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们只打一局游戏, 就散队了。
安益清怕叶浅歌担心,主动给她打电话,说说刚才的事。
“刚才是逗你玩的, 小雨学校有个活动, 要出远门, 我请假陪她去。”
叶浅歌嘟嘟囔囔,骂她学坏了,竟然说这种谎话吓人。
安益清笑起来,踢踢毛绒地毯。
她承认自己学坏了。
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的处境, 是想引起许泠音的注意。
万一许泠音这周回了家, 想吃饭,结果回家空荡荡的, 多失落。
她提前透露情况,不至于闹乌龙。
同时, 她也期待着别的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挂了电话, 安益清坐在房间里,复盘今天的游戏。
游戏当然不是重点,而是许泠音的表现。
许泠音从头到尾, 一句话没跟她说。
本以为是个契机,看来是她的空想。
怎么会有人相处时间越久, 关系越糟糕呢?
安益清躺倒床上,十分怀疑自己的社交能力。
难得下午在家,安益清送安听雨去学画画。
等到放学又去接。
回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
天色渐暗,她把车停进院子。
安听雨亲亲她, 回房去完成美术作业。
安婉在厨房做晚饭。
安益清走进去,看见她在洗排骨。
最爱的菜, 今天没激发安益清的好心情。
她心事重重,对妈妈说:“我还是回去上班吧。”
“这么晚了,开车不安全。”安婉看一眼窗外。
暗色的天空,隐隐藏着乌云。
“天也不好,万一下雨,开车我不放心。”安婉给出了更明确而合理的原因。
安益清还试图说服她:“妈妈,我很认真和你商量,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放你回去,你转头就会找那位大小姐,跟人家自荐枕席。”
安益清:……
“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安益清无奈。
安婉瞟她一眼:“你没下定决心,还能找我商量?”
安婉说的没错,安益清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不过那什么“自荐枕席”,听起来很怪。
她一直很清楚,答应兼职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许泠音,别再遇到被人偷家的事。
思来想去,安益清说:“妈……”
“阿清,”安婉打断她的话,“你和她谈朋友,我赞同。去当见不得光的小情人,我反对。你是什么职业?经得起别人议论吗?别再说了,这个没得商量。”
和许大小姐谈恋爱?
果然是没见过本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她要是按照妈妈的说法去做,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只怕真会让她见点血。
安益清想想,头皮开始发麻了。
尴尬地笑了笑,安益清走出厨房。
她就不该寄希望于妈妈。
不如今晚等妈妈睡着了,直接开车跑路。
安益清收拾好餐桌,坐在客厅,规划今晚回宁城的时间。
妈妈一般十一点入睡。
进入深度睡眠,一般需要半个小时。
十一点半,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安益清靠着沙发,幽幽叹气。
谁能想到,曾经嘲笑过姐姐的办法,今天自己也用上了。
以她对妈妈的了解,大概气个两天,也就消了。
她想得入神,妈妈端着菜出来都没发现。
身体被人摇几下,安益清抬起眼眸,看见妈妈站自己面前。
“阿清,别想着半夜开溜。我今晚不睡觉,就拿张凳子坐外面。”安婉语调也非常严肃。
安益清刚燃起来的信心,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婉女士,一款超强读心妈妈。
安益清真没办法了。
蔫不拉几去厨房拿碗。
安听雨还在二楼房间画画,安益清要去叫她吃饭。
走到楼梯口,电话响了。
“安益清,你在家?”
清亮的声音吓安益清一跳,她转头瞥妈妈一眼,赶紧捂住电话,低声说:“我在家。”
“出得来吗?”许泠音道。
安益清压低声音,问:“出来哪里?”
“云灵镇。”许泠音越发急不可耐。
安益清没搞明白状况,和许泠音说句先挂了,跟安婉说句有人找自己,要出去打个电话,便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里。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
安益清站在廊下,打开手机,立刻给许泠音拨个号。
对面秒接。
你来我往聊了几句。
安益清有点发愣。
打游戏时说的话,许泠音都听见了,而且听进去了。
以为她遇到危险,许泠音开几个小时车,从宁城跑到云灵镇。
人生地不熟,还是冒着雨来的。
安益清心头狂跳,问清楚地址,匆忙跑出去。
雨水打湿她的长发,她完全没注意,一路奔向集镇。
云灵镇说大不大,安益清跑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在商场门口看见许泠音的车。
锁啪嗒一声打开。
许泠音降下车窗:“上车。”
安益清站着没动。
“你打算让我跟你一起淋雨?”许泠音手放在门上,准备打开。
安益清这才发现,刚才走得太急了,忘记打伞。
幸好是小雨。
衣服没有湿透。
上了车,安益清刚坐好,许泠音打开空调,拆条毛巾丢给她。
安益清道了谢,笼在头发上,胡乱擦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里响着空调风声,和头发摩擦的声音。
凝固的气氛有点奇怪。
安益清用余光打量着许泠音。
旁边的人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想问许泠音,是来云灵镇解救她的吗,又担心听到上次那样的话。
嗫嚅半晌,终究什么都没说。
头发差不多干了。
收起毛巾,安益清坐在副驾驶室,十指交叉,紧紧地握着。
一言不发。
最终是许泠音开的口:“吃饭了吗?”
安益清恍然发觉,自己失了待客之道。
许泠音费力劳神来她的家乡,她竟然不知道请人吃饭。
抬起头望向窗外,安益清指指商场:“没吃,去这里吧,选择多一点。”
“不是说你妈妈做的菜很好吃?”许泠音古怪地盯着她,“不打算请我去你家?”
她好像没提过吧?
安益清搜寻着脑中的记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许泠音轻咳一声,扭头望着别处:“商场的不想吃。”
安益清收起心绪,点点头:“去家里吃吧,恰巧我妈刚做好饭,还没吃。”
看她脸色不是很好,安益清指指方向盘,要开车。
许泠音问她远不远,得知就在集镇附近,最终决定自己开。
开出一段,许泠音停在水果店外,买了些水果和牛奶之类的东西。
这才继续赶路。
集镇逐渐甩在脑后,进了回家的路。
安益清突然想起什么,轻声密谋:“许泠音,你等会儿就说是我同事。”
车子猛地停下来。
安益清立刻扶住车门,转头关心许泠音:“怎么了?”
“安益清,是我的职业见不得人,还是我这个人见不得人?”许泠音满脸阴沉。
这误会可真大了。
安益清忙不迭摆手:“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简单的一句话,许泠音自然是不信的。
启动引擎,以龟速往前行驶。
安益清揉揉手,轻声解释。
“我们家很少有别人过来,我这两天又说错了一点话,妈妈不让我回去上班。如果知道你是同事,她可能会答应让我回宁城。”
狐狸眼瞟过来,许泠音好像是信了,嗯一声,按照安益清的指挥,加快速度回安家。
车子停在院门外,安益清从车上下来,瞥到车标,有点庆幸妈妈不研究这些东西。
从里面拿把伞出来,安益清顺口和妈妈说明情况,快步跑出去,接了许泠音下车。
她们提着东西站在伞下。
许泠音打量着大门,迟迟不准备动身。
“进去吧?”安益清提醒道。
许泠音转头望着她,压低嗓音:“你和阿姨说了我会来吗?”
安益清点点头:“刚说了,走吧。”
迈出一步,许泠音又转头:“她欢迎我吗?”
“当然欢迎了,快进来吧,菜都要凉了。”安婉女士的声音比平时更温柔,瞥见她手里的东西,道,“来吃顿便饭,还让你破费。”
不知什么时候,安婉站到大门口,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们。
那样子,不像强行让女儿请假的人。
安益清偷偷叹口气,小声让许泠音进去。
记住刚才说的同事关系就行。
进去之后,安婉放好东西,直接请她们入席。
盛汤的任务都包揽了。
许泠音接过汤碗,连声道谢。
同样看不出是个霸道的大小姐。
安益清看看安女士,再偷瞄一眼许大小姐,心里冒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谁来告诉她,这两个人,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安益清松口气,打算去叫安听雨来吃饭。
“我给小雨盛了饭,她忙着画画,在上面吃就行了。”
安益清蹙眉:“这习惯不好,我去叫她下来。”
“快吃饭,你不吃,这位老师都不敢动筷子。”
安婉说完,笑道:“这位老师叫什么名字?”
“她就是黄芊。”
安益清抢答,得到安婉女士求证的眼神,还有许泠音意味深长的一盯。
她有点汗流浃背了。
万一许泠音不配合,她的出逃计划就完蛋了。
垂在大腿上的手伸到旁边,安益清拽了拽许泠音的衣服,眨了眨眼。
单手给这人拜三拜。
许泠音扬起唇角,目光落在安婉身上:“阿姨,我是黄芊。”
“黄老师啊,我们家阿清经常提起你,听说你们还搭了班。平时要麻烦你照顾我们家阿清了。”
“阿姨客气了,都是安老师照顾我。”许泠音非常自然地回道。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聊着。
可算过关了。
安益清在旁边听着,收紧的肩膀终于得到放松。
趁她们没说话,安益清指着排骨,给许泠音介绍:“我妈做的排骨比我做的好吃,你尝尝。”
许泠音夹一块,吃完之后,毫不吝啬地赞叹:“阿姨做的排骨特别好吃,宁城大多酒店都比不上您的手艺。”
安婉谦虚了一下,然后看女儿一眼:“黄老师去过阿清那里吃饭吗?”
安益清飞快摇头:“没有没有。”
“安老师经常会带点菜去学校,我吃过一次。”许泠音淡定解释。
也许是刚才的话有漏洞,安婉连续问了几个关于学校的问题。
好在许泠音反应快,又住在齐川旁边,多少有点了解,每次都能答上。
本以为差不多过关了,安婉竟然问了学生的事。
安益清真后悔给妈妈讲太多细节。
她笑着对妈妈说:“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黄老师,不好意思啊。阿清从没带同事来家里,我一时没忍住,多说了几句。快吃吧快吃吧,我不说了。”
安益清今天的气松得差不多了。
许泠音夹块排骨,吃过之后,勾起漂亮的唇:“安老师很热心。上次班上有同学去酒吧,她和我一起去找人。幸好有她,很快就找到了。”
这个逃学去酒吧的孩子,安益清讲给安婉听了。
安婉原本还怀疑,这么漂亮贵气的女孩子,不太像老师。
没想到,竟然看走眼了。
彻底放下心来,安婉想去给她们加菜。
许泠音劝了几次才作罢。
安婉态度的转变非常明显,安益清知道,这是彻底过关了。
这顿饭,她吃得可谓是提心吊胆,要担心许泠音不配合,还要担心妈妈问出什么,然后无情戳穿自己。
直到放下碗筷,她那颗心,才稳稳地落回胸腔。
等收拾好,回宁城也要十二点。再不赶紧,又要影响休息。
安益清给许泠音发消息,让她跟妈妈说,天气不好,想找个人一起回宁城,更安全一些。
许泠音甩来一个问号。
【下次回家,给你带我妈做的排骨】
安益清再发个跪拜的表情包。
真的是非常真诚的请求了。
许泠音不回消息,默默地瞅她一眼。
这算是答应还是拒绝?
那眼神安益清看不懂。
安益清跟着许泠音,来到安婉面前。
“阿姨,今晚的饭菜特别好吃。您什么时候和安老师一起去宁城,我请你们吃饭。”许泠音开口道。
安婉喜笑颜开:“去了宁城,我一定会让阿清和你联系。”
许泠音点点头,露出乖巧的笑:“阿姨,我可以和安老师一起回学校吗?今晚天气不好,我怕路上有点不安全。”
“一起啊?”安婉看一眼女儿,擦干净手,走出来。
“安老师明天回学校开四个小时车,也挺累的,一起走的话,我可以和安老师换着开,不容易疲劳驾驶。”许泠音解释。
安婉看眼外面,雨势越来越大了。
“黄老师,这天气太差了,要不你在这里住,明天上午请个假吧。”安婉建议。
安婉真的是,想方设法不让安益清离开。
安益清小声说:“妈,人家是班主任,明天早上还得开会呢,请假影响绩效。”
安婉还是不肯松口,在想下一个理由。
许泠音道:“阿姨,没关系,那我自己回去就好。下次去了宁城,一定要来找我。今晚很开心,谢谢阿姨。我就先走了,拜拜。”
和她们道别,许泠音直接走出去。
她的背影那么决绝,有一种不顾安益清死活的美丽。
安益清的心凉透了。
担惊受怕一晚上,结果呢?还是得待在家里。
惨兮兮。
愁眉苦脸地走到车边,安益清垂头丧气去送人。
安婉絮絮叨叨,叮嘱许泠音小心,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之类。
几个人穿过院子,雨点砸下来,越来越大了。
一个人离开,真不安全。
安益清走到门边,看着许泠音上车。
车灯亮起,大雨在光束里闪闪发光。
这太危险了。
安益清转头看着妈妈。
“去吧。”安婉率先开口。
安益清猛地抬眸:“嗯?”
“心早就飞走了。”安婉哼笑,“多跟你同事玩,那位大小姐,少接触。”
安益清非常心虚地应声。
“妈,我走了啊。”安益清丢下这句话,敲了敲许泠音的车窗。
安益清坐到驾驶室,一路开上了高速。
许泠音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质问:“黄芊是谁?”
“黄芊?”安益清疯狂组织语言。
在许泠音锋利的眼神中,她吐出一句话:“普通的同事。”
“普通的同事你妈妈都知道。“许泠音说,“不是很普通。”
安益清解释道:”上次一起去酒吧找人的同事,跟我妈提了一嘴。“
许泠音嗯一声,靠在后面,闭上眼睛。
安益清看她神色恢复正常,默默舒了一口气。
望着前方的大雨,她的心情变得愉悦。
*
下雨天,开车没那么快。
到家已经一点多了。
谁也没有精力再做多余的事。
洗洗睡觉。
第二天下班,安益清寻思今天吃什么菜,走到门口,一辆宝马对她闪灯。
安益清走过去。
车窗正好降下来,露出许泠音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今晚不用做饭,她们去了上次的西餐厅。
灯光调成了比之前更温馨的橘色,许泠音的脸更加柔和。
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有一种含蓄的美丽。
这样的氛围,适合表明立场。
点好餐,安益清扫视一圈附近,没什么人在。
很适合探讨那个话题。
即便职业听起来不太光彩,安益清还是想认真对待。
她正襟危坐,严肃得很:“许泠音,有件事想和你说。”
许泠音喝一口温水,抬手揉着太阳穴:“如果是不重要的事,没必要现在说。很重要的事,就更不要说,我现在头晕,不适合听。“
她脸色不算很差,安益清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能开口问情况。
许泠音继续揉着,半眯着眼:“可能昨天冷到了。”
“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
许泠音撑着脑袋,继续开口:“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想请你帮忙。怕你像上次一样,拒绝我。我的头自己就痛起来了。”
“我答应。”安益清不假思索。
“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敢答应?”许泠音撩起眼皮。
无非就是那件事。
也省得她再开口,被人误会为自荐枕席。
心思转个弯,安益清说:“你会坑我吗?”
“我没必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许泠音笑了。
她的头似乎不痛了,放下手,拿湿巾擦拭。
“自在花园的别墅在重装,我需要重新拍一批装饰画。但是我近期没空出远门,只能在附近拍,有推荐的地方吗?”
想起自在湖畔的花开了,安益清想,大花园应该会百花齐放。
绿柳、百花、绿如蓝的江水……
春天的素材非常丰富。
到处都是景。
何必为素材烦恼?
她的疑惑刚生出来,就听许泠音解释:“我想练习拍人像,缺个模特。想请你,不会占用你上班的时间。你再考虑吧,明天给我答复。”
原来不是为那件事。
安益清眼神游移,没有立刻答话。
她平时非必要不拍照,没有当过模特的。
不知道会不会搞砸。
安益清说出自己的担忧后,许泠音说无所谓。
安益清思忖:拍完照之后表明想法,好像也不错。
她当场就答应了。
周二没下雨,路面也干得差不多。
下班后,天还没黑,她们前往宁城最大的花园。
许泠音戴上口罩,拿好自己的设备。
和她直奔最先选好的玉兰树。
在许泠音的强烈建议下,安益清穿着上次的高定桃花裙。
站在白玉兰下,安益清像一朵误入的桃花。
洁白装点着她精气神。
“头发撩到耳后。”许泠音指导着。
安益清随手一撩。
“右边的。”
安益清顿了顿,小心把头发弄到耳后,露出鲜红的朱砂痣。
许泠音似乎钟爱她的右侧脸,无论换多少个场地,总会要求她把右耳露出来。
然后拍了不知道多少张。
拍完三种花,天空慢慢被墨汁浸染。
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走过海棠树下,安益清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停下脚步,借着路灯,打量这一树粉白相间的花。
好看,好闻。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很适合说点不一样的事。
安益清转身,被几个女生叫住,夸她的裙子特别漂亮,人更漂亮。
她们手里也拿着相机,想和安益清合影。
几个女孩满脸期待,安益清便答应了。
垂丝海棠下,她和小女孩们站一起,有点僵硬地看着镜头。
一个人拍完,她迈步要走,另外两个也问可不可以拍。
安益清看见许泠音在拍海棠,也就答应了。
拍完照,她走到许泠音身边:“拍好了吗?”
许泠音拍瞟她一眼,换了一朵花,继续拍。
就是不说话。
安益清:?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不理人可不好办,她还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呢。
安益清跟在许泠音身后,半晌,终于想到办法。
“许泠音,这些垂丝海棠特别好看,我们合个影吧。”
许泠音走到最佳位置。
安益清放松下来,走到她身边,摆了个姿势。
许泠音举起相机。
咔嚓——
安益清盯着取景器,顿时愣住了。
许大小姐这是不屑跟她合照?刚才拍的照片里,只有许泠音一个人。
安益清:。
虽然不清楚生气的原因,安益清还是谨慎对待。
万一许泠音生气走了,她计划又得滞后。
安益清赶紧叫住她:“许泠音,你上次的邀约还作数吗?如果是,我答应了。”
话音绕着枝头的海棠花,悠悠传到许泠音耳中。
她终于转过脸来,狐狸眼里满是疑惑,目光落在安益清身上。
“你上次说,你妈不让你干这行。”
“她不喜欢来宁城,不会知道的。当然,也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许泠音摩挲着手里的相机,沉思了一会儿,红唇微张,声音没吐出来,电话来了。
相机放安益清手上,许泠音摸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她背对安益清,站在海棠树下。
酒红色卷发垂在后背,扶疏花影缠绕着长发,花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清淡的,不刺鼻。
她拿出手机,对着地上的影子拍了张照,把影子和落花保存起来。
许泠音挂了电话,拿回相机便往外走。
她似乎没意识到,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
那个邀约,到底还算不算数呢?
安益清想知道答案,提起裙子,跟在她身后。
“我定制了一批相框,现在要先去一趟,你也一起。”
安益清乖乖跟上。
安益清没找到问许泠音的机会。
从上车起,许泠音就一直在接打电话。
似乎有两款相框还没有定好。
到了装裱店,老板邀请她们验收做好的相框。
相框的主题是窗户。
精致却低调,相片放进去,不会错了主次。
安益清能想象,漂亮的照片放进去,会有多好看。
她一个个看过去,猛然听到许泠音问她哪些风格好看。
在审美这方面,许泠音的无疑是很好的。
没必要问安益清。
不过她发现,许泠音不生气了。
挺好的。
安益清就认真选了一款最喜欢的。
选定之后,许泠音和老板去导照片。
安益清跟过去,瞄了一眼,有点不敢相信。
今天拍的照片,居然不是练手作品,而是准备挂起来的成品。
过一段时间,她每天回家就能看到满墙写真。
这转变太大了,安益清一时没太反应过来。
许泠音这是?
真不太懂这位大小姐想的什么。
许泠音对她,到底什么态度?
借口出去吹吹风,安益清打开相册,看着许泠音的影子。
能用她的照片装饰家里,应该还算喜欢她的吧?
谁愿意对着不喜欢的人天天看?
去乡下找她,拍照,做装饰画。
一连串的事情,也不像对不喜欢的人做的。
她那颗心在天上飘飘扬扬,终于在沉思许久之后,稳稳地回落。
十来分钟,许泠音和老板沟通好。
她们回到车上。
刚才的分析给足了安益清信心,她决定再跟许泠音说一次。
“许泠音,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许泠音扭头看她。
安益清捏捏衣角,重复那句折磨她很久很久的话:“你那兼职还招吗?我接。”
许泠音哦一声,风轻云淡地说:“我已经找到人了。”
安益清猛地抬头。
许泠音怎么能找别人?就一刻都等不及吗?一点考虑的时间都不给。
怎么能跟她拍照吃饭的同时,还雇了别人?
她震惊得不行,说出这番话的女人,却神色淡定。
仿佛双线操作是件无比正常的事情。
安益清捻着手指,说话不是,沉默也不是。
如坐针毡。
现在就是祈祷,赶紧到家。
她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冷静。
但她心跳得有点厉害,不太能冷静。
她降下车窗,任由冷风吹乱头发。
发丝戳进眼睛里,她也不在意。
吹了一阵,许泠音受不了了:“安益清,冷,关窗。”
安益清默默关上窗。
冷风作用还是挺大的,她终于彻底平静了。
初见时,这位许大小姐,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做点这样的事怎么了?
她长得能出道当明星,能力也非常出众。
单是她的公司,就足够出色。
这样的人,找小情人不是轻而易举?
只有自己,不识好歹,拒绝了许泠音。
安益清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在车上发了很久的呆,回到别墅,安益清盯着墙上零星的几幅画。
看得非常仔细。
按照许泠音的安排,之后要在自在花园的墙上挂她的照片。
那个被她包的人,看到了照片,会怎么想呢?
无论是谁,多少有点膈应吧。
想到这一点之后,安益清叫住准备进房间的许泠音。
“既然你找了别人,我租在你这,非常不合适。墙的隔音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你带人回来,不是很方便。”
她不是个爱听墙角的人。
尤其是那种墙角。
安益清补充道:“我会尽快在这两天搬走。”
“我为什么要带人回来?又关隔音效果什么事?”
她不是请保镖来家里打拳,要哪门子隔音效果,真搞笑。
安益清叹气,转身回房间。
睡前,安益清接到妈妈的视频电话。
还是为之前的失言,妈妈不放心,再次强调,不可以做那种事。
想到折磨自己这么多天的事,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安益清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笑过了,安益清淡淡道:“妈,您可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还真当别人多稀罕。”
“阿清,你不会是毛遂自荐被拒,心灰意冷了吧?"安婉瞪她。
安益清又一次被看穿了,无话可说。
抿抿唇,她挤出笑容:“总之您可以彻底放心。”
挂了电话,安益清洗漱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该承认,许泠音的事对她影响是真大。
回家前失眠,回来后还失眠。
劲儿就是这么足。
她索性穿上居家服,走出房间,拿几瓶啤酒,来到露台,坐下喝酒。
春天的夜晚风比较凉,她一点都感觉不到。
吹浓了她一身的不适。
扯开易拉罐,她一口气灌了一瓶酒。
嘴里泛着苦味,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借着灯光,安益清抬起酒瓶子,看清牌子。
这酒她先前喝过,印象中挺好喝,怎么今天这么苦涩?
把空瓶子放到桌子上,安益清咽下满嘴的苦味,思绪万千。
手不自觉又落到酒瓶上。
开罐,仰头,喝酒。
一气呵成。
连续喝了三瓶,安益清听见许泠音的声音。
“大半夜不睡觉,明天不上班?”
安益清放下酒瓶子,垂下眼眸,不去看许泠音,静静地回答:“还没习惯这边的床,出来浪费点力气,更容易入睡。你呢?怎么也没睡?”
“你喝酒的声音太大,吵醒我了。”许泠音嗓音泛着凉意。
吵到了吗?
安益清看着天上。
上面泼满浓重的墨汁,黑色里散落几点星子。
真是凄凉的夜。
安益清低下头,摆整齐桌上的瓶子:“我不喝了,你去睡吧。”
脚步声响起,越来越大。
许泠音走过来,坐到她对面。
“安益清,你妈做的排骨,是真的很好吃。”许泠音找了个能聊的话题。
安益清道:“下次给你……算了。”
没机会了。
许泠音带人回来,她铁定不会待在这里的。
许泠音却不明白其中缘由,连忙追问:“为什么算了?”
“你已经找到兼职的人了,我没必要留下。“安益清对上她的视线,隐晦地表达着某些想法。
许泠音却没get到:“你不给我做饭了?”
安益清转转瓶子:“你不是刚找了个人吗?”
保镖做饭,什么鬼?
许泠音没好气:“他又不用做饭。”
饭都舍不得让人做?
安益清懂了,这待遇,不一样。
那她留在这里,是她们俩的保姆?
她扯扯嘴角,强调道:“你找别人不用做饭,找我就要做饭?”
“你不想做可以不做,我什么时候强迫你做饭了?”许泠音感觉莫名其妙。
安益清点点头:“是我自作多情,幸好你现在找了别人。别人大概不会自作多情给你做饭。”
听见这阴阳怪气的话,许泠音噌的站起来:“安益清,你还敢怪我找了别人?我要找人的时候,是不是第一个问你?你自己怎么回答的,忘了吗?你一副被亏待的样子,什么意思?”
安益清也站起身,静静地看过来。
“那天拒绝你,是我的错。但这些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事实。现在你请了别人,还留我在这里,就有点过分了。”
许泠音凝视她一阵,突然笑起来。
“安益清,所以,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跟着我是吧?正好,你们两个一起来。”
安益清:???
她情绪稳定不了一点。
西餐厅那两个女孩的话,竟然在她自己身上发生了。
这是什么新潮流新时尚吗?
安益清神色复杂,想了想,决定说清楚:“许泠音,我不可能和其他人一起。你想找多人,就去找别人。如果选我,就只能选我。”
“安益清,你还能比我更霸道?”许泠音笑起来。
安益清看不得她这态度,义正词严:“这和霸道没关系。我想不出来,谁会想和别人一起做这种事。哪怕是包养,也希望是一对一,不是吗?”
话音落下,露台陷入一片死寂。
壁灯照出两条长长的黑影,摇摇晃晃,犹如两人凌乱的心。
今晚的夜色太凉太静,风声都显得过于突兀。
桌上的啤酒瓶吹倒了,哗啦啦滚下去,撞到许泠音的脚,唤醒如梦初醒的人。
深深地凝视着安益清,许泠音眉头拧紧又松开,松开又皱起来。
许久,终于动了动嘴唇:“安益清,你一直以为我说的兼职是包养???”
第25章
安益清从来没想过, 这么尴尬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误会别人要包养自己,怎么敢?
昨晚那尴尬场面,是个人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再也别出来见人。
安益清也是头皮发麻, 浑身都僵硬了, 刚从冰窖里躺一天才出来的状态。
手脚没了知觉,眼睛所见的全是大写的尴尬。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总之不敢看许泠音,连余光都不肯装下那个震惊的女人。
安益清想掐一把手心, 指头硬邦邦。她想快速逃离露台, 地上有双无形的手,死死拽住她, 难以动弹。
她听见风声在耳畔呼啸,许泠音的呼吸在谱曲, 还有自己心跳的无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 音乐声突兀地响起。
许泠音的电话。
安益清如梦初醒,眼睛终于能转动了。
脑子清醒一点点,她不动声色把手藏在身后, 用力抓了抓手心。
指甲扎到软肉,流淌尖锐的刺痛。
疼痛唤醒她宕机的大脑。
她悄悄吸一口气, 稳住自己轻到卑微的气息,眼眸垂下去。
准备趁许泠音接电话,偷偷溜走。
余光瞥见许泠音拿出手机,安益清无声地挪动步子。
嘟——
电话挂断了。
安益清的脚步立刻停住,不假思索地转个弯, 绕过桌子,对着许泠音鞠一躬。
“很抱歉, 对你产生这么大的误解,我回去好好反思。”
她表情犹如无风的水面,十分平静。
仿佛尴尬不是因她而来。
她情绪波动向来比较小,所以,情绪大时,表情也不会很夸张。
在她努力的克制下,更显得神色自若。
大概许泠音震惊于她的冷静,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既没有因误会而生气,也不像初见时那样,喊打喊杀。
目光落在安益清身上,颇为复杂。
安益清抬眸看她一眼,努力压住心里翻滚的浪潮,丢下一句“早点休息”,快步跑回房间。
此刻坐在办公室,再回忆这段经历,恨不得给自己消除记忆。
平静?遇到脚趾扣城堡的事,她实在没法保持一贯的平静。
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安益清怕自己表情太过狰狞,吓到黄芊。
黄芊坐她旁边,关注好久了。
看她一会儿捂脸,一会儿无奈,坐立难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老师,今天有什么好事?我看你一上午都挺亢奋。”黄芊问。
安益清:……
这是亢奋吗?是尴尬癌犯了。
揉了揉脸,安益清摇摇头:“昨晚没睡好。”
“那你赶紧休息一下吧。”黄芊起身,“正好我去上课,不打扰你休息。”
黄芊离开后,办公室只剩安益清。
笔挺的肩膀垮下来,她靠在椅子上,成了霜打的茄子。
生无可恋。
一夜没睡,她完全不困。
只要闭上眼睛,就是许泠音复杂的眼神。
昨晚已经落荒而逃,今天可怎么办?
难道要躲着不见吗?
这完全违背了初衷呀。
安益清头一次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只要没下班,她就不用和许泠音见面。
昨晚的尴尬就不会发酵。
她思绪纷繁,微信提示音响了。
安益清拿出手机。
瞥到发消息的人的名字,顿时屏住呼吸。
许泠音来骂她的?
这么自作多情的人,恐怕除了她安益清,再找不出第二个。
大小姐怎么看得惯?
手指在微信按钮上犹豫几分钟,安益清长舒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按下去。
【许泠音:兼职还做不做?】
【许泠音:做就六点过来】
*
放学了,安益清去买菜。
除了排骨和鲈鱼,她难得主动买一点海鲜。
投其所好。
这是她在视频网站问来的办法。
云饭友听说她犯了个错误,要给人道歉。
她们都很积极给她出主意。
【阴暗爬行,在她耳边说你是故意的】
【冲她面前就是一个滑跪,疯狂磕头求原谅】
……
在一众发疯组的评论里,她看到一条真诚的建议。
【如果人家对吃的感兴趣,可以给她做好吃的呀】
安益清觉得有道理。
于是,她准备了许泠音喜欢的海鲜。
距离上次吃海鲜,已经过去很久,应该不会影响身体的。
安益清照例摆好相机,做菜的时候拍个视频。
清蒸海鲜和鲈鱼,红烧排骨。
她做的时候,尽量回忆妈妈的做法,希望能像妈妈做的一样好吃,让许泠音念念不忘。
再做一个素菜,安益清把所有菜装好。
今天她没有先吃,而是打算和许泠音一起。
不管尴不尴尬,人家再次抛出橄榄枝,她没必要那么矫情。
找个漂亮的袋子,安益清提着菜出门了。
到院子里开车,安益清刚到门口,保安突然拦住她的车子。
保安给她递来一束花。
花色似白非白,是27朵雪山,零星夹杂几朵茉莉花。
安益清捧着花,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萦绕鼻尖。
她伸手找花里的卡片,后面响起鸣笛声。
车挡住人家的去路。
她放下捧花,开出小区,给人让路。
不知道是谁送的花。
刚才没看成,要她停下来,也没必要。
好奇心没那么强烈。
安益清一路开往指画大厦。
到达目的地,她终于有空看那束花。
打开车里的灯,安益清拿起清雅的花束。
花比较多,她找了一会儿才拿到。
她拿出卡片,借着灯光仔细看。
居然是一个精致的小信封。
红色信封上,烫一朵金色的雪山玫瑰。
这么用心?会是谁呢?
送到小区门口的东西,安益清不认为是那些追求者。
想到这里,安益清的睫毛颤了颤。
放下捧花,她拿着袖珍信封,小心翼翼打开。
红色卡纸上,一行漂亮的楷书映入眼帘。
【安益清,上班快乐——许】
许泠音?
安益清以为自己看错了,视线重新落回卡片上。
这个许,不太可能是别人。
那么个霸道的人,居然能写出一手乖巧的楷书。
都说字如其人。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许泠音的字和她本人,属于是反着来。
流畅的笔画印在纸上,配着清雅的花香,成功地驱散了安益清的尴尬。
安益清正着迷,窗户咚咚作响。
瞟一眼她手上的东西,莫芷笑盈盈:“安小姐,花花喜欢吗?”
点点头,安益清说:“很喜欢。”
就是不知道,许泠音送花有什么目的。
像是知道她的心声,莫芷笑道:“许总送你的,希望你以美好的心情开始这份工作。”
许泠音这么浪漫?
摩挲着手里的卡片,安益清掀掀眼皮,收起来,小心揣进口袋。
提着饭菜下车,安益清跟着莫芷。
安益清插进口袋,摸到那张卡。
这么精致的信封,一看就是精心制作。
许泠音工作挺忙,有时间做这些东西吗?
安益清随口问道:“入职的新人都会收到花吗?”
“差不多是这样。”莫芷点点头。
好吧,果然是想多了。
《清都谣》最近要出新活动,许泠音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那张手写卡片,恐怕也是花店的工作人员帮忙做的。
安益清撩撩头发,眉眼染上隐隐的失落,进了电梯。
许泠音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温馨。
办公桌上堆一些文件,加上电脑,完全挡住许泠音的身影。
她们开门走进去。
莫芷简单说明情况,便去泡咖啡。
“多加糖。”许泠音头都没抬,一直在看文件。
等莫芷出去,许泠音让她先坐会儿。
这个女人,昨晚露出那样的表情,分明很介意她的误会。
今天竟然一句尴尬事都没提。
没发生一样。
安益清彻底放心了。
走到落地窗前,她把菜放到桌子上
许泠音没有过来吃的意思,安益清就没有拿出餐盒。
坐在桌边静静地等她。
莫芷送来咖啡就走了。
安益清喝一口,甜到心坎里去。
时间一晃就过去二十来分钟,安益清咖啡喝完了,视频都粗粗剪了一遍,许泠音还在忙。
安益清不怕等,就是担心菜凉了。
胃不好的人忌生冷。
思来想去,她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吃了饭再忙?吃冷的不健康。”
“不用。”
许泠音干脆利落地丢来两个字。
意识到什么,她补充道:“书架上有热菜板,你拿一下。”
说罢,又埋头忙了。
安益清拿来东西,把菜放在上面,果然好多了。
安益清忙完了事,没什么做的。
指了指书架,问这些书和周边能不能看。
许泠音嗯一声:“随便看。”
安益清起身,走到书架旁边,顺手拿起第三层最右边的本子。
这个本子很素雅,封面是小鱼仙女。
看到最熟悉的角色,安益清爱不释手,翻开硬壳封面。
扉页上手写着一行字。
还没看清楚,许泠音猛地叫她一句。
安益清扭头,疑惑地看着她。
“刚才忘了说,这本子是别人的,不太方便看。”许泠音起身,快步走过来。
从她手里拿走本子,快速合上,然后收到办公桌的抽屉里。
安益清没有窥探隐私的爱好,只是有点遗憾。
刚才那行字,好像很漂亮。
可惜欣赏不到。
许泠音还要坐回去,安益清看眼时间,快八点了。
这么晚吃饭,胃是好不了的。
她回到桌边,把菜全部拿出来。
“许泠音,吃饭吧。”
许泠音刚想坐下,看她摆好了菜,没再坚持。
去洗了个手,回来坐安益清对面。
桌上放着两份饭,许泠音愣了一下,蹙起眉头:“你没吃?”
“等你。”安益清淡淡道。
许泠音抬眸,瞧着安益清,十分不满:“下次出门前先吃好饭。你是来兼职的,不是为了搞坏自己的胃。”
“那就请你按时吃饭。”安益清对上她的视线,语气坚定。
第26章
翌日, 安益清去送饭,香喷喷的食物摆在桌子上,许泠音一眼都没有看。
埋头干自己的活。
键盘敲得劈啪作响。
难怪昨天晚上听到她的要求, 许泠音一笑而过。
人家就没打算采纳她的建议。
坐在桌子前面, 安益清也和昨天一样, 等许泠音一起来。
她身体好,延迟一两天吃饭没关系。
关键是许泠音,那娇弱的胃,天天这么搞, 绝对要出事的。
坐在餐桌前, 安益清一筹莫展。
许泠音走过来,让她先吃饭。
“许大总裁日理万机, 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一个小小的员工,只好舍命陪君子。”安益清忍不住学两句叶浅歌的阴阳怪气。
希望许泠音能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漂亮的狐狸眼扫过来, 许泠音瞪着她:“我不日理万机, 怎么有钱给员工发工资?你赶紧吃饭,我要去开会。”
开会当然是没法吃东西的。
安益清阴阳怪气的提醒失败,只能自己默默吃饭。
平时, 安益清对自己的厨艺挺有信心,此刻, 她味同嚼蜡。
草草地填了一下肚子,安益清重新盖好菜,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等。
她寻思,到底怎么才能让许泠音按时吃上饭呢?
敲门声堵住她尚未出来的想法, 安益清看眼时间,离许泠音出去才过十五分钟。
会议时间应该不至于这么短。
大步过去开门, 安益清看见莫芷站在门口。
“安小姐,许总请您过去选一台电脑。”莫芷笑道。
安益清剪视频才用电脑,直接带自己的笔记本就好了。
没必要特地准备。
“不用麻烦了。”安益清实话实说。
莫芷坚持说:“听说安小姐有些工作要用电脑完成,笔记本带来带去也麻烦,还是选一台吧。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玩电脑打发时间。”
许泠音是怕她无聊吗?
安益清寻思着,也就不再推脱。
游戏公司,最不缺的就是电脑。
安益清跟着莫芷来到机房。
这里果然有些新的电脑。
不是想象中黑黢黢的外形,统而言之,大概是《清都谣》的周边系列。
浅蓝色的小鱼仙女很突出。
浅蓝色配上深海渐变蓝,像流动的海浪。
安益清一眼就看到了。
没有犹豫,她选定这台。
莫芷开机,让她上手试试习不习惯。
安益清坐到电脑前面,在一众图标里,看到了自己投视频的网站。
这个视频网站并不是很大众,主打生活类视频。
没想到这台电脑竟然安装了。
“这软件是你安装的吗?”安益清点开来。
莫芷摇摇头:“是许总安装的。”
安益清有点惊讶:“她还会看这种视频啊。”
莫芷盯着屏幕上的视频:“对,她每天中午吃饭都看,好像没视频吃不下饭。安小姐也看那些视频吗?”
“嗯,经常看。”安益清随口答道,“不过我吃饭的时候不看。”
“安小姐要是不想吃饭的时候,可以看看。有次我不小心瞄到许总的屏幕,人家做的菜确实挺有食欲的,能多吃两口饭。许总每次看完,午饭都能吃完。”
这么有效果的吗?
安益清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如果她每天给许泠音放那些美食视频,她是不是忍不住不吃饭?
安益清觉得自己的主意妙极了,同时,又感慨自己的厨艺还需要精进。
美食摆在面前,竟然没有别人的视频吸引力大。
这可不行啊。
她转头,看着莫芷:“莫助理,许总一般爱看谁的视频?”
“什么视频?”
清亮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许泠音的高跟鞋敲在地上,声声入耳。
莫芷笑道:“许总,安小姐选了小鱼仙女。我现在叫人送您办公室去。”
说罢,莫芷和安益清点点头,出去叫人了。
屏幕上开着视频网站,推荐的视频不断变化,几乎都是美食类视频。
还跳出了安益清的投稿。
在一片温馨的色调中,她的视频有点灰扑扑的,实在很难让人关注到。
许泠音目光划过去,伸手关掉电脑:“走吧。”
安益清起身,走到她身旁,轻声问:“许泠音,刚才那个网站你也会看吗?”
“怎么了?”许泠音古怪地看她一眼。
“我也看,你可以给我分享吗?”安益清噙一抹笑,“我也有宝藏视频给你分享。”
“宝藏干嘛要给别人分享?”许泠音十分霸道。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安益清默了。
回到办公室,许泠音吃完饭,有两个人送了电脑过来。
电脑桌放在窗户边,和许泠音的办公桌呈对角线。
这位置,她放再多美食视频,也引诱不到许泠音。
安益清走到许泠音的办公桌旁,指了指脚下:“我的电脑可以放在这吗?我不会影响你办公。”
“那边宽敞,就放那。”许泠音没同意。
安益清扯了个谎:“这里是你的地盘,靠近你的位置,肯定是最好的。许泠音,我可以坐在最好的位置上吧?”
许泠音气笑了:“安益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事儿这么多?”
安益清赶紧解释:“我好了,就能旺老板。老板好了,又能旺员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许泠音……”
“行了行了。”许泠音听得头痛,让搬电脑的人给她挪过来。
安益清如愿以偿地坐在许泠音旁边。
她们相距不超过两米。
电脑屏幕大,一眼就能看见彼此屏幕上的内容。
安益清目不斜视,从不看许泠音的电脑。
但她希望许泠音能看看自己。
视频网站上的自媒体,她从粉丝数最多的开始放。
三个小时结束,许泠音一眼都没看过。
安益清可以肯定,她选的视频都是精品。
画面精美,文案特别,配音有趣,节奏明快。
尤其是食物,隔着屏幕都要赞一句“色香味俱全”。
安益清不明白,那些没有短板的视频,怎么就不能引起许泠音的关注?
难道是许泠音今天吃饱了?
检验办法是否有效,只能再次实践。
又是一天晚饭,安益清六点到公司。
员工们回家的回家,吃食堂的吃食堂。
只有总裁办公室,键盘打得噼里啪啦。
安益清今天不摆饭了,饭菜往桌子上一放,开了电脑。
许泠音打字空档,瞟她一眼:“去吃饭。”
“看点视频激发一下食欲。”安益清信口胡说。
打字音猛地停住,片刻,才继续。
许泠音没说话了,埋头干活。
安益清精心挑选几个视频,点击自动播放。
她靠在电脑椅上,余光密切注意许泠音的反应。
许泠音双眼注视着屏幕,非常专注。
又沉浸在工作里了。
一个视频播完,屏幕一闪,切下一个视频。
许泠音转过头来。
安益清一看,有戏。
唇角勾起一抹笑,瞥见许泠音拿起咖啡杯,浅浅抿一口。
视线重新回到自己的电脑。
安益清:……
坚持不懈播放两个小时,安益清默默关掉视频。
这办法,勾到了她自己,肚子咕嘟咕嘟叫不停。
许泠音恰巧忙完一个项目,看过来:“你这食欲激发得差不多了?赶紧吃饭,我还要一小时。”
这个女人,自己不听话,还喜欢安排别人。
安益清计划再次失败,只能重新想办法。
一小时没到,安益清还没想出办法,许泠音先撑不住了。
杯子碎裂的声音响彻办公室。
安益清心口刺得一跳。
快步跑过去,她看见许泠音脸色发白,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柳叶眉笼着一层黏腻的水雾。
嘴唇泛白,毫无血色。
安益清急忙扶住她:“许泠音,胃药呢?”
话音刚落,人直接晕过去了。
抱起椅子上的人,安益清飞奔进电梯,送人去医院。
不久前才听到的那些话,再一次喋喋不休地响起。
安益清点着头,回到病房。
床上的人吊了水,已经醒过来了。
她身心交病,歪歪斜斜地靠在枕头上,无精打采。
看她走进去,许泠音道:“安益清,借下手机。”
她说话挺虚弱的,根本不适合多言。
安益清摸出手机:“打给谁,我帮你。”
“你让莫芷送笔记本过来。”许泠音说。
安益清猛地抬眸:“许泠音,你学不乖吗?”
她从来不是个强势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许泠音一愣,然后瞪她:“安益清,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
“我这么说了,你又能拿我怎样?许泠音,你要是生气,倒像当初一样,给我递刀子。只怕许大小姐现在连刀子也拿不动。”安益清语气淡淡。
许泠音咬牙:“安益清,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给你一种我好说话的错觉?”
安益清抿唇不说话。
敲门声响起,送外卖的来了。
安益清拿到病床前,小心挪开点滴架,打开盖子。
清淡的粥味扑鼻而来。
端起小米粥,安益清送到许泠音面前。
“不管怎么样,不能不吃饭。”安益清轻轻吹了一下。
许泠音冷笑一声:“你别好一阵歹一阵。”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那样说。”安益清语气很真诚,“我就是希望你每天能按时吃饭。你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好好工作,对吧?”
许泠音撇撇嘴:“你关心我就可以冷嘲热讽吗?第一句像我妈,第二句像我爸。知道的,说我找了个保镖,不知道的,以为我找了个爸妈。”
“当你爸妈能让你按时吃饭吗?”安益清幽幽望着眼前的人。
“安、益、清!”许泠音咬牙切齿,抓住身后的枕头就往她身上砸。
奈何一点力气都没有,枕头老老实实垫在身后。
安益清笑起来:“你吃点东西,恢复了再动手。”
许泠音剜她一眼。
安益清淡淡地说:“你现在没力气,我要是喂你,你也没法还手。”
许泠音咬咬牙,伸手接过勺子,乖乖喝粥。
第27章
许泠音的胃病没加重, 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两天。
吊了水,吃点温暖的东西,许泠音舒服很多。
折腾一晚上, 很快到凌晨十二点。
许泠音盯着时间, 感叹过得太快了。
自从安益清出现, 她总是让人熬夜。
犯胃病,醉酒。
安益清照顾她,从来没有过怨言。
她差点忘了,安益清的作息, 原本极其规律。
初见那晚, 打碟都吵不醒的女人,被迫熬了多少个夜晚。
无形之中, 她给人制造了很多麻烦。
一个会关心自己的人。
许泠音颇为烦躁。
抬起眼眸,瞧着床边正在玩游戏的人, 许泠音踌躇片刻, 开口了:“安益清,游戏多久结束?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急吗?”安益清看过来。
许泠音不急,让她打完。
安益清低下头, 继续操作。
纤细的腰杆挺得笔直,安益清杏眼微垂, 专注地盯着屏幕。
虽然练体育,但她的皮肤偏白。
不是很少见阳光的雪白通透,而是一种健康的白皙。
她的眉眼总是淡然如水,从容不迫中透着漫不经心,增添了几分仙气。
游戏里传来小鱼仙女“杀一下”的声音, 她没有诸如喜悦等心情。
轻描淡写的闲雅姿态。
整局游戏结束,安益清升段了, 仍旧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谁能想到,误会被包养、逼她吃饭的,会是眼前这个女人?
思绪流淌片刻,许泠音目光扫过那张仙气飘飘的脸,心情变好很多。
接过安益清递来的手机,她给护工打了个电话。
打完,安益清拿回手机,起身要回去拿生活用品。
许泠音摇摇头:“不用了,我喊了护工过来。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晚也不用过来。”
安益清眼眸身处泛起涟漪。
握紧手机,她呼吸轻轻的:“许泠音,你要解雇我?”
这又是什么大误会事件?
许泠音瞪大眸子,目光射过去:“我没说这话。让你好好休息,你还不乐意?”
“不办事,我到时候怎么好意思拿钱?”安益清有理有据反驳。
对她的事,安益清真的很上心。
许泠音能感受到,更不愿意让人太累。
“知道你尽职尽责,所以我给你放两天假。你好好休息,才能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许泠音敛去嗔怪,自己都没注意唇角的笑。
安益清寻思片刻,视线缠上来,又变得有点强势:“你会按时吃饭?”
果然是担心身体。
到这个地步了,许泠音再倔强,就不识好歹了。
点点头,她应道:“我会按时吃饭,给你电话直播,你能放心了吗?”
“护工来了我再走。”安益清放心了。
临走时,安益清再次叮嘱她按时吃饭,别忘了直播。
翌日,许泠音睡到十一点钟。
她最近太累,没有闹钟根本睡不醒。
助理送来笔记本和手机,还带来了喻司柔。
发小的表情十分无奈。
“我以为安益清可以改变你,看来期望太高。”
喻司柔走进来,先发表失望言论。
许泠音埋头敲电脑,听见安益清的名字,抬头瞟一眼发小,解释道:“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会主动承认错误了,安益清也不是完全没用。”喻司柔不温柔了,说话夹枪带棒。
恨不得压着许泠音去训练行为日常。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要把身体整到什么地步,才肯重视。
心疼又无奈地坐在床前,喻司柔叫人送来午饭。
“你今天要是不按时吃,我真要用点厉害……”
话音未落,许泠音把电脑递给莫芷,主动端过几份小菜,还有一碗小米粥。
喻司柔猛地掀起眼皮,惊讶从眼底流出。
揉揉眼睛,她转头看向莫芷:“小助理,你过来看看,我眼睛是不是坏了,都产生幻觉了。”
莫芷笑了:“喻姐,你没看错。”
她安排好事情,带上门,出去了。
喻司柔的视线转回病床的人。
从来抗拒吃饭的人,荤素搭配,吃得积极,健康。
简直不像许泠音。
“这是安小姐的成果?”喻司柔好奇地问。
许泠音手上一顿,回道:“大概吧。”
喻司柔笑靥如花:“阿音,大概,我也猜对了某些事。”
许泠音没说话,默默抿一口粥。
手机响了,是安益清的视频电话。
醒来之后,一直在忙工作,她都忘了,昨天答应安益清的事。
十二点钟,电话很及时。
许泠音这顿饭,吃得同样准时。
屏幕里的人坐在食堂,戴着蓝牙耳机,舀一勺饭喂进嘴里,细嚼慢咽。
听筒里有细碎的聊天声,不大。
许泠音架好手机,端起餐盒,倾斜着,把剩余的三分之二食物给她看。
安益清眼下嘴里的食物,“老板真……”
顿了顿,她轻声接下去:“真乖。”
两个字犹如石子砸进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许泠音思绪一顿,耳朵烫得有点难受。
“挂了。”冷漠地丢下两个字,许泠音手疾眼快地点击红色按钮。
这个女人,今天又发什么神经。
许泠音心里这般想,快速舀了两勺粥送进嘴里。
这碗粥真不错,甜而不腻。
她加快速度往嘴里送。
吃完了,许泠音放下勺子,察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她撩起眼皮,看过去。
喻司柔笑得意味深长。
她握紧拳头,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老板真乖。”
拿腔作调,再现刚才的画面。
学完这句话,她发出了爆笑。
许泠音抿着唇,任由发小笑自己。
她暗忖:安益清以后再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话,她就……
就怎么样,她也没了主意。
可恶的女人。
两个人的时候说说就完了,喻司柔在旁边,也口无遮拦,真是欠怼。
许泠音捞起手机,在输入框敲一大段话,让人以后说话小心点。
浏览一遍之后,她按住删除键。
万一安益清以后不说了,她心里更不痛快。
视线落在好友身上,许泠音霸道地说:“笑屁,我就爱听她这么说话。”
*
下午吊了几瓶水,医生说她按时用餐,恢复得很不错,可以出院了。
再次跟她强调饮食要规律。
莫芷收拾好东西。
许泠音准备离开,病房里门自己开了。
安益清捧着一束花走进来。
粉色的,是康乃馨。
许泠音的视线停留片刻,挪到安益清脸上。
莫芷和她打个招呼,跟许泠音说一声,带着东西先走。
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许泠音要出院的事,没告诉安益清。
安益清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然后平静地把花送上。
“出院快乐。”安益清吐出四个字,和她一道往外走。
许泠音接过花束,放在鼻尖嗅了嗅。
清浅的花香萦萦绕绕,讨厌的医院也充满了香味。
捧进怀里,许泠音走在安益清身旁,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知道我今天出院?”
安益清顿了顿,摇头:“你没告诉我。”
语气似乎有点失落。
许泠音眼神闪烁着:“安排你今天休息,不好打扰。”
“不打扰。”安益清接道,“我现在是你的员工。”
“主业也没有24小时待命的道理,何况你是兼职。”许泠音丢出这句话,偷瞄安益清,观察她的反应。
许泠音的某些想法逐渐强烈。
但她第一次有了不想强迫人的想法。
她希望安益清能主动点。
然而,这女人什么反应都没有。
静静地望向前方。
进电梯,出来,然后进了停车场,开车离开。
看着远去的车,许泠音的目光越发复杂。
安益清对她,到底什么态度?
到底有没有一丝丝杂念?
这本该不用质疑。
误会她包养,安益清还愿意答应,不太可能不喜欢。
但是这态度,着实不像是对她有想法。
“许总,安小姐走远了。”莫芷走过来,轻声提醒她。
许泠音垂下长长的睫毛,转身上车。
病刚好,许泠音今天应该回去休息。
她却直接去公司。
清明和上巳节在即,要给几位仙女出限定时装。
每套时装绑定一个舞蹈动作,任务量比平时大了很多。
留给她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许泠音抱着花,回到办公室。
安益清坐在电脑桌前面,专心忙自己的。
许泠音放好花,撇撇嘴:“安益清,你真是油盐不进。”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许泠音,你就别管我了吧?”安益清说。
许泠音:。
很好。
谁爱管似的。
许泠音轻哼,打开电脑,沉迷于自己的工作。
没忙多久,许泠音伸个懒腰,瞥到旁边的人不见了。
十分钟后,安益清提着餐盒走进来。
竟然回家做饭了。
许泠音吃得很欢快,一边感叹安益清不听话。
谁要她牺牲休息时间给自己做饭?
她才不会压榨员工。
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多,她吃完饭又坐回电脑旁边。
她管不着安益清走不走,也没空和人家理论。
任由安益清待在这里。
连续忙了六个小时,许泠音终于把今天所有任务都忙完。
她累得趴在办公桌上,闭着眼睛休息。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身边停下。
许泠音听见淡然的呼吸声,知道是安益清,便没出声,也没有动。
继续休息。
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
很快,她背上一沉,一件衣服披过来。
一股清雅的香味扑鼻而来,和上次闻到的垂丝海棠一样。
许泠音吸了吸鼻子,扯了扯衣服,裹紧一些。
她转头,缓缓睁开疲倦的双眼,看着安益清:“回家吧。”
“走得动吗?”安益清淡淡地问。
“走不动”三个字呼之欲出,许泠音忍了忍,终究没说出口。
局势不明朗,不该草率。
第28章
许泠音脸色不算很好, 一眼能看出来疲惫。
她刚出院,连续工作这么久,身体当然吃不消。
起身的时候, 身体有点晃。
安益清急忙伸手, 帮她稳住身形。
“我扶着你吧。”安益清说。
手被推开, 许泠音绕过她,慢慢走到餐桌边,盯着桌子上的花。
安益清下午送的那束。
看两眼,许泠音到书架上拿个花瓶, 装点水, 滴了营养液,然后开始插花。
累成这样了, 花是非插不可吗?
安益清不理解。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插也一样。
何必急于这一时。
“放一天应该不会蔫。”安益清建议道, “先回家休息吧?”
许泠音掀起眼帘, 眸子转动,斜着看她,视线重新转回花上, 吐出一句话:“不用心照顾,当然会蔫。”
安益清便不再说话, 静静等她。
许泠音插花非常熟练,很有高手的风范。
不知道插了多少次花,才练出这种手法。
安益清扯扯嘴角,莫名的,心情不太美丽。
她强行转开视线, 不再看许泠音的动作。
十来分钟后,一股淡淡的花香钻进鼻尖, 眼前被一大片粉色占据。
康乃馨后面,露出许泠音雪白的脸。
粉色摇晃,落在许泠音的脸颊上。
有淡淡的红晕,清香仿佛从她脸上散发出来的。
人比花娇。
这四个字非常自然跳进脑子里。
安益清目不转睛盯着花后的人。
这女人唇角噙着笑,低下头,凑到花前,浅浅吸气。
“安益清,好看吗?”
安益清下意识点头:“好看。”
视线却没有为康乃馨停留一秒。
许泠音轻哼:“敷衍谁呢?”
端起花瓶,她绕过安益清,把花瓶摆在办公桌上。
安益清想说,她没有敷衍,是真觉得好看。
特别好看。
是她见过最漂亮的。
印象最深刻的。
安益清转身跟上,许泠音却往外走。
“花很好,多谢。”许泠音的声音飘过来,青烟似的。
平静的心口突突跳起来。
安益清突然意识到,许泠音刚才插的那束花,是自己送的。
安益清望着逐渐远去的人,关好门,快步跟过去。
半夜十二点,许泠音早让司机休息去了。
许泠音绕到驾驶室,打开门。
这精神状态,并不十分好。
安益清走过去,主动接过开车的任务。
也许是真累了,许泠音没有坚持。
到副驾驶室,上车就靠着,闭上眼睛。
最近住在公司附近,几分钟就到家了。
安益清开进院子里,往旁边看去。
许泠音没有动,不知道睡着没有。
安益清绕过去开车门,轻轻叫了两声。
没应。
不好直接抱人,安益清凑过去,靠近点她耳边,叫着许泠音。
许泠音声音没传过来,淡淡的花香先钻入鼻尖。
康乃馨的味道和她融为一体。
安益清有些恍惚,目光锁住眼前的人。
许泠音的脸小小的,五官小巧精致。
组合在一起,活脱脱一个浓颜系大美女。
她的睫毛如同扇子一样,纤长卷翘。遮住眼下的疲倦之色,留了九分美艳。
一呼一吸之间,撩动衣服上沾染的花香。
鬓影衣香,搅乱一池平静的春水。
安益清的耳尖藏在黑发里,瞬间发烫。
如果照镜子,就会发现,她的脸和耳朵,都沾染了康乃馨的粉色。
逐渐有转向红玫瑰的趋势。
太近了。
安益清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要远离。
她退开两步,脑袋和许泠音的距离还没拉开,座位上的人突然睁开眼,拽住她的肩膀。
在许泠音疑惑的眼神中,安益清赶紧说:“到家了。”
她想继续往后退,肩膀还在许泠音手里。
要强行退出去,许泠音的手会疼。
安益清停住脚步。
“你的脸?”许泠音抬起手,贴上泛红的脸颊。
冰凉的指尖紧贴着,细腻而突兀的触感蔓延开来。
瞬间传遍全身。
安益清身体僵住片刻,触电般后仰脖子,躲开许泠音的指尖。
握住肩膀上的手,轻轻扯开,安益清道:“下车吧。”
吐出这句话,安益清快步往里走。
许泠音的手明明是凉的,怎么,脸颊比刚才更烫了?
安益清脚步越来越快。
进了屋,来不及换鞋子,先给自己倒了满杯凉水,猛地灌进肚子里。
冷水融进滚烫之中。
冰与火的融合,她还觉得不够。
继续灌了两大杯。
直到听见许泠音关门,她才回过神来。
放下杯子,她穿过客厅,走向露台。
背对着客厅坐下,她没看见客厅里的人跟过来了。
停在檐下,望着阳台上的人,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许泠音看着安益清抬起胳膊,拍了拍脸。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她听见了声音。
力度有点重。
真是个傻子。
“这么晚还坐着,别吵我睡觉。”许泠音没察觉自己的目光变柔和了。
安益清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
“我,马上就睡。”说话不是很利索。
看起来,吓得不轻。
许泠音远远缠住安益清的目光,对面却转瞬移开。
收回视线,许泠音转身便走。
步子没落下,她拐个弯,走到落地窗前。
看着休闲桌上放的花束。
白雪山和茉莉。
花还用浅绿色的纸包着。
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可惜,花却失了生机。
脑袋低垂,花瓣泛黄,卷了边。
疏于照顾。
许泠音扬起的唇角慢慢落下。
眼底含着无法言说的失望。
拿起花束,许泠音小心拆掉漂亮的纸,露出里面不漂亮的花茎。
已经有干死的迹象了。
这么漂亮的花,安益清就一点也不在意?
还是说,自己精心挑选的花,这个人根本不在乎?
许泠音眉眼低垂,拿了剪刀、花瓶和营养液过来,斜切花茎,小心插进营养液里。
这花连续几天喝不到水,还在阳台上晒太阳,已经快顶不住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插好花,许泠音把花瓶拿到客厅,放到茶几上。
看了片刻,许泠音回房洗澡去。
客厅陷入安静,再次响起脚步声,是五分钟后。
安益清终于彻底冷静,打算洗澡睡觉。
经过茶几,瞥见插进瓶子里的话,安益清不得不感叹,许泠音是真的爱插花。
看来以后可以在院子种些花。
一夜无梦,第二天,安益清的生物钟准时唤醒她。
收拾好,她出来做早餐。
许泠音胃病刚好,她没有做什么花样,就简单做了粥,和几样小菜。
便于许泠音携带。
差不多做好,她用保鲜盒装好。
许泠音正好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
“早,早餐装好了。”安益清坐下来,抓紧时间享用早餐。
许泠音却没有立刻拿早餐出门,而是坐到沙发上,扶着茶几上的花瓶。
她轻轻挪动花瓶。
里面的花随着位置的转换,轻轻颤动。
安益清一晃眼,乍然发现桌子上多了几片花瓣。
“枯了。”许泠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安益清一愣,视线急忙转向许泠音,凝视她的眼睛:“谁哭了?”
许泠音抬眸看过来,对视两秒。
放开花瓶,起身拿走早餐。
砰——
关门声震醒了安益清。
目光从紧闭的大门移向枯萎的花枝。
她突然很自责。
许泠音那么爱花,看到白雪山枯萎了,一定很难过。
她拿出手机,给许泠音发了条消息。
【清:对不起,下次的花,我一定用心照顾】
发完消息,她一边喝粥,一边等消息。
直到出门上班,也没等到许泠音的回信。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安益清没有一刻闲着。
要去买菜做饭,然后去公司。
这样生活,对安益清而言,不觉得累,反而很充实。
安益清上了车,便接到许泠音的电话。
“来花非花。”
还没回复,电话就挂了。
许泠音甩个地址过来。
打开微信,安益清看了看,原来是一家花店。
安益清没问为什么去花店,跟着导航开过去。
许泠音已经在店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她走进去,和许泠音打个招呼,老板就过来招呼。
“小姐,您喜欢什么花?”
什么情况?
安益清迷茫地看向许泠音。
“再送你一束,看你还能不能养死。”
那束白雪山茉莉蔫了,许泠音很不爽。
她倒要看看,安益清是不是无心养她的花。
带她到花架前面转一圈,许泠音问:“有没有喜欢的?”
沉思一会儿,安益清没有选花,而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养死你送的花?”
“不然呢?”许泠音撩起狐狸眼,瞪向她。
安益清的心脏有点兴奋了,跳得毫无规律。
捏捏衣角,她轻声问:“你公司那么多人,不可能只有我干过这种事吧……”
深深呼吸着,许泠音双手抱胸,抬起下巴:“公司人多和你养死花有关系?”
安益清:?
这花不是每个人都送的吗?
许泠音似乎读懂她的想法,眉毛竖起来,语气掩不住气愤:“你难道以为,我给每个员工都送花?”
安益清沉默了。
冷笑一声,许泠音转身走出花店。
安益清快步跑过去,拉住她:“许泠音,不是要送我花吗?我都选好了。”
“选的什么?”许泠音压着声音。
安益清舔舔唇,请她进去。
两人走到花架前。
安益清指指那一束娇艳的粉雪山。
“挺漂亮。”许泠音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老板,要两百束粉雪山,送到指画游戏顶楼。”
说罢,瞟安益清一眼,走到老板身边,要填写信息。
安益清真的很无奈。
不过是误会了,这个女人,真的很记仇。
对老板摆摆手,安益清说许泠音是开玩笑的,只要一束。
许泠音却坚持让老板记下订单,末了,还送给安益清一记眼刀:“又不是送给你的,你开什么口?”
安益清不好再说什么,和许泠音道了歉,怪自己不该误会她。
走出花店,安益清再没有提花的事。
送许泠音到公司,安益清让对方先上去,她回家做个饭。
许泠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安益清做好饭,给莫芷打个电话,让人过来拿饭。
她不想去公司。
顶楼两百号人,人人都捧着许泠音送的花。
那原本是属于她的花。
这会显得她非常愚蠢。
安益清蹙起眉头,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
桌子上,白雪山无风自凋零。
安益清长叹一口气,起身到置物架拿了营养液过来。
对准花瓶,小心灌进去。
看一眼瓶里的液体,她感觉营养不够,又加了点。
这回,应该可以了。
营养这么多,再蔫的花,应该也能活吧?
安益清放下营养液,小心把花瓶挪到中间。
不动还好,一动就只剩绝望。
所有的花瓣全部跌到她手背上。
满是营养液的花瓶里,养着几枝光秃秃的花茎。
安益清像这束花一样,彻底蔫了。
她是没有浪漫细胞,拿到花的时候随手放在家里。
后来忙着照顾许泠音,就完全顾不上了。
安益清摩挲着枯枝,抿紧嘴唇。
怎么就……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子,希望揉浪漫点。
这时,电话响了。
安益清蔫头耷脑地接起电话。
还以为是莫芷的电话,没想到是送东西的人。
“喂,送东西的?我没买东西。”
“是许小姐的。”
原来是许泠音的东西。
安益清挂了电话,到楼下开门。
一辆陌生的货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四个人。
安益清仔细一看,最前面那个笑盈盈的女人,竟然是花非花的老板。
简单打了招呼,说明情况,老板带着帮手,从货车上搬了些粉雪山下来。
装了满满几大推车的花,她们征得同意,便一起送上楼去。
这些花装在花瓶里,正是安益清今天看中的粉雪山。
安益清估算了一下,这一车的花,差不多是两百瓶。
花花原来是买给许泠音自己的。
安益清挺直背部,精神了很多。
只要不是送给别人,是送给她的还是许泠音自留,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她每天起床也能看到。
她跟进去,望着成为花海的客厅,又忍不住失落。
这原本可以是她的。
送和不送,那还是有区别的。
花店的人很快就搬完花。
老板走过来,拿单子给她签字,顺便送上许泠音准备的贺卡。
安益清接过东西:“我不好帮许小姐签字。”
“抱歉,您不是安益清小姐吗?”老板礼貌发问。
安益清点点头:“我是。”
老板笑道:“这是许总送您的花。”
送我的?
安益清扫一眼花的海洋,心口掠过一抹悸动。
良久,才回过神来。
签了字,她翻开贺卡。
贺卡没有写祝福语,贴了一张粉雪山的照片,下面的落款是许泠音。
字体和那天的一样,漂亮的楷书。
瞥见落款,她叫住即将离去的老板:“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字,是你们代写的吗?”
“不是哦,这是许总自己留的。”
第29章
安益清徜徉在花香里, 反复看贺卡上的字。
她回到房间,拿出上次的信封,对比着看。
【上班快乐——许】
【许泠音】
笔画风格一模一样。
果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接了这个兼职, 许泠音在很用心的欢迎她?
安益清捏着两张卡片, 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来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她唇角弯起,轻轻把卡片按进胸口。
迈步走进房间。
她脚步特别轻快,如同她那支舞曲的舞步。
春意盎然。
走到窗边,安益清把卡片摆在架子上。
只要坐到桌边, 就能看见这几个漂亮的字。
安益清对着桌子拍了张照片, 这才走出房间。
回到客厅,花香弥漫。
她在满室花香中, 想起一个事。
莫芷怎么还没有来拿饭?
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到。
莫芷正好有点事,一时没办法过来。
“安小姐, 如果你没空, 我就请个人过来拿。”莫芷说。
“我直接送过去吧。”安益清立即接道,“不用麻烦别人了。”
挂了电话,安益清哼着小曲, 打开保温柜,拿出准备好的饭菜, 开车去公司。
今天,指画大厦的每层都亮着灯,加班的人比往常还多。
安益清有预感,今天可能要加班到很晚。
比之前还要晚。
上了顶楼,安益清来到许泠音的办公室。
里面非常安静。
许泠音不在, 可能开回去了。
把饭菜放好,安益清坐到电脑前面。
靠在椅子上。
许泠音桌子上的花格外扎眼。
粉嫩嫩的, 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娇艳。
安益清探着身子,端过花瓶,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清新淡雅的香味萦萦绕绕。
安益清又想起和花融为一体的脸。
早知道许泠音这么喜欢,应该送红玫瑰。
无论颜色还是香味,玫瑰都和许泠音更契合。
安益清寻思,什么时候挑一束送给许泠音。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妥。
玫瑰花的寓意太特别了。
许泠音大概不会收。
垂下眼帘,安益清把花瓶放回桌子上。
门口传来声响,很快门就开了,许泠音踩着高跟鞋走进来。
她拿个文件夹,边看边往办公桌走。
安益清想和她打招呼,然而,许泠音看都不看她,从两张桌子中间穿过,旁若无人地坐下。
开始工作。
电话一个接一个,不打电话时,手没离开过键盘。
她打字速度飞快,看得安益清眼花缭乱。
总怕她累到手抽筋。
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将近七点。
再晚,许泠音的胃又要闹腾。
趁她喝水,安益清赶紧叫住,让她先休息一下,吃了饭再忙。
狐狸眼看过来,终于舍得丢给安益清一个眼神。
只看一眼,许泠音转开目光,继续敲键盘。
花都送了,还不算消气吗?
安益清默想片刻,起身走到许泠音面前。
“许泠音,你送的花,我收到了。花很漂亮,我很喜欢。”安益清和声细语,“我会好好照顾那些花。”
键盘音戛然而止,许泠音抬眸看过来。
“怎么照顾?”
瞬间,安益清就是做阅读理解的学生,读完题毫无方向感。
花怎么养?
不是浇点营养液吗?
望进许泠音眼里,这双眼睛所期待的答案,似乎不是这种标准答案。
安益清沉吟一会儿,启唇答:“我会用心养的。”
这话是许泠音昨晚说的,用出题的人的思路答题,应该不能算错。
说完,她看到许泠音眼皮轻颤,垂下去。
手从键盘上收回来,站起啦,重新望向她。
“吃饭。”许泠音说。
这算消气了吧?
安益清眉眼放松,退开一些,让她先走。
等人去洗手,她麻利地摆好菜。
用餐期间,许泠音还时不时接到电话。
一顿饭吃得断断续续。
刚放碗,又一头扎进工作里。
安益清收拾好,本想问有没有健身房之类的地方。
出去逛了一圈,没见几个闲着的人,干脆坐到书架前看书。
这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安益清看完一本书,揉揉眼睛,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不像话。
安益清望一眼对面的人。
许泠音趴桌子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安益清轻手轻脚走出去。
各个办公室都灭了灯,员工们早就下班了。
安益清回到办公室叫许泠音。
历史总是重演。
仍然叫不醒。
许泠音歪着头,靠在手臂上,呼吸浅浅淡淡。
看起来睡得特别香。
安益清轻声说:“冒犯了。”
弯下腰,她小心把人抱起来。
她动作非常轻,尽量不弄醒人。
开车回到家,安益清径直往许泠音房间走。
差几步路,她停下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声说:“我不会乱看。”
许泠音当然没法回答。
迈着步子,安益清单手开门,走进房间。
如她所说,她真的没有乱看。
带着许泠音走到床前,掀开整齐的被子,小心把人放床上,盖好被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泠音握住了她的左臂。
安益清只能用一个手操作。
弄好之后,安益清小心去掰许泠音的手。
奈何许泠音拽得太用力,溺水者抓住浮木似的。
要强行掰开,估计得弄醒。
安益清转动眸子,盯着床上的人。
橘色的灯光落在许泠音眉眼,将紧皱的眉头照得一清二楚。
柳叶眉拧起来,往中间挤。
细腻的皮肤藏着她的痛苦。
“不……”
红唇吐出嘤咛,安益清凑过去,轻声询问:“许泠音,你怎么了?”
“不要……”
许泠音虽然在做梦,还是下意识摇头。
声音带着哭腔。
安益清靠近点,轻轻拍了拍她。
发现这张雪白的脸上,多出两道泪痕。
安益清到床头拿了纸巾,给她擦干净。
那哽咽声时不时传来,安益清便一直关注着。
许泠音陷入梦魇,哭了半个多小时。
安益清尝试叫醒她,失败了。
只能轻轻握住许泠音的手,轻声安抚她。
这作用并不是很大,许泠音哭到嗓子有点发哑,才渐渐停止。
安益清心口被人揉捏了。
明明刚才做噩梦的是许泠音,却难受到她心上了。
许泠音到底梦到什么了,这么可怕。
她靠在床上,沉思着。
想不出个所以然。
确认床上的人睡沉了,不会再哭,她的睡意爬上来,渐渐睡过去了。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浅淡的呼吸声。
感应灯暗下去。
黑色掩埋了今晚发生的一切。
冗长的夜挨过去,安益清醒了。
坐着睡觉本来就累,她几乎没动过,浑身血液不流通。
全身发麻。
她抽出勉强能动右手,揉了揉最难受的腿。
揉着揉着,她注意到,床上的人不见了。
她急忙扶床起来,忍着酸麻跑出房间。
玄关的开门声适时响起。
许泠音从外面走进来,绕过隔断。
她手里提着早餐,还有一个袋子,不知道装的什么。
看见她,许泠音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又咽下去。
她自顾自拿早餐出来。
安益清走过去,手藏在后面,轻轻揉着,启唇问:“怎么跑出去买早餐了?”
“顺便。”许泠音声音有点哑,“去洗漱。”
安益清让许泠音先吃,她得洗个澡。
回房快速收拾自己,安益清出来吃饭。
饭桌上的东西原原本本,根本没有动过。
许泠音没有吃,甚至没坐在餐桌旁,而是坐在沙发上。
“你先过来。”许泠音说。
安益清不明情况,走到她旁边。
许泠音又让她坐地毯上,安益清一一照做了。
直到这女人让她脱衣服。
安益清:?
拽住自己的衣服,安益清抬眸瞧着沙发上的人。
这个女人,一脸冷淡地让自己脱衣服。
到底要做什么?
安益清抿抿唇,想说点什么,又怕像前几次一样,产生误会。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脱下衣服。
她这身力气,许泠音能对她做什么呢?
拉下拉链,安益清脱掉外套,只剩下一件长袖T恤。
室内很温暖,并不冷。
安益清却收紧了肩膀。
“许泠音,怎么了?”安逸清谨慎地问了一句。
许泠音吐出两个字:“帮你。”
不等安益清理解这两个字,许泠音指着她的左肩,继续安排:“袖子挽到肩膀上,或者把领子拉下去。”
安益清:???
她里面没有衣服了,这真不能怪她多想。
“这没必要吧?”安益清耳朵染上红色。
许泠音看她磨蹭,直接靠过来,上手了。
“别别别,我我自己来……”
一连串拒绝,彰显安益清的慌乱。
许泠音瞟她:“你之前愿意干那种兼职,现在撸个袖子都不肯?你不知道那种兼职还要做更出格的事?”
又提起这尴尬事,安益清噎住。
红霞逐渐蔓延开来,她分辩道:“那时,我猜你不会做那样的事,而且,我不愿意,你也强迫不了我……”
越说声音越小。
“那时我不会做,难道现在会做?”许泠音反问。
安益清觉得有道理,立刻捉住自己的袖子,用力推到了肩膀上。
她的手臂修长,肉不多,特别结实,不算大的袖口很轻易挽上去。
“左臂抬起来。”许泠音说着,拿过茶几上的塑料袋,拆了一管药膏。
挤了一点,轻轻抹到安益清手臂上。
望着擦药的位置,安益清这才知道,自己的手臂上有几道很深的红痕。
一夜过去,红色的痕淤血了,泛着深紫色。
触目惊心。
“再遇到昨晚的情况,直接把我拉开。”
许泠音的语调和平时没有两样,安益清却听出了自责。
摇摇头,安益清说:“是我自己愿意的,你这不是给我上药了吗?”
“没必要。”许泠音声音越发冷。
安益清撩起眼皮,转眸凝视沙发上的人。
“如果没必要,那你也不是很有必要给我上药。”
许泠音对上她的视线,张嘴要说话。
指不定要说没必要的话,安益清先开口:“就当是感谢你送我的雪山。”
视线转到满客厅的雪山上,许泠音出神片刻,叮嘱安益清:“袖子先别放下来。”
她起身去洗手,然后吃饭。
安益清起身走过去,望着喝粥的人,柔声说:“以后做噩梦了,就算我没在身边,你也可以找我。”
“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
第30章
许泠音坐在餐桌前, 喝着外面买回来的粥。
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她的嘴巴很刁,要么不吃,要么吃安益清用心做的。
今早会下去买早餐, 是因为安益清的手臂弄伤了, 她下去买药, 顺手买给人家的早餐。
免得她带伤做饭。
谁知道,听见安益清突如其来的表明心意。
许泠音那颗心,是夏季的疾风骤雨。
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弹起来, 反复起落。
安益清向来不解风情, 怎么能说出这样浪漫的话来?
为着这句话,许泠音产生了她曾经最痛恨的情绪——依赖。
她特别想冲过去, 命令安益清抱住自己,抚慰她昨晚被噩梦伤透的心。
让安益清多说几句好听的话, 哄一哄自己。
她的手藏在身后, 用力掐住掌心,才克制住冲动。
若无其事地回到餐桌边,她端起没什么味道的粥狂炫, 以此掩饰自己波涛起伏的心潮。
春日的早上,温度不是特别高。
她的额头却渗出一层薄汗。
她放下碗, 起身往外走。
这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看见安益清,她就特别想做点什么。
真做了,她不敢保证安益清不会被吓跑。
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身后突然传来安益清的声音。
停住脚步,许泠音没回头。
“什么事?”
脚步声响起来, 逐渐靠近。
转眼,身旁落下一道影子。
安益清手里捏一张纸巾, 对折一下,抬起右手,轻轻压在她额头上。
纸巾很薄,指尖的温度透过这张纸,传到额头。
有点烫。
许泠音屏住呼吸,扭开头,没看她:“我自己来。”
“哦。”安益清的声音轻轻的,伸出手,把纸巾递过来。
许泠音随手接过,胡乱擦两下,便往外走。
“中午想吃什么?”安益清探出头来。
许泠音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
安益清不用上班。
“不用,在公司吃。”许泠音立即拒绝。
拒绝完,心里又有些后悔。
但她没改主意。
心里的混乱,一上午能调整好吗?
不如先冷静冷静。
安益清还想说什么,许泠音迈步就走:“走了。”
她的步伐近乎快跑。
上了车,一脚油门,飞快离开别墅。
不怪许泠音情绪起伏这么厉害。
连续五年,除了喻司柔,她几乎没有比较亲近的人。
曾经一日见几面的喻司柔,也因为投资她的游戏公司,被迫答应接手家里的事业。
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很多时候,许泠音都是独自一个人。
酒会宴会时常参加,游戏也玩,就是没交到朋友。
一来,她不是主动亲近人的性子。浑身带刺,脾气又臭,没几个人可以忍受,别人也不敢靠近她。
二来,拜许志渊这些年的骚操作所赐,许泠音更不愿意交朋友。
如今,除喻司柔以外,居然还有人心甘情愿照顾她。
她能不激动?
那么可贵的一句话,可谓是沙漠甘泉,冬日暖阳。
一字一句都勾起许泠音的疯劲儿。
到了公司,许泠音停好车,心绪仍旧不能平静。
额头的汗越擦越多。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不知什么时候洒了一层薄薄的红酒。
散发着醉人的气息。
许泠音抬起手,捂住脸。
脸颊的温度逐渐攀升。
手心的滚烫从脸颊往下延伸,在心口沸腾。
温度久久降不下去,她拿瓶冰冷的矿泉水,猛灌下去。
一瓶水转眼就喝完了。
许泠音的心还是无法平静。
丢下瓶子,她拍拍自己的脸。
为什么要逃呢?
她质问自己。
不如现在就回家,把脑子里想的事全部来一遍。
安益清说那种话,无端拨动她的心弦,就该想到她会多想。
手重新握住方向盘,许泠音要回去。
正巧,车子前面出现一个身影,过来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在车上待的时间太久了,莫芷以为她身体不对劲,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许泠音暗道一句不合时宜。
放弃那些想法,从车上下来。
说了句没事,便和助理一起去了办公室。
中午,安益清果然没有送饭过来。
许泠音在食堂吃两口,就回办公室了。
公司食堂的饭菜其实很不错,员工们都夸味道好。
但是,许泠音的嘴好像被安益清养刁了。
只要是中餐,总是忍不住拿安益清的菜做比较。
一旦比较,就会发现,还是安益清做的菜合她胃口。
她今天的工作量并不大。
这次策划的活动工作快收尾了,只剩下小鱼仙女的动作没有做完。
舞者档期比较满,得过几天才能来。
所以,今天过后,她们可以轻松一段时间。
这种悠闲时间,许泠音很喜欢。
但是,今天,她嫌弃自己太闲了。
闲下来,她就忍不住想起今天早上的画面。
昨晚,她又梦到胡冰洁对自己做的事,梦里的她很无助。
早上醒来,她本能地要缩成一团,却发现自己手里抓着什么。
她转头一看,是安益清的手臂。
抓得太用力,也太久了,她竟一时没有松开。
瞧见安益清睡得熟,她松开手后,小心撸起安益清的袖子。
几道紫红的痕迹扎疼许泠音的眼睛。
眼泪莫名其妙就掉下来。
她时常不理解,这世间怎么会有安益清这样的女人。
初见的时候,故意添堵吓不跑她,凶神恶煞的样子赶不走她。
连胡冰洁接二连三的为难也没有吓退她。
她甚至,误会包养,还想着答应。
这样一个人,对许泠音而言,超纲了。
她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心,彻底坠落。
落进名为安益清的深渊里。
无论今后将面临什么,她也不后悔。
她用力地呼吸着,拿出手机,找到喻司柔的名字,给她发了条消息。
【是我输了】
发送之后,喻司柔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
两分钟之后,喻司柔直接丢了一个炸弹过来。
紧接着给她放了一排烟花。
满屏彩色,仿佛她和安益清已经在一起了。
许泠音想着,得找个好时机,问问安益清的想法。
谈恋爱,她妈妈应该不会不让吧?
*
吃过午饭,安益清还在厨房捣鼓。
上午跳完舞,她想起早上的事,有点迷茫。
许泠音听完自己的话,脸色就变得很怪,然后沉默着离开。
是讨厌自己说那样出格的话吗?
安益清为自己这张嘴默哀三秒。
吃过饭,决定做点许泠音喜欢的东西,算是给她陪个罪。
到网上找个焦糖布丁的教程,安益清买些材料,边看边学。
一两个小时,两份成品放在餐桌上。
收拾好厨房,安益清洗干净手,决定先尝尝味道。
如果好吃,就给许泠音送过去。
味道不行,那就自己吃掉,直接去买成品。
安益清坐在餐桌边,拿起一罐布丁。
浓郁的焦糖香交缠着布丁的味道,特别好闻。
安益清的信心强烈了几分。
漂亮的杏眼充满期待。
她舀一小勺,放进嘴里。
香味溜进嘴里,唇齿留香。
等到布丁味在舌尖蔓延,安益清的脸色越来越平静,到最后,变成嫌弃。
那教程别是假的?
谁家布丁是苦的?
艰难地咽下嘴里苦涩的布丁,安益清有点蔫。
放下勺子,她决定去甜品店买一份。
然而,事情总不如人意。
安益清还没出门呢,许泠音居然回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糖布丁味,安益清想藏都来不及。
她采取假装没这回事的策略,和许泠音打个招呼,到置物架上拿了营养液去浇花。
蹲到花边,她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营养液没从壶里喷出来,她听见身后传来许泠音的声音。
“一早一晚浇花。”
“好的。”安益清努力放平语气,放好营养液。
“我把花摆好一点,放在这里,有点占地方。”
“嫌我送的花占地方?”
清亮的嗓音萦绕在耳边。
特别近。
许泠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换了毛绒拖鞋,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益清往旁边走了一步,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摆太满了,万一没注意,踢倒了花不要紧,伤着人就不好了。”她补充道。
身旁的人顿了顿,说:“你等会儿忙。”
她打了个电话给莫芷,让人送了些花架过来。
莫芷的效率非常高,十分钟就到了。
各式各样的实木花架搬上来。
莫芷指挥工作人员摆好花。
不多会儿,两百束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客厅里。
工作人员走后,莫芷也往外走。
瞥见桌子上的焦糖布丁,莫芷笑道:“安小姐还会做甜品啊?”
听见这个翻车货,安益清走到桌边:“翻车了,下次做好了请你吃。”
“听说安小姐的厨艺很好,翻车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我可以试试吗?”
安益清可不会把不好的东西送人。
正要摇头,就听许泠音丢一瓶水给莫芷。
“自己去食堂吃。”
莫芷低头笑了笑,和她们道别。
安益清松一口气。
不是她小气,这布丁的味道,真的很一言难尽。
她正庆幸有许泠音帮忙,就看见许泠音拿了个勺子,坐到餐桌前,端起她那翻车的布丁。
许泠音吃惯了西餐厅的布丁,怎么可能忍受她的翻车货?
安益清快步走过去,提醒道:“许泠音,今晚去外面吃吧。这个就算了。”
掀起眼帘,许泠音看过来,问道:“这不是给我做的?”
这……
要说不是,不太礼貌。
家里两个人,没道理做给自己一个人吃。
承认的话,许泠音肯定坚持要吃。
安益清只得说是自己的练手之作。
这话并没有阻止许泠音。
她神色如常地舀了一勺布丁,慢慢送进嘴里。
安益清舌尖又泛起苦涩的味道。
仿佛那勺布丁是送进自己嘴里。
她准备好听许泠音的批评了。
目光落在许泠音身上。
只见许泠音咽下嘴里的东西,面不改色地再吃了一口。
直到……全部吃完。
安益清:?
许泠音不觉得难吃吗?
她正疑惑,许泠音便放下勺子,说:“很好吃。如果是你吃,要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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