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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柳烟钰的表情很是震惊。

    两只黑漆漆的眼睛静静瞧着眼前挺拔伟岸的胥康, 两片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对当下的场景有些反应不过来。胥康拿两个温热的鸡蛋过来,有可能是顺手的事情,毕竟从锅里捞出也算亲手, 她虽吃惊, 但也仅仅是一瞬。可他认认真真在自己面前翻跃三次?

    她信口说的话, 他当了真。

    她眼眶微微发涨, 嘴唇张了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胥康踱步到她的面前, 微微弯了腰,审视她温润如玉的脸颊, “可是,不满意?”

    柳烟钰别过脸, 不太好意思看他,“皇上, 折煞臣妾了!”

    这是她的心里话。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若他还是太子,他做点儿什么逗自己开心,勉强说得过去。可现在不一样, 他是皇上, 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他不需要如此。

    他脸颊凑得更近,近到鼻尖快要触到她的,一开口热浪扑面而来, “你还没说满不满意, 若是不满意,朕可以再来, 直到你满意为止。”

    她稍往后退了下,眼睫扑闪个不停,“臣妾非常非常满意。”

    “那就好!”胥康缓缓起身,“也不枉朕费这番心思。”他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朕还有政事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

    柳烟钰忙起身,“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抽空来看臣妾,臣妾很是感激。”

    胥康倾身过来,轻轻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朕晚间一定过来,”顿了下,又缓缓道,“爬也会爬来。”

    说完,他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接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徒留柳烟钰捧着两只鸡蛋站在那里兀自凌乱。

    脸颊像被火灼烧了一般,涨红一片。

    凝儿随后进来,瞧见她这样,以为帝后定是做了什么甜蜜温存的动作,不由得抿唇偷笑。

    柳烟钰不想解释,但心情如同喝了蜂蜜水一般,直甜到了心底。

    “娘娘,现在可以传早膳了吗?”

    “不必。”

    “不必?”凝儿眨巴眨巴眼睛,“那娘娘要何时用膳?”

    现在不用,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要用午膳,娘娘这是打算减掉一餐?

    柳烟钰抬手,“啪”地一声,她慢条斯理地剥下蛋壳,“这不是有两个鸡蛋么?今天早上本宫的早膳就它俩了。”

    凝儿恍然大悟。

    “那用不用来碗粥,娘娘配着鸡蛋一起吃?”

    她怕柳烟钰光吃鸡蛋会噎着。

    “不用,给本宫来杯水就好。”

    一杯温水送到跟前,柳烟钰已经剥好了两个鸡蛋,她几口鸡蛋一口水,慢腾腾吃掉了它们。

    凝儿一直在一旁看着,等她吃完,小心问道:“娘娘,好吃吗?”

    柳烟钰抬眼,“你说呢?”

    凝儿嘿嘿乐:“皇上亲手煮的鸡蛋,那肯定是相当美味了。”

    美味不美味的,柳烟钰并未往心里去,但皇上的这份心意,她却是记在了心里。

    胥康在前殿处理政务的间隙,抬头问出去了一趟又小心谨慎走进来的曾泽安,“皇后那边如何了?”

    曾泽安就知道皇上会问,这厢早有准备,“奴才刚才差人去看了,皇后早上未传早膳,只吃了您亲手煮的两个鸡蛋。之后在花园里赏花,嘴角一直是翘着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胥康听罢,冷峻的面容浮上一层柔色,低头继续处理奏折。

    刚登基,朝事纷杂,胥康为造福百姓,连做了几件大事。

    一是维护礼法,从上至下将官员整理一番,能者上,庸者下。有贪赃枉法者,斩;违纪者,撤职;有贪墨失职的,罚;清正廉洁者,奖。一系列措施下来,起到敲山震虎作用,整肃了官场,维护了社会秩序。

    二是修订律法,制订严格的律法约束各级官员的行为,促进了社会的长治久安。三是重用贤臣,造福百姓。

    各项措施施行下来,胥康的贤名传遍天下,百姓们皆赞胥康为难得一见的“明君”。

    九月的天气凉爽宜人,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胥康终于有了头绪,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

    早朝上,官员们却是提出了新的建议。

    有臣子出列,“皇上处理国事井井有条,但还有一件大事,皇上也需考虑。您登基三个多月以来,是时候充盈后宫,绵延子嗣了。只有后宫充盈,才能子嗣昌盛,才能确保皇子出众,以保江山稳固。”

    对皇上来说,绵延子嗣也是极其重要的大事。

    自古君王都是佳丽三千,胥康这个新帝,后宫只一位皇后,确实显得单薄了些。子嗣上也仅有胥麟一子。

    胥康淡淡扫视众臣,“朕以为,国事与后宫,两者很难兼得,为免顾此失彼,朕会努力做到勤政爱民,而绵延子嗣这件事情,朕也会放在心上。但两者之间,一定是前者为重。”

    众臣听到皇上的发言,都有些吃惊。历来皇旁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像新帝这样专心政事的,少之又少。但细琢磨之下,新帝的话又颇有些道理。若是皇上沉迷女色,免不了会荒废政事。

    胥康不给朝臣议论此事的机会,直接转了话题。

    散朝后,胥康在御书房召见了几位重臣,讨论律法的细节问题。

    忙忙碌碌中,一天时间悄然而逝。

    夜色如墨,月光如银。

    戌时三刻,胥康结束一天的忙碌,照例赶往皇后的寝殿。

    自那晚他说了那句“爬也会爬来”之后,他真正做到了每晚必到,不论忙到多晚,他都会赶到柳烟钰的身边,哪怕只是躺上一躺,也必会赶去。

    言出必行。

    他做到了。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只是同睡一张床榻,不曾有过进一步的举动。他不主动,柳烟钰便也不主动。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心里重新界定了一个守孝的时间,是以不好轻举妄动。

    刚走到廊下,胥康便听到殿内传出欢声笑语。

    他推门进去,里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凝儿笑得小脸通红,恭敬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皇上。”

    胥康瞥眼柳烟钰那张同样笑得粉意满满的脸颊,“方才在笑什么?”

    “麟儿说了句玩笑话,听起来可笑。”柳烟钰往前迎了几步,“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她每回见他,第一句话不是问吃的就是问他身体可好,胥康已然习惯,微微点头,“用过了。”

    他坐到圈椅里,就着她刚刚喝过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香在唇齿间漫延开来,他问:“麟儿说了什么?”

    柳烟钰顿住,含混道:“就是句玩笑话。”

    胥康看向凝儿,“凝儿,你说。”

    以前的教训深深刻刻印在凝儿脑子里,她低垂着脑袋,重复主子的话:“就是句玩笑话。”

    主子不说,她也不说。

    胥康沉默,眼神似有若无地扫向柳烟钰。

    今晚的她穿了件浅粉的裙子,衬得肤色白皙莹润,娇艳动人。

    她坐到胥康对面,对他喝自己喝过的茶,并不觉得奇怪,抬手另取了个杯子,重新斟满。

    “麟儿不过是一岁多的孩子,童言童语,当不得真。他下午看画册时,看到书上画着一怀孕女子,他好奇问,为何她的肚子这般大,凝儿告诉他,是因为那女子肚子里有了小娃娃。他新奇得不行。方才走时,他突然跑过来,脑袋趴在臣妾的小腹处听了听,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娘亲肚子里有两个娃娃,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说得煞有介事的。臣妾和凝儿都笑坏了。”

    讲起过程,柳烟钰还是忍不住笑,唇瓣上扬,两颊微红,如春日里娇艳盛开的花儿,粉粉嫩嫩的。

    凝儿也忍不住捂唇轻笑。

    胥康神色莫名地瞟眼笑得花枝乱颤的两人,语带不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柳烟钰止了笑,抬手撩起鬓边发丝,往后微微一顺,一双凤目看向胥康,“不好笑么?他见了画册中的怀孕女子,便信口说我这个娘亲肚子里也装了小娃娃,还说一个男娃一个女娃,说得跟真的似的。”

    根本没影的事情,麟儿却板着小脸说得一本正经的,那小模样特招人稀罕,童稚的音色更令人忍俊不禁。

    胥康摆手让其他人退下,慢慢品了口茶,“朕倒觉得,麟儿说得,兴许是有可能的。”

    柳烟钰表情呆了下,“皇上说笑了吧。”

    别人不知,他难道还不知么?三个多月未行房事,上哪里倒腾出两个娃娃来?

    难不成她是孙猴子,拔下根猴毛就能变出一堆来?

    胥康缓缓起身,在她略带埋怨的目光中走近,慢慢将人打横抱起,“这种事情,朕能说笑么?”

    “皇上……”

    胥康将人慢慢放到榻上,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目光灼烫地看着她,“朕做任何事,喜欢全心全意,国事如此,房事更是如此。此前,国事纷扰,朕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早朝上便有臣子提醒朕,绵延子嗣是重任,朕必须担负起来。”

    柳烟钰面颊染上了一抹酡红,似喝醉了酒一般。

    胥康慢慢俯下身来……

    第92章

    早上凝儿进来侍候的时候, 明显觉得主子的脸色娇艳了许多,像秋日里的花儿,头天夜里瞧着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可过了一夜, 那些闭合的花瓣一片一片舒展开, 摇身一变, 成了娇媚摇曳的鲜花。

    让人瞧得挪不开眼。

    柳烟钰瞧眼镜中的自己, “本宫有什么不对吗?你偷偷瞧了本宫一早上了。”

    凝儿:“奴婢自然是瞧着娘娘好看,比外头的鲜花还要美上几分。连奴婢都喜欢瞧, 想来皇上更喜欢,所以夜夜都来咱们宫里。”

    柳烟钰面上难得涌现出一抹赧色, “你呀,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这嘴巴是越来越甜了。”

    “听曾总管说,昨日早朝, 有大臣提到充盈后宫之事, 被皇上以国事为重给挡了出去,可见在皇上心中,娘娘是顶顶重要的。连充盈后宫这样的事情都给拒了。”

    柳烟钰很是诧异, 她慢慢转头, 难以置信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凝儿一本正经,“奴婢刚才说皇上当着所有臣子的面,拒了充盈后宫之事啊。但答应了为皇家绵延子嗣的要求。”

    “拒了充盈后宫之事?”柳烟钰喃喃重复了两遍。

    “连娘娘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吧?宫里的奴才们凑到一起,也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哪朝哪代的皇帝, 都是后宫妃子无数的。全天下貌美女子众多, 乱花迷人眼,哪个帝王能忍住只采一朵啊?可偏偏咱们皇上就能, 咱们皇上实在是太厉害了。”

    “没人提出非议?”

    “皇上金口已开,谁敢提出非议啊。这天下是皇上的,总归是皇上自己说了算。更何况咱们宫里已经有了聪慧过人的太子,大臣们没有理由非议。”

    凝儿说得有板有眼的,语气里全是骄傲。

    用过早膳,柳烟钰去了彤太妃宫里。

    彤太妃对现在的状况甚是满意,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野心倾轧,她现在待在这宫里就是安心养老。皇上和皇后待她不薄,该有的份例和月银都按时送了来,底下的奴才一向捧高踩低,眼瞧着她得皇上和皇后的重视,对她相应地就多了几分恭敬。

    彤太妃对于自己所处的境遇,很满足。

    “皇后一来,本宫这里顿时蓬荜生辉。”彤太妃看到柳烟钰,高兴极了,“快来陪本宫说说话。”

    宫女奉上新茶,两人相对而坐,边品茶边聊天。

    彤太妃:“本宫可是听说了,皇上待皇后是极好的,连后宫添人的事情都拒了,看来,他是打算独宠你一人。”

    “哪里,”柳烟钰可没那么乐观,“以后日子还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眼下皇上的心思的确如此,可谁能预料以后呢。”

    彤太妃喝茶的动作顿住,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她将茶杯缓缓放到桌上,“皇后,你的心态何时变得这般消极?”

    “消极么?”

    “自然是消极的,鲜花怒放的时刻,你偏偏要想它凋零的时候,就好好欣赏此时的鲜花美景不好么?本宫不是没在后宫里待过,那夜夜期盼侍寝的滋味不是没感受过。哪怕昔日盛宠在身的曦妃娘娘,同样感受过这些滋味。先皇再宠她,也不会日日都歇在她的宫里,她与其他嫔妃一样,也体会过空等一夜的失望。否则,她不至于为了争宠,对皇上下那些偏激的手段。”

    “如今的皇上能日日歇在你的宫里,对你来说便是极大的荣宠了。本宫瞧着,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兴许能做到独宠你一人。万一做不到,想来,你也是盛宠在身的。”

    有些话不敢说满了。

    “臣妾倒是没敢想会得皇上独宠一生,总觉得有朝一日后宫会添新人。毕竟这天下太大了,必定不缺美貌与才华兼备的女子。皇上现在是没看到,不表示以后看不到。”

    “皇后啊,你以前的淡然平和哪里去了,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彤太妃慨叹,“看来,皇后也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现在的心情,只能说明一点。”

    “什么?”

    “说明皇上在你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烟钰豁然抬头,在彤太妃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懵然良久。

    回去的路上,她表情一直是若有所思的。

    以前总认为自己不属于这皇宫,总把自己摆在过客的身份上。当先皇离世那一晚,胥康抱住自己,她忽然变了想法,认为自己与这皇宫产生了颇为深远的渊源。

    而今,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心情像是在一个天平的两端,不停地跳跃。

    是不是自己太过空闲了?

    柳烟钰开始认真管理后宫事宜。

    账册清晰,物料进出明白了然。宫里大事小情的,她会逐一过问。

    日子逐渐充实起来。

    心情偶有低落的时候,有时是因了麟儿的调皮,有时是因了奴才们的闲言碎语,有时因了一朵花的凋零,但皇上每日夜间的陪伴,总会及时将她从低落中拉出来,重新恢复到平和的状态。

    皇上真是说到做到,人只要是在宫里,日日晚间都会过来。有时候缱绻旖旎,葳蕤潋滟,有时候就只是躺在她的身侧。

    几个月后,传来好消息。

    柳烟钰怀孕了。

    她自己测出有孕之后,为防万一,特地叫了太医来,确定真是怀孕,这才将消息亲口告知了皇上。

    那天晚上,她没有就寝,一直在寝宫里等着皇上的到来。

    皇上因有特别重要的政事,子时一刻才赶来。

    进来后发现她还没睡,他表情明显诧异了下。

    长时间的相处,两人间已经形成了默契,她从来不等他,每晚一到亥时,她便上床就寝。他来的时间不定,不想她次次等他,如此这般两人都自如些。他在操心国事的同时,不必挂心她是否在等。他可以做到专心国事,忙完再匆匆赶来。

    她若醒着,两人聊上几句,若是没醒,他静静躺到她身边便可。

    她熟悉了他身上的味道,他不管何时来,只要闻到熟悉的味道,她哪怕闭着眼睛,也是安心的。

    在东宫时,她习惯关掉所有的烛火,在黑暗中就寝。在现在的宫殿里则不是,总要留一盏昏黄的宫灯,朦朦胧胧的,不管何时醒来,只要睁眼,便可以看到身侧熟悉的容颜。

    安心至极。

    破天荒不睡在等他,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胥康走近握住她的手,眼神审视般扫向她的全身,“发生何事了?为何还不去榻上?”

    柳烟钰盈盈一笑,拉着皇上坐到榻上,“臣妾有话要说,所以等到了现在。”

    胥康微微点头,“说吧,朕听着。”

    她等那么久,想必急着说,他侧耳倾听。

    “这段时间,臣妾怕是不方便侍寝了。”

    胥康想也不想,答了声“好”。

    柳烟钰还等着他追问呢,不成想直接一个“好”字把话头给摁在这儿了,她挑眉,“皇上不问问原因吗?”

    “以后日子长着呢,你不想,朕便依着你。”

    柳烟钰被噎了下。

    不问原因她还有些不高兴,胥康执起她的手,配合地问道:“那,是什么原因呢?”

    柳烟钰将他的手轻轻搭到自己的小腹处,“因为呀,您又要当父皇了。”

    胥康:“……”

    他眼神黑漆漆地盯着她平坦的小腹。

    须臾,唇角慢慢弯起,他惊喜地发问:“皇后有喜了?”

    “嗯,臣妾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胥康动作轻柔地抚触她的小腹,“你和朕的孩子?”

    “嗯。”

    他激动得手足无措,“天哪,朕,朕,朕又要做父皇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试探地问:“朕,朕,可以抱抱皇后吗?朕太开心了,想要抱抱皇后和朕的孩儿。”

    他竟然露出这样的一面,柳烟钰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根豆芽大,哪需要他那么小心。

    得到准许,胥康小心谨慎地抱起她,慢慢在屋中挪动两步,想颠她两下又不敢,“朕,朕,又有孩子了!”

    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皇上这般高兴?”

    “嗯,高兴,”胥康毫不掩饰他开怀的心情,“你怀麟儿时,朕不知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为人父的欣喜。这次不一样,朕确确实实地知道,你肚子里怀的,就是朕的孩子,是朕的。”

    “皇上希望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是朕和皇后的孩子,都好。”

    他抱了她一会儿,轻轻将她放到床上,动作之小心,像是抱了个易碎的瓷器。柳烟钰看不下去,提醒道:“皇上,虽臣妾有孕,但也不是瓷器,您太过小心了。”

    “自然是要小心的。”胥康亲自帮她脱掉鞋子,“朕会吩咐下去,所有宫人必须小心侍候,万不能让你有半分的闪失,太医轮值,随时候在偏殿,你要觉得哪里不适,可以及时让他们看诊。”

    “皇上是打算将臣妾当宠物一样养着吗?”

    “怎可把自己比作宠物,朕是希望你小心,好好将养身子。”胥康想了下,“皇后不必担心房事,朕照旧会夜夜来陪你,且保证不轻举妄动,只睡你身旁便可。”

    忍个三五天还可以,若是忍上几个月?柳烟钰还是有些担心的。

    胥康:“你不信朕?”

    其实是不大信的,柳烟钰心虚地挪开眼,“信。”

    第93章

    天刚蒙蒙亮, 柳烟钰被非常细微的声音给惊醒了。

    她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睡眠很浅,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便会醒。

    细长的睫动颤了颤,她一双眼睛微微睁开了条缝, 就发现穿着里衣的胥康, 正蹑手蹑脚地往殿门口走。

    柳烟钰耸耸眉毛, 将眼睛睁得大了些。

    没错, 像只猫儿一样轻轻朝外走的,正里胥康本人。

    可他连衣裳都没穿好, 这是要做什么?

    柳烟钰想问,可瞧他鬼鬼祟祟的样子, 又闭上了嘴。

    他像木偶人一样,磨蹭半天才迈出去一步, 站稳了,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再慢腾腾迈出另外一步, 好半天挪蹭到门口,脑袋慢慢后转,柳烟钰倏地闭上眼。

    殿门轻轻地打开, 再轻轻地关上。

    等到细微的声音逐渐远去, 柳烟钰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她懒懒地起身,对着外头喊道:“凝儿!”

    凝儿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跑了进来。

    “娘娘,您醒啦?”

    “你方才就在外头?”

    凝儿认真点头,“对呀, 奴婢昨晚值夜, 方才一直在外头。”

    “知道皇上连衣裳都没穿好去哪儿了吗?”

    凝儿噗哧笑出了声,“皇上还能去哪里啊, 自然是更衣洗漱去上朝啊。奴婢方才听到皇上对曾总管说,以后早起,不可以在咱们宫里更衣洗漱,说是那样会扰了您的睡眠。他会稍早起会儿,然后到偏殿更衣洗漱。另外还叮嘱奴婢,晚上值夜的时候要格外留意您的动静,既不能打扰了您,还得保护好您。”

    “他真这么说的?”

    “那是自然。奴婢瞧着,皇上知道您怀孕以后,变得特别紧张。”

    “兴许吧。”

    上次有孕到生产,他始终不知道孩子是他的,所以没有切身的感受,这会儿不一样,他将见证她腹中胎儿的成长,怀麟儿时他是满含着恨意与厌烦的,而今她腹中的胎儿将享受到完全的父爱。

    半上午,曾总管送来了东西。

    柳烟钰瞧着几双漂亮的绣鞋,问:“是皇上让你送的?”

    “娘娘,皇上说了,您有孕,得穿舒适的鞋子,奴才暂时挑了这两双,回头差人来给娘娘量尺寸,抓紧时间给娘娘多订做几双合脚舒服的鞋子。”

    “皇上心还挺细。”

    柳烟钰打赏了曾泽安,将人打发走了。

    半个时辰左右,曾泽安又来了。

    “妨娘,皇上让奴才送来几身宽松点儿的衣裳,回头奴才派人给娘娘多订做几套,必得让娘娘穿得舒服了才行。”

    “又是衣裳又是鞋子的,皇上还真是有心了。”

    下午,曾泽安再次送来了东西。

    柳烟钰哭笑不得的,“怎么,还要给本宫送什么?”

    曾泽安让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当着柳烟钰的面将箱子打开,箱子里满满当当,装了一堆画本子。

    柳烟钰啧啧称奇,“这,这是做什么?”

    “这些是皇上让奴才去搜罗的比较有趣的画本子,用来给娘娘解闷。娘娘若是不喜欢,奴才就再去找。”

    柳烟钰:“好,好,本宫收下了。”

    还真是份厚重的心意,生怕她无聊无趣。

    曾泽安走后,凝儿蹲下来,拿出一本递给柳烟钰,“娘娘,您瞧瞧喜不喜欢。”

    柳烟钰随手翻了翻,“还不错。”

    “娘娘,您说,曾总管待会儿会不会再来?”

    “已经跑了三趟,还来什么来?”

    两人正说着话,曾泽安尖细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娘娘,皇上让奴才给您来送东西了。”

    柳烟钰有些好笑,“今天倒底是怎么了,这东西算是送不完了。”

    曾泽安吩咐人把东西抬进屋,“娘娘,皇上是疼惜您,您有什么需要的,不妨跟奴才说,奴才好去安排。”

    吃的喝的穿的,应有尽有,柳烟钰不知道自己还缺什么。

    “行了,曾总管,本宫觉得挺好的。”

    她虽然怀着孕,胥康还是每晚都来,以前来的时候,不管是开殿门还是洗漱,姿态动作都很平常,没有刻意打扰她,但也没做到特别小心。现在明显能看出来,小心到不能再小心了。每回来或者去,都是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

    更衣洗漱都是在偏殿进行。

    来了之后都是小心躺到她的身旁,或是抱着她,或是握着她的手,夜间她偶有起夜,他只要在,必是陪着的,她稍不舒服,他便会紧张兮兮的。

    一天如此,两天如此,十天如此,一个月如此,两个月依旧如此,柳烟钰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最后都有些佩服他了。

    都说妻子有孕是夫君添新人的最佳时机,可胥康贵为天子却能为她守身如玉。

    这份专情是弥足珍贵的。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她便开始显怀,孕期养得精细,虽然赶上冬天最冷的时候,但她还是面色红润,心情好,身体也好。

    邻国起兵,康炎培率兵轻松拿下,得胜还朝,胥康特意在宫里开了个庆宫宴。

    柳烟钰裹着厚厚的袍子也赶了去。

    当她去了之后,却感觉到一丝丝不同寻常。

    康炎培和陈之鹤聚在一起,不知聊些什么,见到她来,纷纷露出惊慌的表情,两人动作拘谨地过来见礼,见礼之后两人又嘀嘀咕咕地坐了回去。

    陈之鹤靠近康炎培的耳边,“康将军,您做这事儿相当不地道。”

    康炎培露出一抹苦笑,“本将说过多少遍了,绝对不是本将的意思,都是本将那混账儿子,他自作主张!”他摇头,重重发出一声叹息,“本将是进来后才知道的,想赶人走,已经来不及了。”

    陈之鹤颇为苦恼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胥康亲自自上首下来,小心扶着柳烟钰坐到自己的旁边,握了握她的手,又帮她拢了拢衣服,“冷不冷?”

    柳烟钰摇头:“不冷。”

    扶她坐好,胥康神色淡然地扫向下面,“康将军说为了庆功宴,特地准备了精彩的表演,想来是舞刀弄剑的,你若是怕的话,可以躲到朕的后面去。”

    柳烟钰笑了:“皇上,您怕是把臣妾当成泥捏的了,康将军是为了让您大饱眼福,臣妾怎么可以躲着不看?那岂不是拂了康将军的一片好意?”

    “好。”胥康将暖手炉塞到她手里,“你若是冷的话,随时可以离开。”

    她能来便是给足了将军们面子,因了有孕,何时离开大家都能够体谅。

    天儿冷,柳烟钰好久没出门了,乍然见到这么多人,她感觉特别新奇,才舍不得走呢。

    她呼了口气,笑眯眯说道:“本宫倒要瞧瞧,康将军给皇上准备了一份怎样的‘惊喜大礼’!”

    庆功宴开始,宫里安排了歌舞表演。

    觥筹交错中,臣子们欣赏得津津有味。

    待宫里节目结束,终于轮到康将军的“重头戏”上场。

    胥康对着台下众人道:“昨日,康将军说精心给朕准备了一份‘惊喜大礼’,朕从昨日便充满了期待,终于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候。方才朕跟皇后说,皇后也充满期待。康将军,请吧!”

    他一副拭目以待的表情。

    康炎培没有了昨日的意气风发,这会儿脸色尴尬又迟疑,半晌,才站起来回道:“皇上,节目实则是臣那个不孝子准备的,臣并不知他准备了什么节目,只知道挺,挺意外的。犬子一向鲁莽,不若,不若……”

    他意思是把节目取消了吧,但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口。

    陈之鹤站了起来,“皇上,不若取消了吧。”

    胥康瞧着两人言语间有些蹊跷,表情便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同意取消好还是不同意的好。

    恰在此时,有悠扬的音乐声响起。

    众人齐齐看向大殿侧方。

    原是康将军的小儿子康璆凌以为可以按时开始了,便吩咐人弹起了琴。

    康炎培将军面色发暗,一下子瘫坐到座位上。陈之鹤同样,苦着一张脸坐下。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柳烟钰察觉到他们的表情,遂抚着自己的肚子慢慢坐直了,好奇地看向大殿中央。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一群舞者慢慢走了出来。

    当中者穿着粉色纱裙,以薄纱遮面,舞姿曼妙、如诗如画。众舞者围成一个圈,身子后仰,她在中心,手托香腮,轻盈灵活。如仙女下凡,撩动人心。

    音乐结束,她一个漂亮的转身,正对着上首,出其不意地揭去面纱。

    坐在侧首的臣子看到她的容颜,不由得发出惊呼声。

    倾国倾城,惊为天人!

    她大胆直视胥康的眼睛,莞尔一笑。

    当真是柔情似水,风致天然。

    柳烟钰跟着发怔,刹那间明白了之前康炎培和陈之鹤见到自己时露出的尴尬表情,所为便是如此。

    康炎培只知儿子准备了一个精彩绝伦的节目,因了儿子的信誓旦旦,是以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留足悬念。却不知是为皇上准备了一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皇上从早便拒绝充盈后宫,此次儿子突然如此,康将军感觉不妥,可知道时庆功宴马上就开始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才好。

    美人向胥康深深鞠了一躬,其他舞者纷纷退场,唯有她,仅着薄裙,袅袅婷婷立到一旁。如此,所有人便得见真颜,底下感叹声此起彼伏。

    “天哪,此女乃绝色!”

    “舞姿也美妙绝伦。”

    “身段柔美,体态轻盈,犹如飘逸仙女。”

    “当之无愧的‘惊喜’!”

    大家纷纷议论着,都被女子的盛世容颜所折服。

    康璆凌听到大家的议论,得意洋洋地站出来,“皇上,花含玉乃邻国公主,因仰慕皇上威严,不远千里随臣赶来京城,特意献上舞蹈一支。皇上可还满意?”

    众臣都看向高高在上的皇上。

    此前皇上婉拒臣子们提出的充盈后宫的建议,臣子们诧异、吃惊,不晓得君王心里在想些什么,皇后怀孕,无人侍寝,皇上照例去皇后宫里,臣子们都暗自腹诽,这是皇上对女子要求颇高,等闲人入不了皇上的眼,抑或皇后善妒皇上无奈?

    现在出现了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既比皇后年轻,又比皇后美貌,又适逢皇后不能侍寝,臣子们便觉得,天时地利人和,皇上再无理由拒绝,哪怕皇后善妒,也难以阻止皇上接纳新人。

    柳烟钰上上下下打量花含玉,不能不在心里感慨一句,此女子,胜于自己太多。

    光是她那柔软的身段,便是自己遥不可及的。自己不喜舞蹈,胳膊腿硬实得很。花含玉浑身软绵,想摇哪里摇哪里,想动哪里动哪里,她辗转舞动自己身体时,柳烟钰身为女人都看得移不开眼,更逞论那些个男人?

    花含玉不论年纪还是长相,都优于自己太多。没见到花含玉之前,柳烟钰觉得自己也算块“美玉”,皮肤白皙,身材苗条,可看到花含玉之后,她自惭形秽,感觉像花含玉这样的女子才能称为”美玉“,自己这样的,顶多算块石头。

    换个身份,若自己是胥康,定会当仁不让地把花含玉纳进自己的后宫,搂着她的细腰,缠绵缱绻。

    胥康不言声,底下的臣子便窃窃私语。

    “皇上要纳妃,这是怕皇后不高兴吧?”

    “如此美艳的女子,是个男子都想要。皇上是男子,自然不会例外。”

    “皇后一点儿笑容也无,是不是生气了?”

    “可身为皇后,就应该大度啊,自古以来,后宫都是佳丽三千,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胥康迟迟不言声,站在一旁的花含玉沉不住气,她转过身,娇娇柔柔地行了一礼,“皇上,含玉仰慕皇上,若皇上不嫌弃,含玉愿一生侍候左右!”

    说完,她抬头,美目顾盼生辉,扫向皇上的同时,也向大腹便便的柳烟钰柔柔地瞥去一眼。

    稍稍有点儿挑衅的意味。

    柳烟钰身材臃肿,跟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自是不能比的。

    她表情未变,淡淡笑了下。

    胥康要如何,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但不管他做了什么决定,她都认为是合乎情理的,都是可以接受的。在更早之前,她其实便有了这样的准备。

    胥康没有回答康璆凌与花含玉的话,而是转向柳烟钰:“皇后认为如何?”

    在臣子们看来,皇上这是征询皇后的意见,朕要纳妃了,你象征性地点个头吧。

    柳烟钰也是如此理解的,她微微弯了下唇:“皇上做决定便好,只要是皇上的决定,臣妾都认为是好的。”

    表现出了身为皇后的落落大方。

    胥康似是对她的回答有些欣慰,浓眉轻轻挑了下,慢慢转向台下众人:“花含玉的舞姿翩然,如仙女下凡,仪态万千。”

    柳烟钰露出了然的表情。

    果然天下男人都一样,见了美人便挪蹭不动,连少言寡语的胥康也当众赞美起了女子。

    底下臣子更是一副早就料定如此的表情。

    这才是男人见到美人的正确姿态。

    没有马上搂进怀里已经算是克制,当众夸夸又算得了什么。

    大家都等着胥康的“重大决定”,胥康淡笑着看向一脸希翼的花含玉:“花含玉,你的去留,你的婚配大事,可愿由朕做主?”

    花含玉含羞带怯:“含玉来此,便没打算回去。为奴为婢,但凭皇上做主。”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

    有臣子偷笑。

    “皇上现在将美人抱去侍寝,美人乐意之至啊。”

    “说是为奴为婢,可如此美人,皇上哪舍得让她为奴为婢?”

    “就是啊,此等美人,疼还疼不过来呢……”

    此等狂放之言,即便胥康听到了,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恼意,而是神色淡然地转向康炎培将军,“康将军军功赫赫,为本朝立下汗马功劳,朕心甚慰。刚才大家可都听到了,花含玉姑娘说她的婚事由朕做主,如此,朕便将其赐给康将军做妾,愿将军佳人在怀,更好地为本朝效力!”

    胥康语落,全场一片哗然!

    第94章

    花含玉如受惊的兔子般, 惊惶抬眼,身着轻薄纱裙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天气寒凉,方才她内心燃着一团火,一团要将胥康灼烧的火, 是以能够抵御这寒凉的天气, 袅袅婷婷站立那里。可她做梦也想不到, 她如此美貌, 却未能成功俘获皇上的心,他竟将她赐给了康将军做妾。

    心里的一团火瞬间被浇灭, 她脸色发白,瑟瑟发抖地瘫倒地上。

    康璆凌年轻气盛, 自以为办了一件天大的喜事,多少臣子劝诫皇上充盈后宫都无法令皇上改变心意, 他搜罗出奇世美女,就不信皇上不走下神坛。结果却是为自己找了一位小娘。

    他怔立当场, 口不能言。

    底下臣子则哗然一片。

    有年长的臣子低语:“以后, 再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充盈后宫之事。”

    旁边的臣子跟着点头:“是,如此美女都不能让皇上改变心意,此事, 万不可再提。”

    臣子们纷纷用可惜的眼神看向花含玉, 而瞟向康炎培将军的眼神就有那么点儿羡慕嫉妒的意味了。

    陈之鹤觉得当下的结果是最好的,他率先起身,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康炎培,“恭喜康将军, 贺喜康将军!”

    有人起头, 臣子们跟着道喜。一时间,贺喜声此起彼伏。

    康炎培面色铁青, 眼神恨恨地看向自己的儿子,颇有想打的意思。可心里再不情愿,但也清楚皇上如此决定无可厚非。自己儿子的确自作聪明擅作主张了,皇上心里有气,当众没有发出来,将美人赏给自己做妾便是“小小惩戒”。

    众所周知,他从不会沉迷于美色,府里除了将军夫人之外,只一位姨娘。但目前状况,他只能收了这位小妾。

    他起身行礼:“臣叩谢皇上隆恩。”

    而一直坐在皇上旁边的柳烟钰,此时表情是恍惚的。眼前所有的一切如梦似幻,让她看不真切了。

    她长时间地打量花含玉,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绣花鞋,一丝丝一寸寸,不停打量。

    花含玉皮肤娇嫩,正处于二八年华,黑长的头发如丝缎一般。一双灵动的眼睛如秋水般澄澈,微微眨动,似能勾人心魄。朱颜玉润,玉骨冰肌。

    她再看向身侧的胥康,眉目清冷,神色淡然,嘴唇一开一合之间,仿佛是在说些轻描淡写无关痛痒的言词,但却是令所有人惊愕失色的一个决定。

    她过于安静引起胥康的侧目。

    他微微倾身过来,声音柔和地问:“皇后可是冷了?”他体贴地握了握她的手,被手炉烘得暖暖的,“是不是久坐不适?”

    没等柳烟钰出声,他对着还处在震惊当中的臣子们说道:“天气寒凉,朕先送皇后回去。”

    他小心扶着她,像是呵护珍贵的瓷器。

    柳烟钰恍恍惚惚的,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去的。

    胥康守在她的身边嘘寒问暖,她总是心不在焉的。

    夜半时分,两人睡得好好的,柳烟钰忽然感到小腿处传来一阵抽痛感,她呻,吟着坐起,两手抱住小腿,等着抽疼感慢慢过去。

    胥康被惊醒,翻身坐起,声音急切地问:“怎么了?”

    柳烟钰疼得表情扭曲,可怜巴巴地喊:“疼,疼,疼。”

    胥康大掌搭到她的小腿上,黑沉的眸子看向她,“这儿?”手指上移,“还是这儿?”

    “抽筋了……”

    胥康一下明白过来,两只大掌包裹住她的小腿,自上而下,略施力摁揉。

    许是摁揉起了作用,痛感神奇般地消失了。

    柳烟钰懒懒地歪倒榻上。

    胥康仍抱着她的小腿,轻轻为其摁揉,“怎会如此?”

    “有孕女子偶有这种情况,或是受凉,或是体内缺乏了什么。”

    “缺乏什么?”

    “毕竟体内孩子要吸收养分,母亲吃再多再好,也有可能缺失营养吧。”她从医者的角度考量。

    “那要如何?用不用太医来瞧瞧?”

    “不用。”柳烟钰倦怠地闭上眼睛,“不过,这样挺好的。”

    她指的是他给她摁揉。

    她意识变得模糊,“这样,挺好的。”

    胥康便一直给她摁揉,摁过左腿,再摁右腿,力度不轻不重。直到她完全睡着,他才慢慢松了手。

    清晨醒来,胥康已经离开了。

    凝儿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娘娘,皇上临走前叮嘱奴婢,说是为您烫烫腿,再帮您好好摁揉一下。”

    他将她的话听到了心里,自己做了不算,还叮嘱下人也要做到。

    柳烟钰懒懒起身,“不用,本宫没事。”

    “可皇上都安排好了。”

    “本宫肚子里揣着两个调皮的娃娃,自然是要比一般孕妇疲累些。”

    凝儿惊喜极了,“娘娘,您是说,您肚子里怀着两个孩子?”

    “嗯,本宫给自己摸过脉,竟然怀了双胎,难怪显怀如此明显。之前怀麟儿时可不是这样子的。”

    “皇上知道,一定特别高兴。”

    “皇上政务繁忙,等晚间,本宫自己告诉他。”

    凝儿语气里不无骄傲:“娘娘,咱们皇上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男子,庆功宴之后,宫里人都在议论,说是能做到不被美色迷惑,咱们的皇上是真正的明君。”

    “底下人还说什么了?”

    “他们都羡慕娘娘,说娘娘定是积了很多的福报,才得皇上如此青睐。您有孕在身,皇上都不曾给其他女子机会,还夜夜都来照顾您,实在实在是难得。”

    “本宫也觉得难得。”柳烟钰眼神恍惚,“感觉像是做梦似的。”

    “做梦?娘娘真能说笑,这怎么可能是做梦呢。花含玉姑娘已经被抬去了将军府,听说昨晚刚出宫门,康炎培将军就把康璆凌给狠揍了一顿,把人揍得鼻青脸肿才算罢休。陈之鹤将军说回了将军府,将军夫人还得接着揍。康炎培将军三十有八了,年轻的时候没有纳过妾,这到老了,亲儿子给搜罗来一名天下难得一见的美妾。“

    柳烟钰:“你这都打哪儿听来的,昨晚好好值夜了吗?是不是净听八卦去了?”

    “哪儿啊,奴婢好生生地待在廊下,这些都是其他宫人来告诉奴婢的。娘娘有所不知,在皇宫里,这种事情传播得可快了。康炎培将军得是有多生气,还没回家便开打了,听说当时周边围了不少臣子,大家都不敢上前劝,生怕被殃及呢。”

    有了凝儿这个“千里耳”,柳烟钰的孕期不怕无聊了。

    晚间,柳烟钰状似无意地提到了自己的肚子。

    “皇上,难怪臣妾比上次怀麟儿要疲累许多,原是这里头啊,竟然藏了两个调皮的娃娃。”

    胥康坐在她身侧,正动作轻柔地帮她摁揉小腿,一听这话,人便顿在那里。

    柳烟钰以为他没听清,便重复道:“皇上,臣妾怀了双胎。”

    胥康俯身,脑袋挨到她的小腹处,眼神里透出几分虔诚,“这里竟然有两个孩子?”

    “是啊,臣妾给自己摸了脉,确定是的。”

    胥康缓缓起身,“那你会更加疲累了。”

    “皇上不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可朕更多的是担忧,你这么纤瘦的身子怀了双胎,身子能受得了吗?”

    他第一时间不是狂喜,而是担忧,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看到他眼中的关切之色,她心里受用无比,“能得皇上如此关心,臣妾再累也感觉不到累了。”

    胥康抬眸看了她一眼,“朕关心你是应当的。”

    这一瞬,柳烟钰忽然就想到了花含玉,一时嘴快问道:“皇上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将花含玉赐给康将军做妾?”

    胥康蹙了下眉,“朕为何要后悔?”

    “难得一见的美人,就这样送给了康将军,难道,难道皇上就不曾动过心?”柳烟钰语落,抿唇看着他的脸,好奇他的答案。

    “她在朕眼里,就像是花园里开得娇艳的花朵,无论多么艳丽,也仅仅是欣赏而已。你之于朕,是,”胥康眸色浓郁,“是一生的陪伴。”

    “一生的陪伴?”

    “嗯,一生的陪伴。”

    柳烟钰没想到胥康会如此说,心底涌上莫名其妙的情愫,一个有机会采撷世间万花的男子,在自己的面前说要许自己一生。

    这是何等的誓言?

    很真实。

    却又让人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切。

    几个月之后,柳烟钰产下了龙凤胎,生产过程凶险无比。

    胥康原本在外等着,听产婆说胎位不正,一急之下就冲了进来。

    柳烟钰疼得气若游丝,见到胥康,有气无力地摆手,意思是污秽之地,让他赶紧出去。

    可这个节骨眼上,谁能管得了他?

    胥康不仅不走,还蹲在榻前握住她的手,眼眶泛红,对着产婆吼道:“若是保不了皇后娘娘的命,你们,你们全部给皇后陪葬!”直把几个产婆吓得浑身哆嗦,保大保小这样的话梗在喉口,干脆不敢问。

    皇上的态度,摆明了是要保大的。

    痛苦的过程延续了近一个时辰,在呱呱的啼哭声中,胥康心惊胆战地将脸色苍白的柳烟钰抱进怀里。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以后,朕再也不许你生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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