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亦泠活了两辈子,都没遇到过如此安静的时刻。
黑漆漆的夜里,夜灯亮在远处,只够看见枕边人的大致轮廓。
但亦泠能感觉到谢衡之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她的脸,却没有说一个字。
他每沉默一分,亦泠就更紧张一分。
许久许久,久到亦泠觉得谢衡之已经想好了如何杀人灭口时,他才问道:“谁跟你说我要造反?”
和亦泠设想中的杀气腾腾不同,谢衡之的声音里也压根儿没有质问的意思。
他只是纯粹地对亦泠的想法表示疑惑,连总是挂着笑的嘴角都变得僵硬。
“难、难道不是吗?”亦泠结结巴巴地说,“你这几日一直留在府里没去上朝……难道不是在密谋造反?”
又是许久的沉默。
谢衡之像是憋着一股火气,沉声问:“你不知道我这几日为何留在府里?”
亦泠眨眨眼:“不知道啊。”
谢衡之:“……”
他这一回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气笑的。
当然,亦泠是不知道谢衡之是气笑的。
她还愣愣地睁着大眼睛,等谢衡之给她一个解释。
谁知他就闭了嘴,径直翻过身去,只留给亦泠一个背影。
亦泠就只好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发呆。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反到底造不造啊?
第二日清晨,谢衡之终于没再留在谢府,天不亮就进了宫。
不过他以前起床时动静很小,亦泠浑然不知,往往是睡到了自然醒时,才发现身旁的被褥已经没了温度。
今日倒是动作粗了些,掀被子时就吵醒了亦泠。
只是她昨夜里依然没睡好,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便又倒头睡了过去。
再清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谢衡之已经走了许久,府里的下人不像前几天那般拘谨,干活儿的时候有说有笑,一切恢复如常。
只有亦泠迷茫地跪坐在床上,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恰巧曹嬷嬷听见了亦泠起床的动静,端了盆清水进来,问道:“夫人醒了?是先喝点粥还是直接准备午膳?”
亦泠不答反问:“谢衡之呢?”
曹嬷嬷说:“大人去上朝了呀。”
亦泠:“那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曹嬷嬷想了想,说道:“哦,倒是有。”
亦泠立刻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去听。
曹嬷嬷却不紧不慢地揉了毛巾,捧在手里过来给亦泠擦脸。
“大人说夫人近几日在府里许是闷得慌,今日暖和,最好出去走走,看看风景也好。”
直白一些,就是说她太闲了出去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吧。
亦泠又问:“没别的了吗?”
曹嬷嬷努力想了想,最后摇头道:“没有。”
话音落下,外头又响起锦葵的声音。
她不知跟在跟谁说话,银铃一般笑了会儿,随即推开门,带着谢萱走了进来。
“夫人,小姐她早起做了点心,专程给您送了些来!”
两个女孩儿年龄差不多,虽然一个是婢女一个是小姐,但笑起来都是如出一辙的灵动活泼。
亦泠怔怔望着她们,心中慢慢浮起一个念头——
整个谢府就只有她一个人在担忧吗?
-
每年立冬后,大梁皇帝御门听政的地点便移到了乾清宫的西暖阁。
晨曦初开之时,以周阁老为首的内阁学士们及六部尚书站在殿内最前端,对着空空如也的龙椅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倒是他们身后那四十余官员分作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矛头无非便是谢衡之夜闯合欢殿一事。
太后那一派的人指责谢衡之行事无视天家尊严,他踹的是公主的寝殿吗?踹的是天家的颜面!
如此狂妄,已然不把圣上放在眼里,指不定就包藏祸心,意图谋反。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谢衡之一派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立刻以公主绑架臣妻的理由进行反击。
众所周知,商氏与谢衡之可是圣上亲自赐的婚,公主如此行事,难道不是打了圣上的脸吗?
何况事发当天,所有人都知道商氏在周府因身子虚弱而晕了过去,公主又向来刁蛮,若不是谢衡之及时赶到,谁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再者若纵容公主随意欺凌臣妻,岂不是叫满朝文武寒了心!
偏偏谢衡之又在事发之后便没来上朝,百官争执没个结果。
找那周阁老断案,他却只会打太极说等圣上出关自会有所评断。
谁不知道他是谢衡之养着的傀儡,自此也就不再与他废话,只管继续唇枪舌剑。
他们已经吵了好几日,今天也打算着继续吵,反正真正主持朝政的人也没来。
结果这厢督察院右都御史正挽起袖子和别人干架干得热火朝天时,整个西暖阁忽然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向聚于殿门,各怀心思,目光比盛夏的烈日还灼人。
无故旷工多日的谢衡之就在这几十道目光中踏进门来,走得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踩到了某些人的尾巴上。
先前还沸反盈天的西暖阁,忽然安静得落针可辨。
官员分列而立,谢衡之所到之处,自动让开一条道。
他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平和神情,目光徐徐扫过,那些叫嚷着要治他罪的人都埋下了头,甚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最后,他停在刚刚战斗力最强的察院右都御史面前,看了他半晌。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谢衡之这人最可怕的时候,便是他看着你不说话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后手又将如何对付你。
是以谢衡之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察院右都御史额头上就已经流下了豆大的汗。
再然后——
当谢衡之嘴角噙起笑,抬手帮他扶正乌纱帽时,察院右都御史的腿一软,忽然就弯下腰来,鞠躬道:“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持续五日的争吵,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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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散朝,满朝官员再无人提过合欢殿一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几日的争吵也像硝烟一般消散得无声无息。
只是当谢衡之离开西暖阁往文华殿去时,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黄先林忽然站出来,大声问道:“那敢问谢大人这几日无故不来上朝是为何意?”
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黄先林倒也不是哪一派,纯粹就是个书呆子,不通人情世故。
他这么问,或许就真的只是认为谢衡之这么做有违制度。
不过这话落在谢衡之耳里,或许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只见谢衡之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侧目看着他。
“陪伴安抚我那娇弱不堪的妻子,黄大人有何指教吗?”
黄先林:“……”
-
此时此刻,谢衡之那娇弱不堪的妻子正准备在家里大快朵颐。
她已经食欲不振好几天,再焦虑,也该好好进补一番了。
不然到时候降罪的旨意没下来,她先把自己给饿死才不划算。
谁知她刚坐到了八仙桌前,就听门房来报,太子妃又登门了。
和上一次的偷偷摸摸不同,沈舒方这回来得光明正大,派头十足。
自那日通风报信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和亦泠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不需要那些投递拜帖的繁文缛节。
于是亦泠刚拿起勺子喝汤,想着垫垫胃口再去迎接,结果就听到外面奴仆哗啦啦跪下,高呼着“太子妃娘娘万安”。
再一抬眼,沈舒方已经走了进来,随手一挥,就屏退了屋子里其他谢府婢女,然后坐到了亦泠对面。
“谢夫人,怎么这么晚才用早膳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亦泠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亦泠的嘴还含着勺子没拿下来,愣了片刻,才急忙要起身行礼。
“见过——”
“你我姐妹,还做这些虚礼做什么。”
沈舒方伸手拦住了她,说道,“我是来说些乐子给你听的!”
听到这话,亦泠也没工夫去想她是什么时候和沈舒方变成姐妹的,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什么乐子?”
“你不知道,今日太后的脸色……”
沈舒方只开了个头,就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角还有点点泪花浸出来。
笑了足足一刻钟,直到她看见亦泠那空洞又有点尴尬的眼神,才清了清嗓子,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当然,她也只听了前半截,并不知道谢衡之是如何解释他居家办公五天的。
“所以我一早便去了慈宁宫请安,亲眼看着太后那老虔婆的脸色由白变青,可精彩了!”
她笑得肚子疼,擦擦眼角,又继续道,“亏她这几日四处奔走牵线,把那些人一个个笼络起来弹劾谢衡之,谁知人家根本没搭理,显得她活像个跳梁小丑!”
亦泠:“……”
这么说太后真的是可以的吗?
“那若是等圣上出关了……”亦泠倾身靠向沈舒方,小声道,“可会降罪?”
“想来是不会的。”
沈舒方信誓旦旦地说,“你夫君既不把此事放在眼里,必定是成竹在胸。”
亦泠还是有些担忧:“可公主毕竟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
闻言,沈舒方倒是没收敛笑意,只是嘴角的弧度变得有几分讥诮。
“宠爱么是宠爱的,但宠爱和宠信,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其实亦泠没太明白沈舒方的意思,她只是能确定,先前的确是自己多虑了。
那些言官的弹劾,于他而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可不知为何,明确知道自己不会和谢衡之一同被降罪后,亦泠又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世上,当真没有能奈何他的人了吗?
沈舒方见亦泠陷入忧思,以为她还在担心,便提议道:“谢夫人,你也在家里憋了许多日子了,不如出去散散心吧?”
-
既是出去散心,沈舒方便精简了一大半侍卫,留四人前方开路,八人后方守卫,也就轻装出行了。
不过她们的目的地也不远,左右也就是上京城里逛一逛。如今又是寒冬,山林里树木枯黄,估计没什么好看的,最后便决定去登东冠楼,眺望上京远景。
从谢府去往东冠楼,最快的捷径便是穿过红照巷,顺着梨沁园去往东面。
这条路亦泠非常熟悉,光是听着车轱碾过就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不远处隐隐传来喧闹人声,沈舒方凝神听着,念叨道:“怎么这么吵?”
亦泠还在兀自伤神,头都没抬便说道:“大概是红照巷里又出了什么热闹。”
说完,她忽然抬眼,打开轩窗往外看了眼。
红照巷里果然挤满了人,纷纷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某处看。
目光的聚集处,自然是这红照巷里的亦府。
这是又怎么了?
亦泠探头看了半晌,看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让锦葵去打听打听。
不消片刻,锦葵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夫人,好像是薛指挥使的母亲和亦尚书一家起了争执。”
薛指挥使?
听到这个名号,亦泠忽然有一股恍然若梦的感觉。
她的生活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这个人,久到她快忘了,这个就是她上一辈子总算成功嫁了出去的夫君薛盛安。
可新婚那天,薛盛安被谢衡之调离上京,薛家人将她赶回娘家,亦泠便当他们都死了,想着这一辈子跟他们再不会有什么瓜葛。
亦家虽然把她送去了庆阳,但心中也跟她一样厌弃薛家,如今怎么会在大门口起了争执?
“怎么回事?”
见锦葵懵懂地眨着眼睛,亦泠心中一凉,“你不会就只打听了这些吧?”
锦葵:“……”
“……哎,罢了。”
沈舒方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主仆俩大眼瞪小眼,一挥手,派了自己的人出去。
不一会儿,她的婢女便回了马车,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众人皆知,薛盛安当初要娶亦泠就是不顾寡母反对一意孤行,等他出征东南,薛母立刻耍横将亦泠赶回了亦家。
直到几个月前,亦泠的遗物被送回上京,圣上亲赐了牌位,薛母也装聋作哑,只当自己儿子根本没有娶过这个老婆。
原因自然是那些年上京人人猜测,谢衡之对亦家女儿爱而不得。
可这几日,整个上京都在议论,谢衡之对他的妻子商氏是如何的情深义重。
听人说他在周老太太寿辰当日,亲口承认了他们家里一切都是“夫人说了算”,后头还为了她夜闯钰安公主的合欢殿。
整个大梁王朝,就没有出过如此一往情深的男子!
舆论由此又变了。
想来也是,谢衡之此人怎么会喜欢亦府那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娇小姐呢?
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于是薛母一思忖,是这个道理。
再想到亦泠那御赐的牌位,可是天大的荣耀啊。既然嫁夫从夫,这等荣耀又怎能放在娘家?!
于是她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带着奴仆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亦府要“人”了。
本来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说出去都要遭人笑话的,可薛母是什么人,她就没要过脸面。
和亦家这种高门大户不同,薛母本是一个乡野寡妇,在当地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偏偏人有时运,那年圣上东游,江上起了百年难遇的风浪,圣上连同侍卫都一起被卷入了水里。
善于水性的河工薛盛安跃入水中救起了圣上,自此一跃龙门成为御前侍卫。贴身保护圣上三年后,扶摇直上成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是以薛母一个独自拉扯儿子长大的寡妇从来没被什么所谓的体面束缚过,她带着人直直闯入亦府,抱着亦泠的牌位就要走。
亦家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等人都走到了门外,才反应过来,带着家丁追了出来。
于是上京里两大户人家就这么没脸没皮地当众吵了起来。
这个时候,亦泠和沈舒方乘坐的马车也低调且顺利地驶到了亦府一侧的空地里停着。
此处隐秘不招人显眼,却又能清晰地听清楚当事人说的话。
亦泠以手撑额,冷眼看着她的亲生父母和婆母为了她的牌位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自古女子出嫁从夫,自此就是夫家的人,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你女儿也是我薛家的人,你们霸占了牌位不归还,竟还有理了?”
薛母个头小,发间门戴的金银朱钗可不少。这才刚立冬额上就戴了件海獭皮做的卧兔儿,配上她飞扬跋扈的表情,看着十分滑稽。
而且她也不在乎围观的人是否把她当作了笑话看,紧抱着牌位就往皇宫的方向一指。
“有本事便去报官,即便是告到圣上面前我这个孤寡老婆子也是有理有据!”
亦家那边,亦夫人是名门闺秀,死也不可能和人当街大吵,被婢女们搀扶着站在一旁,脸上涨红要晕不晕的模样。
亦尚书又是个读书人,更不会上手去抢牌位,只是让人拦住了薛母,然后站在阶上义正词严地讲大道理。
“岂有此理,当初新婚第二天你就将我女儿赶了回来,自那时起我女儿便没了夫家,只是我亦家人!死也是我亦家鬼!”
亦泠换了只手撑着额,嘴角噙着浅浅的弧度。
也不知她的爹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自己有没有相信。
那头薛母闻言,忽然又变脸如变天一般笑了起来。
“亲家公说的这是什么话?那能叫赶吗?我是体恤泠儿娇弱才让她回娘家的休养,我只是怕我这乡野村妇养不好她的千金之躯,怎的好心倒变成驴肝肺了?”
她抱着牌位,摇头晃脑道,“何况我儿和泠儿可是明媒正娶拜了堂的,至今婚书还在我府上呢,亦大人说不认就不认,可有休书或者合离书?”
亦尚书被她气得头昏脑涨,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指着她的面门。
“你!你!”
“一个寡廉鲜耻,一个虚伪作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真以为外人都忘了当初你们两家是怎么对待那亦小姐的吗?”
沈舒方冷冷说完,正想寻求亦泠的认同,一回头,却发现身旁空了。
人呢?
在沈舒方自言自语的时候,亦泠已经不动声色地下了马车。
“其实此事也不难解决,何苦要亦尚书和薛老夫人如此费神争执呢?”
她拢了拢披袄,抱着手炉,在锦葵的搀扶下款款走向亦府大门,“不如让我来想个办法,如何?”
亦府大门犹如菜市一般的喧闹气氛在亦泠出现后陡然一变。
百姓不知这华服女子是谁,只巴巴地张望着她天人一般的美貌气度。
薛老夫人也没见过她,抱着牌位退了一步,警惕地问:“你是谁?”
亦泠没理她,只是看向亦尚书夫妇,朝他们笑。
夫妇俩当即反应过来,亦泠一定是来帮忙的,连忙恭敬地见礼。
“既有谢夫人主持公道,那就请薛老夫人好好听着,这牌位应当属于谁家!”
薛老夫人听到“谢夫人”三个字,又见亦尚书夫妇对这个年轻女子如此恭敬,脸色当即白了一瞬。
她讪讪一福,颤声道:“原来是谢夫人,老婆子我失礼了。”
说完她抬头觑了对方一眼,小心翼翼问道:“这等家务事,怎好劳烦谢……”
亦泠不等她说完,忽然伸出手。
薛老夫人已经从亦家的态度看出了眼前这个贵人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可恨她搬不出更厉害的靠山,只能咬着牙,恋恋不舍地把牌位给了亦泠。
亦泠接过后,倒也没说话。
她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平平无奇的木制牌位。
若不是“御赐”,恐怕它现在就是一个猪嫌狗不爱的晦气东西,不知被丢在哪个犄角旮旯吧。
亦泠就这样凝望了许久,周围的人也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她忽然松手,将牌位丢到了地上。
众人一惊,特别是亦尚书和薛老夫人都慌得要立刻弯腰去抢牌位时,亦泠忽然转身,从一旁侍卫的腰间门抽出了一把刀。
她深吸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大力砍向了那块牌位。
“哐当”一声,整条红照巷似乎都凝固了。
亦泠砍完牌位,竟有一阵眩晕,拎着刀后退了两步,才盯着地上的残迹惨然一笑。
她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时候。
薛家给的屈辱,爹娘给的绝望,都随着这一刀,被砍碎在了风里。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都在帮她,这一刀砍得又准又稳,把牌位砍成了均匀的两半。
待众人回过神,一片哗然。
沈舒方也是这个时候跟过来的,饶是堂堂太子妃也没见识过这场面。
但她虽然不理解,却坚信——
商大才女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于是沈舒方只懵了一下,随即拍着掌,高声说道:“谢夫人不愧是我大梁第一才女,这个法子真是妙啊!”
亦尚书夫妇和薛老夫人都还沉浸在牌位被砍的震撼中,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太子妃驾到。
亦尚书还算镇定的,只是瞪大了双眼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那薛老夫人已经哭喊着扑了上去,嘴里叫嚷着“我的儿媳哟”!
许久。
亦尚书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怒目圆瞪,语言却还竭力克制。
“这、这可是御赐的牌位!”
“亦大人是有意见吗?”
亦泠盯着地上的牌位,丝毫不慌。
既然某人连御生的公主都敢硬刚,多背负一个御赐牌位的麻烦应该不算什么吧?
她云淡风轻地说:“那你去找我夫君理论吧。”
亦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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