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喜然洗漱完出来,屋里到处不见沈仲廷。
她一下就慌了,以为是李娜英的话他听了进去回酒店了。
“妈,仲廷呢?”她疾步往唐娟的房间,声比人先到。
“在家呀。”唐娟随口答道,而下一秒,她意识到女儿的紧张。
张喜然满眼期待在门口探出脑袋,“他人呢?”
小心翼翼的口吻,还夹杂着想要快些知道结果的着急意味儿。
看她惶惶不安的样子唐娟感到意外,平静地提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在院里?”
张喜然疾风一般离开冲出屋里。
悬着的心得以放下,于漆黑的夜色中,她看见他挺身玉立的身影。
“你不冷吗?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沈仲廷凝视黑夜,沉声静气,“我还挺喜欢这种安静,很舒服。”
张喜然走过去,挽起他手臂想依偎着他陪他一会儿,他却拉她到前面,张开羽绒外套把她裹了进来。
“这样好吗?”张喜然有些犹豫,万一母亲出来瞧见了多少有些不合适。
沈仲廷松散了身体压着她支撑自己,贴着她冰凉的脸庞,感受她身体的温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夜很深了。”
“也很黑的。”他补充道。
张喜然放松自己,想着在自己家,都无所谓吧。
风呼啸而过时,吹的院里角落的竹叶簌簌作响。
沈仲廷因这自然的鸣奏而心生欢愉,嘴角带着浅浅微笑。他所看见的,是阵阵风声成了线谱,那片片零碎的小竹叶悦动如音符,自然鲜活好不美妙。
他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悠然抒怀,“起风了。”
她轻声作答,“嗯。”
他又道,“感觉到了吗,更冷了。”他体会随风拍打在脸上的冰冷,继续道,“这种冷凛冽刺骨却很湿润,就好像原本冰冷的手伸进冰水里的感觉,估计要下雪了。”
张喜然微微歪头,“你在这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文绉绉的,还多愁善感。”
“是啊。”沈仲廷发自内心感慨道,“你看今天我们回来的时候家里多热闹,这种热情纯粹地令人感动,好像生命中久远的情感被唤醒了。”
“刚才那位娜姨,你对人家似乎有意见,可人走的时候你还给人家分享那么多好吃的,她说的那些风俗听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却怎么说都劝不动唐姨,我能感受到大家对我的关照,还有这里质朴的风土人情。”
“娜姨其实人挺好,就是跟我们的思想观念不同,我们是看前面往前走,她是守着过去前行的人。”
沈仲廷深思道,“守住过去的人啊,同样令人敬佩。我是很想将许多旧文化啊风俗习惯都记录保存下来,万一哪一天它们消失了,那就成了传说了,记录的意义,是证明它们真实存在过。”
“你说的对喔。”张喜然突然联想到自己与母亲在作品表现方面的差异,继续道,“我原本想着许多东西靠传承是能传下去的,可又觉得,其实我们这一代是跨越式成长的,深受新时代的影响,哪怕是传承,也加了许多新的东西在里面,说好了是创新,但也不能否认我们参与了革旧,无论如何,我们所表现出来的,都不是它们原本的模样。”
沈仲廷笑道,“那就是发展呀。”
他又严肃道,“你呀,可以多思考思考你与唐姨之间的差距。”
“你说我做的没有我妈做的好吗?”
“嗯,你的作品很新潮,却少了味道。”
张喜然调皮道,“你在否定我喽?”
沈仲廷无奈,“你在胡搅蛮缠。”
“我知道啦。”张喜然心里自然明白,她继续道,“明天拍摄的时候我也要拍视频记录下来,我要成为第一个花馍手艺文化博主。”
她扭头过去,又说,“还得麻烦你帮我剪视频,我不大会弄那个。”
沈仲廷严厉口气,“不会就学。”
“哎呀你帮我啦。”
撒娇任何时候都有用。
唐娟在里屋高声催促他们,“你俩别在外面吹风了,都早点儿休息吧。”
“晚安。”
“晚安。”
两人于漆黑中凝视彼此互道了晚安,身体却依依不舍没有一丝动静。
张喜然悄声道,“这么黑。”
沈仲廷精准偷袭,给她一个轻轻浅浅的晚安吻。
随即,他搂着她往屋里走,张喜然悄悄嘀咕,“太快啦,根本不够。”
他低声回答,“明天。”
各自回屋后,张喜然躺床上想了想,一骨碌起身又出去了。
她过来唐娟的房间,敲敲门,“妈,开门,我要跟你睡。”
唐娟披着睡衣打开门让她进来,回头从衣柜里取了一床棉被给她铺好。
张喜然乖乖躺好,若有所思,不叫唐娟关夜灯。
唐娟知道她有心事,先她打开话题,“刚才小沈分明在,你却很紧张。”
张喜然不可思议,扭过头看着母亲,否认道,“有吗?我没紧张啊。”
唐娟温婉平躺,双手叠放于腹部,盈盈目光望着上方,温声道,“你可能自己都没察觉,但你就是为他紧张了。”
张喜然努努嘴,“好吧,我是怕他因为娜姨说的直接就走人了。”
“他走会不给你说一声嘛?”唐娟看着女儿问。
张喜然专注模样,好像那会儿是太着急了。她含羞推却,“万一他不说呢。”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唐娟笑而不语。
良久,看张喜然又不说话,她才又道,“我看见仲廷手上的戒指了,你也有一个,你俩私定终身了?”
“没。”张喜然抬起手来给母亲看她左手食指的指环,“这是他给我的生日礼物,他自己也留了一个。”
唐娟轻声感叹,“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总觉得亲切,好像他就该是我家女婿,你们俩站一起的时候,那种眼里只有彼此互相依赖的感觉太美好了。”
张喜然喜笑颜开,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母亲,“妈,是不是想谈恋爱啦?”
“哼。”唐娟含笑轻哼,否定道,“我这年纪早就没有那个想法喽。”
可是,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年轻时与陈清平在一起的画面。
张喜然不服道,“年纪不过一个记录单位,想年轻,永远都可以年轻啊,不要辜负自己才是。”
“怎么会呢。”唐娟凝重道,“年纪,它是一把锁,锁住太多太多人生了。”
“嘁!”张喜然起身支肘在床上,一本认真下声明,“妈,你宝贝女儿我要给你开了这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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