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有吧。”罗塞塔说,“比如我一直觉得应该对父母双亡的事实承担一部分责任……?”
赫敏吃了一惊,“但……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很简单啊,”她说,“我的特殊体质源于符文实验,这个实验又源于有点儿畸形的保护欲……嗯,我不能说自己对这些事无所察觉吧。虽然,有点像辩解,虽然那个时候我还是满地乱跑的三岁小孩。”
“既然你知道自己那时候还很小……”赫敏轻轻说,“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应该负责呢。”
“因为我打小就聪明,”罗塞塔大笑道,“聪明人就是要劳累一点。好吧,”她看了看赫敏不为所动的神色,接着说,“好吧。就是……我应该有能力阻止他的。”
“怎么会呢?”赫敏问,似乎有些忧心。
“保护欲……”她说,“是保护我的……那我不应该负一点责任吗?它应该……嗯……多多少少受一点控制……吧?”
赫敏似乎正在思考,她们有一会儿没说话。
“我认为……恐怕不是。”赫敏开口说道,“恐怕不能随你的心意控制保护欲,或者类似的其他感情。”
“我没想让话题变沉重的,只是随口一提。”罗塞塔不安地动了动,“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赫敏慢慢地、迟疑着说,“你真的没有任何感受吗?”
“关于什么?”她问。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赫敏说,“你应该不会去神秘事务司……也不会救西里斯,不会帮金妮治疗……”她微微偏开了脸,“当然啦,还有我……你也没有放弃和哈利一起寻找其他人。”
“所以我还是有点后悔。”罗塞塔说,“但那种情况下,我觉得那是力所能及并且对大家最好的方案。”
“好吧。”赫敏无奈地说,“那么你总是对威克多尔很不满意?”
“我没有对他很不满意。”罗塞塔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似乎要滑落的巧克力蛙说道。
“你有,而且你表现得很明显。”赫敏说,“如果你需要我提醒你,去年的圣诞舞会——”
“去年有舞会?”她说,“哇,真精彩,我完全不记得了。另外,威克多尔是谁?”
“拜托你,”赫敏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希望……”
“好吧,你要讨论这个……”她回道,“呃——讨论什么?”
“有一天,丽莎告诉我,”赫敏继续说,“你想投稿说哈利和威克多尔是地下恋人——我想问这件事,我是说你想投稿的事,”她赶紧补充道,“确实发生过,对吗?”
“魁地奇双子星,我觉得很合适。”她干巴巴地说。
“所以你现在又知道谁是威克多尔了?”赫敏半是叹气地笑道,“她告诉我之后……嗯,我发现确实忽略了一些事情……”
“怎么呢?我觉得你做得很合适,非常天才,”罗塞塔带着很突然的热情说,“让哈利接受采访,打破《预言家日报》的一言堂,时机也刚刚好。你对哈利的安排完美化解了他的困境。”
“谢谢你。虽然你的鼓励突如其来显得很古怪。”赫敏挑着眉说,“而且我是说那天的日期确实容易令人产生误会——”
“真的吗?”她故作惊奇地说,“那天是几月几日啊。”
“——但你应该发现了,”赫敏不受干扰地接着说,“哈利和我完全没有,嗯,超出朋友的关系。”
“哦,好的。”罗塞塔说,“我记到笔记上。”
“我的意思是,你能够感受并表达自己的感情,”赫敏说,“而且你也正在这么做。虽然你的表达方式不太寻常。”
“哈利跟你说了什么吗?”她轻声问。
“哎——他应该保密的,是不是,”赫敏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不是——我不想侵犯你的隐私。只是……嗯,我觉得你太忽视自己的感受了。”
“我很重视自己的感受。”罗塞塔轻声说,第一次主动直视赫敏的眼睛,“我很看重床铺的温暖柔软,南瓜汁是否细腻,焦糖布丁的脆皮必须一敲即碎。我看重霍格沃茨的图书馆,看重教授的能力和性格,看重生活的环境是否和谐。”
“嗯……是的,”赫敏局促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恐怕你有。不然为什么紧张呢?”她说着,望出窗外,“我确实不希望讨论这些。见到任何平常事物都能联想起另一个人是很荒谬的。书籍、紫色软垫、阳光、硬币、亚麻布、南瓜汁、褐色眼睛、牙齿、羽毛笔、羊皮纸、毛线团、猫、细颈水晶瓶——”她顿了一顿,似乎在留出呼吸的空间,然后说,“现在我已经把应该删除的部分重新筛选了一遍,我要开始忘掉它们了。”
半晌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你已经删掉了?”赫敏问。
“正在……”她慢吞吞地说,“努力……”
“别浪费力气了。”赫敏说,“这才是不负责任的。”
“何以……见得。”她还是慢吞吞地说。
“显而易见。”赫敏望着她,“除非你对我用一个很强力的‘一忘皆空’,像洛哈特那样。”
“洛哈特——”她若有所思道,“哦,对,我还应该把盥洗室和桃金娘那部分忘掉。”
“这样很不公正,”赫敏轻声说,“你不能一股脑说完之后让别人当作没听见。”
“但本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罗塞塔皱起眉说。
“我不想给你带来压力,”赫敏说,“但今天已经这样了……所以,我认为这本来和我就有很直接的关系。”
“没有。”她回道,“这是我个人对外界信息的私人处理。”
“外界信息——”赫敏有点儿无奈地说道,“如果你注意到,外界信息就躺在你面前。你不能通过采用刻板的词汇逃避这个话题。”
“好吧,我确实感到很有压力,”罗塞塔说,“我还感觉到一种会持续一段时间的尴尬……天哪。你就不能忘了刚才的事儿吗?”
“不行。”赫敏坚决地说,“因为这不仅仅是我们的问题——你经常回避这种场面,哈利和罗恩也都有体会。”
“哈利到底告诉了几个人?”她问。
“只有罗恩和我,咳,我们会向你道歉的。”赫敏说,“你不能总一副不友善的样子,因为你很友善!”
“当然啦,我很友善。”她立刻接道,“因为我喜欢用讽刺的方式促使他们进步,还因为我擅长冷眼旁观不干涉他人的命运,让他们得到成长的机会?”
“因为你在显然不认同的情况下支持了朋友。”赫敏皱起眉,“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但那不是最好的方案,你知道。”
“我知道。”罗塞塔重复了一遍,“我认输了。唉,好吧,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赫敏又轻轻说,她的声音放得很低,脸颊泛上一丝红晕。
罗塞塔没有说话。
“我想这就是问题所在。”赫敏轻声细语道。
“那不应该。”罗塞塔说。
“我相信那是正常的。”赫敏很快回道,“污名化不能……嗯……虽然这是很少数的选择……”
罗塞塔望了望她:“我们好像没有在说同一件事。我是说,爱最终不会有好下场,嗯,不过我要强调一下,什么都不会有好下场……当然,我们也要定义一下好的——”
“哦——”赫敏打断了她,脸色变得更红了,“不,对不起——我是指,你,嗯,你说得对——但你从来都认为没有事情会有好下场,你其实不知道会不会,对吧。”她显得很紧张,眨着眼睛,“就是,嗯,我们其实不知道会不会。”
“我怀疑——”她盯着赫敏的脸,现在是赫敏不肯和她对视了,“你是不是在说——”
赫敏的眼睛定定地朝向另一面。
“你知道吗?算了。”罗塞塔说,“可能有些事会有好结局,可能什么都会有好结局。如果我们能发现的话。”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赫敏似乎松了一口气,“即使经历了这些事,保持积极的视角也是很有帮——”
“因为我发现了事物的发展有上升趋势的第一个证明,”她说,“就是你。”
赫敏涨红了脸。安静弥漫在病房里。
“哦,你没有暗示这件事吗?”罗塞塔说,“我又会错意了?但我认为你确实在表达这个意思,不对吗?你看,一开始,我们在讨论友爱什么的,然后我说了一点莫名其妙的话,话题跳到了表达和感受——在此之前你解释了和哈利的关系,对吧。之后你说还有其他问题,嗯——你还提到污名化,让我想起最近麻瓜——”
“闭嘴。”赫敏轻声细语地说。
“什么?”她真诚地问,“我没听清。而且我真的不擅长处理这个,难道你不是在表明自己正努力赋予世界积极的情感上的意义吗?”
“我说——闭嘴!”赫敏压着声音喊道,“去看海格,如果你还有脑子的话!”
“如果我没有就能留下来?”她问。
赫敏的脸分不出是气红了还是怎么,总之她一把抓起被子遮住了自己,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证明你有,”她说,“别来烦我。”
罗塞塔轻轻笑起来:“我没有。”
“算了——”赫敏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跟我说话,别提醒我你还在。”
病房里一阵沉静。拖动椅子的吱嘎声、轻微的脚步声,摩挲纸张的沙沙声和翻页的哗啦声不时传来。赫敏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醒来时病床前的椅子还在,提上去的被子折在胸口,床头柜上如山的巧克力蛙消失了,换成三明治、甜点和果汁。赫敏直起身,轻轻叹气。
学期结束前半个月,赫敏终于出院了。放假前一天,乌姆里奇悄悄离开了霍格沃茨。她似乎是趁晚饭时间溜出了校医院,显然是希望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可她注定倒霉,皮皮鬼半路遇见她,用一根拐杖和一只装满粉笔的袜子一路轮番追打她,开开心心地把她赶出了学校。许多学生从礼堂目送她跑远,院长们只是半真半假地制止他们。事实上,麦格教授有气无力地叫嚷了几声就坐回椅子上,用很清楚的声音表示遗憾,因为皮皮鬼借走了她的拐杖,她不能亲自跑去欢送乌姆里奇。
在校的最后一天到来了。大多数同学都收拾完行李,已经下楼去参加学期结束的晚宴了。但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还里有几个拖拖拉拉的学生。
“你最近很高兴嘛,小姐。”丽莎流里流气地说,一手撑在门框上,“看不出你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战啊。”
“哦,是啊,我特别兴奋,能够近距离观察当世最强巫师的对决。”罗塞塔说。
“蒙混过关。”苏评价道,“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
“我以为你们看不出来。”她坦诚地回答道,“我看不出来你们能看出来什么。”
“别念经了!”丽莎皱起脸,“你等着,我们让你见识一下,两个拉文克劳能看出什么。”
“能看出我行李很少——”罗塞塔说,“还能看出我想下楼吃饭。”
她们俩放过了她,很显然是暂时的,只是因为她们也想吃饭。
第二天,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趣事。马尔福、克拉布、高尔显然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动手,他们埋伏在列车中间,趁哈利上厕所回来时偷袭他。偷袭本来会成功的,结果他们鬼使神差地把地点选在一节坐满d.a.成员的车厢外面。车厢里的人透过玻璃窗看见情况不对,立刻冲出来援救哈利。
“绝无仅有的艺术品。”罗塞塔跟着罗恩一起来查看骚乱原因,她笑得止不住。
“我得说一句,我真盼望马尔福下车时他妈妈脸上的表情,”厄尼看着马尔福在他头顶上蠕动,带着些许快意说道。厄尼一直因为马尔福在当调查行动组成员期间给赫奇帕奇扣分而耿耿于怀。
三个意图偷袭的人被厄尼·麦克米兰、汉娜·艾博、苏珊·伯恩斯、贾斯廷·芬列里、安东尼·戈德斯坦和泰瑞·布特的一连串五花八门的恶咒击中,活像三只被塞进霍格沃茨校服里的巨大鼻涕虫。哈利、厄尼和贾斯廷把他们搬到了行李架上,任他们在那里慢慢蠕动。
“高尔的妈妈倒是会很高兴的,”罗恩说,“他现在漂亮多了……我说,哈利,食物车停下来了,如果你想买东西……”
哈利谢过大家,跟他们一起回到车厢,买了一大堆锅形蛋糕和南瓜馅饼。赫敏还在看《预言家日报》,金妮在做《唱唱反调》上的测试题,纳威抚摸着他的米布米宝,它在这一年里长了不少,一碰就会发出奇怪的哼哼声。
“我似乎听说迈克尔·科纳被甩了。”罗塞塔看着哈利和罗恩下巫师棋时说,“他在公共休息室吵死个人。”
“哼,可不是嘛。”金妮毫不含糊地说,“他不愿意格兰芬多在魁地奇球赛上打败拉文克劳,整天哭丧个脸,我就把他给甩了。”她漫不经心地用羽毛笔尖挠了挠鼻子,把《唱唱反调》颠倒过来,给自己的答案打分。罗恩看上去心花怒放。
“嘿,我早就觉得他有点呆头呆脑。”说着,他把他的后推向了哈利那个摇摇欲坠的车,“这样很好。下次挑一个好点儿的。”
说话间,他诡谲地偷偷瞥了一眼哈利。
“没错,我挑了迪安·托马斯。你说他是不是要好一点?”金妮心不在焉地问。
罗塞塔放声大笑。罗恩一把推翻了棋盘,喊道:“什么?”克鲁克山扑向那些棋子,海德薇和小猪在头顶上发出愤怒的吱吱叫声。
“是啊,他不会介意拉文克劳输了。”罗塞塔说,把棋盘和棋子升上空中整理好,“我也不介意输球……只要没人在公共休息室大喊大叫。”
快到国王十字车站时火车开始减速。当列车终于喷着烟雾停稳后,他们都收拾好行李,一个个下了车。检票员示意他们可以安全穿过魔法隔墙了,墙的另一面有一大群熟面孔,伯尼斯站在他们身后,双手在身前交握。
待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之后,她和伯尼斯避开了人潮。
“他们来给哈利的假期打个招呼,”伯尼斯微微笑道,“免得偷偷摸摸太不方便。”
“真不错。”她说,“你对今年发生的事似乎很沉默。”
“意料之中,”伯尼斯说,“意料之中。我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也十分沉默。事实上,我应该不会在英国停留很久。如果你愿意,而且我也希望这样,请和韦斯莱家一起行动。”
“国外的局势很糟吗?”她轻声问,“韦斯莱家的查理也在国外。”
“比希望的差,比想象中好。”伯尼斯说,“这些并不重要。我知道你在神秘事务司发生了一些变故……请你记住,”她微微低下脑袋,盯着地面,“牺牲和奉献当然是可怕的,有时正确的事也会很可怕。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我想是的,”她答道,“希望我们尽快恢复到睡前喝热可可的作息里。”
“我非常希望,”伯尼斯笑了笑,“非常希望……但你不会太难过的,我相信你的朋友们会照顾你。”
“是的,我认为他们会的。”罗塞塔轻声说,望着围在德思礼一家人面前的凤凰社成员,还有罗恩、金妮、赫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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