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怀南, 你想要钱还是学历还是工作,我都可以给你。”乔思胡乱说着,双眼迷离手乱摸, 粉嘟嘟的唇瓣还撅了起来。
怀玥一言难尽:“……”
说句实话, 还真没体验过被人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现在体验到了,就是未免也太变态了吧!
怪不得吃饭的时候她总感觉乔思看自己眼神不对, 敢情是脑子坏掉了。
眼看乔思手要摸到自己裆部,她眉头狠狠一皱, 果断伸手,一手握住她手腕拨开,一手抵住她肩膀不让更近一步。
“你疯了?我是渣,但绝不是那种吃着锅里看碗里的人, 乔学姐请你注意分寸!”
拉下脸讨好的乔思被毫不犹豫拒绝, 心情瞬间宕到谷底。她的动作很迟缓, 看了眼紧紧捉住自己手的修长五指,她保持着往对方胸膛倾倒的动作,冷冰眸光缓缓从手指挪向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
被人近距离紧紧凝视,怀玥不爽到极致。
也不知道乔思在想什么, 微微失神的双眸中情绪复杂,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出轨被抓的男友。
反正那次她带钟缘偷听已经算撕破皮,怀玥不打算再和她虚与委蛇, 用力把她推出去后,强忍不爽道:“学姐,不好意思了。”
“……”乔思差点被甩飞,等稳住脚跟时本就是松垮式丸子头的发型已经乱了, 根本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不堪。
许久,她才整理好乱掉的头发转过头来, 一眼不眨盯着怀玥。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一个刚加上别人好友就发肌肉照的渣男,和钟缘在一起还不忘聊骚的渣男,你现在跟我演真心深情,可不可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什么货色,你别装了!是不是我衣服脱得不够多,还是我没钟缘骚啊?”
乔思可能真的有点疯了,居然伸手去拨弄自己的吊带,试图露出更多白皙皮肤来吸引注意。
怀玥眼睛不想瞎掉,第一时间握住她手,并将滑下去的带子重新拉回她肩膀。
“乔学姐,麻烦理智点。”
“这里不是你家,要脱衣服回家去脱。”
听到这冷漠无情的话语,乔思怔住了,忍不住再次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可她没法看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斯斯文文的银边眼镜遮挡视线,隐约只能看到一丝嘲讽的余光。
乔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
明明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都没失败过,饶是顾骁那种惯会装腔作势的货色,就是不行也衣服脱得飞快,在她的认知中男人无非就是一辈子都在追逐美色与金钱的龌龊货色。
可今天竟然失败了,而她最厌恶的一件事是——独一无二的光环失去光亮。
高贵的出身,优渥的背景,让她成为从小到大都是众人心尖尖上的小公主,从幼稚园开始孩子们就喜欢围着她转,因为她有最新款的公主蓬蓬裙;小学学生们也喜欢趴在窗户上看她,因为她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初中高中老师夸她长得美,学习好跳舞实力强劲,来日肯定能登上圣彼得堡大剧院向全世界骄傲地宣告她乔思是来自华夏的年轻舞者。
无论哪一个年龄段,乔思都是在宠爱与关注中这样过来的。
她很清楚,一旦失去与众不同的光环,自己多年来千辛万苦巩固基本功落下的汗水、努力在外面戴上的温雅面具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她必须要让所有周围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无论真诚还是虚伪。
所以她都这样讨好了,为什么还要被拒绝?乔思眼神忽地怨毒起来:“我到底哪里比不过钟缘,你要这样对我?”
怀玥懒得跟她纠缠,铺平翘起来的衣角,边反问:“为什么要和别人比?”
乔思绷紧的眼神一松,似乎很不解:“什么意思?”
“我问你为什么要和钟缘比,”怀玥不耐烦地靠向墙壁,双手环胸,冷冷淡淡回望她,“你出身比普通人好太多,仅仅专注你的芭蕾事业都已经是所有人触及不到的巅峰,你何必要去和别人比?”
钟缘说的没错,搞什么雌竞呐?
世界上针对女性的恶意太多,充满条条框框的规驯也太多,女孩子香香软软,一块抱团取暖不比比来比去来得香。
不过这种道理乔思显然不懂,只见她眉端紧皱:“我没有和她比,我只是喜欢你。”
“真喜欢假喜欢你自己心里清楚。”怀玥真想问问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从乔思多次反应来看,显然当初史雁柔被霸凌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那时候成为了五人玩物的她,抢占了本该属于她的目光,她不甘心自己竟然会低人一等,明明知道缘由,还是肆无忌惮编造谣言,用贞操羞耻去毁掉一个女生。
她不想去谅解她是否是在成长过程中因家庭环境影响从而心理扭曲,就像不想去谅解五人组作恶的根本原因。
深井冰就是深井冰,少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
怀玥深吸一口气,觉得还是不要和傻X论长短,不然会显得她也像个白痴。
她支起身体,语气冷漠:“乔学姐,不是每个人都应该喜欢你,你也没资格这样要求。再说想要获得关注和喜欢有很多种方式,这种方法太蠢了。”
别说她不是真男人,就算是也不会上钩。
能上钩的,都是群垃圾罢了。
越过定在原地不动的乔思,怀玥最后丢下一句好心的劝解:“有空去医院看看精神科吧。”
乔思:“……”
【你脑子有病】这句话基本摆在明面上了,乔思不可置信拉住大刀阔斧从身边走过时摆起的手。
“等等。”
怀玥不耐烦停住脚步:“还要做什么?”
等了好一会没听到回答声音,她回头,却看到乔思唇角露出一丝称得上恶毒的笑来。
“是你逼我的。”
怀玥脑门警铃大作,心道不好之际,乔思已经开始疯狂弄乱自己头发,然后扯开本就岌岌可危露出沟壑的衣领,冲着楼下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好家伙这是要陷害她啊,怀玥脸色一黑,根本不给她说下一句的机会,当即出脚。
“走你!”
胸前突然被狠狠踹了一脚的乔思:?
下一秒,手还在扯衣领的乔思整个人往后仰去,扑通扑通像个球一个滚下楼梯,摔了个人仰马翻,尾椎骨断裂。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吸引了所有人,众人跑到这里一看,就看见衣衫不整的乔思哭得妆都花了,随即他们不约而同看向怀玥。
楼梯上的怀玥:“…………”
好尴尬啊,有没有地洞钻一钻。
想了想,她果断举手投降,决定也茶一把,于是立马屁颠屁颠下楼,委委屈屈揪住韩秀莲手臂:“姐姐,她勾引我,差点被她得逞了呢。”
众人:“……”
乔思:“……”能不能去死啊啊啊魂淡!
……
家里老公被小妖精勾得神魂颠倒的韩秀莲最近听不得勾引两字,哪管乔思妈李淑娟还在这呢,气势汹汹手里面团往地上一摔。
“看监控!”
今天聚会除了齐河爹和顾山河,齐江顾封各家女主人男主人都在,这事说大不大,可到底打了作东道主请客的封家颜面。
监控看完,李淑娟和乔振面面相觑一眼,瞬间感觉自己老脸都丢尽了。
李淑娟连连道歉:“怀南,我女儿鬼迷心窍了,真是对不起,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平日高高在上的格高食品老总乔振也拉下老脸,一个劲儿对她说抱歉。
他们也不敢不说,鹤山一行怀南俨然从疑似书家继承人的身份升级为所有孩子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冲上去把最厉害的女人扑倒,最后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别提从前背后站着书家,如今封家、顾家、齐江两家都恨不得奉他为座上宾,就这身份,谁还敢惹?再说乔思可是江璟的未婚妻!
乔振还指望这几家赏点肉给他吃,自然不敢造次,说完道歉,只字不提怀南到底不该出脚一事,反倒是拍着怀玥肩膀,特小心翼翼道:“怀南,有喜欢什么牌子的车吗,给你买一辆?”
怀玥沉默。
她可没那么自信认为是这两位是在忌惮自己,估计是要么是怕印钞机,要么怕和她称兄道弟这几家。
原来上流社会的人心都是冰做的,她讥讽地看了眼躺在沙发上哀嚎的乔思,这么病态的社会关系下,那么生出个深井冰也能理解。
“不用了,我也该说声抱歉,不能因为害怕就动手。”怀玥假惺惺给了个台阶。
韩秀莲怒目而视:“还不走?好端端的宴会搞得这么晦气。”
台阶给了,乔振和李淑娟只顾着悻悻地笑,又毕恭毕敬和江家人道歉,等救护车一到立马带着乔思灰溜溜离开。
目送他们离去,一场闹剧就算结束。
江宏海和封威似乎有事要谈,打过招呼便上楼了。
但韩秀莲心里很不舒服,也不管这里有多少人,当面就问封淮:“乔家那姑娘平时看着拿腔拿调,你知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人?在别人家里勾引男生,真是龌龊不要脸!”
封淮很无辜,他知道但没想到乔思这么勇,更没想到他南哥稳如老狗不为所动,一脚把人踹下楼了。
这么想着,他朝怀玥竖起大拇指:“牛啊哥。”
怀玥:“……”
见他左顾而言它,韩秀莲心里有数了,顿时火冒三丈:“晚上再找你算账!”说完,她气哄哄直接转身回厨房。
封淮搞不懂关自己什么事,心烦意乱撇撇嘴,也想跑:“怀南,我们去打麻将?”
怀玥看了眼旁边脸色不太好的江宏海妻子阮燕和顾骁母亲车柔,摇头:“你们先去,我等会来。”
见他不走,封淮拉着江璟火速离开现场。至于顾骁根本就没进屋,他腿伤了,坐在轮椅上就跟个小残废一样。
怀玥和齐河跟着妈妈们进厨房帮忙。
一进去,齐河妈书意风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是个很看着就很阔气大方的妇人,笑盈盈道:“怀同学干得不错,碰上死皮赖脸的人是该这样。”
怀玥谦虚摆手:“姐姐过奖了。”
一听这称呼,齐河龇牙:“南哥,错辈了!”还有怎么逢人就叫姐,有没有点尊老敬老的底线!
“阿姨们都很漂亮,看着就跟十七八岁似的,不叫姐姐叫什么?你要是帮不上忙就赶紧走。”怀玥懒得搭理他。
齐河落败,唉了一声溜走,顺便还顺走了俩大香蕉。
书意风嗤笑:“我看他根本就是来顺水果的。”
怀玥在心里表示同意,瞧书意风这精明聪慧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生出齐河这个缺心眼,反倒是印钞机更像点。
她决定回头找个机会要和书意风告个小状,人傻不假,霸凌许之余更不假,干什么事总得付出代价。
不过她很好奇,书意风是书映风亲妈的妹,两人名字怎么像?
书意风挺喜欢怀玥这个性,夸了她一句嘴甜后才解释:“映风没和你说吗?我们家老爷子喜欢风字,所有小辈都有这字。”
“他没和我说。”怀玥心想小印钞机闷骚的很,围裙一打,屁翘腰细,乖得跟橱窗里放的洋娃娃似得,打两拳上去估计都放不出一个屁。
而且有钱人家就是事多,万一回头哪个孩子喜欢抽字,还不得不叫书抽风呗。
“需要我做什么吗?”她暗自吐槽一番后岔开话题,眼神却一直在负责做蛋糕胚的阮燕和车柔身上流连。
前者温柔婉约,后者御姐成熟,各有特色,如果不是江宏海和顾山河两人老婆,她想应该会很顺眼。
书意风让她帮忙切草莓就行,怀玥拿着小篮子默默靠近阮燕。
“不好意思,今天让阮阿姨受惊了,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对乔思真的没兴趣。”
“没关系,璟儿都没说什么,我做妈妈的肯定也不会在意。”阮燕无比温和,抿唇一笑。
“是啊怀南,不要放在心上的人是你,”车柔正用打蛋机打奶油,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知道乔家以前祖上就是暴发户出身,腌臢事干了不少,乔思能做出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车柔从头到尾说的话并不多,怀玥却清楚感觉到她仅仅是讲话时露出的轻蔑表情就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傲慢。
她会对自己这样好的态度,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儿子。
确认过眼神,也是必须要做掉的人。
怀玥没再说话,开始切草莓。
见状,车柔和阮燕也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两人一边做事一边聊天,关系很好的样子。
怀玥装乖有一套,谁都没发现她正悄无声息偷听。
“我就说江家和乔家这场婚约不太合适,不如取消吧?”
“唔,我得回去问问宏海。”
“今天这饭总归不大高兴,那改天我们再约一下。”
“好啊。”
她俩声音很小,尽管厨房里唯有菜刀哒哒哒砍在砧板上的声音,她还是听见了。
没一会,怀玥余光扫到车柔走到韩秀莲身边,“我家顾骁儿脚伤了,也不好去学校里上课,听说怀南成绩还不错,正巧在给封淮补课,我看这孩子也挺喜欢的,要不让他带着顾骁一起学吧?”
“你们家顾骁还要学?”
“孩子们一起读书才有意思嘛,顾骁从小就不爱搭理人,平时也就和几个孩子玩一块,是该多交几个朋友。”
韩秀莲好像还是有点不开心,有一搭没一搭附和着,也不知道同意没同意。
怀玥隐约听到一句再说吧,心里正高兴,这时书意风忽然推搡了她一下。
“我切了份果盘,你出去玩吧。”
大致已摸清楚几人性格,怀玥也没那么傻揽活干,接过果盘和书意风点过头后就出去了。
封淮四人在外头小花园正好凑一桌麻将,一百一盘,推牌换牌间,四人笑得咯咯没完。
怀玥觉得他们的笑特别碍眼,好险才忍住一个电话打110把这四个聚众赌博的玩意给抓起来的冲动。
半晌,她端着果盆拉旁边的凳子坐下。
“在聊什么呢?”
“在聊晚上要不要去酒吧放松放松,正好你来,你去不去?”
封淮说着头朝怀玥侧过来,眼睛却黏在了牌上,姿势很怪异。未几,他火急火燎道:“快,南哥,喂我吃个菠萝。”
怀玥:?
她决定了,回头把他一口牙也要敲烂。
面无表情插了快菠萝塞他嘴里,她拒绝邀请:“不,我晚上有事要忙。”
“二饼碰!你别动我牌啊。”江璟警告封淮,捏好牌后才望向怀玥,语气颇为不爽:“你就这么忙,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晚上一起玩?”
怀玥冷冷淡淡瞥他一眼:“嗯?牙刚补好又想掉吗?”
江璟:“……南哥。”
她满意了,神清气爽给自己抓了把蓝莓,一颗一颗像甩豆子一样往嘴里丢,“没办法,晚上要和缘缘约会。”
封淮吐血,忙活着捏牌还不忘吐槽:“我就不该问你。”
“哈哈哈哈哈一个个怎么尽找怼。”齐河乐死了,笑得跟刚进油锅的鸭子似得,完全忘记自己刚才也被怼了。
“你滚!”封淮大怒,终于忍不住转头朝怀玥看来,“你俩才分开多少小时,就这么如胶似漆?我叫你一声哥,你也别老在兄弟面前秀恩爱吧。”
封淮气得半死,为了这份兄弟情,他可是放话说再也不会追钟缘了,结果换来的就是这!
怀玥高兴搭理他才有鬼,故意激他:“知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多读点书吧你。”
封淮:“……”
他!为什么!没有!长!一张利嘴!他恨!
怀玥看他憋屈,心里爽得不行。
嗐,说什么约会。
其实是又有蠢货要遭殃了而已。
怀玥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不着痕迹瞥了眼不怎么讲话的顾骁。
今晚必须要先把某个人干掉,省的老是给她找麻烦。
和他们闹一会,牌局结束,怀玥状似不经意地说:“这几天和导演联系了一下,他跟我说女主安晴是你爸的人,不太好惹,这事你知道吗?”
闻言,封淮脸色一变,连桌上几人神色都有点不对劲了。
封淮朝门里看了一眼,没发现他妈身影后才说:“这事你别声张。”
她挑眉:“怎么说?”
封淮表情很臭,这事还要从热心姐说起,不谈多复杂,总之就是从来没碰上老子抢兄弟女朋友的事,假如安晴是他女朋友,要是被老子抢了,他一定干死亲爹。
可里头到底有些事不好胡乱声张,封淮欲言又止片刻没放出一个屁。
许久,顾骁找借口驱走齐河,而后淡淡出声:“怀南。你确定你要知道吗?”
很明显里头问题很大了,怀玥眼皮一掀,慵慵懒懒往椅背上靠去,云淡风轻哼笑一声:“说呗。”
“人都帮你们杀两个了,别说这种小事我都没资格知道。再说饭前你们爹妈都拉着我表示以后就是一个道上的人,让我多担待你们,难不成都是假话?”
“亏我还费尽心思帮你们,”怀玥故作心酸,指向自己眼睛,“看到没,乌青还没消呢。”
面对她的谴责,顾骁起初只字没说,只是静静打量怀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静谧无言中,他忽地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安晴原来是王岩的女朋友,有天他俩一块去会所,祁天阳给她打了一针东西,她失手杀了一个服务员,要不是封淮爸爸正好在那里,她就完了。”
语毕,他冲怀玥伸出手:“怀南,欢迎你来到我们的世界。”
有句话顾骁没说完,后一句是——欢迎你,进入天上人间。
邪恶的高山连绵,倒下一座山峰,还会有另一座冉冉升起,这是利益充斥的世界永恒不变的定律。
他意味深长勾弄着笑,根本无须去剖析怀南帮他们的初衷,不论是否真心诚意,既然这么想要知道,那就看他敢不敢握上他的手。
第 52 章
终于等到这一句话, 怀玥却没着急回答。
她双手环胸,右脚搭在膝盖上,左脚抵地, 以腰部为核心借力让整张凳子都随着上半身前后摇摆。好似并不是当事人那般, 不仅没表露出一丝喜怒哀乐,还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悠闲晃动。
一直晃动四五个来回, 她才忽然停止,一言不发盯住伸在眼前的手。
顾骁好像察觉到她视线, 故意朝里弯曲手指:“嗯?”
急个嘚,怀玥忍耐住翻白眼的冲动,比谁都淡定。
她装作被吸引,小幅度扬眉, 将目光抬高, 落在维持握手姿势的顾骁面孔上。
某些时候人的气质会随表情而改变, 诚如这刻,他意味深长笑时眉眼微弯,鼻翼皱起,唇角深勾, 眼光也深邃如黑洞, 乍看之下整个人竟然脱胎换骨,一下子从温润如玉的斯文少年变成了偶像影视剧里偏执狡猾的霸总反派。
至于为什么不像刻板印象里的奸商坏官, 还得因为这张脸。
五人组长得都不错,爹妈也各有各特点,随便拉到影视剧里去都是一等一的好颜。
可惜,没一个像人。
怀玥继续晃动起椅子, 边漫不经心哼笑:“我怎么感觉只要握上这只手,就要进入了狼窝呢?”
这语气听着略微有嗤笑的感觉, 封淮眉头一皱,准备说话的同时朝她看了过去,可片刻过后却一句话没说,暗戳戳凑近江璟后,他用手挡住嘴,小声道:“臭小子该死的帅啊,怪不得乔思这回头昏成这样,而且能让顾骁正眼看的人他还真是第一个。”
当真是第一个,顾骁脚都受伤了还强忍疼痛从轮椅上站起来,这简直是头份待遇。
江璟默默瞥一眼,心里纵然有些不爽,还是表示同意:“是挺帅。”
在两人心中,五人从小一块长大,彼此虽因长辈之间利益深深捆绑,但唯独顾骁是大家公认的厉害且真心诚意以他为王,因为他睿智沉稳也因为他善于指挥,同龄人还在捏泥巴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研读各种课程,成熟得简直不像孩子,而且在他们喜欢搞事的年龄阶段,也总是他出来擦屁股。
对他们来说,顾骁就像即将登位的太子爷,生杀予夺尽在手,一个轻飘飘却暗含压迫感的眼神过去,便能把人算计到裤衩子都掉光。
可两人现在很难形容这一瞬间心里异奇的感觉。
真要形容,那么感觉怀南就好像随时准备夺帝位于是韬光养晦的皇子,瞧那毫无正形的坐姿,真实面貌被吊儿郎当和花心不羁的形象掩盖,正面对上顾骁以后,不仅没有显得心虚慌乱反而看起来更加随性无畏。
【势均力敌】——
这个词,莫名蹿上他们脑海。
两人这样想,顾骁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事实上这股势均力敌的较量,他这个主角更清楚。只一眼,他就真真切切感知到了某种类似被野兽盯上的诡异错觉。
须臾,顾骁微微晃了晃手,语气很淡:“你不是想吗?难道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打入我们的圈子吗?你能从大山走出来,还这么擅长左右逢源,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世界的本质吧?”
归根结底这是一个层次阶级分明的世界,寻常人想要从金字塔的底层爬上顶端,耗掉上下三代的命都不一定能爬上中层。
平庸是绝大多数人的命运,掌握钱权的上位者也从来不会轻易向下低眼,因此关系圈一旦形成,几乎很难被改变。
更别说像他们这样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几家,由于利益背后涉及无数秘密,譬如陈停云那种没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把人拉进圈。
总而言之普通人要想往上爬,要么当会咬人的狗,要么敢于同流合污。
虽然顾骁不认为这样的关系会持久到天荒地老,毕竟利益也不是亘古长久,一旦生死危难之际,也许大难临头各自飞都说不定,但目前为止,起码还很牢固。
他在等待方面一向有耐心,没收回手,只是语速缓慢地说:“陈停云之前说你很有野心,鹤山一行后我也发现了,你不仅有野心还很聪明冷静,外籍闯入境内杀人这么严重的事,不仅没有询问为什么甚至为我们差点豁出一条命,仅凭这点我就对你刮目相看。”
“就像饭前我父亲所说,你以后会是我们一条道上的人,我现在给你这机会,你要不要?”
顾骁之所以会这么说还有个原因,未来他早晚要从政和接手顾家生意,他需要一个遇事冷静沉着的人当手下。
顾山河从前就叮嘱过,早早打点好人际关系,挑选出最得力的助手放在身边,以后再发生史雁柔那种事,这个助手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如同伯牙与子期流传千古的典故,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必须要学会寻找属于自己的伯牙。
甚至,他隐隐约约察觉走到这一步简直仿佛就是宿命安排。
本来新生典礼他根本没有把这个书家资助的贫困生放在眼中,可是后来,命运似乎总是在把怀南往他们的世界推,他好像天生就该成为他们的伙伴,无论是意外撞上陈停云被绑架还是给人补习,抑或是鹤山,因一个个意外插进来,无意间有了关联,又无意间向所有人展现了除去花心外的凌厉锋芒。
顾骁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冲怀玥挑起眉端:“而且你也很适合进入这个世界,不是吗?”
怀玥听他这么几句话,大概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她装作恍然大悟般轻点着头,丝毫不谦虚地说:“原来顾大会长根本就是看中了我不仅敢杀人,还比较利落是吧。”
“可以这么说,”顾骁很坦然,他又晃了一下手,笑意耐人寻味,“所以你敢不敢?”
装不卑不亢差不多也装够了,再迟疑下去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怀玥果断拍拍衣角起身,握上他的手:“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了,顾、骁!”
最后两个字她故意咬重,用并不遮掩且充满了兴味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顾骁双眼,紧接着一字一句说下去。
“想拉我进狼窝可以,但我提前说好了,要做就要做最好的兄弟,那种随时可以赴死的炮灰我可不干。”
意识到他称呼转变,称呼可以象征地位,这样一来彼此就在了一条平行线上,顾骁非但没生气,反而更加满意,他欣赏的就是怀南这幅野心勃勃的模样,不甘于屈居小弟的人才是未来最好的帮手。
和他爹顾山河最优秀的得力助手一样,平日跟在身边看起来人畜无害,料理起事情来果决而狠辣,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聪明人对话不需要说得很明白,顾骁微笑道:“当然。”
与他握手算是正儿八经打进圈,未免被他发现手上老茧,怀玥很快抽开手。
见气氛轻松下来,封淮和江璟不约而同长抒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那副场景怎么这么像执掌大权的皇帝拉拢大臣,顾骁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们一向摸不清,这会儿两人对话更是让人云里雾里。
反正封淮就听到了一句,他乐呵呵拍着怀玥肩膀,对顾骁说:“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终于愿意他跟我们一块玩了呗。”
江璟倒是听懂了,如今五人团废了俩,他们这种身份能真心玩的人少之又少,况且他还真挺喜欢怀南这人,于是直冲怀玥竖大拇指:“他管我们可厉害了,连祁天阳都不许我一直跟他玩呢。能让他点头,你可真厉害。”
怀玥:“还行吧,以我的魅力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江璟猛翻白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自恋。”
“喂,”怀玥一本正经清清嗓子,“这叫绝对自信!”
她心想这一切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
她非常清楚顾骁需要什么,还得感谢他们搞事,送爱丽丝一群人过来给她杀,要是单单假热心姐出现搞事还不一定会有这样完美的效果。
顾骁这人不像其余几人玩世不恭,从他表面优良文雅且拔尖的成绩来看,从调查到根本掀不起风浪的顾霆来看,她就笃定这小王八蛋绝对是顾山河早早认定的接班人。
这种人,太缺一个替他扫平一切障碍的刀了。
譬如,陈欣是封家的刀,宋虎是江宏海的刀。
那么,顾山河的刀是谁呢?
怀玥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她现在更在意的是顾骁真的会这么轻易信任自己吗?
收敛思绪,她坐回椅子,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顺口就问:“你刚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天上人间应该有你们的份吧。安晴在会所惹事,这种人杀掉埋了就完事了,为什么还留着?”
“干嘛又提安晴!”一提这女人封淮心态就炸,他像只炸毛的松狮犬气鼓鼓坐回去,狠狠磨着牙,“那女人是我爸初恋女友的女儿,两人一对眼就认出来了。我爸初恋早死了,这么多年估计一直没忘,你说还不要好好护着。”
怀玥:“……”
好险没在喝水,不然肯定一口水喷出来。
初恋这种堪比白月光的身份,还是死了的白月光,在绝大部分善于自我感动的肤浅男人心里,绝对是抹都抹不掉的存在。
封威和封淮不愧是亲父子,两人一样色.yu熏心,几十年前泡初恋,几十年后泡初恋女儿。
狗血。
太狗血了。
“所以就是当时事发,你爸觉得她像就把她保下来,然后两人搞一起了。”怀玥忍不住啧了一声,心想那场面肯定很辣眼睛。
江璟咯咯直笑:“你别说了,我一想那天场景就好笑。”
显然提起安晴顾骁也不是很开心,他表情淡淡,不着痕迹撇了眼怀玥,然后拿出手机和怀玥交换了飞信联系方式。
封淮心烦,提议继续打麻将:“来我家玩就别提恶心吧啦的人,来,继续。”
怀玥也不再多问多说,有些事情急不来,过犹不及就不好了。
和三人打了几圈麻将,途中怀玥想起乔思,便向江璟道歉:“刚才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虽然我的确讨人喜欢,但你别因为乔思觉得我抢你女友啊。我好不容易收心,才不想做辜负我家缘缘的渣男。”
江璟原先是有点不爽的,自己未婚妻勾引同学还被踹下楼这种事实在丢脸,但现在早过去了,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态度:“你放心吧,我不记仇。”
“再说乔思就那样的人,我知道她不是真喜欢你,不过就是小孩子脾气要关注罢了。”这种事见多了,江璟觉得自己要是在意,那肯定第一个把顾骁干掉。
对此,怀玥只想说一个字:牛。
绿帽戴这么欢快,恐怕上辈子绝对是乌龟精投胎。
“不过你这算是浪子回头?”封淮嫌弃地说,“真没想到钟缘会喜欢你这样的人,早知道我也浪子回头一下。”
怀玥面无表情打出一张幺鸡吃了他的牌:“你想太多了,不是谁都能像我一样,讨人欢心呢,还得自身有人格魅力。”
“你就是说我没魅力喽?”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
“我有钱。”
“有钱人多了去了,你算个球。”
“怀南!对别人你绿茶兮兮,怼我倒是来劲!”
……
插科打诨一会,两圈麻将结束,大家没什么兴致再继续,正巧被驱走的齐河从屋子里跑出来:“韩阿姨叫你们进去吃蛋糕了。”
大家便推了牌,让佣人收拾外面,一块进了屋。
怀玥慢吞吞跟在后面,光明正大观察这栋到处都充斥奢靡气息的别墅,顺便拍下几张照片,谋划着晚上该怎么摸进来。
她前脚踏入客厅,后脚手机进入一条信息。
看到备注是顾傻X的时候,怀玥脚步一顿,倏然抬眼看向沙发里正在吃蛋糕的顾骁。
只见他摇摇举起手里盘子示意自己过去,表情很寻常,好像他根本没发信息一样。
怀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点开一看,心直接就哐当一声掉入谷底。
【顾骁】:明晚八点钟楼下见,那个服务员还没处理干净。
她就说这小王八蛋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
…….
在封家吃过晚饭后,时间已过八点,怀玥借口要和钟缘约会想先走一步。
韩秀莲现在特别喜欢她,二话不说同意了,不过不知道车柔和她讲了什么,她以长辈的身份提议干脆在家里办个简易学习班,几家连轴转,让几个孩子跟着她一起做功课。
鎏金S班学生该说不说学业还是很重的,眼看都大二了,除去一个顾骁可能安稳毕业,其他三个小垃圾估计都得出国镀金,精选专业有老师教,几位妈妈则想让她和顾骁帮忙给他们补习补习英语。
怀玥晚上事很多,干干脆脆答应了。
和众人道别后,她回到出租屋准备好一些东西,然后把装备带上后如约去找定好酒店的钟缘。
钟缘一早就到了,见怀玥进来手里还拎着包,她迟疑道:“怎么还带这么大的包?”
“装备。”她言简意赅,不打算多说。
“给你买的,这家味道不错。”把路上买的一份炒粉放在桌上,怀玥看向为了配合自己不惜付出名声代价的姑娘,沉默几秒,心中愧疚还是越来越深,“真是抱歉,还要你特地伪装和我开房。”
这种事虽然正常,可时间一长,闲言碎语总归会聚成能扎人的刀。
钟缘摇头,浅浅一笑:“没关系啊,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兴许是不太想聊这个话题,钟缘锁好门后坐到床沿,说:“我回家后第二天就有个姓陈的律师约我,给了我五十万,说是如果有人问我,就让我说是我们意外发现了他们在贩毒才出事。那些人,真的是毒贩吗?”
这件事怀玥知道。
庄昕芸也被陈欣找了,当晚就发了信息给自己。
距离鹤山一行已经过去三四天,沸沸扬扬的社会新闻版块上了数十条热搜,最新一条就是今日晨间的官方通知。
内容大概是叶城某毒贩和境外贩毒分子在鹤山交易,因被游客发现于是灭口,唯有一帮学生齐心协力下逃生,警方高度重视此次案件,已派出专项组前往叶城继续更深入调查。
想都不用想,这就是顾山河和祁树火速去缅部后想出的解决方案。
他们推出一个叶城的小毒头,贝恩那边卖了一个大毒头,两方暂时合作把事情掩盖下去,也算是给官方一点甜头吃,但到底他们得拎紧皮过日子了。
这件事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要他们的命。
怀玥不希望钟缘和庄昕芸再卷入这样的事中,深深看她一眼,叮嘱道:“你就当他们是,记住我和你说的,知道越少越安全。”
在房间里呆了会,直至时针指向夜间12点,怀玥戴好口罩,拿起包就攀墙而下。
她去公厕换的衣服,尽管已签约保密协议,在一切真相还没揭开前,决不可能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怀南就是热心姐。
换好衣服,她径直前往封家。
……
封家监控太多,怀玥白天没能找到地放窃听器。
幸好附近有专案组成员盯守,再次确认江宏海没走后,她果断避开监控爬上别墅顶,翻墙扒在窗口放窃听设备。
“姐,我觉得你真的很像蜘蛛侠。”小季同志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怀玥撇撇嘴,何止?
她感觉自己还像一个加班狂魔,前几日才干掉几个犯罪分子,没休息两天就跑出来继续上班了。
可恶,又不加工资!
“行吧,这就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玩了个梗,怀玥神色一肃,悄摸放好设备后重新翻回屋顶。
她蹲在瓦檐上,夜色就是最好的掩盖。
小季:“你之前不是打算强闯吗,怎么突然改计划了?”
怀玥一边调整频道一边说:“白天看他俩有事要谈的样子,吃晚饭又立马跑上去,我觉得可能有更好的切入点。”
负责不同交易线的两人凑到一块属实是蛇鼠一窝,肯定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
所以今晚在嘎人之前,她才会特地跑一趟。假如能发现点小秘密,那不比强闯来得好?
没再说话,书房里面声音已经一点点清晰起来,怀玥暂时切断联系认真偷听。
首先是江宏海略微粗重的声音,他似乎在吸烟,吸气吐气间,愤懑不平地说:“一出事苏刚来和马昊就找不到人,平日里给的钱还不如打水漂。”
他和封威聊了会白天商讨的事,怀玥听了会,大致了解到一些信息。
由于最近风声紧,他们不敢私下见面,于是白天两人一直在和祁树、顾山河线上会议,结果左等右等没等到保护伞亲临,直到晚上才舍得出现一下,所以越拖越晚。
很快,耳麦中再度传出江宏海笑声:“安恩那批货出得差不多了,就等出去。现在顾山河注意力都在缅部,你上次说的渠道是谁?”
其次是封威:“去年被端掉的罗田还记得吗?”
“边境那个?”
“没错,罗田死了,罗田老婆杨茉还没死。之前我问你要废料,就是出给杨茉。那女人特精明,老公死了一声不吭,窝在泰国继续制毒,现在可以说是缅部最大的毒枭,她和老杰克也有合作,精品出国外,废品做次品用来控制贝恩集团园区的人和出往老挝。”
“那她还会缺废料?”江宏海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她手头上这批货被美丽国打掉了,原料一时间就是运过去也完不成这次交易,所以联系了我。”
江宏海沉默了会:“你要废料出给她,相当于就是背叛顾山河。”
说完,他像是反应过来,“你们合作过几次了?”
对此,封威只是冷笑:“没几次。有钱不挣是蠢货,反正顾山河早就把渠道都打通了,每回货都是通过安恩运出去,我们只要掺在里面谁也不会发现。”
外头屋顶,怀玥听了会,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明智。
原本以为也听不到什么重大秘密,谁能想到这两人专门把最重要的事情留到最后再谈!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居然还和死在她手里的罗田相关,但她并不知道杨茉。
她很快捋清了其中关系。
毒贩与毒贩之间是竞争关系也是合作关系,国际上许多国家都禁毒,在经常被打击的情况下,偶尔缺货是正常情况,平日竞争的毒贩就会假借帮忙狮子大开口。
恐怕这次杨茉缺的货量很大,封威能从中获益良多,所以他才敢拉江宏海下水。
正当发信息给小季让她查下杨茉时,怀玥却忽然从耳麦里听到了一个重要名字。
“这次废料需求大,在你工厂做肯定会被顾山河发现,我让上官岱把老工厂开出来,人都已经陆续伪装成鎏金工作人员到位了。”封威这样说。
江宏海似乎在思考,许久,他才回应:“你确定安恩不会发现?”
封威大笑起来:“实话告诉你吧,安恩也一起干,罗田没死的时候,他可是从他手里拿货往外出赚了一大笔。那老小子被新老婆迷得七荤八素,这次干完打算收手,所以派去鎏金的人都是他的。”
搞清楚基本情况后,怀玥脸色越来越铁青,迅速把窃听器收好,翻身下去,快步跃入夜色。
万万没想到上官岱也有份,所谓老工厂还在鎏金,他们到底怎么敢玷污学校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敢玷污教师这一神圣高尚的职业!
看来她要炸掉鎏金的想法,是该早日提上日程了。
一路走到距离别墅很远的隐蔽处,怀玥冷着脸跨上机车,然后连线小季。
“郑娥还没回去吧?”
小季听出这语气不太寻常,小心翼翼接话:“还没呢。”
“那就好。”怀玥怒极反笑,捏碎窃听器往草丛里一丢,“你跟她说,接下来我的计划就是炸掉鎏金!晚点顺便把卧底在江宏海那边小路和小海的联系方式给我。”
说完,她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既然这帮蠢货这么想赚钱,胆子大到在鎏金搞事,简直是一窝蜂上赶着送人头,等她明天处理完顾骁那边的事,立马把他们全部干废!
耳麦对面的小季不仅听到了怒气冲冲的喘息声,还听到了机车轰鸣声,她态度更加小心:“姐,你这是要去哪?”
怀玥冷笑:“用我的第二次机会。”
她从来不是冲动派,但今天乔思这个蠢货实在是惹到她了。
为了不让之后再有麻烦,索性不惜把第二次机会亲自用在她身上,省得她又跳来跳去。
至于以后其他人,就是用光三次机会她也绝对能全身而退!
迅速前往威尔市中心医院,怀玥打晕一个护士,伪装成护士从杂物间走出,堂而皇之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带走了乔思。
*
乔思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却发现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浑身上下被皮带禁锢住,连手都抬不起来,唯独头可以活动。
被怀南一脚踹到裂开的尾椎骨此刻仍在泛疼,她张嘴就要叫,奈何嘴巴上被贴了一张银色胶带,丝毫声音发不出。
她惊恐地来回转着头,试图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扭动头颅,能看到的左右前三侧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充斥潮湿霉味与类排泄物臭味的密闭空间里也没有什么光亮,这里好像只是一个专门堆放杂物的地下室,乔思心中充满恐惧,尝试仰头往后方去看。
可当目光触及到一道透明门帘的时候,她整个人呆滞住了。
门帘将狭小的地下室分成两半,属于她的一半阴暗无比,门帘后倒是亮着盏闪烁着很微弱光芒的小灯,只不过陌生长发女人的人影打在帘子上,让一切都显得诡异了起来。
乔思没法完全看清是谁,一直仰头肩膀上的皮带箍得也很疼,只能安分收回视线,但神经终究已经崩到极限,屋子里任何一丝一毫的响动都像是被放大了一百万倍。
她不明白本来在医院睡得好好的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现在耳边只有有人在低声哼着欢快小曲儿的声音。
不对!不止!
她还听到了慢吞吞挪动脚步的声音,金属器械在架子上置放时发出的乒乓声,手术台轮子在地上摩擦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忽然,小曲儿戛然而止。
一声轻笑声仿佛穿越了空间后响起,鬼魅而空灵。
好似黑暗中匍匐的恶鬼正在戏弄可怜的人,时不时爆出一声笑来吓人。
紧接着,嘎吱声越来越近。
乔思无比恐惧地闭上眼,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跳更是犹如牛皮大鼓被咚咚咚敲响,抬头往后已经成为最艰难做出的动作,她好似被水泥灌注后形成的人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啪。”手术台在旁边停下,轮子自动上锁。
一阵微风拂向她的面孔,随即,紧闭双眼的乔思忽地察觉到了一丝热气喷洒在脸上,这种感觉是有……有人好像……正俯身在自己跟前打量自己?
这种想象让她本就濒临极限的神经彻底崩断,她猛地睁开眼,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变成了呜呜的声音。
入眼,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看清这一刻,乔思的脖子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无法呼吸,更无法吐气。
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像鬼一样苍白的面孔慢慢抽离,纵然是极度惊恐下,目光仍然不由自主追随拥有着这张鬼气森森面孔的女人,女人走到了旁边的手术台并拿起了一把闪烁冰冷寒芒的手术刀,而手术台上,居然是瘦骨嶙峋的许之余!
许之余身上没有任何禁锢物,但他似乎不能动,眼睛倒是惶恐不安地乱瞟着。
还没等乔思彻底确认女人是谁,下一秒,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慢慢划开了许之余的肚腹。
“清醒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滋味不好受吧?”血溅到女人惨白面孔上,她眼睛也不眨,只是阴沉沉地笑了起来。
笑声尾音还在屋子里回荡,蓦地,她头诡异地朝乔思方向一歪,整个头颅像是和肩膀错了位,被人硬生生砍断一样马上要掉落在地。
“下一个……嘿嘿……下一个就是你!”
乔思清楚的看到了对方完全占据眼白的黑色瞳孔,脑子顿时轰地一下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在手术台上上下猛烈弹跳起来,然而对面女人动作不停,同样惨白的手指伸进了许之余的肚子,当着两人面活生生扯出了一小截血淋淋的肠子!
她情不自禁发出了极度惶恐的嚎叫,然而蹿到喉咙口的尖叫全部被胶布吞没!
史雁柔!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是史雁柔!!
第 53 章
最初知道乔思也牵涉其中, 怀玥就一直在考虑要用什么方式来问出她对史雁柔做了什么。
在她眼中,无论男女老少皆平等。
虽然的确有想过干脆揍她一顿,但接触下来发现乔思和许之余其实是同一种人。
前者出身良好却因偏执的情感需求滋生阴暗想法, 狂热追求关注度时, 无可避免对他人产生强烈的摧毁欲;后者出身贫寒,与生俱来的自卑化作心中魔鬼, 用恶毒负面的想法看待每一个人,甚至为了自己爽快不惜陷害。
他们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卑劣者,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懦弱者,欺软怕硬喜欢耍阴招的失败者。
细想过去,怀玥大概能把他们对标成某部分喜欢穿豆豆鞋紧身裤的社会青年,这部分群体基本上在外横了吧唧, 一进警局立马怂得当场开哭。
更穷凶极恶的人都抓过, 她难道还想不到法子对付俩坏胚?
他们最怕什么, 她就得用什么方式。
轻扯着许之余的肠子,化妆成史雁柔的怀玥努力忍住不去拨搞得她眼睛很痒的大直径美瞳片,听见乔思发出了难听的吱唔声后,总算看了过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听起来像是在叫史雁柔的名字。
咦?这就怕了?她勾起唇角, 眼珠一转。
乔思眼瞪得极大, 灯光昏暗的地下室里都能看清她眼白周围血丝密布,圆溜溜的瞳仁中被恐惧和不可思议占据, 挣扎间冷汗流得仿佛下雨,似乎只要掀开胶带,就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可怀玥觉得这样还不够。
许之余一直不说,今天为把乔思从医院带回来又搞这些, 外头都快鸡叫了,不管美瞳还是为贴合死人化的妆也都让她很不舒服, 这群王八蛋一个个就爱占用她休息时间,今天不把他们逼疯,都对不起她这么辛苦忙活!
把露出一小截的肠子塞回许之余肚子,怀玥脚步缓慢走近乔思,缓缓俯下身贴近她,鼻尖几乎凑上她鼻尖。
她像只野兽上下嗅了嗅,然后压低喉咙,让声音变得阴沉:“你还记得我?”
这句话比诡异气氛可怕一千倍,乔思更恐惧了,尽管手臂被皮带崩出深深红痕,她仍然像疯了一样剧烈晃动身体来逃离。
怀玥在心里嗤笑一声,起身走回许之余身边,重新拿起手术刀,漠然俯视着被她注入特殊药剂后保持着清醒的许之余。
他被关在这里几天就饿了几天,嘴巴硬得跟石头一样,可是呢,明明感知不到疼痛,现在却还是露出了恐惧的眼神。
杀是不会杀他,今天最主要是利用他来吓乔思而已。
再耽搁下去真要鸡叫了,怀玥一边回想曾经接触过的变态杀人狂,一边进入演戏状态,拉腔拖调的开始说话。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始终回荡在那座奢华巨大的邮轮里,那里好像是囚困我灵魂的恶魔之地,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从那里爬出来。”
“我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但我记得几个人,于是我闻着味道找过来……嘿……”她夹着嗓子发出阴森森的声音,用刀尖慢条斯理从许之余额头划向他喉口,“譬如你。你现在不会痛,那把你喉咙划开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始终盯着乔思。
如愿以偿看到她吓到快要翻白眼时,怀玥忽然起身,阴笑道:“不,还是把你做成标本一直陪我比较好。”
她丢掉手术刀,找出针线,随便拉一张凳子坐下,哼着小曲儿,动作快速缝合许之余肚子上的伤口。
“叮叮当——叮叮当——”
“铃儿响叮当——”
……
语调轻快活泼的童曲让许之余和乔思紧绷的神经岌岌可危,尤其是许之余。
本来他被关在这里后就几近崩溃,要不是心中憋着一口想要活着的气,他早把一切坦白干净,可老天总是不照拂他,竟然让史雁柔找上了门来。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这世界上一定没有鬼】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他试图去忽略针线戳入皮肉的很轻微痛感,然而这种感觉根本挥之不去!
许之余浑身都在发麻,如果没有鬼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能动,如果没有鬼他为什么可以在活剖肚皮时仍然清醒!
一定是幻觉……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一定是幻觉!他努力安慰自己,脑海中却自然而然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他其实看到了很多东西,可真的不知道她死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呃……”艰难挤出一个慌乱的音色,许之余努力仰头,他发现她离自己很近,细长指尖也如鱼儿一样灵活钩织着他的血肉,而灯光幽暗下这张白惨惨的面孔与10月31号那个晚上相差很大。
“啪!”
许之余被冰冷的手摁回手术台,脑海中的回忆好像也一块随着脑壳荡了荡。
画面开始变得模糊,隐隐约约荡出一道拉开一点点缝隙的门缝,门缝后高大的男人骑在她的身上,一边用双手狠狠掐住她脖子,一边用极尽恶毒的语言辱骂。
她整个人埋在凌乱被褥间,漂亮面孔涨到通红,像极了红红的烧水炉。很快,她发现了躲在门后的自己,和前不久一样,冲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回忆到这里,许之余不再因为见鬼而感到恐惧,另一种名为惭愧的情绪升腾,一颗豆大泪珠从他眼角划下。
她第二次求救。
可他还是跑了。
整夜整夜折磨他的噩梦从来不是因害怕后落荒而逃,而是史雁柔曾经三番两次朝自己伸出的手,比男人可怕的背影来得更锥心刺骨的,是她求救时绝望平静的表情。
眼泪汩汩流出,眼睁睁看着自己肚子被剖开又缝合的许之余努力忘却回忆,偏偏忘不掉,于是张嘴试图尖叫。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要被这只厉鬼给折磨疯了!
……
在看到针线一针一针往人肚皮上落的时候,乔思早就已经忍不住把头偏向另一侧。
但她眼前有副场景挥之不去。
再度回忆起10月31号这个噩梦般的夜晚,这让她整个人好似淌入了冰冷的深渊。
这一个史雁柔脖子里有一圈结痂血痕,痕迹很深,好像被人砍了头重新接回去一样,血痕荡漾开来,包裹回忆并交错,她脑海中陡然浮现一双拥有世界上最闪亮光芒的眼。
乔思狠狠打了一个寒战,每每回忆起来,她总是觉得自己像是被圣光照耀下即将灰飞烟灭的恶鬼,肮脏、龌龊,不容于世间。
她厌恶史雁柔这样高尚不可侵犯的目光,所以她尝试着摧毁。
一二三四、七八九十……一记记巴掌下去,换来的却是一声比一声嘹亮的怒吼。
“为什么要和我们这种本来就贫穷的人比?难道出身高贵的你也很自卑吗?如果只是因为这样,那你也太可笑了。”
“你简直就是喜欢个窃取关注的小丑,无论多光鲜亮丽的奢侈品堆在身上,也遮掩不住你丑陋的心。”
“乔思,你真的很可怜。”
“有时间找个医院看看精神科吧。”
触及到底线的一句话,毫无畏惧的响亮嘲讽,乔思觉得笼罩在邮轮上方的夜色也要被史雁柔撕开了,黑夜即将被黎明取代,她的刻薄即将无所遁形,所以她疯了。
乔思眸光凝滞在半空,恍惚间又看到了她用和这个史雁柔一模一样惨败的面孔,露出了漠然坚定的眼神。
即使脸蛋已经高高肿起,唇边溢出鲜血,她仍然平静,吐字清晰,她说:“乔思,你摧毁不了我,他们也是。”
回忆里的泪滴在乔思手背上,滚烫得她瞬间回到了现实。
所以,果然没有成功是吗?她回来了!她化作厉鬼回来了!耳边传来诡异童谣,乔思急促呼吸着,用力闭上眼,肯定都是假的!
突然,歌声停止。
凳子被拉开,凳脚摩擦地面,尖锐声响撕裂寂静。
维系在乔思神经末梢的线啪嗒一声终于断了,她猛地睁开眼回头,只见本该死去的人拖着鞋底哒哒哒走向角落,抽出一根很长的管子,管子下面链接着印有福尔马林四个字样的塑料桶。
“要想把你们做成标本,就得先把你们内脏全部浸泡一遍,不然一旦人死了,细胞死亡产生的酶就会让尸体慢慢腐烂。嘿……”她低沉地阴笑,将管子对准到许之余嘴巴上。
乔思光是听就想作呕了,她才不要变成标本!
尖叫几近是本能,也许是刚才尝试叫了很多次,这一次嘴上胶带终于被冲开。
“救命啊啊啊!!”
尖叫完乔思才发现自己很蠢,准备处理许之余的史雁柔以一种奇诡的姿势抬起了头,隔着不远,清楚地看到了她头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甚至听到了骨骼交错的声音。
“你好吵……”史雁柔青白面孔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她拿着管子靠近,“那就你先来吧。”
乔思瞳孔骤缩,惊恐到极点后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缓慢的脚步、鬼魅的笑、令人毛骨悚然的歌……什么都混在一起搅乱大脑,直至粗硬的管子插到了她舌头上。
管子里泛上的刺鼻味道让乔思狂跳不已的心也一并跳到了管子边缘,她再也控制不住尿意,喷射出来前,几乎同时狂吼着尖叫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放过我吧!史雁柔,你给我注射毒品,换你摧毁我!只要你不杀我,你尽情报仇!”
“你扇我巴掌,你打我,你随便!”
“啊啊啊啊别杀我啊啊!走开!走开!谁让他们起坏心把你抓到房间里去,我不过中途进去一次,我又没杀你!”
……
努力装鬼还耍了套poping的怀玥神色冷得可怕,在乔思的尖叫声中,她从一开始终于要得到真相的喜悦中脱离,紧接一股足以燃烧整个平原的怒火冲上心头,以至于手上动作瞬停。
她以为,史雁柔身上的针孔痕迹来自祁天阳那个死变态,或者是谁玩疯了下的手,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乔思。
她一度认为她就是个恃宠而骄的小公主,无非爱嫉妒搞搞雌竞罢了,可事实还真是如最初料想的那样,六个人,每个都给了史雁柔致命一刀。
“你放过我,史雁柔,雁柔,求你看在之前我也请你吃过饭的份上你饶过我好吗!!我会给niq烧大别墅,烧漂亮裙子,求你放过我啊!”嘴巴里的管子迟迟没有往下深入,乔思哪还管得了鼻涕眼泪糊在一起,她不停又哭又叫。
怀玥冷漠看着乔思逐渐崩溃,陷入癫狂的失态模样,根本不为所动。
一个人的嫉妒心能有多重,才会干出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来?明明已经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这么不满足?
她彻底没了表情,心平气和冷笑一声。
本来只想吓疯她,现在看来还不够。
高高在上的公主生活优渥受尽万千宠爱,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穷尽所有作恶手段去毁灭另一个人,那株本该在雪山尖上绽放的清冷莲花,最终蔫巴在她失去人性的恶念之中。
阶级固化已经让普通刑罚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最后所有人落马,也许她最后简简单单做个几年牢就出来了,出来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不公平。
这不应该。
外界一旦接受到“犯下很严重的罪坐几年牢就可以出来”这种信息,那么邪恶与苦厄将永远存在,犯罪行为会变本加厉。
犯了错的人,不论年龄大小,不论身份高低,就得受到相应惩罚才算完!
“放过你,你做梦。”怀玥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六个字,毫不犹豫抬高塑料桶,将里面的液体全部倾倒下去。
水太多,堵在乔思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她面不改色摁住乔思因痛苦而剧烈挣扎的脑袋,俯下身,用自己原本的音色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
“稀释过的硫酸,死不了,所以尽情享用。”
说完,怀玥漠不关己丢掉空掉的塑料桶,再也没看她一眼。
等了一会,估算硫酸已经灼烧喉咙且无法逆转,她把痛晕过去的人带出去丢到了一家便利店门口。
再次折回出租屋,怀玥简单收拾一下地下室,随后继续把许之余锁在了柱子上。
他要醒来还有很久,她想除开这一趟厉鬼体验,光是活着剖肚都能把他吓死,等醒来不想说也该全说了。
“等你把秘密说出来,我也会把你丢到大街上去。”
怀玥没忘记他惊恐表情下不自觉流露出的愧疚,想必这小子干的事还要恶劣点,她没资格也不会原谅他。
唯有鲜血,唯有他们一个个也落入泥泞挣扎,才是慰藉英魂的最好方式。
她发誓,剩下的人只会死得更惨。
狠狠踹了一脚他肚子泄气,早就被厚重遮瑕和粉底搞得不耐烦的怀玥气冲冲推门上去。
天微亮。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忙忙碌碌的打工族们已经陆续开始进行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涯,然而点开手机,却是一条足以让他们摸上一天鱼的爆炸性新闻。
*
早上十点,千豪酒店。
换好男装回到酒店补了四小时觉,才睡下的怀玥被封淮一通电话打醒。
不仅有他的催魂夺命call,还有庄昕芸、田妍等人连番轰炸的新闻链接。
“你说什么?哦,出事了,出什么事?”她疲惫地闭着眼,靠在床头柜上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封淮急哄哄的话茬。
电话那头的封淮听她声音有气无力,顿时火冒三丈:“我说乔思出事了!!江璟都快急疯了,快来医院!”
怀玥缓缓睁开眼,捂住话筒深吸一口气,随即装作震惊道:“什么?乔学姐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会出事?”
“你丫到底在干嘛?新闻满天飞了都,你难道没看看见吗?”封淮比雷响的怒吼声从扬声器里飘出来。
见状,钟缘忽然出声:“怀南,我要下去吃早餐,你要吃什么吗?”
怀玥:“……”
好恰当时机的一句话。
果不其然,扬声器里声音戛然停止。
对面的封淮狠狠翻白眼,操,秒懂是怎么回事?不过显然这时候根本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说:“不管你是不是在开房,十二点必须到医院,顾骁有话和你说!”
“嘟嘟嘟——”
怀玥面无表情把被挂掉的手机往床边一扔,她不是铁打的,来回跑了四个地方折腾一晚够呛,于是掀起被子包住头又钻回了被窝。
“乔思那个事……”钟缘欲言又止的声音响起,隔着被子听有些闷。
怀玥叹口气从被子里钻出来,懒懒回答:“没错,我干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钟缘还是很吃惊:“会不会太严重了?已经有小道消息说,乔思好像疯了……”
这件事昨晚凌晨就开始发酵了,任哪个便利店老板在门口发现一具内部器官灼伤的女人‘尸体’都得吓疯,第一时间报警并送往医院后,医生这才发现伤者居然是下午送来的尾椎受伤患者,齐振接到消息赶去医院,据说钱都给便利店老板了,结果拍下视频的路人在网上一发,一下子掀起了狂风巨浪。
“严重吗?”怀玥彻底没了睡意,掀开被坐起来。
她嫌额间长长的碎发烦,想起乔思更烦,随意将头发往后一捋后,连看向钟缘的目光也冷冷淡淡。
是他们自以为是的高傲将史雁柔逼入必死的胡同,没有那六位罪魁祸首,没有他们肆无忌惮的恶意,花还在盛开,蛾仍高飞,破晓时分艳阳依旧升起。
仅仅是逼疯她,让她享用稀释了千百倍的硫酸而已,比起逝去的人,终究还是太轻松了。
怀玥语气漠然:“如果可以,我会杀了她。你要是不想淌这浑水,过两天我发个朋友圈和大家说我们分手了。”
大概是她语气太冲,钟缘一□□会出她心情不愉,只见她没说话,转身出去。过了十分钟后回来,手里还多了两份清粥与油条配菜。
钟缘小心翼翼把早餐放在桌上,温声道:“姐,我没有不想淌。我只是在想,你忙了一晚上会不会很累。”
人是十二点走的,凌晨四点多回的,随便洗漱一下就五点了,整个休息时间根本没多少。原以为能睡到大中午,偏偏出这事。
面对她的关怀,怀玥一怔,刚才还在心头翻江倒海的怒火好似被春风拂过,火苗瞬间偃旗息鼓。
她顿时有些懊恼,没事迁怒别人做什么。
虽然生气起来就这人憎狗厌的德行,但当真伤了女孩子心,那就真心该死了!
怀玥垂下眼,闭上后平缓着情绪,再睁开时已恢复成平日里随性洒脱的状态。
“抱歉,起床气有点重,”她爬起来,拉开凳子坐下,“一起吃吧,吃完我要去趟医院。”
钟缘并不介意,淡淡一笑:“我陪你一起去吧,好替你打掩护。”
“好。”
怀玥边吃边看大家给她发的新闻。
新闻标题无非就是【热心姐对著名大V乔思出手了】、【青年舞蹈新星当街发疯】、【格高食品皇太女被人硫酸烫喉疑似惨遭报复】这三种来回切换,得亏昨晚她把人丢出去时,没忘在身上贴了张和之前一样嚣张的留言。
所以她很笃定怀疑不到昨天刚和她有过龃龉的怀南身上,一来没有作案动机,二来监控显示她在酒店。
那么顾骁要她急着过去,肯定就是因为热心姐喽?
他们一定是觉得自己始终被热心姐紧紧盯着,心里不安,于是想方设法想把她找出来,而新朋友怀南恰好是在鹤山见过热心姐的人。
“真像蟑螂一样烦。”怀玥燥得不行,特想到训练场射上一梭子加特林发泄。
白天忙完,等晚上还要去处理那个服务员。
按照他们所说,服务员肯定当场被安晴错手杀死了,那么要处理的只剩下家人。
现在刚打入圈子,今晚顾骁绝对是拿处理家人这件事来让她当投名状,那她是救还是不救呢?
立马叫别人伪装成热心姐或者自己去救,不如直接大声告诉顾骁她就是破绽好了。
不救,她亲眼目睹甚至亲手要上,眼睁睁看无辜人被杀害,一辈子都要受良心上的谴责。
卧底这职业实在灼心,现在想想,当初答应真是绝对的大冤种。
怀玥不爽地大口吞下一口温热的粥,想了想,她问低头喝粥的钟缘:“如果我不得不放弃一两个人的命,你还会和上次一样觉得无情吗?”
钟缘慢吞吞舀着,闷闷地说:“虽然很遗憾,但你应该也没有办法吧?那就不是无情。”
可我是军人——
怀玥看着她略微严肃的表情,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军人的职责是守护人民,然而执行任务当中,一旦有错漏便努力白费,镜花水月一场空,还未尽力,职责先与义务相违背,她又该怎么办呢?方法是有,只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
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却是第一次这么头疼,怀玥突然没了胃口。
她盖上塑料盖子:“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把鎏金炸掉也迫在眉睫,怀玥电联郑娥说了昨晚听到的线索,郑娥则表示只身一人闯入老工厂恐怕神仙也难出,反正有了安恩的人这个线索渠道,决定立马抽调在江宏海贩毒链上的小路作为接应。
她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方案。
思考一会,怀玥说:“好不容易插进去,没几天突然跑掉,小路身份可能会暴露,他们既然是负责帮忙周围贩卖,反正小混混们消息灵通,你让他俩帮我摸清楚安恩那边的人都是什么货色就行,明晚之前发我手机上。”
郑娥:“好。对了,顾骁之前杀的人可能有眉目了。”
查完这最后一件事,郑娥也要回清市去,趁这功夫,她便索性一股脑儿都说了。
“顾骁本来比其余四人高一届,高三那年出车祸休学,我让人查了当时的道路监控,发现监控被剪了一段时间,我怀疑他应该是撞死了人。”
怀玥眉端紧皱,她怎么就不信没这么单纯呢?
“有没有身份线索?”
“暂时没有,所有线索都被截了。”
怀玥:“……”
算了,还得她自己来。
两人没多聊,现在时间就是最昂贵的东西。
挂电话前,怀玥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
“把孟清香叫回来。”
郑娥好似早就明白她的用意,轻轻嗯了一声:“我会让她和你对接。”
第 54 章
和郑娥商量好后, 怀玥又给亲爱的旅长上司方天河致电。
一接通,她开门见山:“杨茉是谁?当初在边境击杀罗田,你们并没有告诉我他还有个贩毒的老婆。”
方天河:“……一案归一案, 所以才没说。”
怀玥翻了个白眼,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方天河故作严肃的神态。
她冷笑:“所以你们果然早就盯上缅部了。说吧,是不是徐可那次后就准备要对缅部动手了, 查到爱丽丝就查到了贝恩集团,查到贝恩就关注到慕容集团, 于是发现顾山河几家人,恰巧出现那位老奶奶举报和史雁柔一案,最后才有这所谓的卧底计划。”
五人组的确是坑爹货,但归根结底招致毁灭的, 还是肆无忌惮犯下恶行且毫不自知的庞大犯罪集团。
大清早被一通质问, 方天河毕竟是上司, 火气也上来了,压低声音警告道:“山豹,注意你的态度。”
怀玥语气更加冷漠:“上回多写了两份检讨,晚点传真给你。”
方天河:“…….”
真拿刺儿头没办法, 执行任务过程中又不能关禁闭!可恨!
他电话那头沉默了会, 片刻,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徐可的牺牲是你心里的刺, 也是我的,当初我执意请求上面追查出爱丽丝队伍其他犯罪证据,想说能把他们抓起来也算对得起徐可,没想到查着查着就查出了很多牵扯极广的人来。”
近些年来诈骗兴起, 国家一直在加大力度打击诈骗,因此早就注意到缅部有两家不断残害国内及东南亚地区人民的龙头企业, 可由于集团位处缅部,除非发生了一发不可收拾更甚至触及国家威严的事才能进行跨境行动。
海云山绑架案是一个契机,徐可的牺牲也是一个契机。
然而,雷厉风行的行动最终在意外发现威尔市赫赫有名的几家人与之相关后胎死腹中。
方天河口吻严肃:“山豹,我想你应该知道牵连有多广,之所以军方接手这件事是不想让警察平白无故牺牲,和顾山河那帮人有利益捆绑的人不是毒贩就是杀手,如果当初立马让猎鹰去打击杨茉,那么你卧底前期就不会有顾山河几人犯罪的初步信息。”
当初如果杨茉被抓,辛苦奋斗在一线的军方调查小组就无法发现封威的存在,也没办法从封威身上追查到江宏海,更没办法追查到马昊苏刚来这两位保护伞。
他们是一伙的,如同手拉手围成圈、把威尔市与缅部圈起的一个圆,一旦大动干戈砍掉一只手,其余人也许会立马出国逃亡,落入茫茫人海再无踪影。
只有装作无事发生,任由他们膨胀,最后才能一网打尽。
其实怀玥也懂这个道理,但就是不爽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靠在外廊墙壁上,听到电梯处有脚步声响起,暂时没说话,等人走过后,心情才总算平静一点。
如今事情越来越复杂,涉及人物越来越多,不止五人组及爹妈,还有缅部两大集团、毒枭杨茉、负责贸易的安恩、两位位高权重的保护伞!
怀玥觉得自己就是有三头六臂,长十七八颗脑袋也没法完美完成精准打击。
“我就一个问题,这桩案子,不会再出现我不知道的人了吧?”她努力心平气和地问,又说,“等我退役我要是不能直接做刑侦大队队长,那就说不过去了。”
方天河:“绝对没了。”
怀玥不信:“你发誓。”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了方天河身上什么开关,怀玥很久都没听到他回应,很不寻常的是,他难得没生气更没大呼小叫,话筒里只有绵长稳重的呼吸声。
许久,她才听到一直喜欢和她互怼的旅长,像脱去军装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长辈那样,用极其认真的态度说:“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但我不能说。”
他表达的很隐晦:“怀玥,你很适合当这个卧底。可后来我们发现,你的身份不太适合,与案子相关的人都要避嫌,只是事情已经来不及了,所以这个秘密我会一直保留到等你自己发现。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其它麻烦出现。”
“你也放心吧,缅部和杨沫会派人盯好,剩下的就靠你了。我们都知道你很辛苦,你有计划上面也有,关键时刻你不会是一个人。”
“……”
怀玥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心惊胆战捏着手机,脸色很臭。
要死,与案子相关是什么意思?
她可没有和这群王八蛋有过接触,穿越过来后一头栽进部队,满打满算七年不是在出任务的路上就是在旅游的路上,绝对不可能是她!
那也不可能是原主,这么些年过去,属于原主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了,真要仔细回想,大概能回忆起原主认真读书打工的励志画面。再说时间也对不上!
摸不清头脑的怀玥总觉得这个秘密像是一个悬在头顶的定时炸弹,时间嘀嗒嘀嗒走,然后在最重要时机将会把她炸的粉身碎骨。
在走廊呆了会,她心情不爽地回复着庄昕芸几人信息。
回复完后,怀玥吐息吸气平复情绪,原地简单打了两下拳放松才重新推门进入,她让钟缘陪自己回御湖别墅放包,随即两人动身去医院。
……
中心医院大门外有米粉早点摊,怀玥买了几份,还特地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两屉小笼包和粉蒸糕。
钟缘看大包小包跟赶集似得,当即就问:“为什么买这么多?”
几份早餐装在塑料袋里,绳子压得怀玥指弯有点酸,听到问询,她看了眼包装最精致的小笼包,说:“不出意外江璟他们都在,我记得他和封淮都很喜欢吃这个就买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们呢,没想到你还挺在乎他们的。”钟缘颇为纳闷,早从发现怀南是女生时一切疑惑就有了解释,最初认定有百分之八十可能她是热心姐,中途两人心照不宣没有故意提此事,直到今早才完全确定,所以在她认知中,一度以为怀南应该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创飞。
怀玥眉端微扬,在乎?
她侧过头,忍不住打量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钟缘。
钟缘栗色长直发垂在肩上,原生发就是好看,阳光下闪烁着浮光,发尾微卷,风一吹,扬起弧度很好的勾勒出沉静而典雅的面庞,婉约落落大方,此时两簇细眉因困顿而微微皱起,也不会给人烦躁的感觉。
怀玥笑起来:“钟同学这会怎么不聪明了?这叫什么在乎,这分明是杀人诛心。”
“你想想,他们现在肯定很着急,饭都没时间吃,估计全在想一定要把人揪出来狠狠打一顿。然而我,”她用肩膀撞了下钟缘手臂,笑容顿时变得奸诈,“我这个始作俑者贴心送饭,他们还要对我感恩戴德,光是想想我就爽死。”
钟缘:“……”
虽然有考虑到是做戏做全套,但实在没想到根本目的是这。
最终,钟缘总结了一句话:“你好坏。”
男女装切换不断搞事已经够让人应接不暇,还要暗戳戳笑看蒙在鼓里的对方点头哈腰,简直蔫儿坏!
对于这个形容,怀玥坦然接受:“比起他们,我还差得远。”
两人一路随意聊着,进入大楼前在楼下发现了很多被保镖拦在外面的媒体记者。
有位记者眼尖发现怀玥,举着话筒上蹦下跳,手长长伸到怀玥面前,“怀南?鎏金怀南是吧!我是扬匠新闻的记者,请问怀同学是否是去看望乔思?你知不知道乔思目前情况到底如何?”
怀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个个面露祈盼的媒体人。
原来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就编辑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热搜词条?网上那阵仗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抢救室里亲眼目睹了乔思的急救呢。
脑子一转,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她想到方法对付江宏海和封威了。
怀玥唇角勾起,没有回答那位记者,在保镖的护送下顺利进入了大楼。
“他们太夸张了,为了一个新闻像是要吃人。”钟缘揉着手腕,刚才进来时不小心被话筒给敲了一下,这会儿实在没忍住要抱怨,“我以前就很不喜欢记者,他们和吸血鬼没两样。”
钟缘记得很清楚,初中那年有位学姐遭受学校职工猥亵后跳楼,一个女记者丝毫不顾也许会揭开他人痛苦,绘声绘色向大众描述过程,虽对加害者口笔诛伐,但实际上对学姐也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二次伤害。
“后来学姐家人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披露过程还曝光了学姐身份,她居然言之凿凿说只有这样才最大化引起网友愤怒,从而对坏人进行更严厉的惩罚。”
怀玥震惊:“有点道理,但未免太没底线了。”
钟缘撇撇嘴,娟秀面孔上浮现一抹厌恶:“有什么道理啊?虽然最后老师的确坐牢了,但那女记者是为了热度才这么干的,她把本来要破产的公司拉回正轨,代价就是网友肆无忌惮传播学姐的信息,和再次自杀的学姐。”
“……”怀玥还是第一次在她面上看出很明显的厌恶,不过她自己倒是并不特别讨厌干媒体的人。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钟缘,片刻,才措好词出声:“这种人很少,绝大部分都是打工人,大家也挺难的。”
社会在日益发展,流量时代用或真或假的新闻操控热度已经成为寻常事,博眼球出位才是获得热度的最佳方式。偌大的网络世界里,以营销为目选择放弃底线的人其实不算多。而毫无底线的人,就意味着他们会为了热度无所不用其极。
怀玥对女记者蛮好奇:“她叫什么?”
钟缘:“她叫龙晨礼,目前在威尔市电视台当晨间新闻主播。”
龙晨礼……默念这个名字,怀玥边往电梯走,边对钟缘说:“谢了。”
“你不会觉得我过于愤世嫉俗吗?”钟缘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谢,反而更关注这一点。
“不会啊,拥有是非分明的正义感不是你的错,如果我经历类似的事情,也许我比你还要愤怒。”怀玥觉得要是这什么龙晨礼当她面那么说话,她一定会把她牙打掉。
电梯上行过程中,怀玥心不在焉与钟缘聊天,心里针对两家的计划雏形已经慢慢形成。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远远便看见十三楼vip病房外走廊里里外外站了不少黑衣保镖。
怀玥细数了下,大概有二十来个。
想都不用想,这是怕再次重蹈覆辙,生怕热心姐什么时候又跑来医院把人截走呢。
标有1307vip字样的病房里传出乔思类似野兽般癫狂的嘶吼声,由于本人喉咙被硫酸灼伤还隔得远,她隐约只能听清了史雁柔这鲜明的三个字。
声道受损还能大呼小叫,看来昨晚对她的冲击很大呀。
怀玥乐得不行,强压疯快往上翘的嘴角。
门外乔江两家父母都在,李淑娟扑在乔振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至于江宏海与阮燕两人则在旁边淡定抚慰着,封淮、顾骁和江璟坐在长椅上,神色凝重。很显然,从发疯的乔思嘴里吐出史雁柔名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越听风是雨,怀玥就越愉快。
她整个人都不困顿了,瞬间神清气爽起来,让钟缘在电梯口等,然后拎着早餐过去。
果不其然,在表达了对乔思遇袭的遗憾后,几位家长把保镖医生驱散后,围着怀玥问了好几个问题,基本上就是当时在鹤山有没有看清热心姐模样或者其它重要线索。
怀玥咬住手指装作一本正经回想的模样,然后再次复述当时场景:“我当时只顾着从大块头手里逃生,是有听到一些脚步声,但没看清人,我回营地时才发现热心姐也在。”
听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说辞,顾骁终于捉到一直被忽略的关键点:“一些脚步声?”
怀玥点头:“没错,脚步很快,现在想想应该有三四个人的样子。”
“所以她不仅有黑客当帮手,还有一起行动的人。”江宏海神情凝重,该不会热心姐是团体作案吧?这样也能理解了,她究竟是怎么旁若无人闯进来又带着人闯出去。
得到并不算太重要的信息后,江宏海把顾骁拉到一边去讲悄悄话。
再一次成功迷惑敌人,怀玥面上不显笑,默默垂下眼,将对乔思的惋惜演绎得淋漓尽致。
“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昨天还活蹦乱跳呢,”她看向紧闭的病房门,乔思应该是打了镇定剂,病房内已经安静下来,“我听说乔学姐食道和声道都受损了,真是太可怜了。”
“……”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句话触到了李淑娟身为一个母亲的底线,她像疯了一样甩掉怀玥买的早餐,甚至还把封淮手里的小笼包也打掉了。
李淑娟哭喊着朝怀玥扑过来:“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女儿怎么会来医院!都是你的错!现在假惺惺有什么用,别以为你有靠山就了不起,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喂喂喂,你要干嘛!”封淮一惊,连忙上手拉怀玥躲她。
怀玥冲他摇头,示意他退后。
她站在原地任由她打,等人体力不支跪倒在自己面前时,才缓缓蹲下身去。
她查过李淑娟,乔思和乔振如出一辙,但李淑娟的确是无辜的。
诚如方天河所说,如果没有前期准备,她不可能知道格高食品的乔振偶尔也会帮五家运送点东西,原先不在意是因为罪还不够大。
在所调查到的信息中,李淑娟仅仅是个一无所知的好妈妈,出身和性格都很普通,她就像俗世里每一个妈妈的化身,有一份平凡的工作,对女儿宠爱有加,对丈夫信任有度。
她不像其余几位妈妈多少都出现在相关案件中,甚至可能连史雁柔的事也不清楚。
怀玥扶起她,语气温和的安慰:“李阿姨,我很抱歉。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点,我不介意。”
这是她对一个母亲最后的尊重。
之后就没有了,因为她想李淑娟很快就会知道很多事情,而失去女儿的她也一定会选择站在丈夫身边。
也许最后真相大白,清楚知道自己女儿曾经犯下什么罪,她觉得女儿罪有应得的概率也不大,人性是复杂且最经不起考量的东西,况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史同志、庄昕芸叶希等人一样,内心充斥是非分明的正义感。
“李阿姨,伤心只会让仇者快恨者笑,现在打起精神找到罪魁祸首才是最重要的事。”怀玥这样说。
乔振觉得丢脸,上来一把把李淑娟拉到身旁:“人怀南没说错,又不是他把小思弄成这样的,你在这里发什么疯,难看不难看!”
李淑娟眼眶通红,面容十分憔悴。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推开了乔振的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你别碰我,你们都是罪魁祸首,都是你们害了我女儿!她才二十岁,以后她要怎么办啊……”
李淑娟其实是有些愧疚的,她忽然发觉自己看似关心女儿和丈夫,实际上一切都像是蒙着纱布的镜子,从来没有看透过。在怀南没来之前,史雁柔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她才得知原来乔思曾加入了一场疯狂的杀人案,此次出事更是和丈夫平日干的事脱不了关系。
她就像是被美好假象骗的团团转的无知妇人,她发过疯了,可是责怪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但她也绝不接受,那可是她的女儿!
李淑娟也不是没关注热心姐的事,网上都说她是惩奸除恶的大好人,曾经她还傻兮兮对着丈夫说她做得好,让丈夫少和陈述刚那种人来往,然而此刻针扎到了她身上,终究是痛得人撕心裂肺!
她目光愤恨,扫视众人一圈,最后停留在怀玥身上:“那什么热心姐可恶,但最主要的还是你,要不是你让我女儿受伤,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怀南,你给我等着!”
李淑娟说完,边抹眼泪边跑了出去。
放下的狠话让乔振脸色一变,他对怀玥道歉:“不好意思,她太激动了。”
封淮也说:“南哥,乔思现在已经疯了,李阿姨也是太难过,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我能理解。”
怀玥慢慢收回还停滞在半空中的手,面无表情转身去找扫把簸箕把地上处理干净,心里最后一丝内疚也被耗了个一干二净。
有时候她还蛮讨厌自己对于人性的过分了解,警察生涯中常年积累的经验如同开挂的bug,让这一次重生变得更加坦荡顺利。
她能够轻而易举分析一个人的微表情下涵盖的所思所想,或者轻松看穿对方的意图与下一步的行为,可洞察一切会让她变得过分冷静,失去最基本的七情六欲。
每当这时,怀玥总觉得自己游离世界之外,凌驾在所有人之上,从而生出一种轻蔑的低视。
就像此刻,她大概都能猜得出,李淑娟会在某天拿着一把匕首朝她刺来,而她根本不屑做出任何防备。
她把所有垃圾扫干净,放下扫帚,怀玥对一位母亲的尊重和愧疚也到此为止了。
……
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压力在江宏海提议去吃饭的一句话中散去,闹剧总算结束。
不管如何,乔思变成疯子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星球还在转,日升月落仍在循环,每个人都要回到自己该到的位置上去。
怀玥拒绝约饭邀请,指了指电梯旁的钟缘:“我还得把我女朋友送回去。”
江宏海撇了眼不远处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的安静姑娘,顿时呵笑一声:“那也行,不过我有点话和你说。”
他把怀玥拉到了一边。
江宏海毫不遮掩对怀玥的信任,拍着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个很好的孩子,阮燕和我说这段时间你和顾骁要替孩子们补习,我儿子能有你这个朋友我放心。”
怀玥露出假笑:“谢谢江叔。”
“只是我有件事想请求你。”
江宏海很少在外面甚至对一个小辈低头,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重新挺直背,觉得有了底气后才小声继续说:“江璟他亲妈死得早,我忙着工作没时间管他,阮燕嫁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费尽心思也还是把他教成了一个叛逆性……”
怀玥不想听废话,径直打断他,客气道:“江叔有话直说。”
唧唧歪歪放一大堆屁,搁她面前演什么好爸爸,知不知道她真的很想直接戳瞎他眼睛啊?!
而且他嘴巴有点臭。
虽年近半百保养的不错,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模样简直可以拉去演魅力十足的大叔,但一张口全露馅了。
臭得跟下水沟似得!怀玥不着痕迹挪动脚步远离,扯开一抹灿烂的笑:“您要我帮忙,我一定赴汤蹈火。”
“哈哈哈!你这性格是爽快,我喜欢!”江宏海大笑起来,要是可以他都想当场认儿子了。
他也不遮遮掩掩了:“江璟之前搭上了不好的朋友,染上了毒品,所以最近在戒毒。我也不能时时刻刻把他看在身边,关起来更不好,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看紧点,我怕他偷偷摸摸又吸上。”
“……”
就这?
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懒得管江宏海怎么发现的,怀玥拍拍胸脯,义正严辞点头:“这事包我身上了。”
她一定让江璟复吸,收拾一顿送戒毒所里去度过余生!
江宏海很满意,偷摸递给她一串钥匙:“千湖路7号这套房子送你了。年轻人,你的前途大着呢!”
喜得一套房,但最后还得上交,怀玥突然觉得滔天财富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溜走了,她悻悻:“应该的应该的。”
江宏海叮嘱两句后就放了人,以免再碰上记者,怀玥和钟缘从隐蔽通道下去。
还没走出大楼,她又被阮燕叫住了。
阮燕是个温婉婉约的妇人,年纪才三十上下,说话也温温柔柔。
她也给怀玥递上了一串钥匙,她说:“怀南,阿姨求你一个事。”
怀玥握紧钥匙,眼角一抽,强装镇定道:“你说。”
阮燕摸着肚子,笑意浅淡:“阿姨希望你不要认真教江璟。这是万豪山庄一套房子的钥匙,送你了,但我在里面准备了一些东西,江璟这段时间很辛苦,还希望你有空带他去玩玩。”
怀玥沉默了。
丢,虽然早知道阮燕不是什么好人,但正儿八经体会到,她也觉得有些恐怖。
凶神恶煞的恶人不可怕,最毒的还是善于伪装的阴冷毒蛇,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窜出来咬你一口。
瞧她摸着肚子的动作,该不会是怀孕了吧?而万豪山庄里准备的东西,她几乎下意识就猜到了是什么,绝对是毒品无疑。
这分明是要给亲孩子铺路!
把钥匙握住,怀玥属实一言难尽,迟疑道:“这不好吧?”
当两面派可以,关键是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套。
阮燕大概是早知道她会拒绝,眼眶一红,开始诉说自己在豪门家庭过得有多艰辛,并细数了历年来江璟与她作对的大小事迹。
听了两句怀玥就不想听了,大致明白她压根不是来下套后,她深吸一口气,赶紧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我明白了,阮阿姨,我只能帮你前一个要求,后一个显然很对不起江叔,所以房子还你。”
她把钥匙塞回她手里。
能达到半个目的,阮燕也已很满意,抹干净眼泪后,喜极而泣般说:“谢谢你,怀南。”
“不用客气!”
怀玥受不了这对虚伪的夫妻,敷衍完毕火速逃离。
她冲出医院大门,抓起钟缘就跑。
钟缘见她像看见鬼一样,气喘吁吁跟着,还不忘好奇询问:“你咋啦?”
怀玥冷漠脸:“观摩了一场豪门斗争,有点小怕。”
钟缘:“……”
哈?她居然也会怕?
那一定很狗血恐怖了!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钟缘今天没课,虽然不太好,但她超想再经历一次鹤山那么惊险刺激的事。
听言,怀玥脚步更快了。
“钟同学,请你不要说废话哦。我当然是要去上课!”
再不去上几堂课,可能马上连校门都进不去了。
不过没关系,等找到老工厂,她就彻底让这该死的学校和课本彻底滚出她的生命!
第 55 章
和钟缘分别后, 怀玥回鎏金食堂吃了顿饭,途中碰上咋咋唬唬的齐河,被他拉着问了好久的乔思, 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 她才动身去巡查校园。
从封威和江宏海的话来看,创立鎏金后应该有资方或者某位高权重的职工本身就是毒贩, 要么就是顾山河他们最初搞生意时弄的,不然不可能有个老工厂。
那么地界绝对不小, 但绝对隐秘,绝对不为人知。
据她所知,鎏金曾在多年前翻新过一次,主要重修了S班图书馆与周围亭台楼阁式的小公园风景。
她猜也许老工厂就在那块?
可惜, 她把脚皮子磨破了也没找到类似工厂的地方, 反倒是发现S班图书馆后有一栋非常奢华的壁画展示厅。
展示厅外头墙壁颜色深棕, 石块上有着繁复花纹,堆积出富丽堂皇偌大的砖砌圆顶,无论是顶部壮丽的尖顶,还是四周彩色的玻璃窗, 都在向众人昭示着它独特的哥特风格色彩。
由于壁画厅有画作展示才会开放, 怀玥见门口有岗位亭,便没有再深入。
看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上课, 她暗道不好,逛着逛着差点忘记还有课!
她放好公共滑板车,转头拔腿狂奔,终于在下午一点钟前一秒钟赶到了K班多媒体楼。
今天是周三, 下午有堂公共大课,她到的时候教室里人已经坐满了。
她从后面进去, 热情的田妍同学在最后排朝她招手,好像在示意旁边有空位。
这场景让怀玥恍惚回到了上辈子读警察大学的日子,那时候她专逃烦不拉几的公共大课,实在不行了去露个面,同宿舍的朋友也是这么朝她招手。
她也一如既往“猥琐”,弯腰驼背悄悄摸到后排边缘。
只是她忘了,讲台那么恐怖的地方完全可以将整个教室纳入眼底,只听男老师咳嗽一声,慢悠悠说道:“怀同学,好久不见。”
怀玥:“……”
啊,这句话也很熟悉,上辈子也就听过百八十回吧。
瞬间成为视线焦点,教室里众学生顿时哄堂大笑。
紧接着男老师一边调整投屏,一边又补充了一句:“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开学快一个多月了,我好像就见过怀同学一次,劳烦怀同学上课的时候算算我们隔了几个秋?”
“…………”
没话讲,怀玥人麻了。
救命,这位老师可真幽默,不去讲相声简直屈才。
忙不迭冲老师讪讪一笑,她索性站直身体光明正大走到田妍身边的空位坐下。
只是她的迟到似乎给这位老师开启了话茬,就见他调整好屏幕后,他背着手站在到第一排,环顾一圈说:“我知道最近学校和社会上都发生了很多事,但你们是学生,首先要尽到学生的责任,比起其余人生一眼望到头的普通人,你们进入鎏金,就代表你们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要想从无数种可能中寻找到最合适自己的路,不是有一张毕业证就可以,路需要你们用笔杆子走出来。”
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停留在怀玥身上,意有所指说:“不要浪费你们天分和辛苦获得的资源。”
一番话让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本来在讨论K班陆续有人退学的窃窃私语声也停了。
怀玥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她面无表情低头。
好的,炸掉鎏金的决心更上一层楼。
这么好的老师该去社会为更想学习、更需要资源的学生们做出贡献,留在这名不副实的烂地方根本就是浪费。
“你出名了哦。”这时,田妍用书本挡住嘴,悄悄对她说,“再一次。”
怀玥:“嗯?”
好像鹤山一事并没有公开存活下来的学生名字吧,她最近也减少了和女生们的聊天频率,所以又出什么名?
见她困惑,等课堂开始后,田妍摸出手机,点开一个链接往她面前一放。
怀玥只扫了眼,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偷拍了她和钟缘从酒店出来的照片,就一张图,还正巧拍到她勾着钟缘肩膀讲话的场景。
角度自下而上,不像是狗仔蹲守,反倒更像是偶然碰见后慌乱打开相机拍摄的一张。
而且配文也非常毒辣——【渣男夜会靓女,恩爱一夜,无数少女梦碎!】
“这特么谁拍的?”怀玥咬牙切齿拿起手机,看了看v博id,是一个叫鎏金八卦大组的人,发送时间就在十几分钟前。
她电脑呢!她要把这王八蛋找出来剁掉!
本身就对钟缘很愧疚,在尘埃落定前,她会一直被冠上怀南女友的标签,即便两人心中清楚,可外人对怀南这个身份的第一印象是渣男,自然而言也会对钟缘产生非议。
标签固化,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
“你应该知道吧?”怀玥一边问田妍,一边点开评论。
如她所料,开放的社会下,依然有很多评论都在指责钟缘不自爱自重。
首先评论第一条就是:【鎏金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有钱学生又坏又毒,没钱学生又渣又贱,应该教书育人的老师去拉皮条,从上都下都烂透了呢还有蠢货眼巴巴贴上去,果然人人都爱上流社会咩?】
怀玥眼神一冷,将相关id的页面截图发到自己手机。
话没错,但她很不爽。
骂她可以,骂钟缘不行。
“知不知道八卦大组是谁?”怀玥把手机还给她。
田妍哪能感觉不到周围嗖嗖狂飙的冷气,默默收好手机,低声说道:“宋军呀,大二s班的,你应该见过吧?”
原来是他,怀玥眼神一冷:“我知道了。”
反正都敢把许之余绑起来了,不差打掉这一个的牙,早晚把他那满脑子废料的头给拧下来。
不过现在他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工厂。
浏览着近日热热闹闹的飞信论坛和聊天室,她试图在茫茫贴子中寻找有用线索,眼睛都花了,结果翻来翻去都是对近日来发生的事的热议。
怀玥不耐烦地锁屏,余光撇到正在写笔记的田妍,突然想起田妍是个八卦小能手。
于是随便点开一个鎏金情侣必去的约会地安利贴,状若不经意间向她询问:“田同学,你知道哪里比较僻静吗?适合情侣单独呆的地方。”
田妍搁下笔,表情颇为苦恼:“亲爱的怀同学,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单身狗?可恶,但我好像还真知道。”
“天鹅园、情人坡后的避雨亭……”掰着手指数,田妍林林总总说了七八个地。
最后她像是想起一个遗漏的,激动地说:“废弃音乐大厅也是啊。”
怀玥皱眉:“废弃音乐大厅?有这地吗?”
“嗯嗯,鎏金以前有个很辉煌不输维也纳金色大厅的音乐厅,后来因为发生过学生自杀案件就关闭了。”
田妍生怕怀玥听不明白,从论坛中找出一个盖了几千层楼灵异贴,翻了许久才找到一张很模糊的照片。
她指着照片里的残垣断壁说:“S班图书馆后面不是有座壁画厅吗,那就是废弃音乐大厅前身。”
“我听学姐说,很多小情侣在附近幽会时总能听到窃窃私语声和尖叫声,后来因为谣言越传越离谱,学校索性就关了音乐厅改成展示画作的地方,然后把附近都重修了。”
“不过那里是有画展才开放,平时不开,要去的话只能在大厅后面的小花园约会。”
听言,怀玥眯起眼,这么说老工厂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大喽?
她顿时想到史雁柔有一篇抽象的日记。
—【古老的缪斯女神,你站在百花绽放的瑰丽文明中,你往下俯瞰,是否看清深埋在地底下的滔天罪恶;你向上抬目,是否看到镌刻在头顶上的圈层规训。】
—【我走过你,我看到了。】
—【那是一个被邪恶玷污的天堂,扬起旗帜的碎舰者在哭泣,奇形怪状的皿滋生怪异的声音,白雪落了下来。】
缪斯女神,古希腊神话中代表艺术的女神。
由此可见,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曾经被人带去过那里,那个废弃的音乐大厅!
怀玥立即把夜探壁画厅的任务记到小本本上,今晚一过,她必须得抽空去看看。
“要不是现在正在上课,我真想抱你一下!”田妍这个爱八卦的可爱姑娘真是她的天使,无形之中不知道帮了自己多少忙。
田妍羞涩,娇嗔地摆摆手:“多大事呢。”
“不过啊……”她下巴抵到桌子上,把书竖起来挡在脸前,冲怀玥偏过头来,“怀南,我最近老是梦见你。”
怀玥:?
“梦到我什么?”她惊了。
倒不是觉得自己魅力有多大,可做梦显然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已经伤害了很多女生,再伤害一个她可能真的会下地狱吧。
“一个很单一的场景而已。”田妍这样说。
其实田妍最近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或者说从认识怀南后就这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最本真的意识被什么束缚住了,一道指令被塞进脑海,让她不得不自发靠近他。
田妍开玩笑般地说:“感觉我好像天生就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一样,在你需要得知什么消息的时候,我就得出现。”
“我不怎么注意八卦,有事问了你几次,所以才会这样吧。”怀玥松了口气,心想这可能是大脑深处的潜意识罢了。
她没有放在心上,发现田妍仍旧一直盯着自己,便随口问道:“说说呗,梦见我什么?”
“啊?”田妍眼神有点呆,回过神后,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如果我说了你可别打我。”
怀玥嫌眼镜戴着烦,摘下来一边往桌肚里塞,一边回:“不会,你尽管说。”
“啊啊啊!”她发出一声很小的局促惊呼,“就是这样!”
怀玥不解:“什么?”
“我说你没戴眼镜的时候,我梦见的你就是这个样子,但你是长发。”
哈?怀玥心头一惊,豁然转头望向田妍。
田妍眸光认真,趴在桌上专注凝视自己,这一刻她很清楚看到了属于这水灵灵动姑娘的黑棕色的眼珠里闪烁过一丝神奇的五彩流光。
莫名其妙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怀玥沉默看着田妍凑近自己,耳边传来她刻意放低的、喜悦的微小声音。
“也许是我最近看科幻片看太多了吧,反正我梦里反复出现的你反串了,你穿着黑色家居短袖套装,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写东西,长发随便用一支笔卷了起来,不知道谁喊了你一声,你就转过了头,手里的东西也掉了下来。”
还没等怀玥作出反应,田妍自己先陷入了回忆。
她很难准备形容女装怀南给人的感觉,在梦中反复出现的她像一柄不轻易出窍的宝剑,狭长双眼极冷,表情很淡,压迫感却极强,冷漠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君王,随便扫一个眼神,所有人都必须要臣服。
田妍转动着眼珠,紧接说:“记不太清更多了,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你看的东西上写的是2014年7月2号校园反杀案。”
怀玥彻底震惊了,手指几乎是无意识收拢捏紧。
她不可能忘记这案子,因为这是她当警察后破获的第一个案子。
当事人叫陈若兮,很惨也很坚强,被学校里的二世祖侵犯后反杀其中两人,由于涉案人员家世显赫,一度要判死刑,最后在她努力寻找证据下最终被判为正当防卫。后来陈若兮也走出困境,还成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作家。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
猛地记起来当初陈若兮案,始作俑者也是六个人。
怀玥很确定这个画面真实存在过,到现在还能记起来因为她执意要查,师傅到她家来劝说自己。
而她的师傅,正是因查这桩案子时牵扯出来的包庇案而死。
当然,她也是。
先前就觉得这个平行世界的某些制度与设定过分夸张中二,甚至还有点不合逻辑,所以,该不会她根本就不是穿越平行,而是穿书了吧?
“……啊,我才不会反串。下次少看点科幻片!!”怀玥有点懵,戳开她头,要不是没下课她都要落荒而逃了。
不提是不是穿书,田妍刚才眼中的流光……爹的好恐怖,仿佛被更高智的意识给夺舍了一样,真是见鬼!
怀玥暗暗咬牙,不管如何她现在非常后悔。
本来就是不爱看书的性子,谁会想到能重生穿越,早知道当初就该把陈若兮寄来的书看一遍了嘛!
……
度过了很漫长的一节课,怀玥没心情再继续上下去,勒令田妍别把这个梦乱说后,她回到御湖别墅。
仔细回忆着当年案子,将能回忆起来的东西写在了另一个白板上。
无论穿越重生真相如何,怀玥确认这个世界是鲜活的,每个人包括她都拥有自我意识,不是被设定好的角色。
她更相信,她遇到的每一个拥有美好品质的人绝不可能单纯是他人笔下虚妄的乌托邦。
史雁柔坚韧勇敢、庄昕芸隐忍温柔、叶希可爱正义、孟清香果决聪慧、田妍跳脱真诚、周若海天真充满活力、姚禾淳朴刚直、小季活泼善解人意……还有郑娥,她出生入死的队友,阔绰的印钞机,她从他们身上体会到什么叫赤子之心,真真假假绝对分得清。
寰宇之大,万事诡谲奇妙。
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解释,不急于一时。
想不通的事情怀玥一向不去绞尽脑汁想,与其痛苦思考也得不到结果,不如多举几块铁等待战斗开始!
休息到七点,怀玥起来随便对付一口晚饭,给孟清香打了个电话后,然后如约前往钟楼赴顾骁的约。
威尔市市中心有一座经历过纷飞战火的老式钟楼,高达三十米,站在顶端俯瞰下去,可以把被柳城河包裹的偌大威尔市完全纳入眼底。
怀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才不过七点四十五。
繁华街道笼罩在拥挤的车鸣声中,下班的打工族三俩前后在装有如一颗颗星子的装饰灯的树下散步,如山巍峨的钟楼也亮着刺眼黄光,越往上去,耸入云霄的圆拱穹顶上巨大钟表仿佛象征纸醉金迷的标志,在夜空中缓慢拨动时间,散发迷人金光。
等了五分钟还没来人,她随便找家便利店买了瓶饮料,然后坐在路边长椅上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楼顶端响起绵长悠远的整点钟声。
九点了。
顾骁在搞什么?
打电话没人接,怀玥耐心彻底告罄。
起身要走时,她发现先前一直停在街角处的一辆灰色布加迪启动了,很快在她面前停下。
“……”
她眯起眼,瞬间不爽到极点。
明白了,原来是在考验她。
“开窗,别逼我骂你。”怀玥屈起指尖用力叩后车窗,压根不管他是谁。
车窗缓缓拉下,露出顾骁那张异常俊美斯文的面孔,他不知去了哪里,穿的很正式,黑绒西装板正,头发全部梳到脑后,清冷禁欲的气质令人难以挪开目光。
他丝毫没有迟到的内疚,转头问旁边的人拿了张金色卡片,修长指尖捏着递出:“恭喜……”
但怀玥显然不是正常人,他话说到一半,手已经忍不住伸进去拎起了他衣领。
“约我出来,让我白白等一小时,你想怎么死?”
司机:“……”
助理:“……”
顾骁:“……”
脖子上传来紧涩感,顾骁很诧异。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被同龄人揪衣领,低头看了眼攥到指骨泛白的指尖,他怒极反笑,今天可不是平日,轻嗤一声,他终于露出了与生俱来的傲慢无礼表情。
“我欢迎你进入我们世界时我以为你还挺乐意的,没想到这一小时的入门券之一你也等不起,南、哥!”
怀玥手被他撇开,然后掌心被塞入了那张金色卡片。
卡片正常名片大小,上面用正楷写了怀南两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什么玩意?她眉头皱起。
疑惑间,车窗被敲响。
“怀南。”
怀玥抬头,毫无意外对上了顾骁略显冷漠的眼。
她有一种错觉,现在的顾骁才是真正的顾骁,一个开始掌管父亲产业的太子爷,一个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真面目的狠辣继承者。
她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顾骁似乎很满意她的乖顺,淡声道:“我发现你其实是一个极度反精英的代表性人物,你无视阶级分明的圈层地位,平等对待每一个人。但是,你既然选择我,那就要改。这是一个高等阶级才能有特权的现实世界,你以后是也要站在金字塔顶端,所以你要学会遵循既定的规则。”
这里所谓的精英,怀玥绝对不会认为是字面上理解的那种杰出优秀的人才。
她想应该是有钱有权出身尊贵的人的一种统称。
沉默几秒,她收好卡片,冷冷哼了声:“所以我们要去哪?”
顾骁向上一指:“钟楼。”
他推开门下车,慢条斯理将袖口折上去,动作缓慢优雅,直到两个袖口全部挽上去才笑起来:“我们,去弄几个人。”
“就当是第二张入场券,这张券你拿到了,才算真正进入我们的世界。”
他侧过身,重复强调一遍:“应该说,我的世界。”
“哦。”
怀玥真心想笑了。
废话连篇一大堆就为了驯化她遵循规则?那不好意思,她不懂什么叫反精英,只知道自己看他不爽很久了。
狗东西在循循善诱个什么劲,无论是他的世界还是他们的世界都一样烂,臭狗屎也有资格比?
她扭了扭头,情绪长期压抑下感觉自己下颌都紧绷了,顺便活动一下下颌关节,她突然退后一步,语气沉沉听不出起伏。
“券我会拿,但你我还照打。我跟你客气是我的本分,再说救你一条命,过命交情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在我面前装x,你算什么?”
话落,怀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出手。
顾骁压根没想到她不仅完全听不进去甚至还出手极快,登时被捏了个正着。
是的,捏。
砰一声,他左手被扭住,脖子上传来一股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道后,后颈皮已被捏起来,紧接着右侧脸被狠狠摁到了车子上。
脸贴在冰冷刺骨的车上,颧骨隐隐作痛的顾骁无语凝噎:“……”
这一操作把司机和车里那人都惊到了,这可是在鹤山徒手杀了俩杀手的猛人,吓得连忙下车来阻拦,“怀同学有话好说!”
连路过的路人都停下了脚步,纷纷拿起手机拍照。
然而怀玥毫无所觉,手下用力压制他,强压着怒火沉声:“叫南哥,不叫今晚就打一架,不打死你我就不是怀家村最靓的崽!光脚不怕穿鞋,有种你试试!”
顾骁:“…………”
第 56 章
“有话好好说嘛, 怀同学,这么多人看着呢。”车里坐在顾骁身旁的人让司机先把围观群众疏散,随后将手搭上怀玥手臂, 并露出友好的笑。
怀玥轻撇他一眼, 毫不客气道:“你哪位?”
这人没见过,个子不高却瘦, 灰西装黑眼镜 满脸痘痘长得丑,像极了青春年少时刻苦用功的书呆子, 年轻时自卑怯懦,长大后开始变得圆滑世故,笑起来时五官幅度大,看起来特虚假。
“我是余妙鸿, 顾市长的人。”余妙鸿笑得很客气, 向她贴心递出一张名片。
很微妙的一句话。
他用的是某某的人, 而不是职业。
怀玥眯起眼,手仍旧没松,低头看向白色名片。
记起来了,余妙鸿是市长助理, 因为不是很重要所以从来没关注过, 这会儿亲老子的助理会和顾骁在一块,相当于古代负责传帝令的大太监正在扶持太子爷?
她心里有了数, 于是冷漠转回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哦。”
顾骁:“……”
余妙鸿:“……”
……
好小子这么油盐不进?余妙鸿眼神一深。
他听说了怀南不少事迹,结合网上诸多沸沸扬扬的照片,他对于怀南的认知是一个潇洒纵逸却有情有义的不羁少年, 是一个天赋卓越却出身贫寒的非幸运儿,这样的人假以时日成长下去, 绝对能干大事!
顾家父子包括他自己都挺欣赏他,可这种欣赏基于他是书家资助人后才产生。
书家是个不能轻易招惹的庞然大物,就算倒了,破船也有三千钉,身处高位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如果他怀南是个普通人,兴许鹤山一行的幸存者只会有四个。
余妙鸿跟在顾山河身边许久,很清楚顾骁有多聪明沉稳,他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救命之情对他和顾家来说不值一提,无非是考虑到这一点后,才转而去想怀南有什么可利用之处。
可没想到怀南还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莽撞少年!余妙鸿慢慢收回名片,没忍住讥讽勾唇,人呐还是不要太嚣张。
“怀南,”余妙鸿把名片塞回衣兜,扶了扶眼镜,警告道,“名片你已经拿了,请注意你的分寸。”
……
嗯?分寸是什么东西?
搁旁边吵吵嚷嚷简直逼怀玥更生气,她冷笑一声恍若未闻,不仅维持压制顾骁的动作,甚至还施压更大的力道。
顾骁本身是会点防身手段,奈何压制脖子的力道出奇大,扣在软肉上的指尖也不晓得戳在哪个关键穴位,他浑身上下都开始变得酸软,尝试挣脱,挣是挣开了,结果就是被摁得更狠。
“你就不能先放手?”他多少有些觉得难堪。
“不,除非你真心叫我一句南哥。”怀玥想对顾骁动手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必须先爽一波。
除去绿茶,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装X男。
整天装斯文盖面具,自以为是一等一的精英公民,殊不知自己其实与傲慢的暴发户没两样。
他不提精英与规则的言论,怀玥还反应不过来某些时候看到他们后为什么会下意识产生作呕感。
先前齐河随便提过一次齐家书家与这五家的隐形战争,一场关于真正的名门望族与新崛起豪门的权利斗争,细想之下,书家似乎从来没把上蹿下跳的几家人放在眼里。
第一眼看到书映风和书意风这对姑侄时,很容易能分辨出他们与阴损小人的区别。前两者的斯文与和善是刻在骨子里,后五家所有人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伪善。
赚钱或登上顶峰当然是人之初心,可真正的精英即便是站到了金字塔顶端也不会忘本,他们无视阶级圈层,心胸宽广,志向远大,尊重他人奉献并从不鄙视低圈层的人,以平等为基本原则对待每一个人。
就像是历史上诸多能放下远洋修读的光明未来归国革命,能以身作则冲破封建婚姻的第一位名媛,能施粥行善的大家闺秀,这种人才叫真正的精英。
精英两字不是有钱有权就配叫,会将班级根据财富来划分的鎏金,培养出来的不过都是一群以自己出身为荣的垃圾罢了。
所以,这种地方就该炸成灰才行。
察觉到顾骁肩膀开始耸动试图挣扎,怀玥用膝盖分开他的腿,改用右手手肘横在他脖子上,以一种完全压制的姿势将他再次制服。
“你很多话都说错了,但有句话你说的对,我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包括你。”
“我的确想踏入你们的圈子,一飞冲天也好,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好,都是我的目标而已。我是要光明坦途,也和你说过,我不愿意屈居你呼来唤去的小弟。要是你做不到,那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为卧底,怀玥可以装渣男,还可以坦然做一个罪犯,但绝不当随随便便就能试探的小弟。
这是她的底线。
她伸出左手敲了敲车顶:“明白?”
“……”意识到话中的意思,顾骁突然明白她哪里是在生气迟到,而是气自己考验她呢,此时此刻,他终于对怀南有了更直面的改观,也是第一次正经体会到他的狂。
顾骁不再挣扎,低低沉沉笑起来:“你野心果然大,普通人能当个小弟就开心得要命,你却偏偏自信满满要当同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么嚣张,就不怕我对你动手?”
怀玥很平静:“你敢吗?”
这心狠手辣的家伙能杀朱阁就敢杀她,毕竟鹤山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要动手,恐怕一早就该动了吧?她现在活得好好的,还不是因为他不敢。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怀玥始终是纵观全局的那个人。
这场卧底战争就是正义与邪恶的一盘五子棋,无论她做出什么计划、下哪一颗黑子都有理由并想好了有可能产生的结局。
她从一开始就在铺垫,任由圈里人猜测怀南是否是书映风在培养、怀南不同寻常的野心或者愿意同流合污的恶劣……人云亦云,虚虚实实的东西才最让人忌惮,这些都是为顾骁在做准备,虽然临时出现爱丽丝队伍这个意外,但最后效果拉满了。
就像现在,她其实也是在拖延。
对于其余两个白痴来说,救命之恩或许比天大。可对顾骁而言,显然他自己更重要一点。
假如没铺垫,恐怕真的会对自己动手。
甚至都不用赌,光凭书家资助这一点,她也很确信顾骁绝不会随便动手,她不死,和她亲近的钟缘和庄昕芸也顺理成章安全。而怀玥唯一赌的一件事,就是他会不会看中自己的能力。
借印钞机的面子只能保怀南不死,可要踏入他们圈子,看的那是她本事!
怀玥笃定道:“你不敢,也不会。”
【更不想】这后一句怀玥没说,一旦说了顾骁这聪明脑袋便会反应过来她一直在注意顾家,之所以这么确信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顾霆。
她能查到的就是顾霆并未从政,身为顾家长子本该接手顾山河生意,年轻时却义无反顾搞乐队,好不容易回家了,结果闹死闹活要娶孟清香,为此还与本要联姻的世交闹翻了。
孟清香也亲口说过,他们结婚是顾山河对大儿子失望的开始。
总而言之,顾霆是个不适合当继承人的恋爱脑,但在顾山河表露出要把生意交给顾骁时,这贱兮兮的家伙突然福至心灵开始抢活干了,所以他们兄弟俩目前其实是竞争关系。可顾骁到底比顾霆年纪小七八岁,亲哥比自己接触生意要早,人脉也多。
豪门家庭的确狗血,整得跟九子夺嫡一样疯狂,反正怀玥懒得管他们关系,只需要知道逐渐成为合格继承人的顾骁需要一柄随时能为他披荆斩棘的刀就行了。
事实也不出她所料,顾骁好似被她戳穿了心中最本真的想法,原来气定神闲的脸色顿时变幻无常,也许他并不高兴被人看穿,最后神态到底冷了下来,紧抿的唇都在昭显内心有多不爽。
“你真的很聪明,不愧是读两年就能当状元的人。”
怀玥感觉到顾骁用肩膀搡了搡自己的手,随后就听到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想你也应该能明白我的谨慎,我们就算扯平。”
“南哥南哥南哥,满意了吧?”他顿了顿,随即一连叫了三声哥。
顾骁主动给了一个台阶,余妙鸿也适时出声:“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上去吧。”
他视线特地往围观群众那瞟了瞟,示意怀玥还有人在看。
如愿以偿得到一句哥,怀玥眼皮一掀,兴致缺缺嗤笑一声。
切,倒是蛮会见风使舵的嘛。
算了,再忍忍,下回不把他揍得乖乖叫怀姐不算完。
“上去可以,”她漫不经心松了左手,摘下眼镜收好,同时右手手肘持续用力,“但我觉得你不够真心诚意!”
语毕,她脸色瞬冷,飞速抓住顾骁头发提起,然后用力往车顶边缘敲下去。
……
十分钟后,钟楼内部。
钟楼内部是镂空式,一楼是正方形空旷平地,左右两侧都有旋转楼梯,向上望去能看到壮观的天花板穹顶。
刚和顾骁打完一架,怀玥浑身舒爽瘫坐在阶梯上,擦了擦唇边血迹,喜笑颜开接过司机递来的纸巾,“谢谢。”
司机扯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客气了。”
“我说你们俩还是小孩子吗?非要打一架才舒服?”余妙鸿用随身携带的方巾擦拭着顾骁血流不止的鼻孔,没忍住谴责了两人幼稚的行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骁就不高兴了。
他被打的很惨,要不说在危难时刻怀南能爆发出反击一米九壮汉的力量呢,刚才当真是骑在他身上摁着打,下手一点都不含糊,虽然一经阻拦就停了手,但这还是让人很不爽!
“我自己来。”顾骁接过方巾,随意擦两下后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怀玥面前,满心不爽地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喊你一句哥?”
怀玥慢条斯理叠好脏纸巾塞进兜里,双手撑在地上,仰头朝他看去。
这人明明非常不开心,后槽牙咬得梆梆硬,却还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面具戴久了真当脸皮了。
打量一会,她冲他勾起一个挑衅的笑。
“因为爽啊,在外谁不恭恭敬敬叫你一声顾大会长,结果你却得叫我哥,你说爽不爽?”
“就因为这?”顾骁皱起眉端,简直不敢相信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就值得他怀南丝毫不顾后果反驳自己甚至殴打自己?不过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又不是没见过他恶劣的样子,顾骁想想也对,于是似笑非笑点着头:“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原本以为能用身份地位压住对方,可显然有些人并不适合用这种方式拉拢,事情没有他预想的方向走下去,但结果还不赖。至少他更加确定怀南是一个随心所欲中却不忘分寸的人,做事不会太过,一切事情点到为止,无论性格还是能力都十分匹配自己的野心。
拍干净身上灰尘,他朝怀玥伸出手,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走吧,南哥。”
怀玥看了眼伸在面前的修长指尖,心情莫名有点奇怪。
说真的,这特么真的很像马上要跨越黑与白的交界线,终于成为犯罪分子的感觉。
借口打了他一顿,再不识相顾骁一定会把她拒之门外,她也不再犹豫,大爷一样搭上去并笑呵呵应声:“早这样不就行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让我等一小时。”
“你脾气倒是大。”顾骁冷嗤,用力把她拉起来后率先往上走,“我们上去,他们等我们很久了。”
“刚才给我的金卡是什么?”怀玥抽回手,拿出卡片重新翻看。
像名片又不是,感觉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看着像是进入某个地方的门卡?
顾骁脚步沉稳,边走边回:“我说了,这是新世界的入场券。等会把上面的人处理完,你就是我顾骁唯一的伙伴。”
这一回,他用对了词。
怀玥听得舒服多了,只是话里意思着实惊悚。
钟楼天台那么高,无论发生什么事也许都没法阻止,怀玥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过孟清香那边怎么还没消息?!本来顾骁就迟到一小时,照理说应该到位了,如果再耽搁下去一切功亏一篑!
纵然再忧心忡忡,她也不能表露出任何异样,于是插兜快步追上,与他并肩走同一个台阶:“江璟他们不算吗?”
顾骁原本翘着的嘴角微不可查拉平,他曾经试图培养过,可惜失败了。须臾,他意味深长道:“我喜欢聪明的人。”
怀玥:“……”
懂了,这小子嫌别人笨呢。
他对自己越信任,她就越来越期待最后干他的时候,他到底会露出怎么样吃惊的表情了,想想画面肯定很爽!
她重新活跃起来,顿时谦虚摆手:“我也没那么聪明。”
“你不用谦虚。”顾骁心想他要是不聪明他还看不上呢。
两人很快到了最高处,最后一个台阶之后就是天台,天台门没关紧,夜风涌进来,掀起顾骁耳侧的碎发,他没有去管,而是转过身来。
“你不问问要干什么吗?”
怀玥扫了眼隐约有低泣声传来的门后,语气淡淡:“我一向不喜欢多问,知道越少越安全不是吗?”
听言,顾骁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像是一条刚捕完猎物的毒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满足的轻松感,悠然笑意在唇边蔓延,他背对着怀玥推开门,然后站在门侧,做出恭敬邀请的姿势。
“那就,请你杀了她们。”
*
门被打开的一瞬,汹涌的风穿进来砸在怀玥的脸上,恍如刀割。
她眸光好似被刹那间的冷给冻住了。
天台上有七八个黑衣保镖,体格不壮身形却健美,显然不是胸大无脑的蠢货,他们负着手站成两排,常年无人清理生出青苔的天台中央跪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女人,她泪流满面,怀中紧紧抱一个沉睡的婴儿,在风中瑟瑟发抖。
余妙鸿走到她身边,眼神和声音一样冷漠:“安晴不小心杀掉的服务员是她男朋友,本来她收了二十万就行,可笑的是她收了隔两天要退,还去报警,出尔反尔的事谁会喜欢呢?你说是吧。”
这是天上人间没炸之前发生的事,本来应该由陈述刚处理,是顾山河把人要了过来,以此作为顾骁进入新世界的敲门砖。
“今天不仅是你要拿到门票,也是顾骁唯一的机会。有人想看你的伙伴处理事情的态度,你怎么说?”余妙鸿这么说。
这话让怀玥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插在兜里的手死死揪住大腿肉才忍住没一头撞死他。
疼痛让她分外清醒,清醒的感觉到了浑身血液变得冰冷一片,心口也好像被愤怒淤堵住了。
恶人作恶总归是有一个理由,也许是为了利益,也许是为了嫉妒,又也许是单纯反社会,然而现在,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只是想表达要拿人命来看态度?
毫无理由,甚至毫无人性。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上头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因为这世界上不差法外狂徒,多的是丝毫没有底线人性的崽种,多的是草菅人命是混球。当人性被眼前利益蒙蔽,为人的基本道德感也就被淘汰了。
怀玥心跳如鼓,再一次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来让自己冷静。
那个有人,她一下就猜到是苏刚来和马昊。
方天河发誓不会骗她就不会骗她,如果这案子里不会再增加意外的人,那就说明这两位保护伞和顾山河还有着另外的合作。
要想加入就是顾山河亲儿子也不行,必须拿出应有的态度。
所谓新世界的入场券,到底代表什么?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更恶劣的犯罪行径。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拖延这么久,深埋在耳中的隐藏式耳麦里始终没有传来孟清香的声音,怀玥的心终究是沉到了谷底。
难道她真的要动手吗?
她眼波一闪,侧头望向余妙鸿,平静道:“那你呢,你已经进去了吗?”
“我吗?”余妙鸿淡淡一笑,“当然。我和你一样,我是顾山河的人。”
他再次说了这一句话。
怀玥立即明白,余妙鸿就是顾山河的刀!这人看着平平无奇,估计手里沾有不少血!
她迟迟没有同意动手,顾骁已经直起了身,神色冰冷令人不寒而栗,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的眼神只剩下漠然。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当然不是。”怀玥厌恶他过于敏锐,未免现在就发生冲突,她故作轻松露出一个笑,走上前与他击掌,做出一副绝对没问题的样子。
视线在女人身上流连了一下,她耸了耸肩,指向女人怀中婴儿,无奈道:“上回杀人是迫不得已,你这回突如其来我总该惊讶吧?况且还有个婴儿呢。”
“这种会让我半夜做噩梦的事,你好歹让我犹豫一下。”
看她露出笑容,顾骁心定了定,的确,换做是他也要好好考虑是否要为了未来而选择彻底抛弃底线。
“那你考虑好了吗?”顾骁下巴冲其中一个保镖点了点,随即那位保镖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
接过枪,他拿到怀玥身侧举着,“把她们推下去还是直接打死,你自己选。”
怀玥还未作答,那女人一听,抱着孩子膝行上前,用手揪住了怀玥裤管。
“求你……求你们放过我,我一定不会把何年死亡的真相说出去,我孩子还小啊,求你们了!”她痛哭流涕哭着,也许觉得只要自己努力恳求一切就会改变,她慌乱地吸吸鼻子,开始磕头。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像是砸在怀玥心头的重锤发出的声音。
动作间吵醒了她的孩子,婴儿纯真无邪的啼哭声混着天台下方的巨大指针摆动声,在没什么灯光下的夜色里唱响一首旺盛生命的鲜活赞歌。
没人知道,它们正一点点凌迟着怀玥第一回如此忐忑的心脏。
“你别求我,我最讨厌哭哭啼啼。”她面无表情挪开脚,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漠态度。
尽管看到女人弓着腰,错愕抬起了磕到鲜血淋漓的头,她也只是嬉笑着撞了一下顾骁的肩膀,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枪。
“上次在鹤山的枪我玩和平这游戏时就很喜欢,没想到现实里会那么爽,这是什么型号?”
顾骁说了一个型号:“p9,很小巧。”
余妙鸿走上来:“会用吗?”
特么的她当然知道是p9,她不仅会用还能用它打爆他们的头!!怀玥心焦气躁的在心里大骂,如果孟清香还没有消息,她就真的要动手了,能把她逼到这份上的目前顾骁是第一个,她发誓一定、一定会弄死他!
“应该会,”怀玥最生气的时候反倒觉得自己突然平静下来了,原地活动下筋骨,借着调整姿势趁机吐出一口气,她笑起来,“手感还不错。”
假装把玩一会,身侧两旁的视线如同恶鬼缠身紧随,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在女人哭天抢地的求饶声中,退后两步。
她抬枪眯起眼对准了女人,指尖扣在扳机上。
摁下去之前,她微微偏头,最后望进顾骁那双深不见底的深色双眼中。
顾骁:“怎么了?”
“没什么。”
片刻,怀玥眼眉微弯,笑意张扬:“顾骁,记得把尸体处理好。”
“这事干了,回头你要是不分我肉吃,我一定把你脑壳敲碎。”
第 57 章
三十多米高的钟楼顶空气新鲜而稀薄, 风一吹,骨头像是被风拨动,寒意从怀玥脊骨处向全身攀爬,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来赴约之前, 她已经预测到有可能发生的事并提前做好准备。
绝大部分卧底都得站在光明与黑暗交界线摇摆,心里明明有着赤诚与大爱, 却要为最终能迎来黎明破晓,于是在不得不的情况下义无反顾转身跳入黑暗的深渊, 因为当脱去警服或军装,每个人都清楚只有成为黑暗本身,才能窥伺到破局的可能。
她倒觉得自己没这么高尚。
对她来说,曾经已在警察这份神圣职业上死过一次, 能够重生实属幸运, 这一场崭新壮阔的旅程只要尽过力,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将问心无愧,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让自己走上需要背负罪孽这条路。
所以怀玥需要帮手,需要一个除去热心姐外最合适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个人就是孟清香!
假如今天这事单独让姚禾现身,多少会引起怀疑, 即便可能性再小她也不敢赌, 但加入她就不一样了。
知道很多秘密的孟清香差点被杀,会所一炸后随着孩子们消失无踪, 那神秘狙击手能击中她,从八倍镜里也一定看到了孟清香和她在一块。
如今孟清香在顾家人眼中,早已是和热心姐共队的敌人,她是最有理由对顾家展开打击的一个人!
为此, 怀玥特地制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第一步,孟清香和姚禾从今早开始跟踪顾骁, 在晚上八点前故意暴露行踪以此让顾家人认为她们要对顾骁动手;第二步,这样一来势必会产生一场恶战,她们必须从保镖手里逃脱;第三步,最后及时赶到她手机定位附近伺机出手,干掉主角外的人。
八点左右,她收到小季信息,专案组成员表示两人正在进行第二步。
本来只要两人行动成功,无谓的牺牲就可以规避,可惜耳麦仍然寂静,一切希望好像付诸东流了。
怀玥神色平静,默默收回所有情绪。
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如果老天注定要她背负这罪孽,那就背吧。至少到最后,也算对得起大部分人。
不等顾骁作答,她咬了咬牙,准备扣动扳机。
忽然,跪在地上苦苦求饶的女人猛地抬起了头:“等一等!”
怀玥面不改色放下枪,头顶月光洒下冷冷白光,映亮了前方女人泪光闪烁的脸。
冷风似乎夺走了女人最后逃生的勇气,下方齿轮转动发出的细微声音也扼住她喉咙,她停止抽噎,低声哄了哄孩子,等孩子稍微安静一点,她重新抬头,喷薄着怒火的目光愤恨而谴责。
“我在网上见过你,你叫怀南。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何年和说我他很羡慕你,你可以被资助,可以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学校学习,可以随便和女生谈恋爱也不会被人骂。他说他和你差不多大,出身也一样,可你的未来却一片光明,我们的未来却要一直为生活奔波。当时我告诉他人各有命,虽然我们很穷,还要为了生计让他跑去天上人间那个烂地方打工,但普通的生活也很快乐。”
“他是个很满足现状乐观的好人,打起精神继续工作养家。好几回他跟我说天上人间不对劲,每一层楼都有特定服务员,他从来不被允许去一楼以上的地方,我让他看在钱的份上别多管闲事,他听话了,可是他还是死了!!”
“有人和我说有个女人用酒瓶活活把他砸死,他的头被打烂了,他的眼珠子爆了出来,但我连我男朋友的尸体都没看到,他们就想用二十万把我打发,那是一条命啊!”
女人语无伦次越说越激动,指向余妙鸿愤怒地说:“是这人亲口告诉我,他说的时候还在笑!像你这种本来可以有大好前途的人,为什么要和这群王八蛋同流合污?你配被资助吗?你根本不配获得社会资源!”
女人原本清秀的面孔沾满血迹,额头流下的血蜿蜒曲折淌入唇瓣,她舔了舔嘴巴,忽地用力吸气,朝怀玥小腿吐了口口水。
“什么狗屁状元,你们这群草菅人命蛇鼠一窝的王八蛋,你们都该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此时此刻,掩藏在女人咒骂声中的愤怒超出了她对死亡的恐惧。她不逃,跪在地上高声斥责不公,字字句句泣血。
而属于同一类人、两排负手而立的八位保镖却无动于衷,表情冷漠得像是行尸走肉。
怀玥维持着举枪的动作,试图平静下的心头终究是划过了一丝名为不忍的波澜。
如此这般她根本不可能直接动手,为再拖延点时间,她皱起眉端,故作无奈看向余妙鸿:“妙鸿哥,要不把她嘴堵住吧,我听着心烦。”
一听,余妙鸿那张丑陋的痘痘脸上浮现一丝了然的笑,黑框眼镜下的眼微眯,隔着镜片看,好像一对闪烁着邪恶的魔鬼之瞳。
他轻声一笑,扶正因微笑动作掉下一点的眼镜,不答只说:“今天见识到了什么叫垂死挣扎,这些人可真有趣,如果世界上有鬼,那不早就乱套了?”
“两次。”紧接着他又这样补充一句。
怀玥不着痕迹挑眉:“什么两次?”
余妙鸿放下手,比出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开口:“来的路上碰到了两只小老鼠,也是这么爱挣扎,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
“刚收到信息,你说两个人怎么能打得过一帮人呢?真当是天神下凡吗?”他侧眼朝怀玥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明晃晃的讥笑,见她好像很疑惑,便主动说,“反正你也要加入了那就告诉你吧,网上沸沸扬扬的热心姐在针对我们,为了保护顾骁,身边当然会跟着很多人。”
这语气笃定得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怀玥心一沉。
她不蠢,摆明是在说姚禾和孟清香。
只是他以为自己不知道而已。
但她不信两人会真的失败,不到最后她也不能放弃,拥有最后一次期待还不算晚!
定定心神,怀玥强忍住把他头拍烂的冲动,学着他一样笑起来,不多问,故作开玩笑道:“我倒是蛮信鬼神的,上次鹤山回来做好几天噩梦呢。对了,这女的叫什么名字,晚上回去烧个纸钱,省得真来找我。”
“忘记了,应该姓徐。”顾骁插话进来。
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从兜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根咬在唇角,慢吞吞催促:“快动手,这里冷死了,弄好我们去吃夜宵。”
啪嗒一声,金属火机终于蹿出火苗。
冷夜添了一丝热气。
在催促声中,怀玥跳动的心也随着这飘渺微末火星子一块颤了颤。
忘记了?
杀别人连名字都不需要记得吗?
怀玥拉下脸,清楚感觉到自己对他们的耐心正在日益耗尽,再接触久一点,可能会直接不管后果出手。
“行,我也不想等了。”她冷漠转回头,食指指尖重新扣住扳机。
“滋滋滋——”
电流声!
怀玥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从脚底板冲上脑门,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激动过,一时间都有些发晕。
千钧一发之际,她耳中终于传来了通讯接通的微小电流声。
下一秒,孟清香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响起:“怀玥,我们来了!”
“操了这群崽种,一派派二三十个人,老娘手都差点被打断了。啊啊啊啊我不管,怀队你要补我十张合照和签名!”姚禾声音有点远,听起来有些空灵。
两人声音很喘,却很动听。
什么叫喜极而泣,这就叫!
怀玥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别说十张一百张都成,她就说她俩一定可以!
那么,计划第四步,营救行动开始了!
说时迟那时快,天台微拢着的门后传来十分急促的脚步声,怀玥耳朵尖,第一个听到,于是果断回头:“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余妙鸿好像也听到了什么,钟楼内部阶梯是铁做的,脚踩上去会是一种咚咚咚像鼓槌的声音,当耳边咚咚声越来越近时,他眼睛猛地瞪大:“有人来了!”
话落,天台门已被人狠狠撞开。
怀玥和众人整齐划一转过头,就见一枚圆而扁的金属装置被丢进来。
装置于空中飞旋两圈后,开始呈抛物线状下坠,锋利可割人的边角被月光点亮寒芒,装置中心上面印有的俄文与花纹清晰可见。
余妙鸿脸色大变,瞬间反应过来:“俄国新产品?这是闪光弹,都把眼睛挡住!”
东西离他不远,他抬脚准备去踢,谁知闪光弹早就提前开启,甫一落地瞬间爆开一阵刺眼白光!
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攻击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纷纷侧头用手挡眼。
然而这还不算完,白光并未褪去,两道越发急促的脚步声并着枪声一块哒哒哒响起,危险的讯号即刻拉响!
意识到有人从外冲进来后正在连续精准扫射,余妙鸿闭着眼睛往后急退,大喊:“快躲起来!”
陆续听见有身体砸向地面的沉重声,怀玥趁白光遮掩终于露出痛快淋漓的笑容。
躲?她可不用躲。
自家队友射出的子弹,只会精准无比钉在敌人心脏上!
和最初的安排一样,闪光弹通常持续五秒,她购买的这款是七秒,这紧迫逼仄的七秒漫长而短暂,戴上护目镜的姚禾和孟清香动作极快,眼神极准,配合下击杀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八位保镖之四!
七秒一过,白光骤灭。
大家还在适应视线的时候,怀玥已经能够看清周围,视线中,搞定几人后姚禾冲她这里点了点头,随即向空中抛出一枚新的闪光弹装置。
电光火石间,忍了许久的怀玥终于精神抖擞起来。
轮到她表演了!
盖在眼帘上的手还没彻底放下,她下一刻果断出脚,狠狠踢在顾骁腰子上把他往旁边踹去。
“又来了,老弟快闪!”
“啊!”顾骁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被踢成了C型,才发出一声局促惊呼,耀眼白光再度闪现之时,他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头也重重磕到了天台边缘的柱子上,等头晕眼花爬起来,却又立马被强烈光芒刺痛双眼,哀叫着倒下去。
连续两颗闪光弹,所有人都忙着捂眼睛,生怕强光把眼睛刺瞎。
白光迸射中,没有一个人有时间来反击,只顾抱头狂奔像群无头苍蝇乱撞。
可这么小的空间范围,在失去视线的状况下,无论怎么跑,都相当于把脖子递给敌人去砍!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闷哼一声接一声,子弹射入皮肉发出的响声比死神擦肩而过飘过的阴风还可怕,这七秒简直比一个世纪还长!
【干得好又倒三个!】
踢出两脚后爽到起飞的怀玥一边在心中默数,一边继续行动,回忆起女人位置后,她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女人,直到听到婴儿啼哭才睁开眼。
确认周围只有仍然跪在原地放肆尖叫的女人和自己后,她迅速俯下身靠近她耳边,语速飞快的低声叮嘱。
“别管瞎不瞎现在立刻跑,去找黑衣服的女人!到时候我可能会打你一枪,你也别管,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言简意赅说完,来不及等任何反应,见光已渐渐暗下去,怀玥干脆直接把人揪起来往门口方向推。
推完,她立刻转身朝顾骁方向拔腿狂奔。
差点被推一个踉跄的女人脑子完全是懵的,刚才谴责对方的话仿佛历历在耳,可是……她微微睁开一点眼睛想去看,最终只是吸了吸鼻子,往前奔跑的发软的腿爆发出属于母亲的强大力量,紧抱孩子跌跌撞撞冲门口蒙头跑去。
眼看她果决无比,怀玥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故作狼狈滚跑到顾骁身边,随后跟着他一块靠在柱子上,喘吁吁询问:“顾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面不是有司机吗?没有保镖吗!”
顾骁哪会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眼睛、脑袋和屁股都疼得不行,哦不对,还有他的腰子!他爹的,他怀南最好不是故意的!
愤怒当头,顾骁愈发受不了眼角刺痛,忍不住爆出一阵怒吼:“先解决姓徐的再说!”
又一个七秒过去,光一瞬即灭。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保镖,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坚持奋战,边适应视线边拔枪。
甫一抬头,却见一高一矮俩手持突击步枪的女人挡在门口,高个那位身着黑衣黑面罩,看起来神秘莫测,矮的那位只是普通运动服戴口罩,但她们都像腥风血雨里滚出来的铁血女战士,衣服有点破,身上还有些血色,一左一右持枪而立,不显狼狈,反而气场肃杀!
蓄势待发的两管枪口拦住生的希望,把死亡阴影蒙上了所有人眼帘。
“这装束是热心姐!余哥!”保镖发出惊恐的叫声。
余妙鸿在第一颗闪光弹落下时已经跑到了一根柱子后面,他手里也有把防身的p9,背对墙壁喘了两口粗气准备反击,听言,脑子简直都有点混沌。
他顿时不可置信扬声:“怎么可能!”
他探头出去看,一看心态直接炸了,表情扭曲得像是麻花。
天知道刚才还在笑两只老鼠蠢呢,结果突如其来的两人正是他以为早该被处理的人?几十个人都被她们杀出来了,开玩笑呢吧?想都不用想,信息肯定是她们解决完人后发的!
被骗得团团转的余妙鸿哪还有刚才的得意洋洋,站起来恼羞成怒跺脚,直直大骂一声操:“杀了她们!”
话落,他先开启攻击。
与此同时,两把突击枪也开始了致命打击,刚才有多凶猛利落,此刻更是狠上十分,子弹咻咻咻不要命乱射。
剩下最后这位保镖根本来不及做应对,连枪都还没上膛,顿时抱头鼠窜找地躲。恰巧钟楼的圆形穹顶需要四根柱子支撑,枪声大作下,他连滚带爬总算安全躲到了柱子后。
子弹连续击中柱子,碎石飞溅,掀起一片灰尘。
“操!”余妙鸿瑟缩在柱子后又骂一句,探出去一看见女人快要到门口,转头就朝怀玥吹口哨:“怀南!”
怀玥一偏头看去,他立刻下令:“我给你掩护,千万别让徐馨跑了!”
原来她叫徐馨?怀玥记住名字,知道躲不过必须动一枪,便应了声好。
准备出手前,她余光瞥见刚可以睁开眼的顾骁贴在柱子边缘探头探脑看战况,她冷笑一声,出手抓住顾骁后脑勺的头发,提起来然后粗暴往里猛推。
“弟啊,小心子弹呐!”
顾骁脑门再一次重重磕在墙壁上,痛得他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你能不能轻点!”
怀玥发誓,她绝对是故意的!
假惺惺留下一句抱歉后,她假借寻找机会,等剩下一个保镖被解决,才迈开长腿飞速跃至另一根柱子旁。
余妙鸿出枪和姚禾孟清香两人对射的瞬间,她想徐馨心中应该时刻谨记了自己的话,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对准徐馨腰腹射出一枪!
中了枪的徐馨发出一声惨叫,脚步顿时变慢,还差点一个趔趄扑在地上。
要演戏,怀玥就不能有一丝迟疑和错漏,故意打歪后低声咒骂一句重新开始上膛,她将一个不怎么会用枪的人演绎得淋漓尽致,全程手忙脚乱。
再度抬枪时,前方的徐馨就差一步握上姚禾的手。
原本她还想再射空枪装一装,却见另一枚子弹从侧边横出,洞穿劲风,发出可怕的尖锐破空声后击中女人的小腿,她还是摔倒在了地上。
怀玥心头顿惊,却没敢回头。
孟清香在掩护姚禾和余妙鸿对射,那么动手的人只有顾骁!他已经起身加入战局,这么狭小的空间,移动目标大而缓慢,如果她再次打歪,今天表现就和鹤山相差太大!
想法一过,怀玥瞬间回神。
计划最终产生的结果不多,这一种后果她预料到了,所以……最需要孟清香的时刻到了!
她二话不说改变主意,冲正在地上爬也不忘抱紧孩子的徐馨胸膛打出一枪后,眸光仍紧紧跟随不放。
这时,借门两旁墙壁掩护攻击的孟清香似乎也早有预料,本身见徐馨摔倒就已迈开脚步,这下直接是疾步如飞闪身上前挡枪,姚禾则跳出来捉住了徐馨的手往门后拖。
而怀玥这一枪,却深深没入了孟清香的腰腹。
枪声停了,钟楼下方传来一声卡扣般的啪嗒声,似乎是巨钟的分针到了九点半整点,夜空中忽然荡漾起神圣仁慈的钟声回响。
“快走,别管我!”在这绵长的钟声回荡中,孟清香捂着伤口,用力关上了门。
随即,她仿佛一只将死未死的蝶,裹着破碎的羽翼栽倒在血泊中。
目睹一切的怀玥心情出奇平静。
她放下枪,漠然看着孟清香栽倒时半空中飞溅起来的、被血珠包裹的浑圆尘土,关注疼寻羣午贰4久0八192每日追更,天天更新漠然听着姚禾抓起女人和孩子用最快的速度抛下她离开的脚步声,漠然看着盛怒之下的余妙鸿和顾骁气势汹汹收枪上前,打歪了她的护目镜和口罩。
“你居然是孟清香?!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耳边传来顾骁怒不可遏的声音,怀玥眼珠转了转。
就见被激怒的顾骁失态至极,强光刺痛的眼猩红一片,顾不上浑身脏污,脖子里青筋全部暴起,攥起孟清香的衣领,直接拔枪要杀。
她缓慢走到顾骁两人身边,盯着地面上汇聚成一团的浑浊血水,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第五步,计划中的倒数第二步。
无论哪个结果衍生,都需要完成的一步。
从她手里逃走一个人,就必须留一个人下来。
这样她才不会被怀疑,还能让敌人欣慰,才能让她进行下一步,让这场营救达到最完美无缺的一箭三雕!
【我需要你用自己的命去赌。】怀玥想起自己联系孟清香时说的话。
结果很显然,她完全没有犹豫,甚至兴致勃勃与她说:“蔡老师曾经和我说,背负责任前行的过程中,牺牲是必要且刻不容缓。如果能用我的命去换一个无辜的人,我十分愿意。”
可惜,她不允许她牺牲。
怀玥舔了舔之前被顾骁打破的唇角,伸手捉住他因狂怒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臂:“你冷静点,先问问她知不知道什么。”
“对,你不能杀我,我有……我有热心姐的消息!”被顾骁紧紧攥着衣领的孟清香艰难地咳出一口血,随即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她盯着顾骁涌动着火光的眼,“你想知道,就不能杀我。”
闻言,顾骁手不自觉一松,转过头看向余妙鸿。
余妙鸿眯起眼,像是在思考。
片刻,他摇摇头,肃然道:“先别动她,把她带回去。”
说完,余妙鸿吐出一口浊气,侧身面向怀玥,并抬手拍着她肩膀。
“虽然放跑了徐馨,但你那一枪打得很好,也算立功了。等人来处理这里,你先回去。”
比起热心姐的消息,徐馨一点都不重要。余妙鸿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干净,笑容冷血:“这可是更好的敲门砖,我会和他们说是你的功劳。”
怀玥视线终于挪到了表情突然变得喜悦的余妙鸿脸上,她没说话。
紧接着他背过身去打电话叫人,顾骁让她走远些,自己则俯下身和孟清香在说什么。
怀玥走到天台边缘,捡起顾骁仓皇丢掉的烟头,一点点将仍然冒着火星的烟给碾灭。
确认不会有火灾后,她惬意靠向边缘处的栏杆,慢悠悠晃动着目光,视线扫过横呈一片的尸体和布满弹痕的天台,最后停留在满脸堆笑的余妙鸿身上。
被血腥浸透的风拂面而来,无声勾起了她的唇角。
接下来,执行计划第六步。
让她猜一猜,孟清香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怀玥无声冷笑,万千种残忍嗜血的想法已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可以被逼到这个地步不能不让孟清香来冒险,也可以中枪受伤,甚至还可以死,但这之前,受得气必须千百倍还回去。
今晚就是通宵加班,也要打烂余妙鸿的头。
她要顾山河的刀,彻底断掉!
第 58 章
临近十二点的夜更静了,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整片大地已陷入沉睡。
几辆黑色奔驰先后在市郊的云鼎名阁门前停下, 陆续下来几个人。
云鼎名阁造价上亿, 光门口复刻古代王府的广亮大门就据说耗费千万,站在门口都不禁让人恍惚错身于历史时空, 而这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正是江宏海私人住宅。
这里飞檐红柱壮观,亭台楼阁富丽, 小桥流水极具诗情画意。
一行人在佣人的带领下,快步经过一路长廊与两扇垂帘门,准备前往小花园。
小花园实际上是一片广阔的草坪,右侧才是盛放着婀娜百花的花园, 草坪左侧建有方方正正的露天凉亭, 亭内有长方形檀木茶桌, 算是个简易茶室,凉亭后面便是结合了现代风格却一点都不会显得怪异的平层中式主屋。
屋里头如昼的灯光蔓延,一并点亮夜空,与凉亭四角摆放四盏琉璃灯盏一起奏响一曲奢靡之歌。
而享受奢靡之乐的人, 正在茶室里等待两位重要的客人到访。
顾山河坐在主座慢条斯理斟茶, 封威在左侧刷美女直播,江宏海则在他旁边朝佣人进进出出的平房看。
看了会, 只见余妙鸿从平房里出来,他西装上还沾着血,脚步匆匆进入凉亭,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顾先生, 人救回来了。”
顾山河一边往空茶盏里倒茶,一边点头:“尽快把她弄醒, 我必须要知道热心姐究竟是谁。”
余妙鸿恭敬应声退下。
“老顾啊,你这助理可真像古代皇帝身边的公公,配上江宏海这都能拍戏的宅子就更像了。”封威虽然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但没忘瞥他一眼,谁让余妙鸿实在像个狗腿子。
听到这称呼,顾山河动作微顿,一丝不悦划过眼底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热气蒸腾的茶壶,然后将茶盏推到两人面前。
“等会他们俩来,你讲话注意分寸。”
“他们是什么天王老子吗?一个厅长一个省委罢了。”
封威脾气不好,放下手机,手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盯着顾山河连连冷笑:“鹤山出事两人屁都不放一个,知道有热心姐的消息倒是觉也不睡赶来了,也亏他们做得出来,平时我们钱少给了还是礼白送了?”
“你少说两句不会死。”江宏海知道封威不喜欢这两人,于是立即推了他一把让他闭嘴。
见封威嗤笑一声继续去看手机,江宏海才朝顾山河望去:“老顾,我有个问题。虽然怀南人的确不错,但他到底是书家资助,孩子们和他玩玩就算了,你让顾骁和他走那么近做什么?”
钟楼发生枪战他们都知道了,可无论是徐馨被救还是孟清香被擒都不重要,顾骁带着怀南会出现在那里才奇怪。
“难不成你是想让顾骁接手明舟岛?”江宏海眼色一深。一开始本可以直接把徐馨做掉,偏偏顾山河点名要带走时他就知道不对。
明舟岛是顾山河和马昊的梦想帝国,那里是一座为了扩建人脉所建的岛,那里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真正叫纸醉金迷。去岛上之人,无一例外皆是权贵官员或新兴资本。
以免出现不可控因素,明舟岛的掌控权一直在这两人手里不会放,最后肯定也是给最信任的人继承下去,而马昊的为人大家再清楚不过,如要加入必须考验。
思及此,江宏海表情愈发古怪:“你想让顾骁获得门票进明舟岛可以,亲儿子就算了,可关键怀南身份太尴尬了。”
“怀南是书家目前最特殊的资助者,别看平日里书映风不否认也不承认他的身份,据我所知鹤山受伤后,书映风跑去御湖别墅亲自给他做了好几天饭,由此可见他在书映风心里份量绝不会小。我估计他未来会接手书家的可能性很大。”
“他是为了救我们的孩子杀人了,也是个会保守秘密很懂事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和我们走得太近,书映风会不会出手?”
豪门圈就这么大,彼此都不是对手却更像一个彼此制衡忌惮的关系,你知道我家有灰色生意,我知道你家有隐晦秘密,谁家有点腌臢事根本瞒不住。
在这种情况下,不多管闲事明哲保身是默认的潜规则,可要触及到自身利益就难说了。
“别忘了……”江宏海神色凝重一瞬,继续说道:“书映风虽然放弃了继承权,但终归是独苗,他的话语权很大。”
听言,封威表示同意:“对啊,他们那帮人自称名门望族,如今洗白开始搞文艺就假装自己祖上不是黑白通吃的货色,以书老爷子刚直的作风,假如知道怀南触碰了我们的事,也许会直接命令书映风断掉怀南的资助。”
总之,在两人心中,怀南可以和自家孩子交好友,但最好不要插进更多的事。
“还是说你想要拉拢书家?”江宏海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
面对两人几番话轰炸,顾山河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神色淡淡抿着茶,平静道:“我看你们想太多了,除非书震霆脑子坏了才会把书家给个外人。”
用来陶冶情操的茶盏很小,一口喝完,他漫不经心将其放下,指尖轻扣桌面。
“不管怀南和书映风究竟什么关系,很重要没错,但他肯定不会接手书家,一个外人就是再聪明最后撑死在书映风身边当个秘书或助理。但这人显然看起来不会是甘愿屈居人后的人,要不然鹤山的事他完全可以告诉书家人。你们没发现吗?他好像本身就有意愿加入其中。”
人这种贪婪成性的物种,顾山河再明白不过。
一旦站在高处看过下面的风景,就越来越想着往上爬,直至登顶顶端宝座。
那天饭局,车柔回家与说这孩子能说会道有礼识度,个性张扬却不过分,说动手就动手,动完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那时候顾山河就明白怀南和自己是同一种人。
一种以金字塔顶端为目标的野心勃勃之人,一种明面善于左右逢源背地却暗自谋算的狠人。
而且,顾骁既然选中他就说明早就想明白了一切,自己儿子有多聪明自己心里清楚。对顾山河来说,这件事压根无须担心,他很信任顾骁。
“如果书家要断资助,那我们来就行了,对方也绝不可能为了一个没有血缘的贫困生把事闹大。独善其身这个道理,越有钱的人越懂。”
“……”
江宏海和封威面面相觑,未几,江宏海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你确定要顾骁接班了,怀南就是他看中的另一个余妙鸿。”
顾山河语气淡淡:“算吧,先培养,不行就换。”
这下两人更没话讲了,敢情他们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原来顾骁那小子心里清楚着呢。
人比人简直气死人,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自家混账,明明大家一块玩,自家混账只想着赛车钓鱼泡妞,人顾骁直接想到未来去了。
尤其是封威更是羡慕到撅嘴扬眉,要不是说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果然什么种出什么货色,像他家的别的本事没学到,泡妞倒是一学一个准。
三人聊了会,姗姗来迟的苏刚来和马昊、冯萍终于在小花园前的拱门出现,身后跟着的几个保镖手里还抓着个年轻姑娘。
“哎哟,我们苏大检察长和马省委来了,稀客稀客!”人一到凉亭,封威站起来要与苏刚来握手,并阴阳怪气的问好。
苏刚来和马昊半夜三更喊被出来,可不是来听封威阴阳的。
苏刚来视而不见,让保镖把人带到门口等着后,越过封威走到顾山河面前,“钟楼那边保镖尸体都处理好了吗?”
公安局的桑礼和派出所两民警被抓,如今他们手底下可用的爪牙所剩无几,幸亏钟楼高,枪战动静路人没听见,不然今晚有他们窝火了。
“处理好了,顾骁比顾霆聪明,你放心吧。”
“那那个徐馨怎么办?”
“她也掀不起风浪来,只要找到热心姐就能一起做掉。”
“所以姓孟的人呢?”冯萍更是一个不好相处的狠辣女人,开门见山道:“我还年轻,我不想被什么狗屁热心姐搞到监狱里去,我要立刻知道她的消息!”
冯萍声音很好听,天生的尖细嗓音,听起来有点像娃娃音,但又要更粗一点。封威不免多看了几眼,她年近四十身段保养得极好,看样子出门匆忙,深紫色丝绸面料的长裙外只裹了条格子披巾,衬得曲线弯曲曼妙。
片刻,封威心中一动,主动带路:“我们冯秘书这么急,那我们赶紧去。”
时间不等人,大家都想从孟清香嘴里听到那令人振奋的消息。
只要知道热心姐相关消息,他们就能找到她,就能把这种自以为是在行侠仗义的蠢货的皮给剥了挂在门前示众!
众人越想越兴奋,好似即将能看到手刃对方的画面,一进入屋子,挥退医生后团团将床围起来。
所有人的眸光都死死盯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孟清香,像地狱深渊里一只只恶鬼凝视着即将坠落悬崖的天使,眼神中充满残虐的渴望。
片刻,顾山河率先开口:“清香,我们好歹公媳一场,如果你坦白交代,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听言,本觉得一切顺利,已退到旁边的顾骁眼皮却不知为何猛地跳了跳,一股不详预感涌上心头。他抿了抿唇,靠在窗户边一句话没说。
“你们先离我远点,恶心死了。”天知道孟清香一睁眼就看到几张丑陋难看的脸顶在眼前有多想吐。
环顾一圈,她发现和怀玥料想的一模一样,除去一个安恩,人都齐全了。
她忽然记起来怀玥请求她入局时说的话:【我需要用你的命去赌。百分之九十可能,恨我恨得要死的这帮人都会出现,百分之十可能,顾骁亲自拷问你死无葬生之地。敢赌,你就回威尔市。】
当初她还很好奇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怀玥从容无比说因为她从头到尾所有计划都在推动这一天,不是她孟清香也会有下一次的设局。
因为当一个神龙不见尾的神秘人疯狂搞事还毫无影踪,从一开始就已经最大化拉了仇恨,威武多年且无一例外皆狠辣的罪犯们自立为王不容挑衅,如同被触及权威的天子,决不会随意放任她死亡,最痛快的只有亲自把人抓起来剥皮抽筋!
眼看数道目光像病毒一样黏在身上,孟清香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她的笃定来源于一种绝对自信!
怀玥如同寄生在罪恶里的罪恶本身,好似曾经在黑暗世界中跋山涉水过,睿智头脑让她默不作声观察分析,游刃有余玩弄所有人,最后果决无比出手,而其中洞穿他人内心不过是最轻而易举的事!
再一次在心中暗暗钦佩,孟清香强撑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坐起来,她也带了隐藏式耳麦,于是故意不答,看向苏刚来和马昊后讥讽一笑。
“我真没想到你们也是一伙的。”
这话够意味深长,众人脸色都有了些异样的变化。
苏刚来长相粗旷严肃,一看就是个刻板严厉的角色,这会儿却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意:“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孟清香,当初你和顾霆爱得死去活来,如今为了一个学生却离了婚,值得吗?”
听到顾霆这个名字孟清香就想呕,顿时皱起眉头:“你也知道史雁柔?”
苏刚来冷笑:“我说了,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跟她废什么话!”冯萍可没这个耐心,她前半生活得苦,受制于母亲的伟大情怀无法挣脱,一直以来性格都暴躁易怒,后半生好不容易掌握自我,拥有颐指气使的权利,她绝不会因为一个热心姐放弃来之不易的新生活!
说到底,这里在场每一个人都怕被牵连,热心姐不死,真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时刻提醒他们死神即将来临。
冯萍撇开挡路的马昊,不顾众人阻止,硬生生拽起孟清香的头发把她拖到了外面草坪。
其余人也跟了出去,很快,头低到胸脯上的佣人们搬了桌椅板凳出来让他们安坐。
“不拦着她?”封威觉得冯萍这脾气够劲,笑呵呵问马昊。
马昊镇定自如坐下:“让她发发火吧,上次让她去找秦朗本来就和我生气呢。”
封威觉得有些好笑,撇了撇嘴,想起这事又问:“所以上面成立专案组了吗?有没有成功钓出来人?”
“没有。”这句话是顾山河说的。
顾山河拉开椅子一并坐下,神色寡淡:“是有人去找了护士,那人反侦察能力很强,跟踪没多远就被他跑了,不确认是不是专案组的人。也许是热心姐安排的人。”
他隐晦地看了眼马昊和苏刚来,两人会意,纷纷闭上嘴不再说话。
随即,顾山河慢慢抚平衣角褶皱,目视前方唇角微扬,脚尖惬意地点着草坪。
威尔市连番出事,他不蠢也不笨,上头注意到是迟早的事情,不管寻找护士问话的人究竟是谁,总之他认为这些事绝对不一般。
要跑,聪明人得抱团跑。
笨的人……他笑意愈发深邃,有异心的人就替他们挡枪吧。
……
一把将人推到地上后,冯萍招呼保镖把带来的年轻女孩往地上一摁。
随即,她站到孟清香面前,盛气凌人的俯视,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话:“这女的是你警局最好的朋友吧?叫白溪灵对吧,你今天不说,我就当你面活剥了她的骨头!”
白溪灵在警局里干文职,年纪小也很少外出任务,这头一回碰上光明正大被绑架的事,又一听这血腥话,当即哭了起来。
但她很硬气,任由气势汹汹的保镖捉着她肩膀,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
孟清香受伤很重,活生生被揪起来疼得脸都白了几分,一转眼看到吓得瑟瑟发抖的白溪灵也在,脸色瞬间变了。怒气根本压抑不住,她愤怒抬头。
“她是国家公职人员,你们也敢随便抓,你们到底把人命当什么!”
“蛇鼠一窝就觉得威尔市是你们的地盘了吗?我看她做得对,不要把你们送进监狱,就该一个个揭穿你们真面目,然后干干脆脆干掉!”
冯萍虽不耐烦,但忽地叉腰仰天笑了起来:“你知道这么多年有多少人这样干过吗?他们最终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做女人还是不要太天真!”
封威也笑:“看来她失踪这几天跟着热心姐混,是觉得能掀翻我们呢。”
“好了,你们别废话了!”江宏海一想到宝贝儿子在热心姐手里受伤就忍不住要发火。
他没坐下,摸出后腰的枪威胁并催促孟清香:“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点说你知道的消息。”
孟清香怒极反笑:“说完好杀了我是吗?你当我蠢吗?”
“那你要怎么样?”
“我想知道两件事,你们告诉我我就说,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孟清香失舔舔干涩的唇,眸光滑过在场人员各异的表情。
跟出来的顾骁眉端紧皱,对于危险的直觉越来越深,眼皮也跳得更厉害了。未几,只见孟清香朝自己看来,她的唇瓣一开一合,吐出一句让他瞬间浑身冰冷的话来。
“我是因为史雁柔和顾家分离没错,但不是想站队谁,我只想知道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休学那一年的车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前半句话还好,后半句话让顾骁顿时心绪一震,近乎是瞬间,他眼前闪现了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纷飞大雨。那天雷声隆隆,白裙扬起坠入血水中,他生平最喜欢的姑娘脚部骨头弯折到头顶,与他最厌恶的一个人像交颈鸳鸯一般躺在一起,被撞碎的碎肉溅到了他脸上,又被雨水打落。
可腥臭的腥味好似仍然在鼻尖,他眼一沉,语气都冷冽了起来:“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
见他脸色骤变,孟清香心中一喜,怀玥认为车祸肯定是顾骁逆鳞,一问果真如此!
原来,他真的在那场车祸里杀了人!
“因为我想知道你能虚伪到什么程度。顾骁,我当你嫂嫂这些年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聪敏懂事的男孩子,你待人处事虽然疏离冷淡,但还是很妥帖礼貌,如果不是我偷听到你们居然一起谋划霸凌欺辱一个女孩,我都没法相信那竟然是你能做出来的事。说你是人面兽心都不为过!”孟清香其实没什么力气,可是激怒他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撑着腰腹站起来,努力挺直脊背,对着顾骁一字一句道:“比起在场其他人,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你生活在父母给你编织的安全羽翼下,戴着和善面具欺骗所有人,但你仍然是肮脏丑陋的,掀开面具,你不过也是一个狐假虎威的禽兽罢了!”
“她一定会撕裂你的脸皮昭告天下,一定!”
连番斥责使顾骁心中的滔天怒火燃到了最盛,他咬紧腮帮子冷冷一笑,当着众人面冲上去掐住了孟清香的脖子。
“你想找死就直说,别说你不是我嫂子了,就算是我也能把你杀了。”
“顾骁!”顾山河喝止他。
明舟岛是顾山河和马昊一起建的,如果让马昊发现顾骁其实是一个极其容易愤怒的人,那这张进入新世界的门票就要做废了,他立即起身去拦顾骁,不着痕迹冲他摇头后,才轻松将他的手拂开。
顾山河松了口气,从江宏海手里接过枪,冷漠无情的抵到了白溪灵的脑袋上。
他看向孟清香,语气狠戾:“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钟楼?热心姐为什么跟踪顾骁?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到底是谁!”
孟清香反问:“你们就这么想知道?”
不等他们有任何反应,她忽地扬起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纵然唇色惨白,可还是坚韧如荆棘丛生中盛放的美丽蔷薇。
“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她后撤了一步,脚步幅度不大,悄无声息站到了白溪灵前方。
脚步一稳,孟清香紧攥成拳的双手抬起放在胸前,冲众人比出两根中指。
“热心姐可以是我,是她,是这世上每一个想干掉你们的人!我们无处不在,我们都是热心姐!”说完,她强忍疼痛转身朝白溪灵扑过去,借力翻滚一圈,连滚打爬跳起来拉着人就往空地跑。
她速度太快了,一瞬间爆发出的速度简直与花豹无异,众人压根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眼前已经没了人。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跑?
毫无疑问,所有人脑海中都回荡着这个问题。
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某件事的顾骁脸色顿变,他麻木而迟缓地说:“这可能是个陷阱。”
顾山河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云鼎名阁外一阵滔天巨响传来,众人再顾不上孟清香,皆心头一震,齐刷刷朝声源处看去。
只听响声伴随尖叫声接连响起,其余房屋内的佣人和保镖不断从小花园那里往这里四散奔逃,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一辆棕色皮卡从小花园后方破墙而出,碾烂满地名贵的花,一个甩尾后停在平房正前方的不远处,刺耳摩擦声过去,整辆车子已侧着面对众人。
烟尘滚滚之际,众人只见一道高挑凛冽的身影站在露天车厢里,修长右腿踩到车侧的翼子板上,胸口还挂着个大家伙。
“吁——”
她吹了一声口哨吸引注意,众目睽睽之下随即就这样跳了下来。
夜视镜黑面罩,黑工装与黑皮靴,长卷发绑成麻花垂在右肩,这装束谁不认得,谁不忌惮,来人正是热心姐!
而车子出现的第一瞬间,双臂抱胸靠在墙壁上的余妙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立即站定,目光整个呆滞:“操?!”
如此杀伤力巨大的火力压制型武器,这特么是威尔市应该出现的东西吗靠!
还没等他来得及提醒,在灯光与月光下闪烁着兰黑色金属光芒的机枪已经发出了突突突高速而猛烈的枪声,如同野兽咆哮,连绵不绝的枪声比雷雨夜的惊雷还要响亮。
热心姐开枪对准了就近的一个保镖,保镖被射中,他的胸膛像是被锤子捣烂的肉泥瞬间多出无数个大洞,眨眼上半身都直接被打烂打飞。
幽蓝又有些火星子的火光在枪口疯狂跳跃,甚至还照亮了周围的空间,像所有人宣告着它至高无上方的地位。
所过之处,无论是柔软的草坪还是坚硬的石头,抑或是人体,通通在一刹那被打成了碎片,金属弹壳也一颗接一颗像雨滴般砸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开始仓皇奔逃并尖叫。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冯萍像疯了一样转身就跑,顾山河也抓起顾骁拔腿狂奔,一群平日里自诩高贵的人像即将被屠宰的小猪仔一样疯狂乱窜。
然而枪声始终紧紧跟随,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彻云霄!
马昊和封威江宏海三人离平房大门近,在余妙鸿指挥下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威力taimeng封威都快吓尿了,他滚爬到沙发后侧,夹着嗓子尖叫:“快关门!快关门!”
“等我!!”冯萍非常怕死,一丢披巾,在危急情况下爆发出了强大的爆发力,脚步快得跟百米飞人似得。
她一跑进跑平房,还没稳住脚跟,身后就被手忙脚乱的顾山河父子狠狠撞上,三人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
余妙鸿算是稍微冷静点的那个人,他放弃关门,扑过去拉顾山河,一道弹痕却精准地射到了他手前方,电光火石间打烂了顾山河伸出的手。
“啊啊啊啊!”顾山河右手四根手指全无,鲜血迸发飞溅,他捂着露出血淋淋白骨的手在地上翻滚。
死亡擦肩而过,余妙鸿吓得跌倒在地,怔怔看着正对大门,那道在黑夜与白烟弥漫中冷峭而肃杀的身形。
【她是故意的】余妙鸿意识到了这一点。
与他所想如出一辙,起伏跌宕的枪声不断,本该顺着刚才方向打爆顾山河头的子弹后撤偏移,一颗颗精准没入没来得及跑进来的苏刚来脚上。
苏刚来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他匍匐在门口,口中溢出一股又一股脓血。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他们维持着僵硬的动作眼睁睁看着苏刚来的小腿、大腿、腰部、胸膛……一点一点被打穿打烂。
几十发子弹全部射入他的身体,枪声一歇,最后一发击穿他的眼珠,苏刚来嚎叫声戛然而止,重重扑倒在血泊中。
眼球爆裂产生的浑浊液体飞溅到离他最近的顾骁面孔上,顾骁心好像也被一并打碎了,下身热意涌上,他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望向门口的眼神都在发怔。
苏刚来死了。
活生生被打死了。
别说向来稳重成熟的马昊,就连从不在外失态的顾山河都清楚感觉到全身血液倒流,身体微微发颤,没有一个人可以遏制最本真的惊恐。
他们整齐划一,直勾勾盯着站在大门外不远处的女人。
他们痛恨厌恶又忌惮的女人,此刻一梭子子弹刚打完,周身弥漫着白烟,冷冽身形在其中若隐若现。
她双手一上一下,边提边手持机枪,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都非常重的机枪她却轻轻松松拿着,如同漫步而来的女煞神,心性冷血而无情,丝毫不顾会不会殃及无辜之人。
而比起机枪高射速威力的可怕,比起亲眼目睹残忍死法,更令众人感到惊骇的是她无形之中散发的冷锐锋芒。
惹怒一把锋利的宝刀,它一旦出鞘,见者便毙命!
这股震撼人心的绝对压制感让余妙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了那句我们都是热心姐的涵义。
他敏锐地意识到,并慌乱出声:“这一个根本就不是钟楼出现的热心姐!”
钟楼上那个不够狠,不够劲,这一个才是真正的热心姐!
……
闻言,怀玥眉头一挑。
倒是聪明。
可惜,他要死了。
她双手一上一下提着极重的机枪,下一秒已经面无表情将手指悬在来开火摁钮上。
她的最爱——加特林机枪。
没能一开始就扫了鎏金,现在用来扫这帮渣滓也很爽!
指尖扣在摁钮上方前,怀玥怀揣着愉悦的心情,面罩下的唇角兴奋扬起。
“加特林上膛需要几秒,你们可以开始逃了。”
“被我抓到,我会毫不犹豫打烂你们脑壳哦。”
第 59 章
警告声犹如惊雷乍响, 众人怔怔看着快要蔓延到自己身边的血色,那是苏刚来的血,他甚至没有说完一句话就直接被打碎, 耳边倒是好像还回荡着他痛苦的嘶嚎。
“咔哒——”
如同机械转动的卡扣声一声接一声响起。
仍维持着滑稽姿势仰躺的冯萍下意识抬高眼神, 视线中门口神秘万分的女人正慢条斯理给机枪上弹,仔细看才发现脖子里还有圈金黄色的子弹链。
数量多到可怕的子弹简直让人刹那间毛骨悚然!
“啊啊啊快跑!”冯萍不想被打爆头, 神色惊慌爬起来扭头就跑。
她一动,紧接着江宏海和封威两人也拔腿狂奔, 马昊也追了上去。几人速度极快,残影阵阵,似乎觉得如果不跑快点下一秒枪口就会对准自己。
上弹声还在继续,平房主客厅只剩下余妙鸿三人。
余妙鸿暗骂一句都是畜生, 一边连忙让顾骁帮忙把顾山河抬起来, 一边偷偷瞟门口, 这位的淡定与狠辣超乎寻常,二话不说就杀人,这狂妄至极的态度连他都心惊胆战,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谁才是无视法律的王八蛋。
“快, 有后门, 我们赶紧走!”
扶人的过程中,疼到脸色惨白的顾山河忽然摔了下去, 发出“哎哟”一声低嚎。
余妙鸿转眼一看顾骁像根木头杵在原地,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怒骂起来,并狠狠给他甩了一巴掌:“你想死就继续发呆!”
顾骁脸被扇得整个偏过去,脸颊传来的刺痛感让他顿然清醒, 先是低头看了眼被打成筛子的苏刚来,那汇聚成河的鲜艳血色比之前两回还要令他恐惧, 然后他看向了门口外在地上翻滚或已经死去的保镖,最后视线回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给机枪上膛的人身上时,心瞬间宕到谷底。
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一刻终于体会到明明白白!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热心姐是个见义勇为对社会来说的好人,一旦出手,罪恶滔天之人必倒霉,大家都预想过被她盯上的后果。
要么直播被教训要么被抓起来拷打,可谁都没想到她会端着把加特林到现场横扫,不仅毫无顾忌随意杀人,甚至嚣张放话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很清楚她会针对他们的目的,无非是他们做了人神共愤的烂事,可她又好到哪里去?
她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不断自我安慰的顾骁稍稍冷静下来,顾不上回答,和余妙鸿两人一左一右抬起顾山河往屋里面跑。
……
怀玥岿然不动,任由他们四散奔逃。
等眼前没人影了,她才转头看向躲在一边的孟清香。
她和白溪灵站得不远,身后花园残破,脚下花汁流淌,看表情似乎也有点懵,一种略显惊慌的表情在眼中流窜,显而易见应该是被吓到了。
她腾出一只手冲她挥挥,示意她过来。
孟清香忍着疼痛小跑过来,一到便翼翼小心瞥了眼粗壮的枪管,心中不免再度升腾起一股敬佩之情。
太离谱了,太狂了!为这次营救,她才知道怀玥是谁,所以更加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在城市里出现的武器,或者说出现在她手里。
她就像不被规矩与世俗束缚的自由之鸟,展翅高飞,英勇无畏!
孟清香实在一言难尽,可心里又莫名有股强烈的爽快,看到他们露出慌乱表情后时差点都没忍住拍手叫好,这一切都是怀玥做的,好比掌握着真理的神灵慈悲的出现,赠予所有邪恶当头痛击!她移动视线停留在象征着神秘的面罩上,内心缓缓激荡起来。
出于职业道德与内心原则,当她义无反顾决定赌这一把的时候,怀玥只回复了她一句话,她说如果是她想要的那百分之五十,她一定会给她一个惊喜。
思及此,她哑然失笑道:“你可没跟我说你会这样出现,所以这就是惊喜吗?”
“没错,惊喜吗?”一直拿着机枪还是很重的,怀玥一脚踩在就近一个死亡保镖的胸膛上,把枪往上一提放在大腿上。
孟清香:“…….”
不能再惊喜了好吗!
“只是……”她隐晦地看了眼苏刚来,“终究是黑官,这样交代上去不好吧?”
又来了。
怀玥不爽地努努嘴,根本不想重复回答这答案一模一样的问话。
她拍了拍孟清香衣服胸口的纽扣,果断下令:“小季跟我说大家准备在撤离了,该拍到的也拍了,你带那姑娘,姓白是吧?赶紧走吧。”
没能知道答案,但孟清香已经明白了,她微微一笑,比出一个军礼后立即转身和白溪灵坐上皮卡车飞速撤退。
怀玥目送两人离去,姓白的姑娘在后车厢还冲她挥了挥手。
“她倒是很硬气。”她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这样对小季说道。
和孟清香的联系从钟楼开始就没断,所有话都听到了。
徐馨被救后,迫不及待想要抓孟清香问消息的余妙鸿没让她在钟楼多呆,等处理尸体的保镖一到,便立刻找人送她回家。回到御湖别墅后第一时间改装出门,他们在云鼎名阁呆了多久,她就在外面潜伏了多久。
小季语气低迷:“……是很硬气。”
“但是,姐!你把苏刚来直接打死了!!你不回答孟姐我也要问,你这么快把三次机会用完,之后怎么办呢!”
从怀玥胸前摄像头看得一清二楚的小季整个人都是蒙圈的,原先她还在疑惑怀玥只是执行一个营救任务为什么要叫专案组的人跟上并把周围全部封锁,现在她终于了解,她任务根本目的不是孟清香,而是把这帮人圈起来杀。
小季越想越怕,未来也许只能在监狱相见的场景都想好了,她不由自主扬高声音:“姐,你刚才一定是走火吧?”
听到小季声音哆嗦,怀玥无奈撇嘴。
好吧,还是逃不过。
还有几发就装好了,调整好挂在肩膀上的链式弹条好让更顺利自动装填后,她漫不经心轻笑了一声:“我从来不走火。”
这话太让小季心梗,她欲哭无泪:“姐,你好勇,我服了。”
子弹已装填完毕,怀玥提枪放腿,语气淡定:“他们不犯贱不就没这样的事?谁让他们真就扎堆了,这叫对敌人应有的震慑!”
怀玥说过自己从始至终掌握全局就是从始至终,不管是真实平行世界还是书中世界,这群嚣张跋扈的家伙们所具有的恶劣品行她太了解了。
自大、不可一世、目空一切……一切贬义词都可以往他们身上堆叠,而这些缺点只会造就一个结果——骄兵必败。
他们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认为自己瞒天过海,甚至可以利用钱权逍遥法外,殊不知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沸沸扬扬新闻中的热心姐,一直都是根本不会引起怀疑的怀南!
通常卧底只需要传递消息,而她当卧底,是为了找到机会该杀就杀。
辛辛苦苦考上鎏金,被一帮傻X围绕,游走在他们的邪恶之中一口一个叔姐还要极力忍耐杀意,这些她早就受够了,不干掉几个心里就是不爽。
必须干掉几个,才不枉她加班!
怀玥平静地看着身上多了无数个洞的苏刚来尸体,毫无波澜道:“而且,只是让他被子弹打死还算是便宜他了。”
正常情况下这帮人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罚款抄家并判处死刑,板上钉钉的死刑最恐怖的是对心灵的凌迟,因为等待死刑的过程极其漫长,他们早知道自己要死,却不得不细数这一天到来,于是煎熬一过,死亡就成了最轻松最解脱的一件事。
所以,只是被打死再幸运不过。
“你这句话有道理……可是……”耳麦里传出小季点鼠标的声音,片刻,她像是下定决心般切断了通讯。
但在切断之前,她还给怀玥留下了一句话。
“郑厅已经回去了,行动视频不会实时上报,我会尽力剪辑成走火。”
“谢谢。”一句无声的感谢散落风中,怀玥神色肃然,提了提非常重的机枪。
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上头绝不会给她,枪是她和上次一批货一起买的,属于唯一瞒报的一柄武器。
不管事后如何,总之先爽再说。
踢开苏刚来的尸体,她跨入门槛,把大门锁上,慢慢悠悠踱起步,开始寻找猎物。
接下来,她的大宝贝要打烂谁呢?
……
疯狂在平房里乱窜的几人途中碰上了几个佣人,可这座建筑只有一层,一群人无论跑到哪个任何可以出去的出口,却发现所有门窗都被锁住了!
他们现在和被杀人狂魔关起来玩弄的小羔羊没区别,要么等死,要么杀掉那女人从正门离开。
都是身处高位只需要指点江山的人,平日里遇到的最大危险大概可能只有用权势欺压的某个愚蠢平民拿刀刺过来这样,可这种不值一提的危险很快会被制服,他们通常会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耻笑对方愚笨。
然而当真的陷入死局时,每个人心中除去恐惧外,无一例外都生出了一股滔天愤怒。
这里是江宏海的私人住宅,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平时有七八个保镖都算顶天,如今几个保镖被打废的打废,跑的跑,现在当真是走头无路了。
叫人也来不及,人一到估计他们全死了。
他们重新折返到平房最里面的书房,封威推倒书桌上所有东西,暴怒道:“谁锁的门?”
说完,他猛地扭头看向正在书架上摸索的江宏海:“江宏海,这里是你的地盘,难不成这里有内奸?”
江宏海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在缅部搞贩毒生意时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圈养式截杀还算是小场面。
他腰间夹着在这里存放的重要资料,扒开一本书,墙壁上露出密码锁,边输入密码边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建了条地道,我们还是能走。”
坐在床边的则冯萍紧紧抱着双臂试图用一瞬间的温暖来抚慰自己,她瑟缩着脖子,颤颤巍巍道:“好啊、好啊!我们都被好消息冲昏了头脑,这个孟清香摆明就是和她一块下套。”
马昊没说话,他也很慌。
进入书房已经大概七八分钟,对方上膛最多十几秒,偏偏至今没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故意而为之。
他们仿佛挤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老鼠,而她就是矫健的猫,气定神闲搜寻,最后勇猛扑出!
越有钱越怕死,谁都不想放弃多年经营的财富,如果可以他们一定尽力把所有威胁抹除,他们正准备这样做,而苏刚来在他们面前被打死,这就好似一个开战讯号,意味着热心姐真的要对他们动手了。
可关键是……她知道多少?
马昊忽然觉得所有人都小看她了,她一步步展开的行动看似没有章法,时不时出现一下,现在仔细想想似乎都有着蒙蔽性。
“之前她一直在引导你们觉得是老杰克干的,你们没发现吗?由此可见,她知道的一定很多!她绝对不可能只是个普通人那么简单,明明刚从钟楼下去,又要安置徐馨,又要追踪到这还要锁门,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么多事。”
再说了,哪个普通人能搞到加特林啊混蛋!
封威一股子火,怒火朝天的回复:“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们再不出去,今天都得死!”
“江宏海你密码还没输完吗?!”
“别吵我!”江宏海心里也急,建地道是以防万一,平时用不着,当初设的密码早就忘记了,这次输好几回没输准。
闻言,正帮顾山河处理伤口的余妙鸿抬头:“她不会杀我们,要杀刚才就杀了。”
说到这余妙鸿脸色不由地深沉起来,被玩弄的羞辱感在心头打转,以至于声音都重了几分:“顾骁之前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陷阱。我很确定今天这个热心姐才是炸会所的人。”
“她一直在暗处观察我们,所以能在第一时间让人赶到钟楼救人,而她亲自到云鼎名阁,更像是被我们激怒了,她是来宣战的!说明白点,她根本就是很笃信我们今天会聚会。”
明明只是在暗处窥伺,却如同能读心一样掌握着每一个人的心理从而不惜让孟清香以身涉险,这种思维和判断力简直可怕,最最关键的是,自始至终没有她丁点儿身份信息,根本无从下手。
面对这样神秘的敌人,死无葬身之地都算是轻的。
冯萍忙不迭点头表示同意,却咬牙切齿地骂道:“孟清香还有亲人吗?要是能出去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杀了!”
“要是有,之前她和顾霆闹离婚我早就动手了。”顾山河边吸冷气边说,他看了眼失去四根手指残废的手,眼睛里都在喷火。很好,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对方的狂妄,今日废手比上次通话还要气人!
而顾骁始终没说话,他眼皮仍然跳的厉害。掀开窗帘一角往外偷看,屋子里没有枪声再响起,如此安静反到诡异十分。
片刻,他放下帘子,转过身沉声:“我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与其说她一直在盯我们,不如说她就在我们身边。”
他想起学生会大楼那枚窃听器,脸色更加难看:“在不知不觉中,她也许早就渗透了所有人。这样一来,搞定我们不过是信手拈来。”
之所以没有大动干戈,可能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么,是谁呢?
这样残酷无道,说动手就动手的狠人,褪下面具一定也是个性张扬且浑身散发着光芒的。
可所有人的身边,都没有这样一个女人。
顾骁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奇怪,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他准备放下窗帘,忽然,精神紧绷的状态下,异常灵敏的耳朵里传进来一声鬼魅的轻笑。
他下意识抬头,却只看到了书房外安详无声的走廊与正对窗口的名贵油画。
“砰!”
倏然间,一只手猛地扑上玻璃,随即一张根本看不到面孔的脸放大在眼前。
顾骁吓了一大跳,本能往后闪退,结果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扯着窗帘的手忘记松开,滋啦滋啦声响过后,整幅窗帘被全部拉了下来。
这动静就跟半夜见鬼一样,众人齐刷刷望过去。
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外贴着张脸,黑绿色夜视镜在灯光如昼的走廊里闪烁着诡异寒芒,她正冲大家缓缓招手,分明看不到面孔,但每个人都知道面罩之下的唇角一定是勾着的,犹如即将捉到猎物的恶鬼,正阴森森的微笑!
隐隐绰绰间,甚至能看到那饱含戏谑的双眼,如此令人惶恐不安。
幻想带来的恐惧被放大,冯萍最先尖叫起来,指着窗户屁滚尿流往书架处跑:“江宏海,她来了她来了!”
话落,窗口人影陡然消失不见,下一秒书房的门把开始剧烈震动。
哐哐哐的巨大声响吓得众人不知所措,纷纷挤到江宏海身边催他赶紧开地道门。
耳听外面粗暴扭门把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这还不算完,紧接着门开始被撞击,肉眼可见的门板都在晃动,一声高过一声撞击声让每个人的心都高高吊了起来。
好可怕的女人……这样紧追不舍和杀人狂魔有什么区别?顾骁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慌,脸色惨白如漆,脚又开始发软。
忽然,撞击声停了。
江宏海快速输入着密码,唯有喘息声的屋子里滴滴滴声蔓延。
就当他们以为她放弃进入时,汹涌的枪声响起,比青天白日间落下的惊雷还要猛烈,书房门瞬间被打烂,木渣如雪纷纷落下。
随即,烂掉的门被人狠狠撞开,让他们恐惧不已的人持枪破门而入,黑黝黝的机枪管对准了最外围的顾骁。
射速极快的子弹射出,开启全方面的横扫!
在冯萍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输对密码的江宏海喜极而泣看着书架缓缓打开!
“开了!开了!”
他最先闪身进去,一块躲在屋子里的佣人想要进去,他骂骂咧咧把人踹走,然后一把拉住封威往里扯!
“快进来!!”
众人连忙闪身进去,用尽全力狂奔。
可人的速度怎么能比过加特林,家具在横扫之下无一幸免化成齑粉,包括顾骁,他眼睁睁看着射击在地面上的弹道冲自己脚而来,才退两步,右脚脚掌已被洞穿!
“我的脚!我的脚!”他咆哮起来跌倒在地,幸好余妙鸿眼疾手快托住他。
射击还在继续,扫过顾骁后立马偏移对准下一个人,下一个人就是马昊!
如众人一开始的猜想如出一辙,她的心和枪管子一样冰冷,毫不留情下手却不击杀,击中马昊腰腹后再度偏移角度。
眨眼间,狂轰滥炸的射击已让所有人受伤!
幸好不是致命伤,余妙鸿这样安慰自己,可冷汗到底滴了下来,他一咬牙把顾骁往顾山河身边一推,又用肩膀把哀哀惨叫的马昊撞进地道入口。
“快点进去,我来断后!”
什么断后,恐怕最后结局都不会太好,顾山河脸都快气歪了,才把亲爹手打烂,转头把亲儿子脚打烂,现在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可能也要去死,他恨到一口老牙都要咬碎了。
尽管如此,他脚步却没停,扶着儿子并推搡受伤的其他人进去,同时在心里发誓不把热心姐干掉他誓不为人!
一群人终于安全进入地道,书架缓缓合拢,隔着越来越小的缝隙,顾山河忍不住热泪盈眶:“妙鸿,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有顾山河这句话,余妙鸿反而定了心。
他以前是个孤儿,年幼时与顾山河不打不相识,如果不是他不计前嫌资助他学习帮助他寻找家人,他不可能从一个人人厌恶的小流浪儿摇身一变成为市长助理!
门彻底合拢,余妙鸿抱住头飞奔到书房角落,随手揪过一个瑟缩在那里的佣人抵在身前来挡子弹,顺便不断往前试图找机会对付。
原以为对方还会继续射击,没想到她却停了。
机枪对准窗户,弹闸里剩余子弹轰烂玻璃,随即,足以将人压垮的机枪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
视线中女人悄然而立,原地活动着手臂,夜视镜后的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余妙鸿脚步戛然而止。
在这瞬间,他陡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目标根本就是自己!
……
调整射击中的机枪角度令怀玥手臂发酸,终于能放下枪,她立即甩动手腕来放松。
虽然很满意这些人惊恐的表情,但是……
她无声皱起眉。
冯萍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孔里有着臧玉兰优雅大方的影子,可以想象她如果是个接班母亲事业的话剧大师话,她气质一定更加高贵冷艳,而不是现在犹如落水狗的落魄!
然而,偶然一个侧头,她竟然发现对方侧脸的线条竟然像极了自己!
结合方天河曾经欲言又止的话,怀玥唇角一抽。
要命,不会这么巧吧?
现在显然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怀玥收敛思绪,放下手,冷冰冰看向随便拿普通人挡枪的余妙鸿。
“还断后,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上演什么兄弟情深?”
余妙鸿很聪明,似乎意识到自己目标是他,已经放开了佣人,正虎视眈眈反盯着自己。
嘲讽完毕,怀玥忍不住冷笑:“知道断后的后果是什么吗?”
“废话少说来吧!不过是脸都不敢露的小人,你别以为我怕你!”余妙鸿自认身手不差,干过那么多脏事也不怕打不过人,现在没了机枪更是轻松!
话落,他从腰间抽出逃跑过程中找到的比手臂还长的菜刀,摆开架势跃跃欲试。
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秘密的怀玥顿时有些兴致索然,她退后一步,冲他弯了弯手指。
“正好,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
战争一触即发!
余妙鸿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可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别无他法!他一咬牙冲上前,手掌斜着拿刀挥出,一招斜劈!
他是散打九段,曾经最赫赫有名的散打国手也是手下败将,余妙鸿信誓旦旦击出一击,一边冷嘲热讽起来:“女人就是女人,没有那么多武器你就是废物!”
这话怀玥不爱听,正常人的速度对于一个狙击手的眼睛来说都太慢了,如ppt般放缓的动作,她一招就能拿下!
思绪刚过,怀玥已然用右手精准捉住他手腕,紧紧扣住他脉门不放。
余妙鸿大惊失色,连忙伸出左手反击,然而左手还是被狠狠捉住了。
两只手被捏在对方手里,力道大到足以将他骨头粉碎,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连一招都躲不过,表情顿时就乱了。
“这怎么可能!”
男人与女人的力量归根结底天差地别,怎么可能这么轻松!
“顾山河的狗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不过你小看女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见他疑惑,怀玥慢慢吞吞说着,两只手同时用力将他掐得嗷嗷乱叫。
嚎叫声中,她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在我身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你今天死定了!”
话毕,她唇角一勾,就着他手腕使力,头部后仰,下一秒重重用额头撞上他的鼻梁。
……
余妙鸿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仅头晕欲裂,还已经被绑了起来,而凳子下的双腿软趴趴垂着毫无知觉,膝盖骨碎裂的痛苦震耳欲聋,蔓延的鲜血沾湿整张椅子和屁股,一切都让他心态瞬间炸裂。
他的腿被打断了!
如此恐怖的事实让他忍不住疯狂咆哮起来:“啊啊啊啊你这个变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还不如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我有些话还没问完呢。”怀玥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翻阅着江宏海没能来得及带走的部分文件。
她早已驱散所有佣人,这些文件藏在保险箱里,废了她好大劲才打开,东西不多证据却不少,全部都是和恩典贸易公司的利益往来,还有部分偷税漏税的账本。
也许这句话把他给噎住了,怀玥还是合上资料,抬头看向他。
“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询问的时候乱蹬惹我烦,这不是一个狂徒应该做的吗?而且你在笑徐馨垂死挣扎的时候,你把她们带到天台的时候,不是也正觉得他们不敢往下跳,相当于断了她的腿么?所以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你心安理得,我也心安理得。”
余妙鸿生理和心理产生的剧烈痛苦一瞬间消匿,意识到什么后,他瞳孔骤然放大。
“你怎么会知道?”
钟楼上的事明明……余妙鸿更惊恐了。
为了让他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这里监控都被她断了,怀玥索性站起身,不急不缓摘下眼镜和面罩。
最后,她微微勾起唇角,冲他眨了眨眼:“妙鸿叔,又见面了,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
当眼镜摘下的这一瞬间,余妙鸿浑身血液已经倒流,脑子充血,心跳加速。潜意识告诉他自己这一定是幻觉,千万不能去看魔鬼般的眼睛,却像是被粘在了这张熟悉万分的面孔上,怎么也挪不开。
【怀南】、【怀南】……这个名字哽在喉咙里,余妙鸿惊得汗毛竖起,冷汗直冒。
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啊!原来顾骁说的没错,热心姐早就悄无声息潜伏在他们身边,以一种谁都没有想到的姿态!这特么说出去谁信啊!
可不接受所有人都被骗得团团转的事实也是徒劳,令余妙鸿最为惊骇的还是她的手段!
要有多沉稳冷静,才能在钟楼上始终没有露出一丝马脚;演技要有多精湛,才能让当时果断的出枪与冷漠野心的披露演绎的淋漓尽致;要有多深的心机,才能从一开始以猎物的姿态入场,完完全全让顾骁引狼入室!
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余妙鸿从嗓子眼中挤出几个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怀玥拿起书桌上从笔架上滚落的一支笔,敲在桌边缘上敲碎半截,眯眼看了看缺口的尖锐度后,缓步靠近他。
她边走边说:“你是问今晚吗?那大概是因为敌人太多了,我嫌麻烦,所以杀掉几个再慢慢和你们玩。”
这句话让余妙鸿倒抽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死死凝视着慢慢靠近自己的人,不可置信道:“就因为这样?”
他这下是真的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如果说是‘我要为徐馨报仇’、‘我当然是在惩奸除恶’这种理由,那么落到这个下场还能让他舒服点,结果却是因为单纯嫌弃麻烦?这让他感到极其羞辱。
他胸脯剧烈耸动着,呼吸越来越局促,气到一句话都没法说。
见状,怀玥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懒懒靠向椅背,敲起二郎腿把玩着断笔。
静静打量他一会,笔尖在她手中一停。
“你好像很气愤,距离凌晨六点还有四个小时,六点回去还能睡个觉再去上课。来,跟我说说,叔你有什么好气愤?好歹我也叫你一声叔是吧,我会好好听着呢。”
余妙鸿脸色发青,一开口就是辱骂:“你还上课,你别侮辱学校了!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变态!你现在牛,要是警察抓到你你也完了!”
被变态骂变态是个很新奇的体验,怀玥扯了扯嘴角,不气反问:“感谢江宏海留下的东西,我知道了很多事,现在我只有一个疑问,顾骁休学那年,撞死的人是谁?”
“你以为打断我的腿我就会说?你做梦!”余妙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好有骨气呀。”怀玥淡淡一笑,重新开始转笔。
片刻,她放下腿,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俯身向他靠近。
“好话听不见那就算了,不过我最喜欢和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打交道,一点点把你们剥皮抽筋的感觉实在是爽到无以复加。”
话毕,她神色一肃,手中的断笔深深扎入了余妙鸿的手背。
余妙鸿撕心裂肺叫起来,整具躯体开始猛烈晃动,试图用激烈的动作来掩盖这一瞬间的疼痛。
怀玥紧紧盯着他的双眼,手任握着笔旋转并向下碾压,唇角勾起的笑阴森而冷血。
“我说了,还有四个小时才到六点。”
“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审问吧,我看是我的手段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第 60 章
凌晨三点。
怀玥站在书房另一侧的窗户旁边, 点燃一支从桌肚里翻出的雪茄,放在窗台上静静任它自由燃烧。
烟熏袅袅,昂贵的雪茄点燃后的味道一样刺鼻而难闻, 和普通的没有差别。
反倒是烟气烧得她心情一阵阵起伏跌宕。
盯着时亮时灭的火星, 须臾,她很平静地对小季说:“顾骁撞死了两个人, 不是车祸是蓄意谋杀。”
“女孩叫薛至佳,男孩叫柳晓, 两人是情侣也是他同班同学,余妙鸿说顾骁很喜欢薛至家,但追了很久没追到,于是故意和两人一起去玩, 回程途中心生记恨撞死两人。”
“尸体埋在三忠公路附近的林区, 三忠公路路道监控是一位叫古森的交通警察掩盖, 你们去查一下,顺便查下这两孩子的家人是否还活着。”
小季光听着就鬼冒火:“我马上就派人去查,这恶心吧啦的小太监还没成年就敢杀人,真是绝了!啊啊啊气死我了!”
小季同志已经调整好心态, 把这事记下后, 她声音忍不住拔高。
“根本都不用查,顾骁这件事在案宗上定性为自主车祸, 也就是撞到了柱子上受伤,但实际上有死亡两人,可为什么警局没有相关失踪案呢?想都不用想两人父母已经被他们处理了啊!”
柳城河女尸案牵扯出来的人或事一茬又一茬,基本上从起初深入时就很清楚背后有多肮脏, 可真当一次又一次触碰到真相时,没有一个人的心不是冰冷的。
罪恶链因主犯的恶而汇聚, 之所以能够成为河流,离不开共犯的助纣为虐。
某些警察的不作为与包庇、某些教师的道德败坏、某些为了钱可以抛弃道德的保镖,他们站在黑暗里与恶共欢,冷眼旁观一切。
小季很想责怪共犯们的毫无底线,可她知道,如果不是源头源源不断注入,潺潺溪水绝对不可能成为汪洋大海。
情不自禁吐槽完,小季发觉怀玥一直没说话,觉得她肯定也能想到这点,犹豫片刻,便压低声音小声询问:“怀队你还在吗?”
“在。”
雪茄头部的火星在风中爆开了一朵小烟花,怀玥表情不变,冷冷淡淡回复她:“不管有没有死,你尽管去查好了。”
结果只是她用来量刑的标准,愤恨不重要,责怪也不重要,真正能震慑恶的唯有更恶。
她还挺庆幸自己披了一张热心姐的皮,这让她可以肆无忌惮以眼还眼,用比他们狠一百倍的手段打回去,宣之于众时才最有威慑力!
怀玥信念更加笃定:“就这样,我要回去了。”
“哦哦姐快回去吧。”小季说完,后知后觉想起她似乎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盯梢的人看着顾山河他们出去的,地道连着外面一座门,一帮人瘸腿断手互相搀扶着上车,浑身血淋淋惨的要命,照理说人都走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途中联系也没开,还以为她只是留下来找证据,难道……小季恍然大悟,哆哆嗦嗦发问:“余妙鸿好像没跑出去,他人呢?”
闻言,怀玥毫无波澜的眼中再度掀起了一股名为冷血的浪潮。
她转过头去,眸光停在凳子上头早已垂到胸脯前的人身上,胸脯微弱起伏象征生命仍然在起伏。
余妙鸿骨头很硬,但还是没她手段硬,将近两个小时的拷问,他全身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已经不能看了。
怀玥眼光一顿,未几她碾灭雪茄头,转身朝他走去,顺手抄了桌上的檀木笔盒。
“我都说了……放过我……我还有奶奶……”余妙鸿气若游丝的声音比风还轻。
她没说话,冷漠盯着他努力开阖的唇瓣。
这张吐出求饶的嘴巴刚才还在和她一字一句诉说他帮顾山河干下的一桩桩恶事,他杀过发现他们官官相护的普通刑警,一把火烧掉了那位民警的新房,一家老小含冤而去;他也杀过不愿意委身权贵的小姐,一刀插进心脏,尸体丢入荒郊野岭;他还杀过与顾山河作对的竞争对手,他说原本有位以民为中心的女政员更有期望成为市长,于是他伪造了一场车祸,葬送了她本该辉煌的一生。
他是顾山河的刀,数十条生命曾湮灭在刀下。
现在和她说家里还有奶奶?怀玥嗤笑一声,他动手杀人前,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有家人呢?
与其和之前一样铁骨铮铮,她倒是还能高看他几分。
下一秒,怀玥果断抬手。
砰一声闷响过后,血滴滴答答从他凹陷下去的额头上涌出,顺着脸上结痂的深色血痕凝结成一颗颗圆珠子滴落。
“姐,你在干什么?”听到闷声的小季弱弱追问。
怀玥没说话,她只是目不转睛凝视着地上那团血色汪泉,突然想起来一句很经典的话——当你在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你。
身为一个军人,因强忍不住愤怒而下手杀人,某种意义上她也算踏入了罪恶,深渊正翘首以盼她彻底沉沦。
半晌,她没有一丝犹豫踩上血泊,然后再次一点点用脚尖将属于犯罪者恶劣而腥臭的血拨弄开来。
这句话没错,但她绝不会沉沦。
能踏入,就能出。
因为她很清楚,挥向敌人的刀虽不该却是必须,盲目的善意与原则,只会让敌人气焰更嚣张。
直到鞋底干净如新,小季声音又传来:“姐?”
“死了。”
重新戴好面罩和眼镜,推门之际,怀玥才漫不经意出声:“就在刚才。”
如果击溃罪恶以作警示需要一只奋不顾身的出头鸟,她怀玥将会是第一个人。
和平,需用鲜血铸造。
对法律的敬畏,亦需要犯罪者的命堆叠。
*
翌日中午,白云悠悠,艳阳悬挂。
凌晨下了一场大雨,黑夜里滋生的脏东西被大自然的怒火洗刷干净,空气格外清新。
午间时分,学生们陆续携伴前往食堂,由于又一桩早上爆炸性新闻崛起,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吃饭,恨不得长八张嘴八卦。
怀玥在排队等打饭,一路进来的路上就听到了好些人不仅在议论乔思疯了的事,还有聪明学生已经从最新的爆炸新闻中敏锐嗅到了这一连串事情背后的真相。
“你们看热心姐的v博了吗,她发出来的事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安晴代言全部掉了?听说有粉丝拍到她早上就被警察带走了。”
“真的吗?天呐,所以她真的杀人了?”
“视频里那人不是全部坦白了,别的不说,怎么被打得爹都不认得了哈哈哈哈。”
“你还笑,看到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有什么好害怕的,咱热心姐出手,绝对是崽种无疑,活该被打!”
“可是她这样也算犯法欸。”
“嗯嗯,等一下。”三个女生在怀玥前方排队,忽然前面一个个最高的马尾辫女生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我们后面是怀南诶,因为这件事他电影也泡汤了。”
另一个女生心生同情:“好倒霉哦,本来可以进圈发达了。”
努力假装没听见怀玥:“……”
不倒霉,她故意的。
知道安晴杀了人后她不可能还去拍戏,干脆逼问余妙鸿并录下视频,何年怎么被杀又埋在哪里通通都吐了个一干二净,主打抓起来一了百了。
她才没功夫对付她。
只是臧玉兰的要求恐怕做不到了。
不过想起冯萍和臧玉兰的关系,或者说和自己的关系,怀玥就有点烦。
她不笨,当方天河说出那句她与案件相关就已经隐约猜测出一点什么。
这好像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是足以将人击溃的恶灵魔音。
越想越焦躁,怀玥沉沉吐出一口气,本来上完一堂课后的困顿一下子全醒了。
田妍排在她后面,大概也是听到了议论,隔着安全距离凑到怀玥手臂旁,“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热心姐连番对S班的人下手,肯定是他们干了什么事。”
田妍昨晚半夜又被同样的梦惊醒,干脆就没睡,一直在网上冲浪。
今早四点多左右,她最先发现特别关注热心姐发布博文——【点击就看掩埋在废墟里的秘密,究竟是谁杀了何年?】
点进去一看,好家伙,一被打成猪头的家伙赫然在视频里出现,吐出来的瓜一句比一句大,绘声绘色描述了安晴如何吸毒发疯错杀服务员何年,又事无巨细讲述事后谁把尸体掩埋,而幕后使者只透露了一句说了一半的话——亨运航!
单三个字,谁看不出是在暗指封淮家的亨运航通啊!
再一查,嚯,安晴居然是封威情人,这可就有意思了!
虽然视频已经第一时间被雷厉风行下掉,封家紧急公关,但已经有很多睿智网友贴出了唇语标注图,板上钉钉后半句讲的就是封威!
田妍啧啧两声:“怪不得我就说最近五人组怎么暂时休学的休学,请假的请假,据说会长和封淮今天也请了一段时间。”
“他请假了?”怀玥故作不知。
事实上她不仅知道,还知道这个视频会给封家带来怎么样的打击。
封威可不是这件案子的始作俑者,故意让余妙鸿说是他,是她对他的一个警告!
聪明的人,应该就明白下一步她就要干他了!她也不怕他们跑路,他们这些有钱人股票债券期货等等套现都要一段时间,十天之内跑不了。
怀玥打算休息两天先,昨晚从余妙鸿嘴巴里挖到了老工厂的信息,的确就是在壁画展示厅下面,所以必须先去摸一摸再动手。
想想又能出一顿气,怀玥乐了,幸灾乐祸道:“顾大会长人忙,可能忙着买假脚趾呢。”
田妍探头,有点不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怀玥把她头戳回去,“你又做梦了?”
说起这田妍就心酸:“我对你也没男女之情啊,怎么老是梦见你,怪恐怖的。不过这次多了点画面……”
她朝怀玥嘿嘿一笑:“我梦见你被拎着耳朵打了好几下,我在梦里可厉害了,骂你小混蛋你都不敢还手。”
怀玥:“……”
啊,熟悉的称谓。
她上辈子的师傅,莫天心女士的口头禅。
怀玥古怪地看了眼田妍晶亮的眼神,穿越都有可能,她被莫天心女士附身的概率也不会小。
不然她频繁梦见上辈子的自己从何解释?
如果是真的,她很难想象有一天田妍会顶着莫女士的灵魂揪起她耳朵恨铁不成钢的骂。
想想就可怕,淡定打了个哈欠后,怀玥果断结束话题,拿出手机慢吞吞回复在路上时进来的信息。
【翘屁嫩男】:看样子你又忙活了一晚上,晚点在别墅吗?我做了枸杞母鸡汤,给你送来?
她眉头一挑,这么贴心。
看来这骚里骚气的备注没改错。
她回复过去一个ok,印钞机就跟守在手机边上一样,立刻回她:【没问题,不过我很好奇,中心医院很多医生被请到了他们几家人家里,你昨晚干了什么?】
还能是干什么?
当然是加班加点赶进度喽。
怀玥回忆起昨晚,莫名觉得虎口还在发麻,于是特地找了一张类似动图的表情包发过去。
【怀南】:残废成就+1,真可惜,你们圈里以后再也看不到完整的他们了。表情包.gif
【翘屁嫩男】:……大拇指.jpg
【翘屁嫩男】:有受伤吗?
一群小渣滓她怎么可能受伤,远远看见齐河和伤好归来的陶勇勾肩搭背从门口进来,怀玥迅速回过去一句:【手酸算受伤那就伤了,如果书先生晚上顺便能给我捏捏,那就再好不过。】
怀玥有时候嘴快不过脑子,想说什么说什么,发完才觉得有点不太好,刚想撤回时齐河已经冲了过来了。
“南哥!!”
人是直接冲到队伍中央的,齐河刹车没刹稳,差点撞翻田妍,还好怀玥拉得快。
田妍是个很有眼力见的姑娘,见有人找她,主动排到前面去不说话了。
“你是牛吗冲这么快,不去S食堂吃饭来K班食堂干嘛?”一边收起手机,一边把他松开,怀玥狠狠翻了个白眼。
齐河一站稳,顿时嬉皮笑脸地说:“当然是找你有事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勾住了怀玥肩,“走走走我请你去外面吃。”
怀玥直接把他手打掉:“有话就说,我今天有事不出去。”
见她一副根本不吃好态度的样子,齐河撅了撅嘴,“人家就是心疼你工作机会没了,顺便跟你讲个好消息嘛。”
队伍在前进,怀玥没好气问:“不用你心疼,快说。”
三番两次吃冷脸,齐河也不高兴了,那他自己和叶希完,于是闷闷不乐地说:“算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讲了。我先走了,今晚我不去封家补习,你记得帮我打个掩护。”
怀玥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和田妍吃完饭后,她还是想去和臧玉兰见一面,到了办公室却发现她也请假不在。
既然如此反正她也不想上课,光明正大翘课去壁画展示厅。
离开食堂的时候,她发现陆陆续续有装置了小皮卡的进出,问了一嘴才知道居然有个摄影展在这里办。
“这个展厅不是专门展示绘画作品吗?”特地给展厅外的门卫买了瓶水,怀玥不着痕迹套着话。
那门卫比较憨厚好说话,接过水笑呵呵道:“如果是很有名的摄影师也是可以在这里办的。”
“听说这次要办展的摄影师来头不小呢,就是展名奇奇怪怪。”门卫回想着,半天没想起来。
“展名叫重生。”
忽然,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
怀玥对摄影展不感兴趣,本来就握着水瓶靠在岗亭外边喝边想用什么借口离开,听见声音,她微微偏头看去。
是一个身段苗条的青年女子,妆容精致,千鸟格短裙套装优雅,淡棕色长卷发于风中飘扬,她微微笑起来时显得人特别温柔。
怀玥却眯起了眼。
女子并未发觉她一瞬间的变化,走过来,淡淡一笑:“这次的展灵感基于我曾经一次过去的经历,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过了很多年我才有勇气重新面对。”
“这次能办展,还得归功于我的师傅路易,如果不是他激励我,我还不可能走出来呢。”
怀玥笑了:“是吗?姐姐好勇敢。”
简单聊了两句,她支起身子,表示自己一定会来看展后借口马上要上课转身就走,转过头一瞬,她脸色整个就冷了下来。
著名摄影师,裘菲,安恩的妻子。
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她还从王路易那可怜孩子口中听过,她是她的妈妈。
老工厂开启的关键时刻,安恩老婆来这里开摄影展……怀玥脚步加快,心情沉重。
真微妙的时机啊,希望她不需要在某天对路易说她妈妈已经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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