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八日,晨曦时光,魏国公府披红挂彩,所有人忙碌不休,为谢家嫡女瑾安郡主的大婚尽心尽力。
已经被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吓怕的武将们深知这桩婚事的由来,前几日魏国公府诸人皆被关入北镇抚司,若不是这桩婚事,陆寒尘那奸佞怎会放魏国公府诸人安然归家,还保住了谢家的国公爵位。
与家族倾覆相比,一桩带着羞辱的婚事算得什么。
武将们都念及谢达昌的功勋,更欣慰谢家后人无恙,因而早早来贺喜,自然也少不了几声无谓的宽慰与感叹,谢楝皆平淡应对。
文官中不少人都暗中耻笑谢家毫无风骨,可惧于陆寒尘的行事,也不敢多议,也亲临送来贺仪。
忙碌到后晌,闺房中的谢令月拒绝了喜婆婆的上妆,自己简单装扮了一下,然后便着大红内衫坐在床上。
很快便听到府外炮仗齐鸣,远远传来呼喊声:“快叫郡主准备出阁,九千岁来迎亲了!”
穿上喜服的谢令月双手捧雀羽却扇出门,无人注意到他嘴角微扬;陆寒尘果然应诺,竟真的来亲迎,即便对他来说是一桩假婚事。
又发现了他一个优点呢。
过程不赘述,八抬喜轿终是停在都督府正门前,骨节修长的苍白手掌向上伸入轿帘内,暗哑的声音同时传入。
“请夫人下轿。”
将手放入这人的掌心起身,谢令月忽起念头,指尖轻挠了一下陆寒尘掌心;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僵,谢令月嘴角噙笑收回手,捧着却扇从容走出喜轿。
进入喜堂只闻人声鼎沸,谢令月根据记忆只凭声音辩出不少人,看来满朝文武大都惧怕九千岁的权势,竟然还有几位皇子亲临。
当然也少不了男主攻李昭辰,听声音就知道他身边的人是主角受白清涟。
却扇后的谢令月忍不住心疼九千岁一下下,心悦之人带着情敌来观看他的婚礼,也不知陆寒尘此时是不是情殇彻骨。
拜堂之后送入洞房,谢令月完美配合陆寒尘走完所有程序后进了新房坐在喜床上等待。
前院喧嚣声不断,不过几刻钟,那日在诏狱见过的青年送过来食盒,说督主吩咐夫人可自在些。
喜烛映照下用过丰盛晚膳,谢令月自行卸下凤冠霞帔和发髻,盥洗后披散墨发,着大红中衣随意倚在已清理过的床榻上阖目歇息。
别说,古代的大婚仪式确实累死个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谢令月将要睡着时,屋外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道青年的声音从中厅穿过。
“夫人,督主中了炼心!”
猛的睁开眼眸,谢令月豁然起身;顾不得其他,随手从地上的嫁妆箱子里找出一件石绿色贡缎披风系上,急步出了西暖阁,绕过次间博古架隔断到了中厅门口的屏风处。
只见陆寒尘被那青年架着,身姿虚柔;身上还穿着大红喜袍,墨发被金冠束起;苍白面容泛起绯红,不是为大红喜服映衬,是身体灼热而烫起。
搭手将人搀扶在西暖阁的床榻上躺下,谢令月声音清寒:“可是让府医看过了,确定是青楼楚馆里最阴毒那炼心?”
那青年回话:“正如夫人所言。”
意识到失礼,挠了挠后脑,青年介绍自己:“禀夫人,在下是督主近身侍卫天枢;好叫夫人知道,半个时辰前督主察觉不适就说要回后院;府医看过后辩出是炼心,说···说让属下送督主来夫人这里。”
床上之人暂时昏沉,谢令月并未转身。
“即刻送一桶热水进来,令信得过的人守在院外,不可靠近寝屋。”
不等天枢说话,谢令月又道:“你且放心,魏国公府诸人还在京城,我不可能伤害你们督主。”
天枢讪讪挠头,而后就要退下,谢令月又叫住人叮嘱了几句;以陆寒尘的谨慎不可能轻易中招,让他亲去查蜀王李昭辰与吏部尚书嫡次子白清涟三日内所有行踪。
“夫人是说···督主中了炼心乃是蜀王殿下所为?”天枢大为震惊,作为陆寒尘的心腹之最,他当然清楚自家主子与蜀王的来往,亦知晓自家主子对蜀王的心思。
倒退一步,天枢不信。
依他所观,蜀王殿下对自家主子也不是没有情意的,怎会是他,怎能是他!
谢令月转身似笑非笑看过去:“不是还让你一起查白清涟,他为主使,蜀王就是心甘情愿被他所用,你猜是为何?”
目送青年微晃身形退下,谢令月回身在床边坐下,凝目看床上已经开始呓语的人。
这位被世人唤为九千岁,位高权重,声名显赫,可谁知他竟也对一人辗转反侧、求而不得。
若是李昭辰对陆寒尘有半分真心,也不会被白清涟鼓动劝说陆寒尘娶妻,更不会被白清涟用作刀柄连着伤害陆寒尘。
炼心啊···谢令月记得书中剧情。
原书中陆寒尘并未娶亲,大抵是剧情中的谢令月之死促发后续,李昭辰忙着争夺镇北军兵权,忙着收服军心,哪里还能顾及白清涟的醋意。
而陆寒尘深知自己心意,更不屑轻易损毁一无辜女子的清名,娶亲之事自然不再提起。
太子废黜后,蜀王李昭辰被立为储君,白清涟才找到机会借着李昭辰之手给陆寒尘下了炼心。
此为秦楼楚馆妓子为报复变心之人而来,为媚·药中看起来无害、却也是最为阴毒的一种;若是当时没能解去药性,中药之人日后只要动情或动心都会心绞难耐,每心绞一次便会减少些时日的寿数。
既是报复之毒,当然是要挑选时机下药才能达到目的。
白清涟给陆寒尘下炼心,就是笃定李昭辰不可能为他解毒,而陆寒尘亦不会找别人将就。
炼心不是毒药,身为太监的陆寒尘本该顺应身体,怎能对人动情与动心;因而在世人眼中炼心对他最为无用与无害,陆寒尘又怎好以此为借口对白清涟发难。
这便是白清涟敢肆无忌惮下炼心的原因。
因为陆寒尘根本就无法对李昭辰和别人启齿。
书中说陆寒尘在李昭辰登基之后从容赴死,是他愿用除奸佞阉党之祸成全李昭辰的帝王贤名,是陆寒尘对李昭辰最深切的爱意。
谢令月嗤之以鼻,他信陆寒尘对李昭辰的恋慕会有此举,但谢令月更相信陆寒尘亦承受不住炼心之痛。
目之所及皆是心爱之人身影,陆寒尘怎会不心痛如绞;每每心绞之时又清醒记的药是心上人所下,心上人还护着情敌他不能清算。
最为摧心肝也不过如此。
指尖轻抚这人面颊,谢令月忍不住怜惜,真正是一腔深情错付;便是见色起意,他也想要试一试,无人疼惜陆寒尘,不如换他来疼。
谢令月自己是异世之魂,对这里还没有归属感;陆寒尘呢,算得上孤身一人,且深陷泥潭。
这人间多寂寥,不如两个人携手走一遭。
轻叹一声就要为他解开喜袍,昏沉的人睁开双眼,凤眸内已是充血的红,却还拒人千里之外。
“不必做这些,叫一桶冰水放在东暖阁就好,你先安置就是。”
谢令月挑眉,不再遮掩嗓音,低沉醇厚:“陆寒尘,你可知你中的是炼心,便这般不珍惜你自己?”
躺着的人目光如电,瞬间起身,蓄势待发:“你究竟是何人!”
站起的谢令月动了动身形,几声骨骼响动之后,陆寒尘眼睁睁看着眼前人身形又高了近一尺,长身玉立;墨发披散在身后,原本雌雄莫辨的面容平添英挺与清冷。
高大身影褪去大红中衣,只着亵裤;一身冰肌玉骨耀眼,宽肩舒展,劲瘦腰身欣长,一层韧薄肌肉覆满,长腿蓄满张力。
跟着床上人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胸膛,谢令月难得在心里叹息;谢家为了他的男扮女装不露陷儿,可是下足了功夫,原身常用牛乳洗面与浴身;本就肤白如玉,再有这些,可不就是冰肌玉骨。
幸而,原身日常是用谢家专为他寻来的缩骨功控制身高,女装时看起来只有近一米七的样子,舒展骨骼后身高有一米八六的样子;且原身现在才十八岁,应该还能长高一点。
样貌明媚张扬,一双多情桃花眸和丰润的唇中和了剑眉与高挺鼻骨,让他看上去雌雄难辨,所以才会无人发现他的真正性别;恢复骨骼后,有谢令月前世身居高位养成的气势加成,还是很有男儿气概的。
谢令月最满意的就是原身自小练武,一身韧薄的肌肉,尤其是腹肌,满足了他身为男子的虚荣心。
警惕看着这人长腿迈过,俯身近前,温热气息洒在耳根:“陆寒尘,此刻起你需记牢,我是你的夫,是与你拜过天地的谢令月,字清尘。”
谢令月没说假话,清尘这个字是他前世所有,根据他的名字取“月下无浊尘”之意,穿来大雍后这个字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单手制住他软绵绵劈过来的手刃,谢令月再俯身,噙住他的唇瓣辗转亲吻。
侵染情·欲的声音醇厚,也更为低哑:“陆寒尘,你我如今是明媒正娶的夫夫,你不珍惜己身我疼惜,自然是···为夫的为你解去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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