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HP]圣艾摩的火焰 > 107、贤者石
    罗塞塔打了个哈欠。


    当你在一间与世隔绝的秘密塔楼里像屠夫一样卖力干活时,很难计算时间。何况距离她上一次见到阳光至少过去了十多个小时。这段时间她精力匮乏,出于让人很能理解的原因——谁用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做实验都应该精力匮乏。不过谁知道呢,伏地魔似乎精力充沛。


    但那个死老头只会粗糙分割自己的灵魂……那算不上“伟大的工作”,对吧?


    她又打了个哈欠,赶紧把手里的水晶小刀放下了。祭刀滴滴答答淌着血,不远处瘫着一具裹在黑色长袍里的身体。


    “埃什么……埃弗里?”她捂着嘴哈欠连天地问,“恕我招待不周,但你也看到了,这儿没什么值得做客的。”


    埃弗里哼哼了几声。他的两条胳膊淌着血,浸透了黑袍子,脸上的面具歪在一边。他痛苦地扑腾了一下,附近的地面洇满粘稠的红色液体。埃弗里拼命伸腿儿踹到了一个柜子,边缘的一只薄玻璃瓶晃晃悠悠地倒下来,啪嚓碎成一片。


    “你小声点儿成吗!”罗塞塔下意识紧张地望了望旋梯,“这儿还住着别人呢。”


    哈利、罗恩和赫敏十月底开始住在庄园,虽然这让她能腾出手鼓捣实验,尤其是实验所需材料,但也让她不得不偷偷摸摸进行这些看起来不怎么“正义”的行为……比如抓几个食死徒当实验品。塔楼有一个隐蔽的对外出口,她合理怀疑这是地牢改造的实验室,因为建筑结构很适合从外面掩人耳目地掳回敌人,再偷偷抛弃尸体……或者别的什么。


    “你主子还没有放弃侵占这个庄子?马尔福家是不是不好住?”罗塞塔忍不住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排解她打哈欠的欲望,“最近有什么新行动啊?你怎么还没死?”


    不知道是不是当暴徒都有同样的要求,食死徒的体格一般很壮实,比起巫师倒像是麻瓜摔角手。而智力看起来相对良好的贝拉特里克斯和卢修斯,都身材修长,体型匀称,脑袋的大小也合适。埃弗里的体型不像是能在长时间放血之后还有一口气儿的人。


    “没所谓。”她说,“要么,你就神奇地康复把我杀了……要么,我就先睡一个小时……”


    她把埃弗里身旁的柜子上陈列的一排小银器重新检查过,叮叮当当地打开又关上,中途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像这里什么都没有似的沿着旋梯登上休息室那层,窝进了沙发里。


    乌鸦飞过天际,降落在一汪泉水边。它坚硬的喙细致地啄着羽毛,一丛翘起的绒毛显出几分矜傲。它黑亮的眼睛漫不经心地不时扫视着阴沉的林子,今夜伸手不见五指,星星都挂在天幕上,月亮却不肯放光。


    它警惕地转转脖子。泉水中悄声无息地冒出一个人影,仿佛她就是从水中出生一般细腻透明。


    “尼格雷多,今晚不好过了,是吧?”水中的宁芙说,“这么黑……这么长……就像是有人要去到冥界似的。”


    乌鸦扬了扬它的喙嘴。


    “哦,莫非真有这么回事?”宁芙捂住嘴巴,“尼格雷多,你飞了多久,来休息一番再上路。”


    这是一只独行的乌鸦。它没有选择成为独行侠,然而生活总是赋予你那些让你并不感激的东西。它从小离群索居,依靠另一只好心天鹅的供养长成了可以独立生活的鸟。即便如此,除却拜访养育它的那只天鹅外,它还是谁都不认识,也不肯多说。比起同类,反倒是树精与水妖与它更熟悉。


    “上次廖锡瓦可把人吓坏了。”泉中宁芙自顾自地说,“他怎么能那样对别人?胳膊上有肌肉可不代表能随便打人啊,尼格雷多?”


    尼格雷多摇摇头。


    “这些英雄……还没成为英雄就有了讨人厌的派头……”宁芙说,“还有天神……唉,我们如果也那么厉害就好了。”


    乌鸦突然跳起来,挥舞着翅膀,拍打宁芙的脑袋。泉水沾湿了它乌黑的羽毛,折射出青紫色的金属光泽。


    宁芙吓了一大跳,泉水掀起一阵波澜,她茫然地踏到岸上,四处张望着。


    “什么呀?”她问,“你看见什么了吗?”


    就在尼格雷多上蹿下跳的档口,一轮耀眼的金黄色光芒照亮了阴暗的树林。一头雪白、纯洁,鬓毛柔顺的狮子降临到他们身边。那狮子熟练地贴近宁芙,不一会儿,就夺走了宁芙的注意,她活泼地与狮子嬉戏,乌鸦悲哀地望着他们。


    “朱图娜!”尼格雷多大喊道,“朱图娜!”


    宁芙已经踏进了林子里,狮子跟在她身后,亲昵地蹭了蹭她帕拉长裙垂下的褶皱。


    没入林中的最后一刹那,白狮回眼望向乌鸦,触电般的感觉从尼格雷多内心深处传来。它就这么失去了舌头。尼格雷多留在原地,注视着永远不会回来的宁芙,然后扇扇翅膀,从泉边飞走了。从朱图娜头发上沾染的水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消散在空气中。


    尼格雷多飞过天际,它心中满是疲倦,往日休憩的泉水如今已空无一人,往日活泼的仙子如今也被带走。它只能继续前进,没有任何选择。宁芙说得没错,夜晚那么黑,那么漫长,仅这一个晚上,就越过了它曾经那么多个夜晚。然而,它也只能与这么一个无边深夜搏斗,妄图有一丝月光照亮下方的某棵高树。


    万一……万一它当初摔碎在地上,是不是不必考虑这么多问题了?万一……它正常地跟着兄弟姐妹长大,是不是不用这样困惑?它还是一颗蛋时就落在了地上,但它留有一命,这有什么不好的呢?弓箭射中的其他飞禽走兽,莫非就比它现在要强么?


    它最后一个认识的仙女也消失在天神的怀中了。朱图娜的泉水以后只是一汪泉水了。


    尼格雷多疲倦地落在一片空地上,满心怨恨。


    如果,这只是往常的一个黑夜就好了……如果,就像它曾无数次拜访天鹅时经历的夜晚,和山川树木打声招呼,在朱图娜清亮的泉水旁闲谈,休息到明日一早,再一口气飞到天鹅生活的那片湖……如果……


    猛然间,它感到眼睛流下泪来,剧烈的强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它身上,刺痛了它的眼睛。


    如果……凡事都不过是如果……如果它从未认识朱图娜,从未见过天神……从未被英雄追进树林……从未……如果,就是对你从未拥有的东西不合时宜的请求……


    月光终于大亮,它面前是一条被照耀着的陌生的路。黑暗被驱逐进两旁的林子,象牙色的光照在深夜的草地上,混出一片冷清,尼格雷多打了个寒噤。


    如果……这确实是和以往一样的夜晚,只是它自己发生了变化呢?如果……它只是徒劳地幻想自己能让朱图娜远离如同日轮般的狮子,而她早在无数年前就消失在林中了呢?


    这片空地无遮无凭,像是久经人行后留下的一条小路。尼格雷多轻巧地在四周跳着张望,万籁俱寂。


    它慢条斯理地梳理过羽毛,扇扇翅膀,再一次升上高空。


    “亲爱的,”天鹅不无惊讶地说,“你现在可大变样了。”


    乌鸦尼格雷多点了点脑袋。但它并不这样认为。


    “唉呦,”天鹅又叫道,“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你是只小乌鸦……现在看来,你是个染黑了的鸽子啊。”


    它身边的其他天鹅都善意地笑起来。


    尼格雷多没有理会,它仍然不认为自己发生了变化。它是一只乌鸦。黑色的乌鸦。这是由天神决定的,或许曾经乌鸦是白色的,但它们以后都是黑色了。想到这里,它终于对自己被雷电击中的舌头有了一线感想,乌鸦从来管不住舌头,现在它失去了这条祸根。


    “这一路有什么见闻讲来听听?”天鹅群中的智者,西崔尼塔斯问,“朱图娜还好吗?有没有遇见人类?他们还追在天神后面吗?”


    尼格雷多摇了摇头。它一再摇头,不发一言。西崔尼塔斯仔细打量着它那身洁白的羽毛,和它鸡血石般凝固的眼睛。


    天鹅们没有要求它讲出见闻,它们快乐地混作一团,在水中追逐嬉闹,尼格雷多落在西崔尼塔斯身上,静静地望着湖面。等地平线升出天马的辉光,月亮逐渐隐没在日神驾辇后,尼格雷多准备上路了。


    “一路顺风。”西崔尼塔斯说,“亲爱的,很快就要到了。”


    尼格雷多此行有一趟使命,它要去不远的城市看看如今的人们生活得如何了。沿着这方大湖继续飞,用不了几个日夜就能到达它应该去的地方。如果它完成了这趟使命,就像天神最爱许诺的那样,它可能升上天空,化作星座,或一只灵性的指引者,从此徘徊在天界与人界为英雄们排解迷津。


    告别天鹅后,尼格雷多又飞翔在天空之中,它即将要去到的地方叫做阿弗纳斯。


    阿弗纳斯的太阳缓缓升起。库迈浅褐色的小房子镀上一层金砂,每条裂缝都溢满黄金。一只白鸽飞过人们头顶。它的羽翼染着金色朝阳,一时间,难以分清它究竟是一只金色小鸟,还是一只白鸽。人们抬着头,看它飞向河岸。拉尔河沉静的波浪拍打在岸上。


    西比的洞穴藏在河岸的某处,神谕常常在阴暗的角落中完成,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刻。尼格雷多的翅膀在经过洞穴时颤动两下,它越来越沉重,直到河岸的尽头,一面安宁如镜的湖泊出现在眼前。那就是阿弗纳斯。


    赫尔墨斯难耐地踮着脚,他那双带翼系带鞋兴奋过度,或者太过无聊,总是将他带离地面,非要他努力朝下压才肯落在地上。他已经等了许久,从前夜至今晨。赫利俄斯路过时大声嘲笑他,但赫尔墨斯对他翻了个白眼,整理了身上的多利安长袍,难耐地换了一千种姿势。终于,一只披着赫利俄斯光辉的鸽子迎面飞来。


    “天哪。”他说,“你来了。尼格雷多?”


    乌鸦点点脑袋。它有些不耐烦,这显然是一位天神,他倨傲的神色藏在活泼的举止之下。这位赫尔墨斯的名气响彻三界,他既是指引者,也是造成需要指引的原因之一。他和其他天神没区别,有时会造成一团混乱,但相比宙斯,他算好的了。


    “不行。”赫尔墨斯说,“不行,不能叫这么个名字。”他指着湖水,“你先进去。”


    尼格雷多犹豫片刻。这片水域弥漫着目不能见的气息,吞噬着靠近湖岸的生机。


    但没用很久,尼格雷多想着完成使命之后的生活,它不追求成为人,但如果你是一个人类……你就有可能成为英雄,你可能成为阻止那些为了证明勇气与力量的无聊男孩儿的人……成为被你啄穿喉咙的那种人?于是,尼格雷多飞过湖岸线,悬在阿弗纳斯火山口正上空。还没过一眨眼,它悄无声息地摔进了水里,甚至没掀起一丝波澜。尼格雷多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来自赫尔墨斯:“啊——这就是鲁贝多,它那身漂亮的羽毛要是浸在火里可就厉害了,是不是,哈迪斯?”


    在尼格雷多坠落的地方,一只红皮鸡蛋被托在嵌着蓝宝石的银盘中升起。


    伴着一声骨头敲在地板上的闷响,罗塞塔抱着沙发配套的软枕蜷起身体,她下意识揉了揉受难的左膝盖,朦胧地睁开眼睛。边几上摆着的小座钟咔哒咔哒地走着指针,她忘记自己什么时候上的楼,又什么时间睡着了,不管怎么都超过了一小时。楼下悄无声息。


    等她抻抻上衣,重新把衬衫下摆掖回裤子里,再眨眨眼睛下楼时,地上那具颇为引人注目的躯壳奇异地令人忽视。柜上那排小银器熠熠发亮,在最右侧的那只仿佛蛋杯的银器中盛着一枚小小的、闪光的红色石头,细碎的黑色和白色破片在内部缓缓浮动。


    “天哪。”她轻声说,“我才打了个盹。”


    埃弗里沉默地躺在地上。


    “我才做了个……什么梦。”她茫然地说,“嘿,你还活着吗?”


    埃弗里沉默地躺在地上。


    “好吧。”她说,“那好吧……我觉得非这样不可了……”


    罗塞塔伸手取走那枚小小的石头,塞进埃弗里嘴巴里,默念着她能想起来的所有关于还魂的咒语、祷文和仪式。但埃弗里仍然那么沉默。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小水晶罐,舀了两匙金沙洒在埃弗里身上,但事情没有任何变化。


    “哎呀……”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下我可和食死徒是一个档次了……”


    不成功,便成仁——罗塞塔休息了五分钟,又叹一口气,沿着那道昏黑狭小的窄门走过阴冷的隧道,埃弗里毫无生机的身体被拖在身后。她不希望身边有一具漂浮的身体,那就太恐怖了。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她简略地为埃弗里祈祷三秒,为他举办了一个没有船的水葬,目送他逐渐沉进湖水,直到水面恢复平静。然后,当她回到塔楼清洗干净那把祭刀之后,她才对当下有了一点实感。


    当下,她要做的就是将蛋杯放在胸前,然后重复自己对埃弗里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件。想想真让人厌烦。而且没有任何人会在她身上洒下金沙,帮助,或者至少尝试帮助她回到一小时之前。罗塞塔吸了一口气,顺手将盛着金沙的罐子放在地上。


    血顺着刻好的符文圈流动,浸满了每道缝隙。


    “你上哪儿去了!”赫敏且怒且忧地大声喊道,“你在自己的房子里失踪了!”


    “是吗?”罗塞塔无精打采地说,右手插在裤袋里,“也就几个小时吧。”


    赫敏怒极反笑,抬手指着腕表:“六小时四十三分钟——零五天。”


    “好详细,你真细心。”她慢吞吞地说。右手攥紧了正在微微发热的银器。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要解释的吗?”赫敏不可置信地问,“你就——‘好详细’?你不认为在自己家里突然不见是件需要给三个不敢去任何地方的人交代的事?”


    “呃——我已经告诉你们不准进私人书房了,还有什么要知道的啊。”她答道,“你们早饭已经不叫我了,这不就说明你们成功融入了这栋房子?”


    赫敏似乎在念出恶咒和给她一拳之间纠结,最终选择跺跺脚,深吸一口气,把话题拉到他们想讨论的正题上。


    “哈利这些天一直想去戈德里克山谷,但他不好意思明说。而且我们找不到你。”她耐住性子压着声音说,“因为你或许能提供安全离开的方法,以及戈德里克山谷的情况。至少能提供外面的情况。”


    “好吧。没有什么好办法,就是走出去,然后快跑。”罗塞塔吐气虚浮,转身往她的卧室走,“明天再说成吗?”


    赫敏瞟了一眼她的脸。


    “站住。”她说,“把你右边的刘海撩起来。”


    罗塞塔置若罔闻。赫敏一把拉住了她,结果看见她披肩里衬衫领子上干涸的血迹。


    “请问,你是磕到脑袋在什么地方晕倒了五天吗?”赫敏问,“还是说,你打算告诉我磕到前额能让后衣领沾上血?”


    “我打算……”罗塞塔认真思索着说,“我打算……认同你的两个观点。”


    赫敏的表情像是要亲手把她掐死。


    “我打算……”她又说,“我打算睡觉……梦见赫尔墨斯带我穿越冥界,再回来,再穿越冥界……哈哈,真好玩。”很明显赫敏不吃她这套,抱着胳膊望着她。


    但当她再度转身要走时,赫敏抬起带着腕表的那只手,挑起她的刘海儿,仔细看了看伤口。然后抽出魔杖在她们之间挥出一个复杂的图样,伤口复原了,沾在上面的几粒金沙簌簌掉在地上。


    “拜托你,”赫敏低声说,“只是……拜托你。”


    罗塞塔的视线向下,在赫敏巧克力棕色的眼睛上停留了一刻。


    “是啊……我会跳的。”她轻声说,“我肯定会跳的。”


    “什么?”赫敏迷惑地问。


    就在她被突然的句子扰乱的那几秒钟,罗塞塔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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