,壞笑。

    她環着雙臂,語氣似乎是在調侃,

    “身體這麽僵硬,識舟,你還得多加練習。”

    在哪練習呢

    宋識舟在她的腰上掐了一下,

    隔着厚厚的滑雪服,明明不會掐到肉裏,可白若薇還是倒在了她的懷中,

    墨色的滑雪鏡被推到額前,幾縷白色的劉海兒紛亂的垂了下來,她一頂亂發的樣子反而更好看,白若薇怔怔的看着她,好像在看着自己的整個世界,

    宋識舟的心中驀然一跳,

    白若薇的眼睛中好像含着一層水霧,

    “識舟。”

    “在看到我和別人滑雪的照片時,你在想什麽呢”

    宋識舟一頓,

    她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會願意聊這個話題。

    那時的心情…

    她有些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她當時正在十四區,應該剛剛去墓園看望過奶奶,墓園年久失修,墓碑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她滿腦子都是自己應該給老人家換一個地方,

    前世的墓園是白小姐幫她換的,她正沉浸在感激的情緒裏,可是緊接着就收到了蘇子卿發來的短訊,

    上面是白若薇和趙一清滑雪的照片。

    她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

    看到面前人略略皺起來的眉眼,白若薇覺得自己的心裏傳來一陣鈍痛,

    “我那時還沒有回複全部的記憶,我還不記得你是誰,”

    或許和宋識舟來一次滑雪場也是白若薇的執念吧,可是她就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執念,比如每天要和宋識舟一起吃飯,一起睡覺,要和她分享今天發生的事情,要和她長相思守…

    這些事情或具體或懸浮,但都是白若薇一一想要實現的,

    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開宋識舟三個字。

    關于白若薇失去記憶這件事,其實宋識舟是知道的。

    猜也能猜到了,因為如果白小姐一開始就帶着全部的記憶,那麽她就不會放自己離開,也會更早的找到自己。

    宋識舟頓了頓,将面前人的眉眼撫平,

    “沒關系,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其實我也沒有多麽傷心,我那時全部的心思都撲在給奶奶換一個新的墓園上面,所以其實并沒有把那張照片當一回事。”

    白若薇擡頭看她,

    “真的”

    真的嗎

    宋識舟攥住她衣角的手驀然收緊了,她低下頭去,

    “真的還是假的又有什麽關系呢,事情已經發生過了。”

    白小姐斂着眉目,沒有再問。

    隔壁雪道傳來陣陣破風聲,教練見白小姐似乎是個老手,便放心的跑到一邊休息了,初級雪道沒什麽人,她們兩個人站在擋板旁邊,毫不惹眼。

    白若薇摘下手套,攥住她的手,

    天地好像都靜了下來,

    因為在雪場的緣故,宋識舟的手有些冷,可是白若薇的體溫比常人偏高,她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沉默的,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溫度過給她,

    那人的體溫順着指尖蔓延,宋識舟低下頭去,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白若薇繃緊的一雙薄唇,和那道專注到有些異樣的視線,

    宋識舟的唇邊飄出一縷白霧,

    她的手已經很暖了,她想松開,可是白若薇卻扣着她的指尖,硬是變成一個十指緊扣的模樣,

    “等一下。”

    她說,

    “宋識舟,不要放開我。”

    她擡頭,不知不覺間,白若薇的眼尾好像帶着幾分薄紅,這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更美了,又凄然,又淩厲,

    她繼續說,

    “宋識舟,不要松開我的手,也不要放過我。”

    不要放開她的手,也不要放過她的那些壞,

    不要輕易忘掉那些怨恨,也不要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毫不在意的模樣,

    從遙遠的雪道頂端傳來一股風,白若薇壓在雪帽下的頭發被吹散一縷,翻飛的發擦在宋識舟的臉側,讓她的心猛然一顫,

    她的心裏很酸,她也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麽感覺,總之是一股沖動,讓她覺得白若薇是很認真的要和她糾纏一生,不是像狗一樣卑微的取得她的原諒後,便萬事大吉。

    那是一種重燃愛火的沖動,

    她本來覺得白若薇變了,她覺得白小姐好像為愛變得謹慎起來,可是她現在卻突然反應過來,白若薇沒變,她一直沒變,她還是那個無暇的完美主義者,她要的,或許一直都不是她的原諒這麽簡單。

    一直站在傾斜的雪道上,其實是很難維持身體平衡的,或許是兩人都被這股沖動感染到了,動作間顯得有些急躁,不知道是誰被藏在雪地下的護目鏡絆了一下,

    兩個人竟然順着雪道滾了下去。

    下意識的反應是最直接的,白若薇一把将她抱在了懷裏,

    宋識舟的眼睛驀然一顫,

    于是從坡頂滾下的感覺竟然變得有趣而刺激,她們在一處稍緩的坡道上停下來,四目相對時,兩人都有些狼狽,

    白小姐的嘴角被擦破了,一點點血痕出現在她的唇角,

    第一件事不是呼救也不是查看傷勢,

    而是宋識舟傾身向前,捏着她的下巴,幫她把血跡吻幹了。

    ————————

    小劇場:

    教練:現在的alpha和enigma都進化得這麽瘋了嗎

    ☆63.逼瘋

    逼瘋

    內城沒有夏天和秋天,只有漫長的春日和短暫的冬季,

    現在是七月,如果是在三區,應該是相當炎熱的夏天了,可能內城反而是一派柔和的春日風光,宋識舟穿着一件簡單的黑色襯衫,下半身穿着一條淺色系水洗牛仔褲,推着行李箱,來到在城北預訂好的酒店。

    萬衆矚目的花國會終于在大家的期待之中召開了,展會的開幕式定在十三號,也就是明天,小趙前段時間被正式晉升為工作室的店長,現在正忙着管理店裏的事務,所以陪着宋識舟參加花國會是的鄭助理,

    鄭助理換下了那套議院标配的西裝三件套,穿着淺色系春裝的樣子還挺像一個大學生的。

    其實她的年紀沒比宋識舟大多少,只是在議院工作多年,所以說話做事都顯得十分老練,

    兩個人是分開住的,放好行李後,宋識舟給白小姐發了一條短信,

    “我已經到酒店了,明天是大會花國會的開幕儀式,應該不能總是看手機。”

    “所以,如果你給我發消息的話,我可能回的不是那麽及時。”

    那邊很快給她回了一條,好的。

    面對這次短暫的分別,宋識舟本以為白若薇會纏她久一點,再久一點,卻沒想到她只是簡短的回了個好的,就不再說話了。

    宋識舟把手機放在一邊,去洗了個澡。

    她們下榻的酒店是城北區的一家四星級酒店,無論是酒店的硬件條件還是客房服務,都對得起四星級這幾個字。浴室的水溫恰到好處,還附贈了兩個海鹽味的浴球,

    從主城區趕到城北大約要花上三個小時的時間,還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做了小半天的車,宋識舟腰都坐酸了,

    她在浴缸裏泡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酒店的晚餐是自助餐,宋識舟沒什麽胃口,只喝了一袋酸奶。

    明天是花國會的開幕式,她入選了本年度十位瓷器新人,所以要在開幕式上展示自己的作品,宋識舟在自己的作品中挑挑選選,最終決定還是用那套以四季為主題的瓷器參展。

    這套以“四季”為主題的典雅瓷器,做工精致,內涵深邃,瓷器的底色分別為淡緋,青綠,水藍和墨白,瓷瓶的造型和高矮各不相同,擺在酒店的醬紫色桌案上,宛如一幅流動的四季畫卷。

    宋識舟對這套瓷器很滿意,小孫總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識舟,你這套瓷器做的确實很好,”

    孫家是內城有名的瓷器世家,小孫總當然也接受了花國會的邀請,雖然她本人對瓷器不怎麽感興趣,可是奈何她家老爺子一直催她到場,她不敢不從命,

    兩個人是在自助餐廳碰面的,孫夢晨給她發來了其他入選者作品的照片,說不出意外的話,宋識舟這套瓷器拿個前三名應該沒有問題。

    拿名次什麽的都是次要的,她擔心的主要是…

    宋識舟笑了笑,

    “聽說明天的開幕式,趙大師也會參加。”

    孫夢晨點點頭,

    “确實,趙大師往年只會出席三區的主會場,也許是因為他好幾年沒回內城了吧,所以今年才會決定出席分會場。”

    一想到要和趙大師碰面,宋識舟竟然有點緊張,

    趙大師是那尊瓷器的作者,宋識舟作為一個瓷器師,當然知道每一尊瓷器對它的主人來說都具有這不同的意義,她并沒有保管好它,毀掉了趙大師的多年心血,當然要向趙大師道歉,

    宋識舟頓了頓,默默在心裏盤算着措辭,

    孫夢晨不知道她的這些顧慮,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她在想什麽呢,怎麽這麽入迷。

    宋識舟笑笑,

    “我在想,我有幾個瓷器方面的問題想請教趙大師,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成功見到他呢。”

    孫夢晨嗐一聲,

    “趙大師可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家一天可忙了,多少人圍着他轉呢。”

    “我家老爺子和趙大師也算是故交,我想見他一面還得提前預約呢,你呀,就等着排隊排到明年去吧。”

    孫夢晨笑了笑, “不過就算趙大師真要見我,姑奶奶也不稀罕。”

    宋識舟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孫姐,別說了,趙大師在你身後。”

    孫夢晨吓了一跳,慌忙回頭,

    她身後是個正在排隊取冰淇淩的男孩,這家酒店的冰淇淋是純手工制作的,那男孩正思考一會兒吃三個球還是四個球呢,被孫夢晨見鬼似的表情吓了一跳,還以為喪屍圍城了呢,慌忙回頭,

    孫夢晨反應過來,

    “可以啊你宋識舟,你竟然敢吓我”

    ……

    和孫夢晨寒暄過幾句後,宋識舟便回了房間。小鄭很靠譜,在短短的時間內給她總結出了一份明天的出行流程,早上八點準時參加開幕會,八點三十分展示作品并接受記者采訪,十點半中場休息,十二點半與展館內瓷器師自由溝通交流,五點半趙大師莅臨花國會現場,再與趙大師交談。

    她還十分嚴謹的在與趙大師交談那裏,打了個待定。

    在議院秘書廳待久了,小鄭都身上染上了一股push的社畜氣息,宋識舟看着這份羅列得事無巨細的時間表,深感壓力斐然。

    短短一天的行程在議院連開胃菜都算不上吧,幸好她沒有答應陳女士回議院任職,不然她還不得被這幫人卷死。

    宋識舟把這份日程表截圖發給白小姐,

    白若薇給她彈了個語音電話,語氣裏一派然,

    “這是你助理給你做的”

    宋識舟點點頭,

    “你怎麽知道莫非小鄭用了議院專業ppt模板,所以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邊無語似的沉默了三秒,

    “因為議院這群人就喜歡搞表面功夫,一點小事總得墨跡得跟天塌了一樣。”

    作為議院的下屬機構,白若薇對這一點深有體會,

    宋識舟調侃似的哦~一聲,

    “白小姐,在我面前說議院的壞話,是不是不太好”

    那邊小小的沉默了一下,

    “那又怎麽樣,反正你現在又捉不到我的人,我說議院的壞話又怎麽樣”

    她輕笑一聲,尾音上調,一句話既像是挑釁又像是暧昧。

    花國會在內城舉辦,白若薇本來接到了開幕式的邀請,可是沒想到監察院那邊又出了大亂子,白先生病情加重,她必須二十四小時守在那邊。

    用mia的話說,是防止別人偷家。

    宋識舟知道,前世白先生的死是白若薇做的,所以對于白先生這場突如其來的重病,兩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宋識舟岔開話題,

    “白小姐,你最近怎麽總是一副奇怪的樣子。”

    自從兩人從滑雪場回來後,白若薇的狀态就莫名變得扭捏起來,

    那個帶着血腥氣味兒的吻好像依然繞在宋識舟的唇舌,在微冷的雪場之中,宋識舟捏着白若薇的下巴,一口一口将她唇上的血漬吻幹,

    一陣異樣的感覺在兩人心頭蔓延開來,

    瘋狂而炙熱。

    白若薇沉默了一會兒,心虛似的頓了頓,

    “我想聯系你來着,又怕我上次,吓到你了。”

    她指的是那番語氣偏執的話,

    宋識舟卻被她這個答案弄得有點想笑,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

    因為宋識舟這樣的一句話,白若薇竟然有點不好意思。

    白小姐的偏執是分階段的,一開始是狂躁版,後來被打擊多了學會了獨自emo,再後來因為總是被宋識舟打斷施法,又更新了冷靜版本,她開始冷靜的發瘋,在冷靜和發瘋之間反複橫跳,

    那邊沉默了片刻,

    被戳穿的人短短的嗯了一聲,

    “好啦,都過了這麽久了,我已經習慣你了。”

    如果哪天白小姐變得溫文爾雅,和善正常起來,宋識舟卻反而會覺得不正常吧

    那邊被她打趣似的一句話弄得臉龐微紅,

    其實白若薇的心中藏了一萬句話想說,但這一萬句話都繞不開逃不脫的唯有一句,

    “什麽時候回來”

    “下周。”

    白若薇說了一聲好,

    她挂掉電話,把下周的事務全部調到了最近幾天。

    ……

    花國會的開幕式在萬衆矚目間正式開幕,開幕式是在室外舉行的,仲春的天氣熱辣辣的,宋識舟穿着一件正式簡單的棕色薄款西裝,還是覺得有點熱。

    好在場館內的空調開得很足,中央是一個大型的展示廳,屋頂镂空了一部分,讓充足的自然光線灑落進來,為精美的瓷器展品提供了最佳的展示環境。

    展示廳內部裝飾着淡雅的色調,牆面上懸挂着大幅的瓷器歷史畫作,營造出一種寧靜而高雅的氛圍。展示臺上擺放着來自內城以及各區的珍貴瓷器,它們散發出淡淡的光澤,仿佛訴說着悠久的故事。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趙大師竟然沒有在預定好的時間出現,而是提前到場。

    趙大師今年年近六十,他穿着一身黑色唐裝,衣服上隐隐描畫着松竹的形狀,看起來便氣度不凡,他目光挑剔的打量着展示在兩旁的瓷器作品,助理在一旁為他解釋道,

    “這些瓷器都是入選本屆花國會新人獎的新人完成制作的,趙大師,還請您點評幾句。”

    無數記者蜂蛹而上,滿眼希冀的等着他評價,趙大師的目光流連過在場的每一尊瓷器,最終還是有些不屑似的搖了搖頭,

    “沒什麽可評價的,都是些沒新意的作品。”

    宋識舟捏了一把汗,

    這人還真是像別人說的那樣毒舌…

    記者刷刷刷的記錄着,一篇瓷器大師怒噴新人作品沒靈魂沒深度的新聞躍然紙上,瓷器大師的認真傳統與新人設計師的浮躁空洞形成鮮明對比,既褒獎了老藝術家,又批評了新人設計師,一看便是一篇爆款軟文,

    趙大師眉目一斂,

    “你哪來的記者”

    “我說的是沒新意,我有說沒靈魂沒深度”

    “我研究瓷器快五十年了,還不敢說我的作品有靈魂有深度,你拿這麽大的帽子扣給這些新人設計師,你覺得合适”

    那記者頓時冷汗涔涔,

    助理則娴熟的把這個問題滑了過去,

    “各位為記者朋友,還是讓我們把更多的時間留給場上的新人設計師吧。”

    多虧了助理這句打岔,那記者像劫後餘生似的,一溜煙兒的離開了。

    趙大師随意的來到展臺面前,

    他面前的第一個作品,就是宋識舟燒制的以四季為主題的瓷器,

    趙大師的眼神有些挑剔,

    “主題有些古板老套,但上色還算大膽,這瓷是你燒出來的”

    宋識舟搖搖頭, “瓷器是專門的師傅燒出來的,上面的彩繪是我獨立完成。”

    他露出一個然的表情,留下一句評價,

    “基本功很重要。”

    這評價十分簡短,說完,趙大師便要離開了。

    宋識舟趕緊叫住了他,

    “老師,您請等一下。”

    “瓷器的事,我向您道歉。”

    趙大師一頓,好像在努力思考她是誰,她說的事又是什麽事,

    “瓷器是你砸的”

    宋識舟一頓,搖搖頭。

    趙大師笑了一聲,

    “那就是了,既然不是你砸的,你和我道什麽歉”

    “不是你做的事情也往自己身上攬…你是聖母,還是菩薩”

    “這個世界上沒什麽完美的,除了死人,”

    他的眼神落在宋識舟的身上,

    “我看你好像還好端端的活着吧。”

    “何必對自己這麽苛刻我和你母親是朋友,你們家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點,再說那尊瓷器我不是送給你了嗎,你道什麽歉”

    宋識舟被她說的一愣,

    “有這個時間還是研究一下瓷器,少和瘋子接觸吧。”

    ……

    小鄭給宋識舟安排的那份時間表裏面,下午四點到五點專門作為和趙大師的交流時間,可是趙大師不按常理出牌,上午就抵達現場,所以宋識舟整個下午都是沒有固定行程了。

    趙大師的那番話,久久的留在她的心頭,不肯散去。

    她自認為不是聖母,也沒想做聖母,

    或許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難懂,人和人的想法是不一樣的,既然她想不明白,倒不如同趙大師所說的那樣專心研究瓷器,

    她參觀了一下其他設計師的作品,本屆花國會的主題是【追雲逐月】,所以參展的大部分作品在上色和刻畫上都體現了雲與月的兩個元素,

    參展的瓷器的大部分色調以月白為主,宛如夜空中的皎皎明月,清新淡雅。每一片瓷器都仿佛被月光輕輕灑落,流轉着柔和的光澤。在月白色的背景上,精心描繪着流雲與月影的圖案,雲紋輕柔飄逸,月影則若隐若現,如詩如畫,令人陶醉。

    這些瓷器的形狀各異,有盤,碗,壺,杯等,每一件都經過精心設計和制作。它們的線條流暢,比例協調,既有古典的韻味,又不失現代的簡潔。尤其是在細節處理上,更是體現了工匠們的精湛技藝和深厚底蘊。

    這套瓷器的材質均選用上等的高嶺土,經過多次篩選和精煉,确保了瓷器的質地細膩,堅硬。在燒制過程中,采用傳統的柴窯技藝,嚴格控制火候和時間,使瓷器呈現出如玉般的光澤和質感。

    人或許永遠會被美的事物影響,這些人造的美麗瓷器凝結着匠人們的心血,僅僅只是站在這些瓷器面前,宋識舟便覺得心中傳來陣陣滌蕩的感覺,

    一個人不知道何時飄到她的身後,孫夢晨說道,

    “哎,識舟聽說了沒,從主會場出去,往山頂上走大概八百米,在半山腰上有座廟。”

    宋識舟一頓,

    “廟”

    孫夢晨的表情很神秘,

    “聽說那廟求東西可靈了,反正你下午也沒什麽事兒,陪我去逛逛呗”

    小孫總本來就對瓷器不感興趣,要是蘇子卿還在國內的話,今天這場花間會她早就翹班溜走了,可惜現在蘇子卿不在國內,她沒人狼狽為奸,只能無聊的在會場裏閑逛,閑的身上都要長草了。

    “孫姐,平常也沒見你對什麽特別感興趣呀,你要求什麽,不會是姻緣”

    孫夢晨啧一聲,

    “人生在世,誰還沒有些求而不得的東西呢”

    或許是為契合主題,本屆花間會選在城北的東衡山山腳之下,東衡山的海拔不高,但由于內城特殊的天氣情況,半山腰的位置總是煙雲缭繞着,孤雲出岫的樣子不知道有多麽美麗,是不少風景愛好者的游覽勝地。

    孫夢晨說的那個廟名叫寶匣寺,就坐落在風景最好的半山腰。

    宋識舟本來不想去的,但是耐不住孫夢晨好一番軟磨硬泡,還是往山上走了。

    通往寶匣寺的山路有些崎岖,還好這山的海拔不算高,大概一個小時後,她和孫夢晨終于到達了那個傳說中求什麽都很靈驗的寶匣寺。

    小孫總在廟裏上了一炷香,高高的香火臺上,是一尊神情肅穆的神像,

    可惜因為年代久遠,神像上面的金漆已經開始剝落了,

    就連神像緊閉的雙眼都顯出了一絲裂痕。

    孫夢晨跪在蒲團上,神情虔誠,好一會兒才起身,

    宋識舟對神鬼之說一概不信,可她自己就是一個重生過的人,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某個不知名的時間節點,不知名的場所,等待你去觸碰。

    上來的時候山路上下起了小雨,孫夢晨的黑發打濕了一縷,她似乎想向識舟談論剛才許下的心願,卻被寺廟的工作人員攔住了話頭,

    “這位女士,既然您已經在心中許過願,還是虔誠一些的好,說出來就不靈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造化弄人,這世間的哪一樁事情是單靠虔誠就能決定結果的,所以說出來如何,不說出來又如何”

    宋識舟下意識的回頭看去,

    如此溫暖美麗的春日,大多數人都褪下了深色系的冬日裝束,而是換上了暖調的春日薄衫,而那人卻如數月前一般,始終穿着一套深棕色西裝,上衣下擺洇開的暗色花紋有些凋敝,連料子都沒有換成薄款,

    就好像她一直活在冬日當中。

    被人以這樣的語氣打斷了話頭,那個工作人員竟然什麽都沒說,

    寺廟裏的香客聽到這話後皆是一愣,宋逢玉卻兀自不覺,她在神像面前站定,自顧自的上了一炷香,

    她回身,

    “識舟,好久不見。”

    ……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滞,孫夢晨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流轉,

    她聽說了宋家前段時間的龃龉,卻拿不準兩人現在的關系,又覺得宋逢玉的突然出現确實非常奇怪,孫夢晨是個人精兒,她和宋逢玉打了個招呼,又對宋識舟說道,

    “識舟,我這腳好像扭了,不如咱們還是下山吧,我回酒店休息一下。”

    逢玉淡淡道,

    “既然孫小姐受傷了,不如就近休息一下吧,我記得這廟的後院有幾間廂房,孫小姐正好去那裏休息一下。”

    孫夢晨擺擺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還是下山好了。”

    她話音剛落,寺廟外突然響起一陣雷鳴,

    寶匣寺門前的石板路上迸濺着晶瑩的水花,瓢潑一般的大雨下,宋逢玉回頭看看,臉上露出了一抹預料之中的微笑,

    宋識舟輕笑一聲,

    “玉姐,真巧,你也是來寺廟上香的”

    她還是管她叫玉姐,

    熟悉的稱呼讓逢玉眉眼一顫,她眉心微微蹙起,旋即便恢複正常,

    “是。”

    她頓了頓,

    “也不是。”

    “這座廟是北城區的有名的歷史文化遺址了,可是最近北城區重新進行城市規劃,這塊地劃成了居住用地,這廟,也得一起被拆掉了。”

    “我不忍心這廟被拆,所以努力拿下了這塊地的使用權,”

    “人們都說寶匣寺很靈驗,不管求什麽都能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雖然我沒試過,但我還是想重新修繕一下,”

    “就算是作為一個旅游景點,也是好的。”

    一番話洋洋灑灑,逢玉的語氣萬分輕松,好像兩個人之間什麽也沒發生。

    沒有猜忌,沒有為宋岚依的事情争論不休,沒有關系僵硬,更沒有…

    想要置對方于死地。

    寺廟的正堂不算太大,兩個人靜靜的看着彼此,孫夢晨夾在中間,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打亂了香客們的計劃,游客們紛紛拿出手機,嘗試和山下的人進行聯系,

    宋逢玉和寺院的工作人員簡單交談了幾句,

    “請各位香客随我們到後院的廂房暫時休息,等天晴後會有大巴車接大家下山。”

    不管做什麽,逢玉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條,

    她轉過身來,

    “這麽大的雨,山路濕滑,一時間怕是走不了,識舟,你不如也帶着你的朋友去後面的廂房休息一會兒吧”

    氣氛陡然安靜了一瞬,

    寶匣寺坐落在半山腰,雨勢很猛,正殿內隐隐環繞着一股雨後才有的塵土氣息,

    這味道有點腥,又像是一種奇異的香味,

    孫夢晨看看兩人的面色,下意識想要拒絕,宋識舟卻拽住了她的衣角,

    “可以。”

    “玉姐,那麻煩你帶我和夢晨姐去廂房休息吧。”

    似乎沒想到宋識舟會這麽痛快的答應,逢玉不禁的唇邊不禁飄出一聲輕笑,

    可是很快,她的表情便沉了下來,

    夢晨姐,

    還真是好親昵的稱呼。

    宋逢玉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攥住宋識舟的手,像小時候那樣,帶着薄繭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

    “識舟,陪我一下吧,我想和你聊聊媽媽的事情。”

    “就算不聊媽媽的事情,我們也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不是嗎”

    她的語氣裏好像帶着濃濃的落寞,逢玉向來是要強的人,在宋識舟的印象裏,還沒有人能夠讓她這樣放軟聲線似的,卑微讨好,

    見兩人的氣氛似乎有些異樣,孫夢晨怔了一下,點了點頭,

    “識舟,那我自己先去廂房休息了,你們聊好了再來找我啊。”

    很快孫夢晨連同其他在場香客,被寺廟的工作人員帶去廂房休息了。

    寶匣寺年久失修,木制的檐頂被雨水沖開一個小口子,于是廟頂洇開了大朵绛紅色的水漬,擋不住的雨水零星的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宋逢玉如玉一般的半截脖頸上,

    那人卻毫不在意,連擦都沒擦,任由冰冷的雨水肆意流淌。

    寺廟裏沒有通電,天色暗下來之後,寺廟內的環境也跟着暗了下來,宋識舟一直以來都有畏黑的毛病,她下意識的攥緊了手掌。

    逢玉将神像下的三根長香依次點燃,神像低頭垂目的樣子在燭火下顯得有些猙獰,可是它卻偏偏成了此時唯一的光源,

    讓宋識舟忍不住往它的旁邊靠近,

    影影綽綽的燭光映在宋逢玉的臉上,讓她的神色一時間有些晦明,逢玉的頭發很黑,那是如同墨汁一樣濃重的顏色,在斑駁的燭火之下,竟然有些發黃透明。

    “識舟,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像這樣好好說過話了。”

    宋識舟點頭,語氣簡短,

    “确實。”

    宋逢玉笑笑,

    “其實我很懷念小時候的那段時光。”

    “有媽媽,有你,有我。”

    “雖然你可能不太願意想起,但是在我的腦海中,那卻是相當美好的一段記憶呢。”

    宋識舟沒說話。

    對于逢玉來講,童年當然是一段值得回憶的時光了。

    宋岚依愛她,寵她,她是宋氏那顆耀眼的掌上明珠,集團裏的人見了她都得叫一聲大小姐,她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

    可宋識舟又是什麽呢

    識舟的眉眼顫了顫,好像已經習慣了逢玉這份不合時宜的感慨

    那人繼續開口,

    “聽說你和白小姐,已經複合了”

    宋識舟嗯了一聲,

    “真好。”

    逢玉竭力克制着自己顫抖的聲線,

    “你這麽喜歡她,真好,”

    逢玉的聲音有點空,宋識舟這才發現,寺廟正堂不知何時只剩下他們兩個,氣氛逐漸安靜下來,屋外的那場暴雨卻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劈裏啪啦的落雨聲擾得人心煩意亂,廂房內的法師敲響了木魚,口中念念有詞,兩人的耳旁頓時傳來了一陣緩慢而沉重的“砰…砰…砰…”

    香火的味道緩緩飄來,是一陣寥落頹敗的味道,

    這氣味和聲音讓宋識舟不适又難耐,她擡起頭,看向逢玉,

    “玉姐,你不是要和我聊一下媽媽的事情嗎”

    宋逢玉淡笑一聲,

    “急什麽。”

    她看向廟裏面那尊有些破敗的神像,

    “識舟,你知道這個寺廟,為什麽要叫寶匣廟嗎”

    她緩緩開口,像小時候給識舟講睡前故事,

    “因為這裏面供奉的人。”

    逢玉低笑一聲,

    她緩緩踱步,腳步在年久失修的木質地板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這聲音與木魚的聲音混在一起,很快讓人分不清哪一道是腳步聲,哪一道是木魚聲,

    就好像敲響木魚,大念清心決的人,是宋逢玉自己。

    可她的心,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了。

    “這座廟叫寶匣廟,不是因為被供奉的得道高僧法號為寶匣,而是因為這位大師的法器,是一只寶匣。”

    “傳說北朝時有一位得道高僧,他被世人成為南陵法師,法師受萬人敬仰,随身攜帶一尊琉璃寶匣,這寶匣日夜受香火供奉,傳說可解世間一切苦難孽障,世人為了紀念南陵法師和他的法器,自發的為他修建廟宇,就有了一座座寶匣寺。”

    “可是無人知曉,這寶匣裏面裝着的…”

    宋逢玉低笑了一聲,

    “是他親妹。”

    宋識舟臉色一變,

    屋外狂風大作,神像前一排燭火跟着劇烈搖晃起來,南陵法師寶相莊嚴的端坐在蓮花之上,可是細看上去,那尊端莊的金身多處破敗,在燭火的掩映下顯得萬分詭異,

    那人濃密的黑發被風掀起,宋逢玉的唇紅得有些駭人,

    “野史傳言,南陵癡戀自己親妹多年,一怕世人不容,二怕父母知曉,他日夜誦經,祈求神明解答,可惜他沒能得到神明的解答,便先一步暴露了這份不倫的感情,”

    “在那個萬人唾棄的雪夜,他看破世事,恍然大悟。”

    “原來他不需要得到神明的解答,他只需要認清自己的心便好。”

    “他歸家,弑母,殺父,削斷妹妹四肢裝入寶匣之內。”

    “後來他成為舉世聞名的得道高僧,在香火簇擁之下,攜着寶匣,接受世人敬仰。”

    “識舟,我很佩服他。”

    宋逢玉笑笑,

    那人修長的指尖在神像間流連,本就破敗的金身在她手下簌簌得被剝落,

    宋識舟笑了,如果換了過去,宋識舟可能會狠狠驚訝一番,可是她畢竟和白若薇糾纏了太久,所以逢玉此時的所作所為,竟然讓她有些想笑,

    好一個惡心的故事。

    “敬佩一個弑殺父母,囚/禁親妹的畜生,玉姐,你是腦子有問題,還是瘋了”

    逢玉低笑一聲,

    “識舟,你說我瘋了。”

    “可是一直以來,瘋的那個人,不都是你嗎”

    從小到大,宋逢玉都是一個壓抑隐忍的人,

    她有心髒病,她不可以情緒外露,她是宋岚依的驕傲,她虧欠了宋識舟,她搶了宋識舟的人生,所以她要隐忍,要壓抑,要像一個機器一樣滿足宋岚依的一切期待,要帶着宋家走上正軌,

    她是宋識舟的姐姐,她們沒有血緣關系,她喜歡她,但她不能表現出分毫。

    她活得還不如陸南陵!

    她非得永遠帶着這份對宋識舟的歉疚活下去,

    可是她也是人。

    為什麽總要逼她

    “識舟,媽媽的案子轉刑事了,要坐牢,可能是五年,可能是三年。”

    “本來沒有這麽嚴重的,警\局那邊我問過的,是你一直不肯。”

    “我知道你沒真的想要她坐牢,你針對的人也不是她。”

    “你在針對我,是吧,識舟”

    “集團每年都需要和銀行洽談大量資金,這部分從前一直是你負責,現在媽媽被判定為刑事案件嫌疑人,她作為宋氏的執行董事,你當然會知道,錢,一分也從銀行裏貸不出來了。”

    “宋氏的資金鏈斷了,股票暴跌,我要撐不下去了,你滿意了”

    宋識舟淡淡道,

    “你應該怪宋岚依,這是她自作孽。”

    逢玉微涼的指尖滑過桌沿,她的手指染上了神像上的金粉,在昏暗的燭光下,是血一樣鮮豔的顏色,

    “自作孽”

    宋逢玉笑了一下,

    “其實從小到大有一件事我都很奇怪,你剛回到宋家的時候,總會在夜裏做噩夢,夢到的無非就是在陸家被虐待的情景,媽媽每次看了都很擔心很難過,她想安慰你,她想保護你,可是你總是發瘋一般的推開她,拒絕她,要她滾。”

    “可是你每每醒來後都是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她以為你是因為夢魇而驚懼過度,所以找來醫生給你治療,可是醫生卻說,你當時根本沒有入睡的跡象。”

    “你是裝的。”

    “在這個家裏,你和所有人都是一副友好的樣子,唯獨對媽媽,時而怯懦,時而冷淡,你要她一顆心時刻為你不上不下的懸着,沒有一刻安生的時間,”

    “你要折磨她。”

    “還有陸琦。”

    “成為一個人最重要的依靠,再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推開她,看着她徹底崩潰,讓她變成一條向你俯首稱臣的狗,”

    宋逢玉笑得有些凄然,

    “宋識舟,這麽多年以來,你恨的那些人,竟是都生生的都被你逼瘋了。”

    ————————

    因為白姐,咱們宋同學的阈值已經被提高很多了,

    評論掉落紅包哦

    ☆64.愕然

    愕然

    外面的雨勢逐漸大了起來,漫山遍野的灌木在暴雨下變成零落的枯枝,松軟的土地順着山坡往下滾,寶匣寺門前的石板路上,雨滴一滴一滴的迸濺起來,

    宋識舟低頭,擦掉手背上的雨水,

    內城近幾年的極端天氣好像特別多,

    無論是雨還是雪。

    宋識舟看着窗外猛烈的雨勢,突然想起自己死前的那場大雪,在與那輛大貨車相撞的一瞬間,自己的心裏面想的到底是什麽呢

    是為她短暫的人生感到不值,還是終于解脫的釋然,或者是…

    在她做的局終于要完成前,卻被強制下場的不甘

    宋逢玉倒退兩步,語氣凄然又諷刺,

    “宋識舟,把我們玩弄在股掌中,看着我們互相撕咬的感覺就這麽好嗎”

    宋識舟粲然一笑,

    “好,當然好了,簡直太好了。”

    一柄燭臺被宋逢玉猛然掃到地上,銅器落到地面後發出哐當一聲脆響,即使是逢玉,在盛怒之下也保持不住那副好修養的模樣了,宋識舟則緩緩蹲下,将那支燭臺擺回了它應該在的位置,

    “玉姐,有時候,有些事情,不說出來反而要比說出來好一些。”

    她的耳邊傳來宋逢玉崩潰似的聲音,

    “宋識舟,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難道不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嗎

    神臺前的一支燭火被吹滅了,正殿內頓時又暗下來一個度,她緩緩朝着逢玉的方向走過去,

    寶匣寺年久失修,木頭地板翹起來一個邊兒,踩上去便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難耐的心境,

    “因為恨啊。”

    因為她恨啊。

    她恨這些道貌岸然的人,恨每一個傷害過她的人,宋逢玉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可是她們可以讓她遍體鱗傷,難道她就不能還手嗎

    這個長達二十年的複仇,從她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醞釀了。

    宋逢玉的臉上浮出一抹凄然,

    “為什麽會這樣,識舟。”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為什麽要選擇這麽激烈的手段,為什麽你要這麽狠心,這麽涼薄…”

    宋識舟的聲音有些冷,

    “玉姐,你是在怪我嗎”

    宋逢玉的表情一滞,

    一道驚雷閃過,這是這個本該沉默的黑夜裏,第多少次不應出現的巨響,

    一陣清冽的昙香瞟過,宋識舟的表情溫吞而諷刺,

    “玉姐,你是在怪我心狠嗎”

    宋識舟的雙手猛然撐在神臺之上,隔着南陵法師那尊或猙獰或莊嚴的寶相,她眼中瞳孔的顏色黑的讓人心驚,

    “你有什麽資格責怪我,我為什麽會這麽狠心,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麽嗎!”

    “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就活該被陸家父母虐待,活該熬過悲慘童年後還要笑盈盈的原諒那些傷害過我的人,做一個永遠以德報怨的善良苦情戲女主”

    “是不是這樣,才符合你心中我的面目”

    宋逢玉愕然倒退幾步,

    “我不是,我不是這樣想的,我沒有想要你以德報怨。”

    “那你是怎麽想的。”

    宋識舟輕笑一聲,

    “你要我換一個沒那麽激烈的做法去複仇,或者是向你求救,還是向随便一個人求救,等一個從天而降的人來為我主持公道,來拯救我”

    “玉姐,這聽起來好像一個童話故事,可惜,我小時候沒有讀過童話書。”

    宋逢玉的眼睛猛然顫了顫,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人,看向那雙永遠溫吞,永遠和善,永遠毫無攻擊性的眼睛。

    宋識舟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這顏色看起來便極為溫柔,當她微笑時便更甚幾分了,如同臨水照花,春風吹來,被柔和和溫暖的春風抱了個滿懷,

    只可惜,沒有人天生是溫柔的人,

    沒有人是天生溫柔,天生善良,天生便是一個利他的工具的。

    宋識舟微笑道,

    “一個從小被養父母虐待,沒有感受過一絲家庭溫暖的人,她怎麽能成長為一個溫柔的人”

    “有的人每天接受到的都是善意和關懷,她自然能成長為一個溫柔的人,可是如果有一個人每天接受的都是怨怼,都是漠視,都是敵意,她還變成了一個溫柔的人,那麽只有一個原因。”

    “如果她不溫順,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的童年是一個巨大的刷怪籠,她是這只刷怪籠裏面最後活下來的,那個最恐怖的存在。

    寺院的門口自由生長着大片灌木,放眼望去便是郁郁蔥蔥的一片新綠,激烈的雨勢落在上面,渺小的灌木被打得七零八落,花枝搖曳。

    一道雷鳴閃過,大片白光映在寺廟滿是壁畫的牆壁上,也映在宋識舟晦明不清的臉色上,

    這個世界是她做的一場局,所有人都是她的局中人。

    宋逢玉緩聲,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一開始就想要報複媽媽,報複所有傷害過你的人了”

    “沒錯。”

    宋識舟笑了笑,

    “可是我給過宋岚依一次機會。”

    陸家的生活讓她變成了一個特別會探查人心的人,如果她想和宋岚依搞好關系,她完全可以利用宋岚依對她的那幾分愧疚,上演一出感人至深的母女團聚,然後拿回本該屬于她的宋氏資産,

    可惜有些人,永遠不會察覺到自己做的有多麽過分,

    “你還記得嗎,有一次宋岚依帶我們出去旅游,我和你同時掉進了一處湖泊裏,”

    “可她先救了你。”

    宋逢玉的心中驀然一驚,

    她先看向了宋逢玉,先給她遞上了毛巾,先把她抱在了懷裏,

    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根本回不去了。

    她一丁點都不想和宋岚依握手言和,她寧願放棄宋家的繼承權,她寧願和宋岚依鬧翻,也要所有人都痛苦。

    宋識舟的臉上浮上一抹嘲諷,

    “玉姐,其實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其實我的變化,我的這些心思,你也是看在眼裏的吧。”

    “複仇的人是我沒錯,可是你在其中又扮演着什麽樣子的角色”

    宋逢玉一頓,

    “我扮演的角色”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維持着這個破碎畸形的家…你問我扮演的是什麽樣子的角色嗎”

    宋識舟笑了笑,

    “玉姐,你說是我把宋岚依逼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你說你辛苦維持着我們這個畸形破碎的家,可是你在看到我和宋岚依關系逐漸惡化的時候,玉姐,你又是什麽心情呢”

    宋逢玉的呼吸驀然一滞,

    “你很開心吧。”

    神像前供奉着三支香,有一支比較細,已經快要燃盡了,只剩下明滅的星火,

    “我說我想開瓷器工作室,你要我回宋氏,在我拒絕之後,你又放出消息,讓後海和松墨兩條商業街內的所有空閑店鋪都不要租給我,”

    “你要把我留在你的身邊,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

    “可是我說我現在不想見媽媽,你卻告訴她我想通了願意見她,你讓她來找我。”

    一字一句,聽在宋逢玉的耳中,

    這些事,确實是她做的。

    宋識舟蹲在她的身旁,

    “所以玉姐,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突然有些深,裏面的顏色和墨一樣,讓人不敢仔細去想。

    “因為你想看到我和宋岚依徹底吵翻。”

    “我和宋岚依關系越惡劣,你對我的好,你對我的好,不就越珍貴嗎”

    一切好像都得到了一個結果。

    宋識舟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沒有錯,

    她們本來就是心懷鬼胎的兩個人,

    這些年,這些日夜,只要宋識舟身上發生的事超出她的預期就會讓她感到不安,她幹涉神色的事業,離間他和宋岚依的關系,她是想把宋識舟留在自己的身邊,讓她變成一個沒有任何主見,只能被她拯救的廢物而已。

    宋逢玉的腦中有些混沌。

    她坐在寶匣寺高高的神臺之上,這神臺真高啊,熾熱的燭火灼燒着她裸露的皮膚,可是她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她仰頭像上望去,南陵大師寶相莊嚴的一雙睡眼裏,正低垂着看向她的方向。

    她所有偏執的一切,不都是源于愛嗎

    不都是源于她早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的愛嗎

    陸南陵的法器裏,困住的到底是他的妹妹,還是他一顆虔誠至極,瘋魔忘我的心

    “識舟,或許我确實犯下大錯,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

    “愛。”

    源于這段永遠得不到回應,只能變得偏執的,愛…

    寺廟裏陡然安靜了一秒,她和宋識舟之間永遠隔着一道天塹,讓她不能逾越,不能表達,不能訴說的天塹,

    不知過了多久,宋逢玉才聽到那人嘆息似的一聲不,

    “宋逢玉,你不配和我講愛。”

    “對你而言,愛情是讓人感到痛苦的東西,是兩個人的戰争,是一方不得不為一方妥協,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她的唇邊飄過一聲輕笑,

    “這種只能給對方帶來無盡痛苦的東西,怎麽能稱為愛呢”

    “愛情不是戰争,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撻伐,不是攻陷,而是為了對方,甘願改變自己的形狀。”

    一片默然。

    入寺上香,是不需要身後跟着太多人的,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已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此時終于有幾分平息的跡象,寺門前傳來陣陣腳步聲,是小鄭,她的身後還跟着很多議院的人。

    陳女士很擔心宋識舟的安危,所以總是讓她的身邊圍着很多人,可是宋識舟總是嫌麻煩。

    寺廟後院有一條小路,雨勢漸漸緩和了下來,兩人的争吵聲在雨幕中顯得有些詭異,不少香客已經順着小路下山了,

    小鄭遞過來一雨傘,

    “宋小姐,開幕式的下半場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應該回去了,”

    對了,開幕式還有下半場呢。

    宋識舟突然有點恍惚,小鄭的一句話好像把她拽回了現實,她攥住那把黑傘,突然有點恍惚,順着冰冷的傘骨向上望去,

    議院的傘好像全都是純黑的。

    黑色,是讓人看不透也猜不透,永遠神秘的顏色。

    宋逢玉的聲音在身後驟然響起,

    “宋識舟,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一件讓她壓抑已久,非要言明的事情,

    “在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在你剛回到宋家的時候,你…恨我嗎”

    那人淡淡的笑了笑,

    “玉姐,我不可以恨你嗎”

    宋逢玉的心中傳來砰得一聲,

    果然,果然,她還是恨的。

    她恨她搶了她的人生,她恨她做大言不慚的既得利益者,她一直恨她,只是沒有表現出來過一樣。

    “你恨你身邊的所有人,可是白若薇呢,她也傷害過你,你憑什麽原諒她”

    “難道因為她願意為你改變”

    宋識舟的心中感到一絲淡淡的厭煩,

    “我有沒有原諒她,為什麽原諒她,都和你沒有半分關系。”

    趙大師說宋識舟不是聖母,其實她确實是聖母,她會對身邊的每一個人無差別的好,然後給身邊的每一個壞人定罪,

    可是她與聖母唯一不同的人,她沒有義務,也沒有心情,感化這些人。

    “是嗎”

    宋逢玉笑了笑,

    “可能…是因為你愛她吧。”

    “你恨我們所有人,你卻竟然愛上了一個人,這真是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可是識舟,像你這樣涼薄狠心的人是不應該有愛的,所以,你沒有把對你恨的人的做法,無知無覺的,用在你喜歡的人身上過”

    宋識舟神色一頓,

    似乎是察覺到識舟的波動,宋逢玉頓時得逞一般的笑了起來,

    “我不知道白若薇對你做了什麽,但看起來,她應該也傷害過你吧。她祈求你原諒的過程應該很辛苦,你有沒有把逼瘋我們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呢你有沒有想要看她為你瘋狂,為你沉淪,為你着魔呢”

    她臉上的笑容愈發豔麗,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宋識舟,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我們才是這個世界上羁絆最深的兩個人,”

    她凄然一笑,

    “識舟,搶了你的人生,我也不想的。”

    “所以我們,一起死吧。”

    ……

    監察院的總部坐落在內城的行政中心區,

    走進監察院總部,首先映入眼簾是的一片寬敞明亮的接待大廳。天花板上的智能燈光系統随着日夜的更替自動調節亮度,創造出舒适宜人的環境。牆壁上則懸挂着歷任監察長的肖像,他們在歷史的長河中堅守職責,為正義和公平貢獻力量,

    通過接待大廳後,是監察院的核心區域——監控指揮中心。這裏裝備了最先進的監控設備,能夠實時監控內城以及餘下二十四區的所有動态,确保上城區的安寧,和及時控制住下城區的暴亂。

    除了監控指揮中心,監察院還設有多個職能部門,比如案件調查部,數據分析部,法律咨詢部等,這些部門共同構成了監察院龐大的權力體系,高聳如雲的監察院總部,仿佛內城中一只英姿勃發的巨獸。

    可是今夜,總部所有部門的燈光,都熄滅了。

    在一間高級病房中,白先生有些虛弱的躺在病床之上,雙眼緊閉,

    心電圖上波動的幅度已經很小很小,黑壓壓的一群人陪在病房之中,樂斐坐在白先生的床邊,面色慘白,好像難過到了骨子裏。

    白若薇站在樂斐的身後,雙眼低垂。

    躺在床上的人突然擡了擡手,

    “白監察…你過來。”

    在一片寂靜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白小姐的眼尾浮着一道暗紅,看起來這幾天應該哭過很多次,白先生是她的養父,她的養父即将離開人世,她當然要倍感傷心,痛哭流涕,

    她和樂斐交換了位置,彎腰傾聽白先生如蚊吶般細微的聲音,

    “你贏了…”

    白先生微笑着,聲音卻萬分虛弱。

    他素來有殺繼承人的愛好,不知道多少個如同白小姐一樣精彩絕豔的少年人死在他的刀下,最終又被自己欽定的繼承人陷害設計,

    是報應,也是輪回,

    白先生攥住她的手,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要害死我嗎”

    臨死前才把這句話講出來,自然是因為白先生還沒能找到有力的證據,可是就在白先生想要胡亂安一個罪名殺掉她時,卻發現白若薇在監察院的威望,竟然已經高得有些可怕,

    高到他不能随便殺掉她。

    就像他曾經殺掉過很多個繼承人一樣。

    可是即使這樣,白先生也沒有想過放過白若薇。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暗殺,是監察院的拿手好戲。

    可是白若薇為什麽還好端端的坐在這裏,又傷感又恭敬的攥住她的手呢,

    “父親,您放心,您的病并不嚴重,您一定不會死的。”

    一句話,像是嘲諷,又像是提醒,白先生的憤怒得把她的手甩開,白若薇卻反而握得更緊,

    監察院的獨家記者記錄下了這感人至深的畫面,這可是宣揚監察院正面形象的好機會,這張照片能夠向世人證明,監察院并不是一個冰冷,毫無人情味兒的組織。

    “你很聰明,你的運氣…好的太過了。”

    “你竟然…竟然押對了寶,你日日和陳汀的女兒混在一起…讓我…讓我…”

    讓他派去的殺/手,根本無法近身。

    “為了監察院和議院的地位…你竟然不惜利用感情,白若薇…你…好…很好…”

    冰冷怨怼的一番話在白小姐的神經上跳動着,并未在她的心中引起什麽波瀾,她的表情恭敬而心碎,卻在聽到利用兩個字時,緩緩松開了白先生的手。

    白先生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監察院出動了最優秀的醫生團隊來為白先生治療,可是白先生的病情已經到了回天乏術的地步,所以即使醫生們再盡心盡力,他還是死在了太陽落山的前一刻。

    “mia,按住白先生的死訊,明天早上八點準時召開一場新聞發布會,到時候我要親自宣布白先生的死訊。”

    “安撫住樂斐,讓人看住她,不要讓她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先晾那幫老臣們一天,一天後組織一場監察院的內部會議,總部統轄下的十六個部門部長都得參加,我要重新劃分各部門權力構建。”

    mia連連點頭。

    可是白若薇的心中還是浮起了一陣異樣。

    白先生臨死前,為什麽要對她露出一個那樣奇怪的笑容。

    既得意,又毒怨

    “mia,白先生最近在工作上有做出過什麽安排嗎”

    mia飛快的查閱着白先生生病以來對監察院工作做出的批示,

    “白先生病重的這段時間裏,沒有參與到任何監察院的工作當中去。”

    白若薇頓了頓,

    “那其他事務呢”

    mia一愣,搖了搖頭,

    先生病重,連監察院的事情都無暇顧及,怎麽又會參與到其他組織的事務當中去

    mia對檔案的敏感程度不如李寧之,李寧之思考了一下,語氣有些遲疑,

    “白先生在幾個月之前,好像把城北的一塊土地買了下來,那塊地好像原來蓋着一座寺廟,”

    聽到城西兩個字,白若薇一頓,

    “在哪兒”

    “最近內城好像召開了個什麽瓷器鑒賞會…宋小姐不是也參加了嗎那座廟好像就離那裏不遠。”

    白若薇的臉色猛然一變

    ……

    宋逢玉說,識舟,我們一起死吧。

    這明明是一句充滿怨怼的話,可是宋逢玉語氣輕松,就好像在說識舟,我們什麽時候回家去看看媽媽

    一把槍抵住宋逢玉的心口,陳汀很在意宋識舟的安全,所以就連她的生活助理也全都配備了武\器。

    宋逢玉攥住了槍口,

    “沒用的,識舟。”

    “這座廟造價高昂,是歷史悠久的古建築,我在這方面涉獵甚少,其實這座廟,這塊地,是一個人送給我的。”

    “這個人你應該認識。”

    “他姓白。”

    宋識舟面色一變,

    “你說什麽”

    宋逢玉笑了笑,

    “識舟,你知道這座廟的柱子敲起來為什麽會帶着回音嗎”

    “因為所有的柱子,都被我填滿了炸藥。”

    她的手中攥着一枚操縱器,可是在她即将按下的一瞬間,卻被宋識舟猛然奪過,

    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席卷了宋逢玉的全身, enigma的威壓竟然讓她一時間無法動彈,

    操縱器被宋識舟摔成兩半,精密的數據板被她生生踩碎了,

    在她愕然的表情中,她聽到宋識舟厭惡至極的聲音,

    “誰要和你一起死”

    ————————

    評論掉落紅包哦~

    ☆65.心結

    心結

    她說誰要和你一起死。

    鄭助理行動很快,宋逢玉被她帶來的人團團圍住,有些狼狽的被壓倒在地,

    操縱器被宋識舟摔在地上,精密的數據主板頃刻間碎成兩半,她的手在掙動間被劃破了,一抹血色順着她的手掌蜿蜒流下,在影影綽綽的燭火之下,那是瑰麗且甜蜜的顏色。

    那雙向來溫吞的琥珀色眼瞳此時竟是如此的冷漠,

    宋識舟的聲音有些淡,裏面夾雜的情緒卻令人不寒而栗。

    “玉姐,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又哪來的膽量和勇氣,敢和我一起死”

    話音剛落,全場一片嘩然,

    宋逢玉癱坐在地面上,她的雙手被人反剪到背後,眼裏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engima帶來的壓迫感讓她在一瞬間根本無法動作,或許在她沒注意的某時某刻,宋識舟早已變成她永遠無法操縱,無法擺布的模樣了。

    廟門外,一行人步履匆匆。

    被暴雨侵襲過的山路濕滑無比,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打濕了她的外套,雨水順着白若薇的長發一滴一滴的滾了下來,

    一只溫熱的手掌攥住了宋識舟的掌心,沒有任何原因,只是單純的握住她的手,冷冽的月桂花香環繞在她的身側,那是很熟稔,很有安全感的香氣,讓宋識舟的手指不禁微微顫抖,

    在這個陰冷瘋狂的寶匣寺內,白小姐的體溫是她今天感受到的唯一的一抹溫度。

    宋識舟的語氣竟然有一點遲疑, “白小姐…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白若薇怎麽會知道她被瘋子纏上,她此時不是應該在監察院開會嗎,為什麽會來到這個地方

    那人笑了一下,沒說話,只是将宋識舟的手攥得更緊,

    白若薇的掌心似乎永遠一片火熱,很暖,很軟,她緊緊的攥住了那只手,不知不覺間,竟然變成了一個十指緊扣的模樣。

    宋逢玉的臉上随即浮現出一抹絕望的笑,

    “你來了”

    她看向白若薇,

    “你不是應該留在監察院嗎怎麽,放棄一切也要和宋識舟在一起,你可真愛她啊。”

    敗局已經注定,說的更多,只是顯得自己更加狼狽而已,宋逢玉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下一秒,神臺前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絕望的墜落聲,神像前那支唯獨沒有燃盡的長香被亂風吹倒,躍動的火苗霎時間蹿到經幡之上,不超過十秒鐘,整個寺廟便沉浸在一片茫茫的火海當中,

    木制的寺廟瞬間被火焰吞沒,在一片大火之間,宋逢玉有些疑惑,有些釋然,

    她沒想到這支香會被亂風吹倒,

    竟然是天也在幫她!

    那人的嘴角浮上一抹豔麗的笑,

    “識舟,你是跑不掉的。”

    因為這是一個詛咒。

    這是一個命運帶來的詛咒,是宋識舟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注定的詛咒,

    誰也改變不了。

    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從她被宋岚依留在陸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和這些人一輩子糾纏不清。

    火焰竄出來的一瞬間,廟裏的所有人便飛快的向外跑去,可是火勢蔓延的太快了,炸藥的塑膠層在這樣猛烈的大火前根本堅持不到半分鐘,

    可是白若薇偏偏不信命,更不信詛咒。

    所有人的耳邊都傳來她的聲音,

    “趴下——”

    在那聲極響極響的爆炸聲響起來之前,她一把将宋識舟撲到在地。

    白若薇抱緊了她的腰,眼睛似乎含着一層水霧,在這樣濃烈的大火面前,顯得璀璨而耀眼,仿佛那團火是從她眼底燃起來的一樣,

    “你別怕。”

    宋識舟莫名哽一下了,

    “我不怕。”

    她從來都不怕的。

    因為怕了也沒用,這是宋識舟從小時候就積攢起來的生活經驗了,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事她都能接受良好,反正日子怎麽都得過下去,再糟糕也不能糟糕過現在了吧。

    爆炸帶來的巨大氣浪讓山崖都為之震動,白若薇攬着她的腰,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抱緊我。”

    是被氣浪和情緒逼得有些顫抖,卻非常堅定的三個字,

    明明是萬分危險的時刻,白小姐的笑卻脆弱而釋然,

    她想,她其實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麽堅定的,至少她前世不是。她前世沒有堅定的選擇宋識舟的愛,那麽她今生,就要用現在的每時每刻去彌補,

    如果問問白若薇有沒有什麽害怕的事情,她可能會很坦誠的說一句沒有,随後再反應過來,

    她其實是有一件害怕的事的,

    讓她怕到晝夜難眠,輾轉反側,

    她怕宋識舟死。

    白若薇不知道寺廟內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宋識舟和宋逢玉之間的仇恨怨怼,她只知道,她不能讓前世發生一遍了。

    被暴雨沖刷軟爛的泥土粘膩而冰冷,在上面翻滾的感覺并不好受,碎石割破了兩人裸露的皮膚,可有一雙手,始終緊緊的抱着宋識舟的腰身,

    她能聽到白若薇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那是很響,很有力的心跳。

    翻滾時眩暈的感覺讓她感到一陣反胃,可是她此刻想到的,竟然是白若薇為她拿到陸家夫婦認罪書時,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神情堅定的說的那一句,

    “早就該拿到了。”

    是在溫暖的雪道上,白小姐對她說不要放開她的手,然後兩人如同現在一樣相擁滾落的畫面,

    是她和白若薇在昏暗的停車場內,互相給予對方的那個壓抑卻格外令人臉紅心跳的吻,

    是不知道多少次十指緊扣的雙手,是那張清俊臉上沉淪入迷的神色,還有初次見面時,白若薇坐在吧臺邊,那雙璀璨眼瞳狀似無意的一眼,

    意識消失的一剎那,一雙淡綠色的眼瞳霎時間填滿了她的世界,這讓她感到幾分熟悉,因為她恍惚記得,自己重生後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好像也是這樣一抹濃重的綠。

    ……

    “于今日午間十二點三十分左右,位于東衡山的寶匣寺內發生一場爆炸事故,目前該事故原因正在調查當中…”

    “據悉,該場爆炸案性質惡劣,共造成一人重傷,一人輕傷,多人輕微傷的結果。”

    “案件尚在調查當中,本院提醒內城廣大市民,主意人身安全…”

    不知道是她的感覺,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白若薇覺得病房裏特別冷。

    內城的記者向來迅速,不過三個小時,這樁爆炸案便已經上了新聞,不過這樁新聞應該存在不了太多時間了,因為陳議長知道識舟受傷後發了很大的火氣,誓要把宋家在內城整個拔除。

    熟悉的消毒水味彌漫在白若薇的身邊,病床上的人雙眼緊閉,因為被識舟标記的緣故,她對識舟的信息素很敏感,那點些微的昙花香已經很淡了,如果不仔細感受,便難以察覺了。

    白若薇披着一件厚實的墨綠色西裝,白色長發披在肩頭,沾滿的泥水已經被洗幹淨了,可是發梢還是留下了微微的濕意,

    病房內只有她們兩個人,這樣和宋識舟獨處的時光她本來應該很珍惜,可是現在,她的心中卻有些麻木。

    可是昙花的味道,已經很淡了,

    就像快要消散一樣,讓她難以忍受的淡泊…

    白小姐那張清俊的面龐十分平靜,可是細看她眼中的神色,便不難發現裏面的偏執顫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緩緩的,緩緩的将自己的臉貼在了宋識舟的心口。

    李寧之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女人的背影一時間脆弱的狼人心驚,那只挺拔的背好像不斷輕顫,因為聽到李寧之的腳步聲,白若薇緩緩從識舟的身上起來,即使發梢微濕,臉上帶着幾個不大不小的擦傷,白若薇的面孔依然清貴非凡,

    李寧之小聲道,

    “白小姐,寶匣寺內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陪宋小姐一起去上香的孫小姐說…”

    白若薇雙眼禁閉,打斷了她的話,

    “不用說了。”

    她語氣顫抖,手指緊緊攥着床單,幾乎用力到指尖發白,

    “我永遠也不想見到宋逢玉。”

    “讓她死。”

    她話裏的怒氣和怨幾乎要凝成實體,月桂花的信息素淩厲的襲來,讓李寧之一時間根本不敢動彈,

    白小姐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失态過了,

    她小聲安慰道,

    “白小姐,宋小姐受的只是小傷,您不必如此擔心…”

    這話不假,那場爆炸看起來的确十分吓人,可是半分鐘的時間足夠她們迅速離開爆炸源了,再加上白若薇将宋識舟撲倒,所以她并沒有什麽大礙,

    檢查的結果是輕微腦震蕩,醫生說她用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了。

    白若薇緩緩擡頭,看向李寧之,

    “我知道她是小傷。”

    她修長的手指劃宋識舟的臉龐,在那人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微紅的痕,

    “既然是小傷,她為什麽還不醒過來呢”

    心電圖顯示着那人平穩的心跳,她看了一眼,眼角凝着一點淚,那麽宋識舟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吧。

    白若薇哽一下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應該沉浸在沒用的悲傷情緒裏。

    監察院的所有人都知道,宋識舟對白若薇來說有多麽重要, mia已經做好了推掉一切工作的準備了,可白若薇的表情卻淡定得有些可怖,她咬着唇,臉上一絲多餘的情緒也沒有,

    她照常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在發布會上宣告了白先生的死訊,又面見了監察院不同部門的部長,面無表情的劃分了權利架構,一切好像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直到mia碰到了白若薇的手指,

    她神色一驚, “白小姐,您的指尖怎麽這麽涼。”

    白若薇的體溫要高于常人,即使在溫度保持在零下的雪場,她的指尖也同樣一片溫熱,可是此時,在宋識舟在病床上沉睡,還未醒過來的此時,

    白若薇的唇繃得緊緊的。

    見白若薇沒有回答, mia又問了一遍,

    “白小姐,您的手指為什麽這麽…冷”

    因為她快死了。

    在從監察院通往醫院的路上并不遠,白若薇回到病房,看見守在一旁的孫秘書,

    “陳議長剛剛來看過宋小姐一次了,這裏有我守着就好,白小姐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情。”

    白若薇将臉上的幾分異樣輕松的掩過去,她語氣平淡,和剛才那個專注工作的監察長沒什麽兩樣,

    “沒事,宋識舟受傷…我也有責任,我留在這裏陪她就夠了。”

    熟悉的壓迫感讓孫秘書不敢拒絕,她只好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白若薇重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她冷靜的用醫用紗布擦拭過那人受傷的眼角,宋識舟的眼角在滾動中被擦傷了,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很鮮活的紅色。

    現在是傍晚,最後一縷陽光也要被收回了,白若薇的神色沉浸在一片冷冽的逆光之中,唇邊驟然浮出一抹笑,

    那是一抹心碎的苦笑。

    紗布落在地上,她咬着唇,語氣隐忍而破碎,

    “宋識舟,今天的事,我是不是做很的不好。”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冷靜,壓抑,自持的情緒通通從她的臉上收回,看着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人,前世那些冰冷壓抑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她怎麽能不在意,又怎麽敢不在意

    mia問她的指尖為什麽會這麽冷,因為她難受的快要死過去了,

    女人心碎一般的聲音回蕩在病房中,字字句句,皆是自責,皆是自苦。

    “是不是我更關注白先生的動向,他就不會和宋逢玉勾結到一起,是不是我再關心你一點,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她一面要求自己冷靜,一面克制不住顫抖的心,難道,是上天看她太容易就得到了宋識舟的原諒,所以今天發生的一切,是對她的懲罰嗎

    可是為什麽受傷昏迷的人不是她,而是宋識舟呢

    女人的微涼的指尖重新劃過那人的臉側,病床上的人雙眉緊蹙,就好像在做一個噩夢一般,看得白若薇忍不住俯下身來,獻祭一般,用那雙柔軟的唇抹開她眉間的那道痕,

    宋識舟的确再做一個噩夢,

    “宋識舟,你為什麽不在我生日的時候來看我我恨你,我恨你,你為什麽不去死,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我是你媽,你是我生出來的,你恨我就直說,何必跑到這裏來搞這副把戲”

    “識舟,我和你的羁絆才是最深的,既然我們今生已經沒有緣分了,那麽不如我們一起去死吧…”

    “很奇怪嗎可是識舟,愛不從來都是戰争嗎是傾軋,是痛苦,是勝者王,敗者寇的東西嗎”

    …

    “宋識舟——!”

    那是一聲熟悉的呼喊,

    “我真的…一點,一點,也不想洗标記。”

    …

    一聲又一聲充滿仇視的話語在她的耳畔響起,那是滿是怨怼,仇恨的語氣,好像有千萬只手拽住她的腳踝,不遺餘力地将她向下拖拽,

    她又在沉睡中看到了宋逢玉,

    那人黑色的長發在大火裏翻飛,她笑得美豔而狼狽,

    “識舟,你報複了我們所有人,卻唯獨放過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誰

    一陣冰冷的觸覺劃過她的臉側,同那聲不想洗去标記的吶喊一樣,不遺餘力的從噩夢之中将她喚醒,

    一道微涼的液體順着她的胸口滑下,宋識舟緩緩睜開眼睛,

    面前是一雙淡綠色的瞳孔,

    病房內一時間安靜下來,宋識舟的眼神有些渙散,那雙淡綠色的瞳孔逐漸清晰起來,凝成一個完整的形狀,和一張她熟悉的臉龐,

    宋識舟心裏一軟,下意識的開口,

    “白小姐…”

    清冷的月桂花香霎時間充滿了整個病房,一滴淚,一滴眼淚順着白若薇清瘦的下颚滑落,那張清俊驕矜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擔憂自責,

    白若薇立刻将臉緊緊埋在她的頸窩,

    溫熱的淚打濕了宋識舟的脖頸,那是潮濕溫暖的觸感,一滴又一滴的淚,像是落在了她的心口,

    她讓那人在她的懷中顫抖,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耳側,

    “小白…別哭啊…”

    “我沒什麽事的。”

    她一面說,一面還擡起了自己的胳膊,像安撫,又像證明似的拍了拍那人的後背,

    “你看,我真的沒什麽事的。”

    手臂上的一道擦傷讓宋識舟眉目一斂,可是只是一點點疼而已,忍痛對她來說不是什麽難事,所以她生生忍住了,

    白若薇的淚繼續滴在她的頸窩,

    病房裏安靜的可以,一時間只能聽到彼此沉默的呼吸聲。

    不知過去了多久,帶着哽咽和淋漓的淚水,她說,

    “我知道你沒什麽事情,你當然會沒事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不去擔心,不去難過,不去因為宋識舟的傷勢而擔心受怕,擔心到指尖一片冰涼,

    這或許是一個心結,

    一個輾轉兩世,她以為早已過去,早已被她掩埋,時至今日卻依舊鮮活的心結,

    她懼怕同宋識舟談到死亡。

    更懼怕宋識舟死亡。

    可是現在,有人想不遺餘力的為她解開這個心結,

    宋識舟卻驀然笑了一下,

    “白小姐,謝謝你,今天是你救了我。”

    她的語氣如前世般溫柔平靜,讓白若薇恍惚間以為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們回到了前世,

    她的眼神驀然一顫,

    今天的事情,是她救了宋識舟,這是一個她也許知道,卻根本不敢提起的事實。

    因為前世的那場噩夢,即使時至今日,白若薇也依舊沒有真正放下過,

    她不能放下,也不敢放下,

    可是現在,噩夢的另一個主角好端端的躺在她的面前,語氣輕柔的告訴她,是你救了我。

    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她抿着唇,半晌才緩緩說出一句顫抖的嗯,

    “對不起,識舟,是我救了你。”

    她把自己更深的埋在宋識舟的懷中,

    飽滿的昙花香萦繞在她的身側,她能聽到那人平穩的心跳聲,

    宋識舟低笑一聲,好像在笑她混亂的邏輯,

    “你救了我,為什麽還要向我道歉”

    為什麽要這麽好,

    她想,

    這天底下,難道是悔改就能得到原諒的嗎

    白若薇突然有點恍惚,

    為什麽要原諒她,為什麽不折磨她,為什麽不讓她感到同樣的痛苦,為什麽不用感情去淩\虐她

    宋識舟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拍在她的後背,白若薇便她抱得更緊,

    “不要放開我,”

    宋識舟淡淡道,

    “好,不放開你。”

    氣氛逐漸安靜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緩緩擡頭,

    那人專注的看着她,那雙淡綠色的眼瞳一刻也不肯離開宋識舟的身體,好像要将她完全刻在自己的骨血之中,

    她們是劫後餘生的兩個人,所以宋識舟微笑着攥住了白若薇的手,細細摩挲那些細膩白皙的皮膚,感受它們或羞赧,或興奮的顫抖,

    可是下一瞬,宋識舟的心口驀然傳來一陣鈍痛。

    在呼嘯的心房間,她好像又聽到了宋逢玉的那聲怨語,

    “識舟,像你這樣涼薄狠心的人,是不應該擁有一個愛人的。”

    她頓了頓,

    那雙充滿愛意的淡綠色眼瞳依舊專注的注視着她,或許她應迎着白若薇的眼神看上去,可是此時,宋識舟卻下意識垂下了頭。

    她沒去看她,

    也沒去看那雙被擔憂和愛意填滿的淡綠色眼瞳。

    宋逢玉的那番話,還是影響到了她。

    如果她是像以前那樣孤身一人,她會覺得玉姐說的全是狗屁,可是現在,她的心卻在不知不覺間沉了下來。

    宋識舟的唇抖得有些厲害,她努力露出一個溫吞的微笑,

    一個和曾經一樣的溫吞笑容。

    “白小姐,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她的聲音很平靜,說話的語氣和前世很像,裏面蘊含着幾分讓白若薇既熟悉又陌生的溫柔,

    那是讓白若薇永遠為之動容,且不可自拔的溫柔,

    可是下一瞬,宋識舟卻将手從白若薇的掌心抽了出去,

    她的眼神平和安靜,

    “我記得…你這段時間應該很忙吧,白先生的身體還好嗎我沒有受什麽太重的傷,媽媽會讓人在這裏照顧我,守着我的,你先去忙工作吧。”

    她口氣平穩,一字一句卻難掩其中的顫抖,

    越說,好像越堅定了心中的想法,宋識舟收斂眉目,溫吞的笑最終變成了帶着淡淡疏離的,官方的笑容。

    白若薇一頓,

    她聽出了宋識舟語氣裏的抗拒,看出了她表情微妙的變化,她沒有時間思考,卻更加堅定的攥住了她的手,

    “我不忙。”

    “監察院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了,現在陪在你的身邊,就是我最大的事情。”

    “是嗎”

    宋識舟淡淡道,

    “那挺好的”

    最後一片陽光一點點爬出窗臺,天色霎時間暗了下來,宋識舟若有所思的擡頭,看着橘黃色的天色,

    原來已經是晚上了,

    “沒什麽事的話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明顯的抵觸情緒讓白若薇一愣,

    “識舟…你怎麽了”

    “在寺廟裏發生了什麽事,是宋逢玉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嗎,她已經…”

    “沒有。”

    宋識舟的眼睛垂了垂,在白皙的面龐上留下一串陰影,

    “白小姐,其實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終于還是說出來了。

    白若薇的眼神竟然流露出幾分茫然,

    “什麽”

    宋識舟咬着下唇,

    “白若薇,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她終于終于,還是說出來了。

    白若薇不解的默念着那句話,

    “你沒有我想的…那麽好”

    這件事,她和識舟不是早早的就讨論過一遍嗎

    在宋岚依砸碎那尊瓷器之後,她不是就告訴過她,她根本不在乎嗎

    她搖了搖頭,

    “不一樣的。”

    “白小姐。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陸家夫婦的下落嗎”

    宋識舟的嘴角爬上一絲笑,

    “是我做的。”

    白若薇的腦海中驀然傳來一聲轟鳴,

    “還有我身邊環繞的無數個瘋子…”

    “也都是在我有意的縱容下,他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白若薇好像沒聽懂似的,眼神猛然閃爍幾下,

    “什麽…”

    這副不可置信的反應,是在宋識舟的預料之中的,

    在寶匣寺內發生的一切,并沒有在她的心中留下多麽深刻的痕跡,她只是突然有點感嘆,感嘆終于有人發現她是一個涼薄狠心的人了,

    可是一個有些可怖的想法便湧上她的心頭,

    如果白若薇知道一切的真相呢

    她在白若薇面前,從來都是溫柔和善的,宋識舟的手突然有點顫抖,如果白若薇知道了一切,她會不會也會跟逢玉一樣愕然,一樣控訴

    宋識舟的眼睛垂了垂,她根本不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因為不管是所謂的僞裝也好,涼薄也罷,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因為如果她不涼薄,不心狠,她可能早就死在陸家夫婦的手下了。

    可是她唯獨擔心,白若薇對這件事,這些事和對她的想法,

    在她始終無法将白若薇變成一個完全的omega之後,在她聽到白若薇那番深切的表白之後,在這小半個月的相處之後,她無法不在乎白若薇對她真正面目的看法,

    或許她可以一直沿用着在白小姐面前的人設,可是她那樣聰明,她早晚都會知道的。

    白小姐會不會覺得她很恐怖,她很壞,她隐忍這麽多年只為了這場偏激的報複,她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不擇手段的瘋子

    從她決定複仇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再會為別人的看法所牽絆了,一味活在別人眼睛裏是的蠢人,可是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打破了她曾經的決定。

    宋識舟的眉斂一下了,用力到手指泛白。

    她想起她在晚宴上看到白若薇的第一面,那人一件最簡單的純色晚禮裙,膚色稍稍被粉底液修飾,便美得令人心腸破碎,

    只是那樣的驚鴻一瞥,她便決定要和她在一起了,

    口口聲聲說白若薇不懂愛的人是她,那她自己呢,在看到白若薇的第一眼,她産生的到底是愛,還是如同野獸一般,想要将對方吞拆入腹的占有欲

    宋識舟的眉凝了一下,

    “白若薇,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你知道嗎,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把你變成我的omega了。”

    “我知道的,識舟,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愛和欲\望本來就是不分家的一件事人都有欲\望,我對你有,你為什麽不能也對我有”

    宋識舟有些痛苦的搖頭,

    “不,那不是欲望。”

    她突然想起了宋逢玉的那句話,在不知不覺之間,她是否把對待她恨的人一樣的方式,用在了白若薇身上

    昙花的香氣突然變得很淡很淡,白若薇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她看向那雙永遠溫柔的唇,她聽到那人說,

    “白小姐,我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人,你喜歡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可是我可能…不是這樣的人。”

    這真是一番令人心碎的措辭,白若薇的指尖突然間有些顫抖,

    她是不是永遠也追不上宋識舟了

    在一片沉默之間,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宋識舟是笑着的,

    “你不是疑惑我今世始終不能把你變成omega嗎或許這就是原因了。”

    “白小姐,我曾經說過,我可能不會像上輩子那樣愛你,也許像我這樣接受過太多惡念的人,是不可能給予別人真正的愛情的。”

    白若薇的聲音有些顫抖, “宋識舟,你在說什麽…那我們這小半個月以來發生的一切,難道不算是愛嗎”

    宋識舟哽一下了,

    “就當我們這些天發生的一切是一場夢吧…”

    “白小姐,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所以,去追尋真正溫柔的人…好嗎”

    ————————

    小劇場:

    小宋:其實我是一個很恐怖的人哦

    小白:哦。

    還是小白:多恐怖,晚上的時候能展示一下嗎

    小宋:…

    ☆66.分化

    分化

    病房內,陡然變得安靜下來。

    白若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可是細聽下來不難發現裏面的破碎,

    “你難道要我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都當做一場夢嗎”

    宋識舟緩緩點了點頭,

    “憑什麽”

    “宋識舟,你憑什麽這麽低估我,憑什麽這麽低估我們的感情”

    白小姐臉上的笑容愈發美麗,一字一句卻萬分神傷。

    就好像難過到了骨子裏,以至于生出了幾分本不該存在的怨念。

    從前宋識舟推開她的時候她沒有怨過,宋識舟把她當做空氣的時候她也沒有怨過,可是在這個宋識舟明明愛她,卻仍要推開她的時刻,她卻真真正正的有些怨怼。

    月桂花的香氣驟然淩厲起來, mia站在門口,準備給宋識舟做複查的醫生同樣站在門口,他們本來想推門進來,卻被mia攔住了動作,

    淡淡的昙香布滿了房間的每個角落,仿佛在以凝視的姿态,沉默的注視着這一切。

    那是在注視,卻随時能夠抽身離開的姿态。

    白若薇有些疑惑,她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總是糾結這些無聊的問題,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從未成年開始就接受監察院的魔鬼訓練嗎,她難道不知道她的童年是什麽樣子,她經歷過怎樣喪心病狂的歷練,她見過多少次的生死離別,又怎麽會對這一點小事而害怕,而畏懼,不敢向前

    她憑什麽以為她會離開她她憑什麽以為她會給她帶來傷害

    可是當她來到宋識舟的身前,用信息素感受她的狀态時,她才明白宋識舟為什麽會這樣,

    雖然宋識舟遠比常人堅定,可她也是人,人的承壓能力都是有一個極限的,

    她背負一切行走已經很累了,所以宋逢玉的話或多或少會對她造成影響,

    白若薇的掌心慢慢縮緊,聲音有些沙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軟,

    “你想說,你可能沒有你表現出來的這麽溫柔,你想說,你是一個有些陰暗的人”

    宋識舟垂着眼睛,輕輕點頭,

    “所以你覺得,我只是被你的表面所吸引,而不能接受你的內在”

    “你想說,你表現出來的溫柔和善良,只是誘我深陷的誘餌”

    宋識舟的嘴角微微顫抖,面色冷淡的點了一下頭,

    白若薇卻驀然笑了一下,

    “宋識舟,我愛的就是你的內裏,你越狠心,越冷漠,越涼薄,我只會更愛你。”

    “因為我是你的愛人,替你撫平過去的傷痛,是我過去應盡,卻未盡的責任。”

    她語氣決絕,一如往昔。

    宋識舟的腦海中驀然傳來一聲轟鳴,

    她沒想到白若薇會這麽說。

    清冽的月桂花彌漫在她的身側,白小姐只穿着一件再簡單不過的白襯衫,她的頸間有幾個細小的擦痕,那是兩人從山頂上滾落後造成的傷口,

    病房內彌漫着兩人信息素的味道,兩股最熟悉的信息素此時卻沒有交融的跡象,它們在冷靜的審視着彼此,卻又無法不為對方心動着迷,

    白若薇攥住宋識舟的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心口處,

    “好,宋識舟,既然你說你表現出來的溫柔和善良都都是假的,那我問你,”

    “別的我都不管,在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你對我的溫柔,對我的愛,你對我所有的好,難道都是你裝出來的,是你為了誘我深陷的陷阱嗎”

    女人的聲音驟然有些狠厲,

    “回答我!”

    那雙淡綠色的眼瞳一瞬間變得淩厲起來,仿若初見時,白若薇那狀似無意的一眼輕撇,

    那時是漫不經心,毫不在意的眼神,現在這雙眼睛裏卻沁了滿滿的牽挂和在意,濃得甚至有幾分偏執,

    宋識舟猛然怔了一下,

    “不是的…”

    她小聲說道,

    “不是的…”

    她從前對白若薇的感情,每一滴每一縷,都是真的,

    不是她裝出來的,更不是誘她深陷的铒。

    她是真的喜歡她。

    前世她對白小姐的愛,是連她自己也沒有預料到的,她精密人生中一次神秘的偏航,

    昙花的香氣不再挂單,而是漸漸變得濃重起來,

    逐漸濃重的昙香本來是安全感的象征,可是白若薇的心口卻傳來一陣鈍痛。

    因為這證明,宋識舟是真的恨愛她。

    很愛很愛。

    這個世界是她一個人的複仇游戲,白若薇是闖入這片森林的npc,可是當她的槍口瞄準她時,那個素來心狠的獵人,竟然遲疑了一下,

    白小姐眼眶微濕,她別開眼睛,心口處傳來一陣要命的酸澀,因為過往的感情越真摯,越提醒着她曾經錯過了些什麽,

    她受傷的嘴唇揚起了一抹笑,

    可是現在,她不會再錯過了。

    一行眼淚順着白若薇的眼角緩緩滑下,她的聲音顫抖而破碎,她鮮少用這樣輕柔的語調說話,或許只有在她最脆弱,最觸及心靈時,才會發出這樣脆弱斷續的聲音,

    “識舟,我也要告訴你,我也是真的喜歡你。”

    白若薇抱住了她,

    女人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柔軟溫暖,白小姐的發搔在她的頸側,她能感受到那人震蕩不已的心跳,

    “即使你不愛我,你不原諒我,我也要告訴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被愛,最值得擁有愛的人。”

    她在不遺餘力地,一句一句的訴說着她的好,

    這或許就是白小姐的改變吧,她從前總是不肯輕易說愛,現在卻毫不吝啬的一遍一遍訴說着她的愛意,可她為什麽會從那個在感情裏永遠吝啬的人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呢

    當然是因為宋識舟教會了她什麽是真正的愛。

    淋漓的月桂香擦在識舟的身側,讓她不由得微微有些愣神兒,那是仰望,愛惜的神色,讓她願意試探着看向那雙淡綠色的雙眸,

    面前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識舟,或許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你要知道,只有你對我的愛是真的,只有我對你的愛和愧疚是真的。”

    真的嗎…

    宋識舟突然有些恍惚,

    白若薇的聲音無比堅定,讓宋識舟那一顆對感情,乃至對這個世界都有些無望的心,逐漸有了些複蘇的跡象,

    是啊,她和宋逢玉,和宋岚依,和陸琦之間的本來有的就只是恨啊。

    現在白小姐告訴她,她不是像玉姐說的那樣,那麽涼薄,那麽心狠,更不是像她自以為的那樣,除了複仇什麽都不該擁有,

    宋識舟驀然笑了一下

    白若薇說得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假的,每個人都在互相算計,都各懷鬼胎,瘋狂偏執得讓她惡心,

    可有一件事是真的,

    她看向懷中人的面孔,

    她和她的感情是真的。

    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價值存在的東西。

    宋識舟冷臉下來的樣子也很好看,半長的黑發垂在她頸間,她伸手,擦去了白若薇臉上的淚痕,

    她想她們真是這個世界上兩個最奇怪的人,

    一個是涼薄狠心的複仇者,一個是傲慢到不會說愛的偏執狂,

    可是最後,狠心的人心軟了,傲慢的人竟然學會了什麽叫做愛。

    宋識舟突然有點想笑,

    這算什麽她們是兩個看過這世界上所有陰暗面的人,可是在最後的最後,竟然互相守護,竟然談了一場純愛故事

    可是,這還真的是一場純愛故事。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在這個真情流露的時刻,房間內的信息素暴漲得有些可怖, alpha和engima的信息素在呼嘯征服着,可是處在漩渦中心的兩個人卻反而十分平靜,

    她們相互注視着彼此的眼睛,

    雙唇相接的瞬間簡直像是撕咬,或許只有這樣兇猛的吻才能配得上這個故事,宋識舟攥着白若薇的手,用力變成一個十指緊扣的樣子,

    白小姐白皙的手背上點綴着幾道紅痕,那是宋識舟太過用力而留下來的,她的手背上傳來一陣刺痛,可是她卻說沒事,你可以再用力一點的,

    “再用力一點,不要放開我,不要輕而易舉的放過我,讓我用剩下的時間去彌補你…”

    宋識舟看着她的眼睛,

    “你不害怕嗎”

    那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偏執的笑,

    “怕為什麽要怕”

    “只要你愛我,我就什麽都不怕。”

    這個答案,和前世如出一轍。

    月桂香的氣息瞬間席卷了整個病房,好像有關白若薇的一切都是這麽熱烈,和她的恨是這麽熱烈,和她的愛也是這麽熱烈,就連和她的性,也是這麽熱烈,

    那人的唇一如既往的柔軟,白小姐暧昧的咬過她的指尖,所到之處皆是一片淡淡的月桂花香,一串晶瑩的液體滑過宋識舟的臉龐,她環着白若薇的腰,不舍的和她分開雙唇,她捧着那張藝術品一般漂亮的臉,開口問道,

    “怎麽又哭”

    “我沒哭。”

    那人回答道,

    “小船,是你在哭。”

    宋識舟一頓,

    原來是她在哭。

    為什麽會流淚呢是因為驟然升高的信息素,是因為剛才的那番感慨,還是因為她真的認清了自己的心

    擦眼淚的人輪到白若薇了,白小姐的唇點在她的眼角,一點一點替她吻幹淚水,

    那人的聲音冷靜自持,語氣裏偏偏帶着幾分偏執似的沉淪,

    “宋識舟,我只為你一個人流過眼淚,”

    宋識舟的心動一下了,

    “如果你想要我現在為你流淚,也可以。”

    “不管是快樂的眼淚還是悲傷的眼淚,我都只為你一個人流過。”

    交疊的呼吸帶來一陣熱意,門上那一條玻璃被人擋住了,牆角的監控很默契的被人黑掉。宋識舟将她帶到被子之下,視線頓時暗了下來,吻一個接一個的落在了要命的地方,

    好濃好濃的昙花香氣,好濃好濃的月桂香氣,

    從前白小姐總喜歡在受傷後拉着她做,現在這個急躁的人竟然變成了宋識舟,

    她不是重欲的人,所以此時的幾分急躁反而有些令人心動,

    她掐着白小姐的腰身,瞳孔的顏色一時間深的有些吓人,

    “白若薇,既然你選擇接受我的全部,你就不能再離開了。”

    以身飼蠱,你怕嗎

    回答她的是一個甜蜜而冷靜的吻,

    白若薇精準的吻在她的唇邊,吻過她身體上那些因為爆炸而造成的細小傷痕,

    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一個人能理解,能為宋識舟所做的一切拍手叫好,

    那呢這個人一定是白若薇。

    一絲血腥的氣味彌開在兩人的口腔,白小姐好像對她的血特別感興趣,她們是骨子裏同樣瘋狂的兩個人,在此時此刻,終于原原本本的認清了自己的心,

    “我不離開。”

    堅定的一聲一聲的打在宋識舟的耳廓,飽滿的酸澀填滿了白若薇的心房,她一句一句的告訴她她不會離開,一句比一句堅定,一句比一句鄭重,

    她怎麽會離開

    那人緊閉的雙眼微微顫抖,在缭亂的呼吸之間,為宋識舟的動作,為宋識舟的愛,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間,都感到一絲飽滿的酸脹,

    得到宋識舟的愛,對她來說是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意義,她怎麽會離開,又怎麽敢離開

    白若薇坐在她的懷中,感受着雙腿內側的痙攣,她低笑一聲,挑開了宋識舟的上衣,手指緊跟着鑽了進去。

    “宋識舟,你到底什麽時候讓我變成omega”

    高熱的信息素刺激的她有些混亂,她眉目一沉,那雙柔軟的唇淋漓着一片水汽,

    omega,

    這好像是一個關鍵詞,

    宋識舟的吻落在她的腺體處,尖銳的犬齒點在最柔軟的肌膚之上,

    天空逐漸亮了起來,也是,現在距離爆炸已經過去了快十個小時,早就是第二天的黎明了,她看向窗外,窗外的朝霞是很罕見的淡粉色,和眼前那雙唇相似的顏色,

    咬下去的那一瞬間,兩個人好像都感受到了一陣異樣,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宋識舟不知道第多少次咬在白若薇的腺體上了,可是再深的标記都沒能成功讓她變成一個omega,

    她本來以為這次也不會的。

    白若薇向來不是會在情事上求饒的人,可是她現在卻緊緊攥住了宋識舟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小船…等一下——”

    好像有什麽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她的腦中閃過一片白光,一陣抑制不住顫抖,粘膩的水漬打濕了醫院潔白的床單,緊接着,她們聞到了一股暧昧的甜香。

    宋識舟微微睜眼,身下人的皮膚變成桃花一樣瑰麗的淡粉色,那雙淡綠的眼睛似乎有些錯愕,怔怔的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宋識舟一瞬間好像聞到了月桂花開的味道,

    omega,

    白若薇被她标記成了omega。

    ☆67.表白

    表白

    黑暗裏,一抹獨屬于omega的氣味纏繞在她的鼻腔,

    兩人的喘息在不知不覺間有些粗重,她克制不住的撫摸那些淡粉色的肌膚,微涼的指尖引得白小姐發出小小的驚叫,在逐漸暗下來的房間內,顯得壓抑又折磨,

    那人的聲音有些難耐,

    “小船…我是不是變成omega了”

    滴滴汗水順着白小姐的頸窩蜿蜒滑落,宋識舟的手指追着滑過的痕跡撥弄,一臉觸碰到好幾個要命的地方,

    “是,你變成omega了。”

    是只會在她面前動情失神,只會向她打開柔軟身體,只屬于宋識舟一個人的omega。

    她趴在白若薇的耳畔,火熱的喘息壞心思的打在她敏感的腺體上,

    “你變成了我的專屬omega。”

    這樣主動撩撥的宋識舟屬實少見,沽沽水流絲絲聚集,藍白色的病號服被洇開一片濕意,宋識舟撥弄着那處的粘膩,對懷中人輕聲說道,

    “衣服…”

    “白小姐,我的衣服被你弄髒了…”

    該怎麽辦呢

    白若薇咬着唇,瞳孔中含着一串水霧,她起身半跪在她的懷中,躬下身子用衣襟擦拭,反而更暴露處了身後的脆弱,

    是觸手可及的脆弱,

    一團濕意不知道擦了多久,反而越擦越亂,一只手爬上了她的肌膚,白若薇心照不宣的保持着這個姿勢,交由身後人肆意審判。

    膝蓋微微打開,弄髒主人衣物的人得到幾聲心滿意足的拍打,想要更多,更多的接觸,掌心與皮膚的接觸,軟肉被研磨成各種形狀給的接觸…

    被宋識舟肆意欺負,用身體向她虔誠道歉的接觸。

    變成omega的白小姐乖的可怕,這樣的審判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月桂香化作一滴一滴晶瑩的液體,在這個仲春的黑夜裏,是極其撩人的甜香。

    白若薇驀然笑了一下,

    那是浪漫冷靜的一聲輕笑,可是硬是被eginma的動作逼得變了調子,尾音孟浪的向上擡,好像舒服魇足到了骨子裏,

    啪得一聲,床頭燈被人打開,一道蜜汗順着白小姐的下颚滑下,那張清俊的臉上滿是失神,

    在黑暗中忙着做壞事的人動作一停,情動的人立刻微微收緊,像是在催促,

    白若薇的視線向下,伴随着一聲聲迷離的輕喘,

    “我想看着你。”

    她想看着她,

    看着她在自己身上動作,看着她如何對待她身上的那些柔軟,她的觸碰,她的動作,她在做這種事時的表情,她的一舉一動,白若薇都想盡收眼底,

    是迷戀到了骨子裏,同樣也是愛到了骨子裏。

    身下的皮膚在燈光下寸寸顫抖,那些白日裏藏在衣物下的部位變得更加柔軟,嫣紅和粉紅交疊着輕顫,白若薇難耐的吻落下來,讓宋識舟忍不住用力觸碰,

    白若薇的唇邊飄出一聲低笑,似誇贊,似調侃,

    “你真厲害。”

    宋識舟的臉瞬間變紅了,白若薇不是已經被信息素刺激的快要暈過去了嗎,怎麽還有功夫講這些撩人的話

    手指按在她飽滿的唇上,試圖堵住那些孟浪的話,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指便立刻被那人纏住了,用是的一條微紅的小舌,白若薇攥着宋識舟的手腕,在她的無名指上用力咬了一口,

    那是一個戒指的形狀,

    分化成omega讓她的意識有些模糊,可是求愛卻是刻在白若薇骨子裏的,始終未能完成的夙願和本能。

    她想和她結婚,

    她想向她求婚,

    她不斷的用手指研磨着那個虛假的戒指,像是渴望到了骨子裏。

    ……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懷中人柔軟的枕着她的臂彎,宋識舟的身邊萦繞着一股甜蜜的香氣,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很快反應過來,那是白小姐的信息素味道。

    白若薇已經被她徹底标記成omega了。

    這是與前世并無兩樣的性別,

    那人依然在她的臂彎裏昏睡着,宋識舟盯着她的側顏,表情不知不覺變得柔軟下來,變成omega的白小姐好像沒有什麽變化,只是那張清俊的臉變得稍微有些嬌,她的唇本來很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們親的太激烈的緣故,她的嘴唇竟然有點腫。

    宋識舟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懷中人才微微轉醒,

    “唔…識舟,這是哪裏”

    被标記成omega的人一瞬間有些失神。

    宋識舟向她解釋,

    “這裏是病房。”

    身下的那張床單簡直不能看了,白若薇只能把自己塞進識舟的懷裏,才能避免粘上些不明的液體,她剛剛變成omega,不管是神志還是腳步都有些虛浮,宋識舟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放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手臂接觸到那人的腰線時,她明顯能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

    帶着幾分不可置信,和壓抑不住的愛意與喜悅的顫抖。

    一瞬間白小姐好像聽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宋識舟終于又抱她了,

    白若薇在她的唇上點了一下,甜美的月桂花香頃刻間席卷而來。

    omega的聲音有點啞,

    “小船…”

    宋識舟點頭,

    “我在。”

    白若薇把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

    “我們是不是徹底說開了。”

    不管是誤會也好,執念也罷。她們是不是都說開了

    宋識舟看了她一眼。

    回答她的是一個與前世如出一轍的溫柔笑容,

    “是。”

    白若薇突然有些想哭,

    從前宋識舟不管對她說話,還是微笑,都是像這樣充滿溫柔和耐心的,可是她已經好久沒有被宋識舟這樣對待過了,不知道隔了多久她才重新聽到了這樣溫柔耐心的話語,讓她一時間壓抑不住流淚的沖動,

    宋識舟點了點她的眼角,

    “不要再流淚了。”

    白若薇小聲道,

    “昨晚明明是你先流淚的。”

    宋識舟輕笑一聲,點着嘴唇,好像在疑惑,

    “是嗎”

    “我明明記得昨晚有一個omega哭紅了眼睛來着,不是你的話,那會是哪家的omega呢”

    明知是一句調侃的話語,可是在聽到“別家的omega”時,白若薇還是頗有危機感的抱着了她的手臂,

    她蹭到她的懷裏,把頭埋在她的胸口,

    “你家的,是你家的omega,就是你家的。”

    宋識舟哦了一聲,唇角微揚,

    “原來是我家的omega。”

    她湊到她的耳邊,沒完沒了的逼問她,

    “可是我記得你不是alpha嗎怎麽變成omega了”

    白若薇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那還不是因為你太厲害了…”

    omega的臉誠實的紅了起來,可是她的話已然直接大膽,女人昨夜孟浪的喘息一聲一聲打在宋識舟的耳畔,她們的動作,親吻,還有白小姐求饒似的話一股腦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害羞的那個人反而變成了她,

    宋識舟的臉騰一下的紅了,她起身,跑到浴室,打開花灑,試了一下水溫,

    床單被弄得亂七八糟,根本沒法躺下,她指了指熱水器,狀似無意的開口,

    “你先洗個澡吧,我把床單換一下,一會兒再叫人來收拾。”

    女人的手指點在她的酒窩,

    “好紅呀,小船,”

    宋識舟: “…”

    白若薇笑了笑,白皙的腳腕在她的懷中輕顫,

    “你是不是被我弄得害羞了”

    宋識舟:…

    那人變本加厲的繼續說道,

    “如果宋小姐現在就害羞的話,以後可怎麽好呢……,畢竟我還有好多好多話,好多好多事沒和你講呢。”

    宋識舟, “…什麽事”

    白若薇拉着她的衣襟,

    “你不要我的時候,我自己一個人做的事。”

    含着好多好多暗示和誘惑的,一個人做的事。

    宋識舟的心砰砰的跳動着,沒有哪個omega會像白小姐這樣大膽撩人了,可是她本來也不是omega,她是被她标記了才會變成omega,

    變成獨屬于她的,只會對她撩人的omega。

    病房內無處不充斥着淫\靡的痕跡,浴室好像也即将變成這副樣子,白若薇勾着她的衣角,腳步翩跹着将她往浴室引,

    “小船,你能陪我一起洗嗎”

    白若薇壞笑着,

    “有些地方我自己很難洗到…”

    別撩了,

    宋識舟在心中想到。

    再撩怕是浴室也沒法呆了。

    本就不大的空間因為兩個人的存在而變得更加擁擠起來,白小姐只穿着一件黑色睡裙,或許是因為她的enigma靠得太近,那只挺拔的肩竟然一時間有些顫抖,

    可是越顫抖她反而愈發勇敢,兩人的信息素瞬間充滿了整個空間,宋識舟拿着花灑,調了一下水溫。

    水花不可避免的迸濺到白小姐的身上,低溫刺激得她發出小小一聲輕喘,垂在她大腿上的裙擺被打濕了,黑色的綢緞緊貼在她的大腿上,竟然顯得濕滑而透明,

    “老婆,你要我幫你洗嗎”

    omega咬着唇,

    “要…”

    “等一下。”

    白若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你剛才叫我什麽”

    那人大膽撩撥的樣子頃刻間不見了,她才為宋識舟正面回答她們是否徹底和好而喜悅,現在卻又因為這聲溫柔熟稔的稱呼,而心髒直跳,

    老婆。

    她又這樣叫她了,

    她終于又這樣叫她了。

    浴室裏洋溢着甜蜜的氣息,白若薇幾乎瞬間便撲進了她的懷裏,

    溫熱的水花打濕了兩人的身體,或許是宋識舟身上的溫度過高,讓白若薇的神志突然變得有些模糊,

    “小船,我好喜歡你這樣叫我,你能再多叫我幾聲嗎”

    宋識舟笑了笑,湊到她耳邊,

    “老婆,老婆,老婆…”

    她一連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花灑被開得更大了一些,暖融融的水霧變成彌在兩人眼角的濕意,白若薇突然用手堵住了她的唇,

    “噓,別說這麽多遍了…”

    她的眼尾紅得更加厲害,

    “識舟,我還沒向你求婚呢,等結婚的時候再說。”

    結婚…

    宋識舟輕輕點了一下頭,

    “小船,我要向你求好多好多次婚,每天都要,等我求夠了一百遍,你再答應我好不好”

    白小姐好像在刁難自己的時候特別有想法,她花樣百出,不是為了彌補前世的過往,而是在訴說無處傾瀉的愛\欲,

    宋識舟拿着花灑,往要命的地方淋,

    “好,你要求婚求夠一百遍,白小姐,那麽今天會是第一遍嗎”

    白若薇搖搖頭,

    “不是,今天是第二遍了。”

    她攥着宋識舟的手指,指着那人手上并未消退的齒痕,

    “昨晚才是第一遍。”

    ————————

    小劇場:

    關于你白一個人做的事情,

    白若薇:老婆不在家,寂\\寞難耐,一個人偷偷毒殺白老登。

    白先生(已噶版):…要不你們還是在一起吧。

    評論掉落紅包

    ☆68.順毛

    順毛

    宋識舟受傷的程度并不算嚴重,她從急救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負責她的醫生說她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輕微腦震蕩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損失,只是痊愈時間有點長,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在醫院多住一段時間。

    陳女士非常關系宋識舟的身體情況,當即決定讓宋識舟多住一段時間,

    小趙起初并不知道宋識舟受傷的事情,她是看到了電視新聞才知道這場爆炸案,她本來沒把這事兒往自家老板身上聯系,可是當她試探着給宋識舟打去電話,卻無人接聽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事故的主人公可能真的是宋識舟。

    小趙吓了個半死,

    “老板,你沒事吧…怎麽會突然發生爆炸,早知道這麽危險,我當時就不應該建議您參加這個花國會…。”

    宋識舟笑了笑,沒打算把她和逢玉的龃龉講給小趙聽,

    “你這扯得也太遠了吧,舉辦花國會和發生爆炸案又沒有關系,難道你能未蔔先知知道之後發生的事”

    “我沒事的,過幾天我就回工作室了,怎麽樣,你這個店長最近有沒有盡心盡力的工作”

    小趙趕忙回答道,

    “當然有了,老板,我一會兒把咱們店這幾天的營業額發給你,你不是在花國會上拿了個新人獎嘛,新聞公告出來的那天晚上訂單就爆掉了,咱們店最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和營業額一起發來的是一段新聞,封面用是的宋識舟和趙大師聊天時的照片,配文是“”

    工作室開業小半年,一直不溫不火,到今天終于有了飙升的跡象,宋識舟還挺高興的,小趙更是有原始股的自覺,樂道,

    “用不了多久,咱們店就能開分店了。”

    宋識舟笑笑,

    “那還挺厲害的,”

    電話挂斷,小趙又發來大段文字講述這幾天店裏發生的趣事,身後某人已經按捺不住的攀上宋識舟的頸間,暖融融的月桂花香好像夾雜着幾分占有欲,宋識舟回頭,

    “看我和別人聊天不理你,又不舒服了”

    白小姐咬着唇,坦誠點頭,

    宋識舟捏着她的臉,問,

    “那你應該怎麽辦”

    白小姐跟小動物似的趴在她的身前,

    “…反省一下我自己。”

    宋識舟嗯了一聲,擡手給她捋了捋毛兒,

    又不是寫在紙片上的假人兒,白若薇這些小毛病一時半會兒是改不的,可是宋識舟在糾正不良習慣這方面特別有一手,小寶半歲的時候總會護食,她和小寶友好交流過一番之後,小寶就再也沒犯過這個毛病了,

    她捋那着人的長發,絲絲縷縷的昙花香飄過去,竟然像是在獎勵,

    柔順的白發纏在她的指尖,是千絲萬縷的挽留和難耐,

    白小姐蠢蠢欲動的信息素安靜下來,她的唇擦在她的耳側,語氣幽幽,

    “小船,我覺得你現在很會打斷施法…”

    頗為怨念的語氣引得宋識舟一笑,她轉身,勾着白若薇接了個吻,

    吻的不深,那人追着她的唇大口的親了好幾下,清脆的波波聲弄得宋識舟臉色微紅,

    白若薇枕在她的肩膀,用氣聲開口說道,

    “小船,如果你要開分店的話,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店長。”

    宋識舟挑眉,在A和B之間選擇了鈍角,

    “偷聽我和別人聊天好啊,白小姐,說吧,怎麽罰”

    那雙淡綠色的眼睛顫了顫,白若薇也沒想到這人竟然能這麽無賴,一時無話的躲進她的懷裏,

    要罰的人是宋識舟,她偏偏往宋識舟的懷裏跑,這難道不是自投羅網,自找苦吃

    可是在宋識舟面前,白若薇偏偏想要自投羅網,

    宋識舟滿意的勾起她的一縷長發,

    “你要來給我做店長,是想搞辦公室戀情嗎”

    白若薇點點頭,

    “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說完,那雙淡綠色瞳孔便沉了下來,語氣裏是滿滿的執着與誘惑,

    她的脖子上帶着一根細細的項鏈,金器這種俗物似乎不應該出現子白若薇的身上,可是這根項鏈太細了,白若薇又很白,極細極細的鏈子垂在那人白皙的脖頸上,竟然絲毫不俗,反而顯出幾分豔麗與情\色,

    宋識舟看着一時間有些眼熟,覺得那東西好像在哪裏見過。

    白若薇沉下腰肢,把項鏈更多更多的露了出來,

    項鏈上的綠寶石被她的體溫捂熱了,宋識舟勾着那根項鏈,才發現是自己在議院的辦公室,送給白若薇的那條,

    她勾得不算用力,可是項鏈系得太緊了,只是輕輕一下,細長的鏈子便嵌入了那人的腺體, omega的腺體可比alpha敏感的多,那張清俊的面龐頓時有一瞬失神,

    “小船,答應我這個要求吧,你難道不想每天都看到我嗎,我還有好多話沒和你說呢…”

    宋識舟笑得有點腹黑,

    “想得美。”

    繞在長發間的手指傳來一陣刺痛,她看過去,白若薇昨晚咬得可狠啦,她無名指上的那枚齒痕現在還沒消退呢,

    她可是相當記仇的一個人,

    “等你求夠了一百次婚,我再考慮要不要讓你做我的店長。”

    ……

    一百次求婚,對于別人來說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對白小姐來說,反而有些甜蜜。

    她終于可以無所顧忌的表達她那些無處宣洩的愛,花樣百出的實現她在腦海中勾勒過千百次的求婚現場。

    雖然是在醫院,但她們确實度過了好甜蜜的一段時間。

    出院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聽說宋識舟要出院,孫夢晨和蘇子卿也趕來看她,

    見到這兩個人,宋識舟着實有些意外,

    因為小孫總要忙活花國會的事情,而蘇子卿還在國外留學,怎麽看他們兩個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宋識舟躺在病床上,開口問道,

    “卿卿,你不是出國了嗎,怎麽這麽快又回來了”

    蘇子卿剛要開口長篇大論一番,就被孫夢晨打斷了,

    “子卿的學校放假,正好回國休息一個月,正好聽說了你受傷的事情,所以便趕了過來。”

    “是啊是啊,識舟,我聽說在東橫山發生了好大的一場爆炸,識舟,我聽你的助理說,你足足昏迷了十幾個小時了,你是不是受傷很嚴重啊…”

    她的語氣充滿了擔心,

    病房內漂浮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可是在這道冷寂的香味之下,好像還藏着一道甜蜜的,混合着月桂和昙花的香氣。

    蘇子卿記得宋識舟信息素的味道也記得白小姐信息素的味道,她知道宋識舟和白若薇和好了,所以在病房裏聞到白小姐的信息素,她并沒有覺得奇怪,只是這月桂香好像…

    變得比之前更加甜蜜。

    “好香啊…”

    床頭擺着好幾只橙子,宋識舟下意識的拿起來,可還是沒拿穩,蘇子卿幫她把橙子撿起來,正好看到她有些尴尬的神色,

    蘇子卿的那個問題,可能只有宋識舟一個人能回答了。

    月桂花的味道當然會變得甜蜜撩人,因為白小姐已經被她标記成專屬的omega了。

    宋識舟臉色微紅,這幾天白若薇花樣百出的求婚現場頓時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說是求婚,其實還是宣洩白小姐那些抑制不住的愛/欲吧,她現在算是知道這人一個人無聊的時候會做些什麽了,限制級畫面讓她不禁攥緊床單,

    不行,

    宋識舟在心中感慨,

    白小姐現在還是不乖,還是得捋毛。

    房間內的氣氛一時間安靜下來,孫夢晨頓了頓,籌措半晌,

    “識舟,我想對你說一句抱歉。”

    “如果那天不是我非要去上香,你也不會碰到那個人,也不會受傷…”

    “我當時就該直接拉着你離開那裏。”

    宋識舟覺得這話有些熟,

    小趙前幾天是不是也這麽跟她說過來着

    她頓了頓,選擇用相似的一番話回應孫夢晨,

    “夢晨姐,之後發生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是玉姐要殺了我,我不會怪你。”

    把和宋家的龃龉這樣神色平靜的講出來,蘇子卿捏橙子的手不由得頓時一頓,

    宋識舟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玉姐她還好嗎”

    孫夢晨怔了一下,

    “沒死,但好像受了重傷。”

    宋識舟點了點頭。

    她和宋家糾纏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更不是受傷或者一兩條人命就能撫平的,可是時至今日,宋識舟已經不想糾纏了。

    她已經擁有了讓她更加感興趣的事物,便不願,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複仇上面了。

    比如給白若薇順毛。

    宋識舟頓了頓,心口處竟然感受到一陣難得的輕松,

    這是或許,是她遲到了二十年之久的釋然。

    蘇子卿把那個被她捏得亂七八糟的橙子放在桌子上,笑着把話題揭了過去,

    “好啊你宋識舟,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我在你眼裏就是個局外人是吧!”

    “你的另一個母親竟然是陳汀陳議長,我的天啊,這簡直是內城第一大新聞!!!”

    孫夢晨捅了她一下,

    “別吵,這裏是醫院。”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在病房裏大吵大叫,蘇子卿立刻做了個手動噤聲的動作,

    宋識舟回答道,

    “陳女士身份比較敏感,所以我沒有把我和她的關系宣揚出去。”

    蘇子卿不好意思似的哦了一聲,

    “不管怎麽樣,陳阿姨終于找到你了,以後宋岚依女士再也不敢欺負你了。”

    宋識舟笑了一下,

    “她本來也不敢欺負我。”

    床頭擺着幾只橙子,蘇子卿本來想給她剝,但是她怎麽都剝不好,一只橙子被剝得亂七八糟,汁水染了滿手,

    正好護士小姐來查房,蘇子卿跟人家借了一把水果刀。

    和所有盈利行業一樣, vip病房屬于醫院的頭等客戶,所有就算蘇子卿想在這裏吃一份大盤雞,護士小姐也會盡力滿足她的。

    為期小半個月的花國會并沒有因為這場爆炸而結束,孫夢晨得回去照應那邊的事情,和宋識舟打過招呼後,偌大的病房內頓時只剩下她和蘇子卿倆個人。

    小蘇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一個人,其實是個玩刀的好手,一把水果刀在她的手下飛快的旋轉着,像是黑幫電影裏黑手黨常用的跳刀。

    不一會兒,一枚光滑飽滿的橙子被她分成八塊兒,橙子皮上還花哨的雕着幾道花紋,

    她把橙子遞到宋識舟面前,

    “謝謝。”

    蘇子卿笑了一下,

    “識舟,和我說什麽謝謝呀。”

    雖然已經聞到了再明顯不過的月桂花,她還是頓了一下,

    “你是決定好,和白小姐在一起了嗎”

    宋識舟點點頭。

    蘇子卿哦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以為她最大的對手是逢玉,或者是某個還未曾出現的富家千金,因為她覺得宋識舟不是會輕易原諒的人,可是兜兜轉轉,她還是和白若薇在一起了。

    蘇子卿攥緊一只橙子,那塊飽滿的橙子在她手下汁水四溢,

    “好吧,識舟,我祝福你。”

    “我之前挑撥過你和玉姐的關系,但其實,我能理解她。”

    女孩兒小小的笑了一下,這笑容竟然讓人遍體生寒,

    “她太心急,所以才在這場戰争中自亂陣腳。”

    宋識舟笑了笑,覺得這話有點熟悉,

    好像她遇到的每個人,都是這樣跟她說的。

    除了一個人。

    或許內城本就是一個瘋狂的地方吧,她轉頭看向窗外的高樓,高聳入雲的鋼筋水泥,繁華之下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

    在內城,弱肉強食,所有人接受的都是這一套教育,

    可是她和白若薇不是這麽想的,

    她搖頭。

    “蘇子卿,感情不是戰争。”

    蘇子卿一怔,

    “感情不是戰争”

    “可是這世界上的一切,不都是靠争取才能得到的嗎”

    可是看着宋識舟如此認真的表情,蘇子卿竟然有點恍惚,

    “或許真的是我不懂感情吧,但是至少在我身邊,在內城,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抱着和我相同的想法。”

    宋識舟笑了一下,

    “沒關系,不重要。”

    這些話,這些事,對現在的宋識舟來講,根本就不重要。

    因為這世界上只要有一個人和她想的是一樣的,就足夠了。

    ……

    傍晚的時候白小姐來接她,看着床頭那一盤切的花哨的橙子,不禁拿起來了一個,

    “怎麽不吃”

    宋識舟給她遞過來一把刀,

    白若薇笑了一下,

    “哦,原來是等着我給剝。”

    她把那把小刀推了過去,

    “笨,剝橙子不用刀的。”

    白小姐剝橙子的動作矜貴優雅,她修長的指尖翻飛幾下,一顆飽滿的,褪了皮的橙子便出現在宋識舟的面前,

    連一滴汁水都沒有弄髒她的手指。

    白小姐穿着一件墨綠色西裝外套,這顏色比她瞳孔的顏色深了一個度,卻襯得她更加矜貴非凡,

    她用小刀把橙子肉切成小塊,送到宋識舟的嘴邊,

    “白若薇。”

    她突然叫她的名字,

    白小姐嗯了一聲,

    “有人說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白小姐笑着嗯了一聲,

    她的笑豔麗又懶倦,或許是這幾天和宋識舟糾纏多的原因,她美得竟然有幾分妖嬈,

    “說這句話的那個人,一定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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