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时间,一个银色的大家伙穿透舞池上方的天棚掉了下来。这只猞猁姿态优雅、闪闪发光,轻盈地落在大惊失色的跳舞者中间。人们纷纷扭过头,离它最近的一些人滑稽地僵住了。守护神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用金斯莱·沙克尔响亮、浑厚而缓慢的声音说话了。
“魔法部垮台了。斯克林杰死了。他们来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缓慢、模糊不清。许多人刚刚意识到发生了变故,银色的猞猁就消失了。罗塞塔往他们曾经坐过的那张桌子走。人群挤挤挨挨,慌里慌张,宾客们四处逃窜,到处都有人在幻影移形。陋居的保护魔咒已被破坏。
在拥挤的舞池附近,卢平和唐克斯举着魔杖大喊:“盔甲护身!”一些穿斗蓬、戴面具的身影混杂在人群里。然后是赫敏越来越清晰的喊声,她沿着声音蹭进东歪西倒慌不择路的宾客堆里,可算看见红头发小胖子正抓着赫敏的手,一道光从他们头顶掠过。
罗塞塔犹豫了一刻。她没必要,甚至可以说不应该跟着赫敏、哈利和罗恩一起走,完全可以自己幻影移形。但赫敏已经看见了她,而且距离那么近。罗恩突然出现在哈利身后,他伸出手,去抓赫敏的胳膊——赫敏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了她。
伴随着眩晕和模糊,黑暗袭来又撤退,她还没缓过神,就被赫敏扯着往前走。
“我们在哪儿?”罗恩的声音问。
“托腾汉宫路,”赫敏喘着气说,“走,快走,需要找个地方让你们换换衣服。”
罗塞塔移形显形之后的恶心劲儿还没过去,强压着呕吐的欲望跟着他们在黑黢黢的街道上连走带跑,街上满是深夜纵酒狂欢的人,两边是打烊的店铺。一辆双层巴士隆隆驶过,罗塞塔一见它就更加想吐。一群饮酒作乐的人走过时直盯着他们看。哈利和罗恩身上仍穿着礼服长袍。
“赫敏,我们没有带替换的衣服。”罗恩说。一个年轻女人见了他的样子,发出粗野的大笑。
“我为什么不检查一下,把隐形衣带上呢?”哈利责备自己道,“去年我一直带在身上的——”
“没关系,隐形衣我拿了,我还给你们俩都带了衣服,”赫敏说,“表现得自然一点,等我们——这里就行。”
她把他们领进一条小街,又领进一条阴影里的僻静窄巷。
“富有远见。”罗塞塔捏着喉咙说,“除了衣服,你还带了一个女巫。”
“对不住,”赫敏边在她的串珠小包里翻来翻去边没好气地说,“那时候我只想到先这样。”她掏出一件牛仔裤、一件运动衫、几只酱紫色的袜子,最后是隐形衣,“有了,在这儿。”
哈利和罗恩目瞪口呆。“真是活见鬼了!”
“你自己用了无痕伸展咒……”罗塞塔杵着砖墙说,“但不让我用……”
“什么?”赫敏说,“你那时候三年级——我怎么可能让你对我的书包施咒!反正,我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都放了进去。”她拎起那只小包抖了抖,玲珑小巧的包里发出很大的动静,“哟,该死,肯定是书,”赫敏朝小包里看了看,“我把它们分门别类归成几堆……好了……哈利,你最好穿上隐形衣。罗恩,快换衣服……”
罗塞塔扯了扯自己的披肩,顺手把扣子解开了。“那么现在去哪儿?我们离查令十字街很近,也就是伦敦中心……”
赫敏焦虑地望了望街口。率先从小街走回到大马路上,其他人跟着她。对面一群男人唱着歌在人行道上走着。
“我只是觉得有趣,为什么是托腾汉宫路呢?”罗恩问赫敏。
“不知道,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地名,但我相信我们在麻瓜世界里更安全些,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儿。”
“我想你们家到破釜酒吧会经常走到托腾汉宫路……”罗塞塔无意识地说,她把披肩甩给赫敏,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几个醉汉。
“哦……是的,应该是这样……”赫敏低声道,对面那几个男人开始频频看过来,她赶紧把披肩裹在了身上。这不用谦让,因为罗塞塔对着对面招招手,脸上的表情很冷硬,那帮男人似乎权衡了一下,有几个拉着其中醉得厉害的同伴呼号着走远了。
“嚯,”罗恩说,“厉害。”
“你身上带一把唰唰反射路灯光芒的小匕首也会很厉害,罗纳德。我可以帮你做一个便携皮鞘。”她随意回道,“好了——我要回家了。”
“等等——”赫敏拽住她,带着他们靠近一间破破烂烂的店面,“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这儿就行,进去吧!”
这是一家昼夜经营的小咖啡馆,里面的桌子油腻腻的,塑料贴面看着很不干净。只有一个女店员在外,至少算是清净。哈利首先坐进一个火车座,和罗塞塔对面,罗恩坐在他旁边面对赫敏。赫敏背朝门口,很不自在,不停地扭头看看,像害了抽动症似的。
“嗨,”罗塞塔招呼那个女侍者,“点单。”
女侍者嚼着泡泡糖懒洋洋地走过来。
“没有人是素食主义者——我知道。两份熏肉帕尼尼,两份橙汁,外带。”她用手指很小心地拈着菜单,好像不愿意让拇指和食指之外的部分碰到它,“你们呢——?”
罗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一无所知。赫敏要了两杯卡布奇诺。
“大晚上喝?”罗塞塔摇摇头,“不吃东西?”
赫敏咕哝了一句。过了一两分钟,罗恩说:“其实,我们离破釜酒吧并不远,它就在查——”
“罗恩,我们不能!”赫敏立刻说。
“不是住在那里,是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伏地魔占领了魔法部,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呢?”
“好了,好了。”罗塞塔说,“我们吃点喝点,找个地方给他们送个信,或者到庄园去——”
女侍者端来他们的东西。罗塞塔从赫敏身上的披肩的一个小内袋里费力地掏出几张钞票,找零全当作小费。罗恩喝了一口,“天哪,真恶心。”女侍者听见了,朝罗恩狠狠瞪了一眼,懒洋洋地走去招待新来的顾客。这两个顾客身材魁梧,其中一个块头更大,他挥挥手,让女侍者走开。女侍者怔住了,像是受了委屈。
“我们走吧,我不想喝这垃圾。”罗恩说。赫敏伸手去拿她的串珠小包。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壮汉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罗塞塔抽出魔杖,一把将赫敏拽倒在卡座上。罗恩几秒钟后反应过来,隔着桌子扑向另一头,食死徒的咒语刚巧打在他脑袋原本在的地方。
哈利大喊一声:“昏昏倒地!”金发的大块头倒下了,他的同伴朝罗恩射出一咒,亮闪闪的黑绳子把罗恩捆了个结实。但罗塞塔杖尖银光一闪,他扑通瘫倒在地。
“这就叫未雨绸缪。”她踩着桌子跳出去,“你是为了这个才把我捉过来的吗?”
赫敏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侍者爆发出一声尖叫。
哈利对她也射出一道红光,女侍者软绵绵地倒下了。
“唉,我不该……”赫敏的手捏着魔杖,另一只手抓着她的串珠小包,她从卡座上爬起来,把披肩拢了拢,“四分五裂——”罗恩身上的绳子断掉了,他站起身,晃晃胳膊。
“我应该认出他来的。”哈利端详着那个金发食死徒的脸,“邓布利多死的那天夜里他也在。”他说完,用脚把皮肤较黑、面朝大地的食死徒翻过来,检查他有没有知觉。
“是多洛霍夫,”罗恩说,“我以前在通缉布告上见过他。我想这个大个子准是多尔芬·罗尔。”
“别管他们叫什么名字了!”赫敏有点儿惊魂未定地说,“他们怎么会找到我们的?我们怎么办呢?”
哈利倒是镇定下来。
“把门锁上。”他对赫敏说,“罗恩,把灯灭了。”
他低头看着全身瘫痪的多洛霍夫。这时门咔哒一声锁上了,罗恩用熄灯器使整个咖啡馆陷入黑暗。外面有一群醉汉在叫嚷着。
“保密法啊。”罗塞塔指着女侍者,“先一忘皆空了再说。”
“一忘皆空——”哈利接道,“没错……我们只需要抹去他们的记忆。这样更好,这样他们就没有线索了。如果把他们杀死,会暴露我们来过这里。”
“在别的地方杀不就得了……”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赫敏打了个寒噤。
“还是你厉害,”罗恩说,显然松了口气,“可是我从来没学过遗忘咒。”
“我也没有,”赫敏说,“但我知道原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魔杖指着多洛霍夫的脑门说:“一忘皆空!”
多洛霍夫的眼睛立刻就变得茫然、呆滞了。
“太棒了!”哈利拍拍赫敏的后背说,“另一个家伙和女侍者也交给你了,我和罗恩整理——”
他回身一看,店面和他们进来时差不多了,或者根本是一模一样,还是那么腻,那么脏。罗塞塔正百无聊赖地调整烟灰缸的位置。
“说完了?”她收起魔杖,“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至少等——嗯……”赫敏没有说完,她停下来,似乎考虑了一会儿。“你认为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
“这我上哪儿知道。”
“会不会是踪丝?”赫敏看向哈利。
“不可能,”罗恩说,“十七岁踪丝就消失了,这是巫师法规定的,成年人不可能有踪丝。”
“那是你的说法。”赫敏说,“如果食死徒有办法让十七岁的人还有踪丝怎么办呢?”
“我觉得不会。”罗塞塔说,注意力被牵向这个问题,“按照魔法部的旧有秩序,哈利的踪丝会正常消失,我认为斯克林杰不会玩那种偷偷摸摸的政治把戏。而他也不可能投降或毫无价值的死,那么他也才死了顶多几小时,食死徒来不及利用魔法部维持踪丝。”
“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哈利也没有靠近过一个食死徒。”罗恩补充道,“谁会把踪丝放回他身上呢?”
赫敏没有回答。
“没有新观点?”罗塞塔又问,“那么我走了。”
她抬脚走到门口,赫敏突然叫住了她。
“我没有想把你牵扯进来。”她说,“只是当时——算了。你……你一定很急着走吗?”
“有点赶时间。”
“好吧,”赫敏说,“嗯……”
“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她摸了摸靠近鬓角的皮肤,“目前庄园还算安全,也有比较可靠的出入方式。”
“不行!”赫敏和哈利异口同声地说。
“那祝你们一路平安。”罗塞塔说,“我倒是也很难想象和你们天天待在一起……”她轻轻推开店门,街道上的响动传了进来,“考虑到我在魔法部备过案,我先做个试验吧。”她朝外面张望几眼,钻出去,店门合上的瞬间,轻微的爆裂声的尾音传进小咖啡店里。
罗恩和哈利互相看了看,又看看赫敏。她挤出一个笑容。
“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罗恩另起话头,“让我们有时间把事情想想清楚。”
“格里莫广场。”哈利说。
另外两人惊讶地瞪大眼睛。但在哈利的坚持下,他们还是站在了格里莫广场12号的前门台阶上。
罗塞塔说庄园“还算”安全,有“比较”可靠的出入方式,并不是在骗人。毕竟她也没用绝对词。自从邓布利多死后,庄园在外部设置了一些专有地点,用来给特殊情况下不得不幻影显形的人落脚,这没有任何可靠的保护措施,只能用狡兔三窟的道理让落点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所以她成功落在两个盯梢的巫师身后,他们惊得跳了起来,抽出魔杖。第一个被她击中,第二个发出的咒语打在她手臂上,秉着公平交换的理念,罗塞塔还了他一记钻心剜骨。
虽然她身为半个人形贤者石,确实能抗下不少咒语的效果,但魔力激荡和被击中的部位还是会疼痛乃至出现外伤,好在她的另一个石头属性能尽快缓解伤势——然后因为过快运作引起魔力波动,倒回第一步继续疼——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病患版吧。
伯尼斯还在宅子里,她们原定参加婚礼之后的一个月内尽快撤出一个人,作为外部接应。斯克林杰的死并不突然,即便不能确定是哪一天,多少也能估算出食死徒的动作。因此,在境内张罗麻瓜火车、轮船、飞机,哪怕是火箭都没用了。该用一些巫师的手段处理问题了。
“你回来的有点晚。”伯尼斯说,“我觉得这个能用,但通到对岸……有点够呛哈。”
地上摆着一圈石头。
“另一部分呢?”她疲倦地问,“总不能在厕所吧。”
“楼上。”伯尼斯喜滋滋地答道,“哈哈——我刚刚试了试,至少是通畅的。”
这是一种结合炼金、魔文、魔咒等你能想到的任何高精尖魔法的尝试。如果不是逃命要紧,罗塞塔不会建议任何人往那个圈里站。就像马尔福修好的消失柜,这圈石头应该准确摆在一台看上去颇有十八世纪工艺质感和十九世纪小说风格的机器里——她也不知道怎么描述——然后通过咒语——还没研究明白——把站在里面的任何东西送到另一台机器的里面——记得,必须在里面。
听起来很像维多利亚时代。不过仪器是银质的,而且很精细,所以它更像未来神秘恐怖……她真不该看那么多麻瓜文化。
“你知道,”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摩西分海是有理由的。我们不如找个法子分开英吉利海峡。”她又想了想,“然后用海水修护城河——啊,我,天才。”
“大头天才。”伯尼斯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一次只能送一个人,到了海峡那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反正不能用——要不放弃吧。”
她们一致同意了。结果那套造价高昂的设备就这么堆在楼上和楼下。
“下楼很方便。”伯尼斯干巴巴地说。
那真是天大的好处。
罗塞塔走上楼梯,她感觉自己脚步沉重。大宅子就是这点不好,人少的时候让人有点不舒服,但人多也没什么好的……除非是游客,那些即便年年夏天来你还是可以不和他们说话的人……而那些你必须说话的人住进来就不大好了。因为你也不是很希望他们住进来……
如果这里多出好几个青少年——或者叫青年,她会很不适应的。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所以她不是非要和人交流,只是提供一个安全屋、一处庇护所……反正这里很快也只有你自己了,对吗?只要你半夜悄悄去书房拿书,就不会遇见被你安排在最远……不对,赫敏肯定会选到离图书室最近的那间客房……
她一头扎进自己柔软弹性的床铺,嗅到微弱的橙花香气。香味剂似乎换种类了。但她又觉得自己是幻嗅,她出钱点的帕尼尼和橙汁都没有进她肚子里……
你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他们又不会真的过来……道德品质高尚。没人会干扰你隐蔽又危险的营救活动……让哈利和罗恩去住塔楼,他们习惯了……停——!
明天要先联系凤凰社,确认陋居的情况,霍格沃茨应该会发生变动,魔法部现在掌握在食死徒手里了,麻瓜和混血都有危险。她的脑海闪过眩光。英吉利海峡——拉芒什海峡、多佛尔海峡、加来海峡——多佛尔——宽?宽……宽阔的城堡中庭——宽21英里,适合带人飞行渡海……海水是咸的……咸肉馅饼……霍格沃茨的南瓜汁一绝——连着一周只睡四个小时了——南瓜?很久没见克鲁克山了……赫敏现在会在哪儿呢?她不想和他们说话,任何一个……因为……蒸汽朋克时代的机器果然很难有用,不……她是在想……?
因为她已经撂下了狠话,不能是她主动开口……那样很尴尬。显得她非要……怎么呢?非要——?我凭什么在乎这些事?是她非要打败什么没鼻子脸的,那是她自己选的——
图书室里有一本有关灵魂分裂的,也不知道哪位祖宗做的研究……肯定是那个死画像……灵魂分裂的笔记……尽快抽时间给赫——利送去。
给哈利送去——我是说——给哈利送去。他们都是h开头。然后等他用宝剑杀了蛇脸男……对,今晚就梦这个。勇者大战没鼻怪……还能睡几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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