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很浓郁, 安益清忍受了一夜。
她没有闭眼，一直关注着病床上的人。
在大火里，许泠音捂住鼻子, 好容易撑到营救, 却目睹许志渊的行为。
她愣住了, 浓烟更加肆意侵袭。
安益清抱她出来，没多久，她晕倒了。
闭上眼睛之前，许泠音喃喃道：“安益清, 他们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她不是生气, 也不是失落。
眼睛空洞无神，像是给墙壁的装饰抹上腻子。
肮脏的、痛恨的过往, 全都一笔勾销。
她慢慢阖上眼眸，盖住眼中悲凉的释然。
她想通了什么呢？
安益清记得, 烈火焚身的时候, 许泠音努力护住一块烧焦的木头。
也许，她正是为了拿这个东西，才错过冲出房间的机会。
就算死者为大, 也不必为一块牌子伤害自己。
尊重和爱在心中，不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许泠音真是个傻子, 也是个疯子。
安益清气她不爱惜自己，又舍不得指责她分毫。
那么疯的人，还对自己的亲人有所期待。
她疯得还不够彻底。
抢牌位的画面印象深刻，在安益清脑海里反复放映。
越回忆，她越理解许泠音的疯。
女儿在火场里经历生死, 衣服头发都烧焦了，灰头土脸, 许志渊却不问不闻，飞奔去抢一块木头，疯疯癫癫指责女儿纵火。
许志渊和许如云大概不是眼瞎，是心瞎了。
面对这种父亲，难道有人会不发疯？
心口裂出阵痛，安益清眼眶酸涩，喉咙塞着一坨铁，硬得发疼。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抚摸许泠音的脸。
苍白的脸颊上，贴两个创可贴。
大概是家具烧毁时，许泠音躲晚了，不小心刮出两道口子。
幸好许家的房间都很大，许泠音有足够的空间躲。
不然……
安益清避开伤口，轻轻地摩挲。
温暖的指腹扫过柳叶眉，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细腻的眼皮突然抖了抖，缓缓掀开，乌黑的眼珠子定定看过来。
眸中淌出一种罕见的依赖。
安益清手上一顿，差点戳到额头。
她挑起手指，避免伤到许泠音。
手还放在脸侧，她准备收回来，便瞧见许泠音从被窝里拿出手，盖在她的手背上。
床上的人静静凝视安益清，淡了颜色的唇一张一合：“安益清，你害怕吗？”
没头没尾的问题，安益清听懂了。
怕不怕许泠音发疯？
怕不怕发疯的许家人？
怕不怕影响到安益清自己？
经历生死后，许泠音不诉说难受，不解释那场火怎么来的，也不说她在里面有多害怕。
只问安益清怕不怕。
安益清长长地吸一口气。
反手握紧许泠音，她不答反问：“许泠音，你呢，怕不怕？”
病房里安静两秒，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愁容满面的脸开了春，清风吹开层层涟漪。
眼里的玫瑰迎风开放。
昨晚，安益清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醒来之后，只要许泠音提起那难受的场面，她就坚定地告诉对方。
“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此刻，笑容一出，预演的东西全部作废。
她们照进彼此眼中，默默对视，唇角含笑。
所有的迷雾消散了。
话语太过苍白，她不用多言。
解开心中的结，她们在病房里絮絮低语。
许泠音说哪里不舒服，安益清便给她揉。
一小时后，莫芷送来早餐。
扶许泠音坐起来，安益清接过营养粥，舀一勺，吹了吹，送到许泠音嘴边。
许泠音的视线却转向莫芷。
莫芷赶紧低下头，转身便往外走。
脚没迈出去，被许泠音叫住。
张嘴喝掉勺子里的粥，许泠音等安益清舀粥的间隙，询问莫芷关于许志渊的情况，然后让她去找许如云，做好公司的交接工作。
莫芷应声出去了。
安益清继续喂她喝粥。
许泠音很乖巧，喂一口，喝一口。
每一次咽下粥，她就要和安益清说话，争分夺秒似的。
“安益清，我有件大事要告诉你。”
“什么？”安益清送去一勺粥，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要回家继承家业了。”
安益清勾起唇角，点点头。
又觉得不够，心想要不要给她鼓个掌。
念头一出，她放弃了，送粥的时候，真诚地说：“许泠音，恭喜你。”
许泠音挑挑眉：“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家业？”
安益清送去最后一勺粥，淡淡道：“你想说，就会告诉我。”
她不关心许泠音的产业，只关心许泠音的身体什么时候恢复。
更何况，有些答案，在很多细节中早给出了。
来探望许志渊的人，大多身份特殊。
有几个甚至在电视里见过。
再加上泽阳园姓许的人家，能有多少呢？
要是关心这些，只怕她关心不过来。
安益清收拾好东西。
陪着她坐了会儿。
医生过来看过，打过针，让她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注意伤口。
许泠音却不想待在医院，要回家去修养。
她推着安益清去办出院手续。
这种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叫人来收拾东西，许泠音脱下病号服，换了一身正装。
安益清扶着她，小声问：“换身休闲点的吧？”
“回家换，我先去趟楼上。”
跟着许泠音上去，安益清进去打个招呼，坐一会儿，便出来了。
那场大火，似乎烧到了许志渊的身上。
烧毁他所有的心性。
白头发比之前更多了一些。
他半躺在床上，抱着烧焦的牌位不撒手。
看到安益清，他不会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只是静静地扫一眼。
安益清想：那场大火，大概也烧断了许泠音身上的枷锁。
绕过门口成排的保镖，安益清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时，碰上胡冰洁和她姐姐。
保镖提了些东西，来探望许志渊。
胡冰洁和姐姐小声说了两句，一行人便走了，只剩下安益清和胡冰洁。
安益清和她没什么好讲的，抬腿便走。
“我那天帮你指了路，你连句谢谢都不说？”胡冰洁问。
安益清瞟她一眼：“为什么帮我指路，你比我更清楚。”
真要帮忙，直接说许泠音没事不就好了？
分明是想看她被许志渊制裁，故意引她去医院。
“你不识好歹就算了，我跟你……”
胡冰洁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滚。”许泠音厌恶地从她身边走过。
胡冰洁一哆嗦，再不敢说什么，灰溜溜地走了。
作为知情人，胡冰洁知道，许泠音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本想说几句好话巴结巴结，许泠音却不给机会。
“不要为这种人动气。”安益清牵起她的手。
许泠音柔和眉眼，和她一起回家。
*
出了医院，灰白的色调和刺鼻的味道，全都没了。
许泠音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和安益清上了车，她便靠在肩膀上，闭上眼睛。
安益清身上的气息淡淡的，莲花一样，沁人心脾。
鼻尖缭绕着这种气息，许泠音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恍惚之中，她又梦到了那个恐怖的画面。
凶悍的黑影双眸剜着她，一步步靠近。
许泠音屏息凝神，捡起手边的什么东西。
等那东西靠近的一瞬间，许泠音抬起手里的东西，猛地劈过去。
那人尖啸一声，口吐鲜血，轰然倒地。
视野里，高挑挺拔的女人手握长剑，也在捅那黑影。
她们一起，把黑影干掉了。
安益清脸上沾了血，顾不得擦，丢掉手里的剑，疾步冲过来，抱住她。
“没事了，都结束了。”安益清说。
笼罩在周身的黑云缓缓散去。
蔚蓝的天空中，飘着一团团柔软的白云。
鸟儿扇着翅膀，撩起风，带着云团缓缓向前。
许泠音深呼吸，又闻到一缕淡淡的荷香。
粉色的荷花轻轻摇晃，和白云贴贴。
许泠音想去摸摸荷花，往前走两步，砰的落进水里了。
她身子猛地一颤。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刚才所见，不过是梦。
头一次，她的噩梦以胜利收场。
回想着梦里的画面，许泠音翻身下床，扯扯身上的衣服，要去找安益清。
适时，房门开了。
安益清从外面走进来。
看她醒了，本想说什么，看她一脑门汗，便让她去洗个澡。
许泠音迫切想和她分享自己的梦境，奈何安益清已经拿出衣服，推着她进浴室。
撇撇嘴，许泠音把自己浸在浴缸里。
温热的水淌过皮肤，带来别样的温暖。
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暖意了。
没有及时分享产生的失落，瞬间治愈。
靠着浴缸，许泠音撩着水，唇角露出一抹笑。
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愉悦。
她身心舒畅，一不小心就躺久了。
突然，响起敲门声。
安益清在门外问她好了没有。
这个人啊，又像之前一样了，不解风情。
等一会儿怎么了？
许泠音瞟一眼门，漾起笑意：“安益清，你能有点耐心吗？”
“能。”安益清答。
许泠音从浴缸出来，扯条浴衣裹住自己，故意说：“还要很久。”
外面的人果然不催了：“我在外面等你。”
顺便刷了个牙，许泠音打开门，却见安益清靠在墙上。
静静地等自己。
“吃饭吧。”安益清说。
许泠音哼笑：“吃个饭也催，你弄了满汉全席庆祝我出院？”
“没有。”安益清脸色泛红。
许泠音拽住她，往外走。
开了门，许泠音闻到最爱的排骨香味。
难怪这么急着叫自己，原来是做了这道菜。
许泠音瞥身边的人一眼，绕过隔断，来到餐厅。
入目的颜色让她停住了脚步。
长桌上，花团锦簇。
烛台的火苗胡乱跳跃，火光乱窜，描绘着许泠音心口跳动的频率。
“庆祝你出院，抱歉，没有满汉全席。”安益清垂着眼皮，似乎真的很自责。
许泠音听见自己的胸腔在震颤，她转个身，和安益清面对面站着。
“很喜欢。”她说，“不用满汉全席，我只喜欢排骨。”
安益清抬起眼眸，露出开心的笑：“真的吗？”
许泠音探着身子，贴上张合的唇，用吻回答。
第52章
清明已过, 雨仍旧没停。
请假两天，等许泠音状态好转，安益清回学校上班了。
回到学校, 黄芊来打听她请假的原因。
安益清看她一眼, 淡淡地说：“家里有点事。”
察言观色是大多数成年人的必修课, 黄芊修得还不错。
安益清脸上没表情，和平时微微一笑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用说，这个事肯定不是好事。
黄芊后悔问，硬邦邦说句“总会过去的”, 然后溜去上课了。
安益清望着她的背影, 心道：幸好过去了，否则, 许泠音还要在火海中沉浮多久？
也许是挂念家里的人，上午的时间过得不算快。好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铃, 安益清想回自在花园陪许泠音用午餐。
她扣上耳机, 拨许泠音的电话，顺手收拾东西。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来食堂。”
许泠音的声音一如既往清亮，说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益清疑惑片刻, 问道：“你来学校了？”
许泠音催了两声，就挂断电话。
安益清放下东西, 快步往食堂走去。
食堂离教学楼有段距离，安益清走路带风，还是走了五六分钟。
教职工食堂在五楼，乘电梯上去。
用餐的老师比较多，安益清跟着进电梯。
陶梦也在旁边, 正低头看手机。
安益清和她打招呼。
陶梦看看手机，又瞄一眼安益清, 然后递来手机：“安老师，这是不是上次和你踏青的人？”
安益清看眼手机屏幕里，许泠音穿着一身文艺的卡其色休闲服，双手抱胸，靠在食堂入口。
这张照片显然是随手拍的，却完美地展现她的美。
安益清眼皮跳了跳，嗯一声。
陶梦笑道：“你女朋友？”
想起上次承认是女朋友之后，立刻就被校长谈话了，安益清决定低调一点。
“我姐姐。”
话音落下，电梯到了。
安益清向陶梦点点头，迈着步子先走出去。
绕出电梯间，安益清看向大门，并没有看到许泠音。
她拿出手机，再次拨打许泠音的电话。
来电铃声从身后响起，安益清转头看去。
许泠音提个包，从卫生间走出来。
浅淡的唇色被哑光的口红覆盖，显出明艳的温度。
完全看不出还在养伤的状态。
“安老师，好饿。”许泠音挑起唇角，满眼含笑。
安益清拿出饭卡，带她来到人少点的座位。
让她先坐着。
高中上课期间，很少有外来的人员。
许泠音一来，就是各种被拍照片。
看见她和安益清一起，更多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安益清打饭的时候，已经有人像陶梦一样打听了。
听说是姐姐，都笑着让安益清多叫来学校玩。
安益清心里很不舒服。
打了饭就走，一点也不想搭理那些人。
拿着两份饭，安益清远远地看见，许泠音身边已经坐了好些人。
男男女女都有。
许泠音好像在和这些人聊天。
安益清扯扯嘴角，加快脚步，回到许泠音身边。
“安老师，来来来，你坐这。”
几个人把安益清拉到许泠音身边。
两人挨着坐，却是没有开口说话。
其他人嘴巴很闲，吃饭都堵不住。
许泠音在这里等的时候，在打游戏，他们看见了，便和她聊游戏。
脾气不好的许泠音，今天竟然很有耐心。
安益清坐在旁边，默默地听她们讲。
一顿饭吃得挺煎熬。
等那些人都走了，安益清去放餐盘。
许泠音一句话都没说。
出了食堂，安益清看看时间，转头对身旁沉默不语的人说：“我送你回家吧。”
食堂的人大多散了，来往的人很少，许泠音说话的音量便拔高了些：“安益清，你到底有多嫌弃我来学校找你？”
安益清一怔，停住脚步，莫名其妙地望着许泠音：“我怎么会嫌弃？”
“不嫌弃？你自己信吗？”许泠音笑起来。
这罪名从何而来，安益清真没弄明白。
这个人来找自己吃饭，结果一直和别人聊天，现在反倒怪她不欢迎。
安益清摇摇头：“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回去午休。”
“不需要。”许泠音拒绝。
两人又沉默着走一段，到了教学楼范围。
几个老师过来，看见她们，便打招呼。
“安老师，和你姐姐逛逛啊？”
安益清笑了笑，点点头。
等人走远些，许泠音突然开口：“上次我说是你姐姐，你不承认，今天又这么和别人介绍我。安益清，我们到底什么关系？”
安益清的眼皮轻颤，望着身边的人：“你是为这个生气吗？”
“我一点都不生气，就想知道，我们的安老师怎么想的。”
安益清轻叹：“上次，有人说闲话，所以……”
顿了顿，她补充道：“你是姐姐，更是女朋友。”
她说完，发现身边的人扭头看着远处，眼神都没给自己一个。
真生气了。
也对，不敢在别人面前承认两个人的关系，是懦弱的行为。
也很不尊重许泠音。
她生气是正常的。
安益清捏捏手指，想着怎么给她道歉。
办法还没想出来，她便看见许泠音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模样，竟是气哭了？
安益清急忙绕到她面前：“许泠音，我真的……”
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嘴边。
狐狸眼弯弯的，眼底溢出笑。
她女朋友捂嘴，只是怕笑出声。
安益清：……
算了，不生气就好。
就是安益清这颗心，跟蹦极似的。
许泠音哼笑：“谁叫你一声不吭，自作主张。”
“以后不会这样了。”安益清乖乖认错。
许泠音盯着她：“叫声姐姐来听听。”
不是讨厌这样介绍吗？
安益清一言难尽地瞧着她，叫不出口。
“你叫不叫？”许泠音挑眉。
安益清蚊子似的开口：“姐……姐。”
“听不见。”
安益清提高一点音量：“姐姐。”
“安益清，你中午没吃饭是不是？”
安益清吃了，还吃得很饱。
她望一眼周围，没人。深吸一口气，安益清靠近许泠音，凑近许泠音的耳朵，略微抬高点音量：“姐姐，你到底是爱听还是不爱听？”
今天没有太阳，白嫩的耳朵却染上一层红霞。
那红缓缓流动，一直延伸到脖子上去了。
安益清看见许泠音僵住了，呼吸都轻了很多。
久久不能回应自己。
盯着她这可爱模样，安益清特别想亲亲她，抱抱她。
*
下午的体育课上完，安益清等下班时，又接到李校的电话。
完了。
安益清捂住脸。
果然，每一次许泠音来学校，就能让人坐不住。
上一次是许家人出的手，这次是谁呢？
许泠音谈个恋爱可真不容易。
安益清抿着唇，装好手机往校长办公室去。
经过操场，安益清看到其他体育老师给孩子们上课。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
眼睛没有移开。
她爱好很多，做自媒体也能赚点钱。
尤其是许泠音帮她拍了几个视频，那粉丝数，蹭蹭往上涨。
她是不指着当老师养家糊口的。
单纯是喜欢学校的氛围。
但是，如果校长要拿许泠音威胁，安益清宁愿卷铺盖走人。
谈个恋爱，碍着谁了？
走到操场尽头，安益清收回目光。
进了行政楼。
校长办公室的门开着。
安益清走进去，果然又看到鲜花后面的水汽。
校长在泡茶。
和上次何其相似。
打了招呼之后，连开场白都是没有变化。
安益清随便答几句，等着校长说出炒鱿鱼的话。
校长却端起一杯茶，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送上来。
“小安，上次是我唐突了。今天请你来，是为我上次的不当行为道歉。”
安益清赶紧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李校，您别这么说。”
“我们常教学生知错要改，我也该以身作则。”李校絮絮叨叨反省上次的过错。
说罢，李校表示希望能得到安益清的谅解。
这状况完全是意料之外。
她怎么也想不到，校长不是来炒他鱿鱼，而是来道歉的。
安益清当然是原谅他。
毕竟，她并不是真的想卷铺盖走人。
她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安益清复盘着今天的事，她大概知道，是谁的手笔。
等到下班，安益清疾步跑回家。
阿姨正在厨房做饭，许泠音在房间里。
安益清敲了门进去。
许泠音坐在落地窗前，正在侍弄安益清昨天送的玫瑰。
“回来了？”许泠音垂着脑袋，给花喷了点营养液。
安益清应一声，走过去，坐到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盯得久了，许泠音放下营养液，抬眸瞪她一眼：“安益清，你再盯着我不说话试试？”
“许泠音，谢谢你。”安益清诚心道。
许泠音掀掀眼皮，懒懒道：“六个字，就是感谢了？安益清，你这感谢未免太没诚意了。”
诚意？
做饭？有阿姨了。
送花？昨天才送过了，还在这放着呢，一点新意都没有。
思来想去，许泠音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不缺的人，才是最难取悦的。
平时，许泠音喜欢的，无非是说几句好听的话。
可是，说情话不是安益清的强项。
万一说差了，别说没起到感谢作用，只怕会适得其反。
安益清的目光在许泠音身上徘徊，许久，没想出个什么好办法。
“又盯着我打什么鬼主意？”许泠音皱起眉头，语气却带着笑，就差没骂她是榆木脑袋。
安益清讷讷道：“没打鬼主意。”
秀气的鼻子里挤出轻哼，许泠音启唇：“你自己慢慢盯，我走了。”
她站起来，抬步便往外走。
安益清跟着起身，握住她晃动的手臂，轻轻往怀里带。
抱紧纤瘦的人，安益清撩起她的卷发，低声问：“姐姐，可不可以亲一下？”
第53章
两人聊了一阵, 落地窗漏进来的光越来越少。
窗外墨色侵染。
室内还没开灯，窗帘晃得暗色一闪一闪，敏感了许泠音的感官。
腰上的手轻轻揽着, 不霸道。
她贴着的部位轻轻起伏。
看起来, 安益清也并不紧张。
说这种勾人的话, 真就一点情绪都不带？
许泠音屏住呼吸，抬起眼眸，注视距离自己只有几公分的人。
四周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清晰地感受到安益清的呼吸。
滚烫的, 无序地扑过来。
这个女人也有不淡定的时候。
思绪落下，眼前压下一团黑。
“姐姐, 不说话是答应了吗？”
虽是问话，安益清没再给许泠音反应的机会。
清雅的气息压下来。
许泠音唇上被她轻轻触碰, 春风一样, 吹乱许泠音的心。
薄唇碰一下便分开，似乎不敢太过沉溺。
许泠音掀开眼皮，红唇微张。
话未出口, 温热的气息便钻了进来。
“唔……安……”
泄露的惊呼没有说完，全堵了回来。
纤长的睫毛抖了抖, 许泠音重新闭上眼睛。
她时而急切，时而温柔，在黑暗之中，肆意地纠缠着许泠音。
头一次见识女朋友失控，许泠音几乎忘记怎么回应, 透着青涩，被她带到波涛汹涌的深海。
夜色和她们低低的呢喃交缠, 在房间里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灯亮起来。
橘黄色的灯光从落地窗投进来，打在两人身上。
许泠音眼前明亮了。
她胸脯起伏着，呼吸急促到想吸氧。想让身前的人扶着自己点，许泠音还没说，便瞧见身前的人松开手，哑声道：“我，先出去一下。”
许泠音：？
软着身子，她扶着旁边的凳子，坐下来，往后一靠。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缓了半晌，她做了个深呼吸，从凳子上起来。
砰。
又坐回去。
腿软到站不起来。
许泠音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湿了大半。
她再缓了很久，起身拿套睡衣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她的脸很红，和桌子上的红玫瑰有一拼。
安益清真是……
想起刚才舒服到窒息的吻，许泠音脑子里冒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衣服都来不及脱，她打开淋浴，赶紧往身上冲水。
温热的水淌过身体，许泠音脚趾抓地，往脸上喷点水。
好让自己冷静一点。
洗完澡，许泠音裹紧浴袍，到厨房给自己倒一杯凉水。
阿姨做好饭回去了，客厅里空荡荡的。
没看见安益清的身影。
房门关上，肯定是在里面。
连喝两杯水，许泠音心头的滚烫勉强压下来。
她从保温柜里拿出菜，一一摆好，然后等安益清出来。
也不知道躲里面干什么，她总不至于和自己一样。
毕竟，安益清从来都是很淡定的。
许泠音撑着下巴，目光落在安益清房门上。
咔嚓。
房门适时开了。
安益清从里面走出来。
她也穿着白色的浴袍，和许泠音一样，刚洗过澡。
“等很久了吗？”安益清的嗓音还是淡淡的。
随手整理浴袍。
浴袍是V领，刚洗过澡，脖子下面透着浅浅的粉色。
许泠音盯了两眼，赶紧低下头，答道：“刚出来。”
两人各怀心思，吃饭都显得很匆忙。
一顿饭十几分钟就结束。
安益清起身收拾碗筷。
她稍微探身，伸手拿许泠音面前的碗。
白皙的手突然盖上来。
冰凉的触感落在手背，许泠音抖了抖，急忙挪开。
“粘到了。”
安益清的指尖，一粒白乎乎的米饭。
许泠音脸再次烧起来。
她自认餐桌礼仪很不错，饭粒弄到手上这种事，绝不可能出现。
今天真是不在状态。
胡乱应一声，许泠音去厨房洗手。
冷水打在手上，她才想起安益清的手，冰凉彻骨。
看见安益清走进来，许泠音等她关上洗碗机，便开口：“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洗了。”安益清应声回答。
许泠音：“没用热水？”
安益清：“没用，太热了。”
她的脸染上一层薄红。
在灯光下分外显眼。
许泠音的目光在她来上逡巡，突然想到什么，唇角勾起来。她寻思：安益清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淡定的。
“洗冷水容易感冒。”丢下这句话，许泠音大步走出厨房。
*
许泠音的伤恢复好了，许如云的交接恰巧做完。
以后，许泠音去许氏上班，指画游戏暂时由莫芷接管。
周五下班后，安益清去公司，帮许泠音搬东西。
大多数东西已经搬掉了，就剩下书架上的小玩意。
那些都是许泠音很喜欢的周边。
到了办公室，安益清拿来箱子，开始给许泠音收拾。
别看许泠音外表这么成熟，其实喜欢的东西比较少女。
花里胡哨的少女风周边，摆了整整两大箱子。
尤其是《清都谣》的文创周边，安益清搬了三次还没搬完。
许泠音是真的很爱医仙，本子的封面大多数是各位画师笔下的医仙。
只有一本不同。
那就是上次安益清摸过的小鱼仙女。
放好医仙的各种漂亮本子，安益清小心拿起小鱼仙女的本子。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过小心，放进去的时候反而撞到了箱子边缘。
差点掉到了地上。
她急忙伸手，托住本子。
哗啦。
本子里面的东西猛地掉下来。
安益清：……
这种时候，只能庆幸没把本子摔坏。
蹲下身，安益清捡起地上的照片。
还没来得及看，莫芷从外面走进来，递个手机过来。
“安小姐，许总的电话。”
安益清把照片放本子上，出去接电话了。
许泠音那边差不多收拾好了，问她弄好没有，叫她去吃饭。
安益清也收拾得大差不差，只要回去把箱子封好就行。
她们约好地址，便挂了电话。
安益清回到办公室，看见莫芷放下封箱胶。
那个小鱼仙女的本子却放在桌子上，没有装进去。
“都封好了？还有东西没放进去。”安益清指指那个本子。
莫芷瞅一眼，疑惑地看过来：“安小姐，那不是你的本子吗？”
说罢，她反应过来，眼皮跳了跳，犯错似的小声道：“难道是许总的？我看那几张照片是你的，还以为……”
“没事，我帮她拿过去。”安益清笑着安抚道。
在莫芷的道谢声中，安益清拿过本子。
她是挺想看一眼，但没经过允许，她当然不会乱动。
把本子装好，安益清去买了一束花，亲手写了一张贺卡。
贺卡上的话她想了很久。
这种时候，她恨自己不是语文老师。
上次许泠音只给了她四个字，没有参考价值。
她咨询店员，才勉强写下一句话。
带去她们最开始去的西餐厅。
许泠音已经到了，位置都是从前坐的那一个。
安益清挑个背对许泠音的门进去，脚步放得很轻。
走到窗边，安益清轻声呼唤：“许泠音。”
长长的卷发随之甩动。
等人转过来的一瞬，安益清把手里的玫瑰送到她面前。
“恭喜。”
只有两个字，安益清说得却很真诚。
许泠音眨了眨眼，伸手接过花，道了谢。
唇角噙着愉悦的笑，她从花束里摸出一张卡片。
看清上面的字，笑容更大了。
“许泠音，祝你在新的岗位上……”
安益清的脸顿时染上红霞，低声道：“许泠音，别念了。”
狐狸眼瞟过来，清亮的嗓音还在继续：“再创荣耀。”
安益清：……
这种话写在纸上还不尴尬，念出来真是……
许泠音笑得花枝乱颤，花差点落地上去。
安益清低着头，抿着唇无奈地笑。
她是真的不会写这种祝福语，早知道咨询一下黄芊。
“安益清。”许泠音笑够了，一手抱花，一手撑着下巴，“说两句正常点的。”
安益清对上她的带笑的狐狸眼，脑子转了一圈，终于憋出一句：“祝你，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许泠音捂住红唇，眉眼弯弯。
一分钟，她才忍住，点点头，笑道：“好，每天都开心。”
说罢，她双手捧花，低头闻了闻，夸道：“安益清，花的味道很好闻。”
她很喜欢。
送花的人，更喜欢。
潜台词没说出来，就足够安益清开心。
刚才的尴尬就算不得什么了。
她们愉快地吃了一顿饭。
唯一不愉快的是，许泠音饭后还得回公司处理事情。
刚接手，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安益清和之前一样，送她回公司。
坐在车上，安益清拿出那个本子，递给许泠音。
许泠音眼皮一跳，随后转头看着她：“你看了吗？”
安益清摇摇头。
“就一点不好奇？”
安益清收回本子，伸手便去翻。
“没说让你看。”许泠音捏住本子。
安益清轻声问：“你放我的照片，又不给我看？”
“还说你没看？”许泠音轻哼，眼神闪烁着，扭头望着窗外，“你别得意。”
“我该得意什么？”安益清没翻本子，笑问。
许泠音嘟囔：“肯定是你先喜欢我的。”
“那我得看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益清话音落下，才翻开本子。
[2月16日：善良的星星，请给我光亮，在道路上，在窗口旁。（注1）]
[星星一定为我降临了。]
下面贴着安益清做饭的照片。
没有露脸。
一看就是从视频网站上截图下来的。
安益清又随手翻了几页。
[2月18日：噩梦之后，想到隔壁还有个人，也没那么可怕]
[3月15日：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注2）]
[3月25日：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注3）]
前一页配着海棠花下的照片，安益清查了一下，这首诗写的就是海棠花。
图文倒也匹配。
下面两句写的荷花，图片里却只有安益清的脸。
安益清合上本子，问：“姐姐，你不给我念，我以为你不喜欢诗呢。”
早知道，当初表白就找点情诗了，也没那么干巴。
许泠音急忙扭回头：“本来也不喜欢。”
点点本子，安益清问：“这里面写的什么？”
“榆木脑袋。”许泠音瞪她一眼，抢过本子。
原来，许泠音这么早就喜欢她了。
安益清的嘴角不自觉翘起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回应着旁边的人：她不是海棠，不是荷花，她愿意永远做星星，主动降临在许泠音身边。
第54章
回到公司, 许泠音开始忙工作。之前是准备活动才忙，现在不分昼夜，不分周期的忙。
坐到办公桌前, 许泠音很少起身。
安益清和之前一样, 坐她办公室陪一下。
她坐一晚上, 来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太多，她每次都要出去，有点影响许泠音的工作。
等到许泠音下班，安益清就把决定告诉她。
之后还是在家里等许泠音。
家里有人等的感觉, 也很好。
许泠音沉思片刻, 点点头。
回到家已是十二点，上楼之后, 两人直奔房间洗澡。
安益清只是等待，已经觉得疲惫, 忙了一整晚的许泠音更不用说。
洗好澡, 安益清热两杯牛奶，敲响许泠音的房门。
敲了几下，里面都没有声音。
“许泠音, 你睡了吗？”
问话消散在沉默之中。
安益清继续道：“我热了牛奶，给你送进来。”
打开房门, 安益清端着牛奶走进去。
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人。
窗前也摆着两张空椅子。
安益清抬起眼眸，扫向紧闭的浴室门。
竟然还在洗澡吗？
她放好牛奶，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许泠音, 牛奶放桌子上了，洗完澡记得喝。”
回应她的仍旧是长久的静默。
难道睡着了？
安益清加大力度, 再敲几下，音量也拔高了：“许泠音，你别泡太久，对身体不好。”
无论说几句话，里面的人都没有回应。
安益清的心提起来，顾不得那么多礼仪，急忙打开门，快步冲进浴室。
氤氲水汽之中，许泠音躺在浴缸里，脑袋歪在一边，双眼紧闭。
下巴已经埋进水里了。
再泡下去，可能要淹没。
安益清急忙把人捞出来，扯过旁边的浴巾，随意披在许泠音身上，带人出来。
“许泠音。”安益清低声唤一句。
人还没醒。
她忙到喝水都嫌浪费时间，是真的太累了。
安益清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坐到窗下，轻轻给她擦干身体。
睡前，许泠音习惯开最亮的灯。
照在细腻的皮肤上，盈盈如玉。
安益清脸上一热，转开目光，凭感觉给她擦干水。
眼睛不看着，一向利落的人，动作变得无比笨拙。
拿着浴巾的手总在肩膀上来回。
“呃……”
怀里的人吐出一声嘤咛，安益清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醒了？”安益清的视线还落在远处。
静静地等许泠音笑骂自己两句。
安益清眼前一晃，雪白的胳膊搭上她的肩膀，双手搂住脖子。
许泠音挂在她身上，甚至调整了躺姿。
安益清的脖子烧起来，身上也沾染了浴室的水汽。
心口有东西轻轻地挠。
又难以止痒。
安益清呼吸放轻了，把手里的浴巾放到许泠音身上：“你擦一下。”
“累，你擦。”许泠音的嗓音清亮，音量却很低。
像玫瑰一样娇。
安益清心弦乱颤，投降了，继续给她擦水。
但她还是不敢看许泠音。
动作比刚才更笨了。
水没擦干净，反倒擦红了白嫩的皮肤。
许泠音双手用力，压下她的脖子：“安益清，你是想擦掉我一层皮？”
呼吸就扑在脸上，安益清脸颊着火了。
“抱歉。”安益清急忙道。
许泠音清哼：“不看着我，怎么知道哪里有水？”
安益清不想再弄伤她，只得低下头。
视野里出现一张笑容满面的脸。
“安益清，你是不是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许泠音扬起眉毛，笑得比往日更柔美。
安益清呼吸顿了顿，又强行转开目光。
“差不多干了，你睡觉吧。”她站起来，抱着人放床上。
做任务似的掀开被子，安益清放下许泠音。
两条手臂还搂紧脖子，没有松开。
“累了一晚上，你快睡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安益清去松脖子上的手。
突然，许泠音撑起身子，柔软的唇贴上来。
“安益清，我们是室友，是女朋友，你要关心我的身心健康。”
安益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读懂了许泠音的潜台词。
想起上次许泠音买的东西，安益清口干舌燥，身上也黏黏糊糊。
她想再去洗个澡。
见她神游，许泠音不满地叫道：“安益清？”
“许泠音，我们……”
一道微信提示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许泠音的消息。
艳丽的眉眼转瞬蹙起，安益清拿下她的手，探身拿来旁边的手机。
递过去。
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很着急让许泠音看手机。
“安益清……”许泠音板着脸，才说出名字，不再继续。
垂下眼皮，打开手机看一眼。
她们靠得很近，安益清不小心看到了内容。
消息是新来的助理发的。
明早，许泠音要开会。
就这安排，也不适合折腾。
安益清说：“许泠音，我困了，先回去睡觉。”
许泠音盯她一眼，掀开被子，盖到脑袋上。
安益清望着隆起的被子，红着脸，低声说：“等你……闲一点。”
*
周日，安婉带着安听雨来宁城了。
春笋在雨后疯长，刚挖出来，安婉便送些过来给她们尝尝。
来之前没打招呼，安婉带着人到指画大厦附近的别墅去了。
安益清开车去接人。
到了自在花园，一进家门，安听雨便惊呼：“房子里都是妈妈！”
她仰着头，盯着满墙的照片看。
安婉也扫几眼，唇角的笑就没停过。
安益清给许泠音发了消息，问她回不回来吃午饭。
没过多久，安益清没等来许泠音的消息，却接到了新助理的电话。
“安小姐，许总今天的安排很满，可能没空回来吃饭。”
方助理看着身旁等回音的许总，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许总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呢。
胡思乱想之时，对面回道：“你帮我问问，她晚上有空回家吃饭吗，麻烦了。”
方助理眼见许泠音立刻点头，却让她等了一会儿再回复。
挂断电话之后，方助理出去了。
办公室只留许泠音一个人。
撑着下巴，许泠音视线落在文件上，脑子里却想着安益清。
那个榆木脑袋，她非要整一整不可。
抽出这点时间胡思乱想，已经是奢侈。
她原本准备午休，为了晚上能回家吃饭，便争分夺秒地工作。
下午还有几个会要开，她强打起精神，沉浸在工作里面。
在她水都没喝一口的努力下，终于在晚上六点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
她赶紧收拾好东西。
拿出手机，她看见安益清的消息。
【清：楼下等你】
快步进了电梯，许泠音飞奔到大门口。
果然看见安益清。
她气定神闲地坐在大厅，眼睛望着电梯的方向。
许泠音一出来，便和她对视了一眼。
算她有点良心。
许泠音暗忖。
走近安益清身边，许泠音闻到一股独特的青草香。
是没怎么接触过的味道。
安益清轻声说：“走吧。”
“下午干什么去了？”许泠音和她往外走。
安益清道：“和妈妈做了点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安益清的手艺就已经很好了，何况是安婉出手？
她当然会喜欢。
到了停车场，许泠音坐在后座。
安益清瞟一眼后视镜，轻声道：“许泠音，你别生我气。”
“你管我生不生气。”许泠音轻哼。
安益清开出去，又说：“你让方助理打电话，妈妈以为我们吵架了。”
许泠音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本来就在吵架，不和谐就是得吵。”
安益清不知道说什么，抿着唇默默不语。
到了家，许泠音却像没事人一样。
一进门就和一大一小来了个拥抱，热情得不得了。
尤其是看到满桌子绿油油的菜，心情更好了。
“许小姐，你过来尝尝，看看喜不喜欢。”安婉笑道，“虽然不比城里的高档，但都是今天刚摘的，就图个新鲜。”
安听雨也拉着她往桌边走：“阿姨，这是姨姨和外婆专门给你做的，你快来尝尝。”
许泠音还没吃，鼻子先酸了。
自从妈妈去世后，就没有长辈这样用心对待她了。
有安家的人在，她总能体会到家的感觉。
说什么不如城里的菜高档，她要的，又岂是高档的菜品？
“先尝尝看。”安益清走过来，握紧她的手。
许泠音望着她，那点不快都消失了，生不起一点气。
跟着她坐到餐桌前，许泠音一边吃，一边听她们介绍。
荠菜饺子、香椿煎蛋、青团、春笋……
再加几样许泠音喜欢的菜。
鲜的香的，每一道都很好吃。
安益清时不时给她夹菜。
比平时更殷勤。
一顿饭下来，许泠音的嘴就没合拢过。
笑得特别开心。
饭后，许泠音陪安婉聊到九点，安婉要带安听雨睡觉。
这一次，安婉终于没有拒绝入住。
看着进房间的安婉和安听雨，许泠音恍惚产生一种感觉。
她们本就是一家人。
凝视身旁的人，许泠音说出心中的想法：“安益清，陪我喝酒，就喝一点。”
知道她是真的开心，安益清不想扫她的兴，便拿些酒到露台上。
两人喝着酒，聊聊天。
大多时候是许泠音在说。
她喜欢安婉做的菜，喜欢安听雨，喜欢云灵镇。
安益清低声应她：“嗯。”
许泠音本想说，更喜欢安益清。
看她淡淡地回应，许泠音又憋住了。
瞧着眼前的瓶子，许泠音寻思，今晚有酒，一定不会像昨天那样。
许泠音喝掉最后一瓶酒，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有些微醺了。
注视着安益清，许泠音说：“今晚阿姨和小雨睡你房间。”
“嗯。”安益清放下瓶子，静静地回答。
她既不说要去收拾房间，也不说别的。
似乎根本没想睡哪里的问题。
许泠音真想打印几页情话给她，让她好好背诵。
当然，许泠音不会这么做，她妥协了，主动开口：“今晚你就睡我房间。”
第55章
“今晚你就睡我房间。”
安益清恍惚在梦里, 听到许泠音向她发出邀请。
在阳台上愣神半晌，她再抬头时，许泠音已经往客厅走了。
“许泠音……”
许泠音倚着门, 回头看过来, 灯光从头顶照下来。
顶光下也美得惊人的一张脸, 此刻漾着笑。
许泠音嗔怪地瞧她一眼：“我要回屋躺着了。”
“你有点醉了。”安益清上前扶住她，“走吧。”
许泠音顺势靠过来：“是有点晕。说好了喝一点，你怎么不提醒我？”
真是怪人没理。
安益清抬眸，越过镂空的隔断, 瞅一眼自己的房门。
紧闭着, 没有动静。
“我下次注意。”安益清弯下腰，用手托起修长的双腿, 轻轻把人抱起来，快步往房间走。
许泠音搂她脖子上瘾了。
走这么几步, 也紧紧地抱住。
安益清的后颈遭罪, 却不肯开口让人放开。
进房间后，安益清把人放床上：“你先去洗澡。”
许泠音拽住她的手，狐狸眼露出几分真诚：“不一起吗？”
指尖像是落了岩浆, 安益清急忙收回来。
“不，不用, 你先去。”
许泠音轻哼：“你紧张什么？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话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安益清的心是真的差点跳出来。
坐到落地窗前，安益清揪住胸前的领子。
蹦跳的心脏猛烈地砸她的手。
她深呼吸几回，又到外面洗几次脸, 终于缓和一些。
回到房间，她听到浴室沉闷的水声。
安益清开始神游, 脑子止不住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冷静。
安益清默默对自己说。
水声停止的一瞬，安益清立即收回目光，从花瓶里抽出一朵玫瑰，假装把玩。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水声又开始了。
安益清愣了愣，无奈地撑住自己的额头。
就是女朋友之间正常的亲密，到底有什么紧张的？
安益清揉揉自己的脸。
连手都开始颤抖了。
安益清决定找点事情转移下注意力。
摸出手机，她随手点开一个社交app。
滑了几下，屏幕里全是许泠音浴室里的水声。
她马上锁了屏幕，缓几分钟才打开。
屏幕终于恢复正常。
她吐出一口紧张的气息。
扭头瞥一眼浴室，安益清点开搜索框，输入自己的问题。
海量回复瞬间跳出屏幕。
安益清一条一条看下去，原本就红的脸颜色更深了。
耳朵都爬上艳丽的红。
她正看得投入，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手一颤，手机差点掉地上。
“你在干嘛呢？这么入迷。”许泠音站她面前，居高临下。
目光落在她屏幕上。
安益清飞速往上一划，关掉网页，摇头道：“没。”
“洗澡去。”许泠音裹着浴巾，坐到梳妆台前护肤。
没看清她抹了什么，一股玫瑰清香弥散开来，钻进安益清鼻尖。
和许泠音的感觉一样。
安益清香得脑袋有点晃，盯着雪白的后颈看了两秒，她拔腿就往浴室钻。
安益清感觉自己要完了。
从走进这个房间起，她的脑子一直处于不正常状态。
水淋到身上，温度不高，安益清却伸出手，调成了冷水。
“洗冷水对身体不好。”
许泠音的话突然冒出来。
洗了一身冷气，待会儿躺到床上，冻着许泠音怎么办？
安益清终究调成温水。
洗好澡，安益清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
许泠音还坐在梳妆台前，单手托着下巴，脸朝着这边，视线跟着她移动。
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安益清的想法出来，就听许泠音喊她帮忙吹头发。
安益清瞬间得到了拯救。
有事做，总不至于相顾无言。
安益清脚步快起来，殷勤地拿起吹风机，站在许泠音背后，轻轻捞起酒红色的卷发。
吹风机低沉的风声在两人之间徘徊。
谁也没有说话。
许泠音似乎很享受，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安益清松了一口气。
宛如学渣担心一晚上的考试，突然宣布不考了。
整个人放松下来，安益清的动作也轻快很多。
要说那种事，安益清并非排斥，就是莫名觉得许泠音经验丰富，她无法满足这个女人。
听说，有些情侣是因为这种事分手的。
安益清决定，要趁许泠音没闹之前，好好学习。
这副坚定的神色，全落进许泠音眼里。
这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睁眼了。
“安益清，你在干嘛？”许泠音又问这个问题。
安益清抖抖手里的吹风机，无比正经地回答：“吹头发。”
“我再去洗一遍，让你继续吹？”
安益清顿住一秒，低下头，摸摸蓬松的卷发。
早干了。
“不好意思，没注意。”
安益清收起吹风机。
房间里陷入沉默，空气都是安静的。
流淌着淡淡的玫瑰清香。
眼看着许泠音换上橘黄色的灯，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她一向习惯睡右边，哪怕单独睡，也不会越过去。
关上窗帘，她微微扬起来，再次看过来，同样的问题第三次出口：“安益清，你到底在干嘛？”
“啊？”
安益清对上她的视线，看她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半张床。
安益清拖着步子，慢慢挪向床边，想躺下，猛然发现自己身上还裹着浴巾。
“许泠音，我没拿睡衣过来。”
“衣帽间左边，有一套白色的。”
安益清起身，走到衣帽间，果然看见一套白色的睡衣。
她取下来就往浴室走。
“安益清，你先过来一下。”许泠音不知道有什么事。
安益清抱着睡衣，转身就往卧室走。
站在床前，安益清望着躺好的许泠音。
“怎么了？”
“我刚才忘了拿手机，你先帮我拿一下过来。”
许泠音睡前也有玩游戏的习惯？
安益清还真不知道。
扫一眼桌上，她果然看到许泠音的手机。
她抱着衣服就走。
许泠音笑骂道：“谁抢你衣服啊，拿个手机都要抱着。”
抿了抿唇，安益清把睡衣放她旁边，转身去拿梳妆台上的手机。
完成任务，她一看刚才放衣服的地方，空空如也。
嘴巴张了张，她的问话还没出口，眼前一晃，橘黄色的灯光突然暗下去。
“停电了？”安益清茫然四顾，“许泠音，开下手电筒。”
清亮的笑从耳边传来，安益清身上一暖，那股浓烈的玫瑰香直逼过来。
“安益清，还要躲？”
安益清：……
她全明白了。
这是停哪门子电？许泠音把房间的灯关了，轻轻打开她心口的电。
安益清一整个紧绷起来。
她耸起肩膀，轻声请求：“许泠音，今天还是……算了吧？”
她就看了几句话，还什么都没学会呢。
万一弄伤许泠音怎么办？
说出这话，安益清又后悔。
温香软玉在怀，她又不是那性冷淡。
许泠音显然也没问题，听了她的话，直接抱紧安益清。
“我是不是该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黑暗里，空气顿时凝住了。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终究是许泠音没忍住。
“安益清，你不会真的……唔！”
细碎的亲吻雨点般落下来，堵住许泠音的疑惑。
暗色之下，她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
身体一晃，两人双双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安……”
剩下的话便被吞进去了。
浓烈的气息笼罩着她。
她为此沉醉，也为此担忧。
那天的吻同样令她难忘，可是，也就止步于接吻。
她不想只是这样而已。
千回百转之时，唇上已经历过夏日的一场骤雨。
急而快，和安益清的气质很不相符。
许泠音很喜欢，她想要更多。
她已经顾不得别的，要伸出自己的手，主动引导安益清。
胳膊抬起一截，手臂一紧，转瞬压回被子上。
那吻从唇上滑下去，走过下巴，继续蔓延。
许泠音从没感受过这么滚烫的唇，所过之处，点燃一堆堆篝火。
她想灭火，又想她烧得更旺一些。
安益清似乎猜透她的想法，松开按住她的手，顺手加了一把柴火。
火焰落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许泠音，明天别上班了吧。”
低哑的嗓音伴随动作落下，许泠音不自觉想蜷缩，却被身上的人带着沉入更深的大海。
她随着狂风涌上浪尖，肆意感受着兴奋与刺激。
又跟随潮水猛然跌落。
悸动和渴望从脚底窜起，扩散，延伸。
勾出她一道道愉悦和满足的呢喃。
声音在夜色中徘徊，一直到整个城市都陷入寂静，才停止。
随着声音落下的，还有维持了没多久的夜色。
太阳逐渐击破黑暗，送来新的光明。
自在花园里的一切声响，许泠音都听不见。
她睡得非常沉。
中午一点，她可算睡饱了，习惯性去床头捞手机，
摸了半天，竟没摸到。
她睁开眼，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睡到了左边。
眼皮颤了颤，她翻身拿来手机。
看清时间，她靠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以为，安益清不愿更进一步，是因为不想，或是更坏一点，那女人身体真有问题。
没想到，安益清那句等她闲一点，不是缓兵之计，而是好心地建议。
真是，哪有人不当柳下惠就当疯子的？
许泠音不知是该笑自己还是笑安益清。
揉了揉运动过度的身体，她从床上起来，走出房间。
安益清坐在餐桌前，撑着个脑袋发呆。
听见动静，安益清扭头看过来，有一瞬的不自然，而后恢复平静。
“吃饭吗？做好了。”安益清说。
许泠音扫一眼她的房门：“阿姨和小雨回去了？”
声音哑得不像样，许泠音的脸转瞬染红了。
安益清倒是很淡定，嗯一声，从保温柜里端出一碗冰糖雪梨，让她洗漱好过来吃。
头一次，许泠音庆幸这里隔音效果不错。
否则，以昨晚那状况，阿姨恐怕再也不想来了。
第56章
下午, 许泠音去了公司。
办公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好。
方助理正在给几个客户打电话，许泠音听了一耳朵, 是在为她上午没来公司找借口。
等人进来, 许泠音道：“方助理, 辛苦了。”
方助理客套几句，便接到喻司柔的电话。
没多久，喻司柔一身休闲服走进来，姿态闲适。
“我以为你又变成工作狂魔, 没想到脱胎换骨了。”喻司柔笑了。
许泠音瞥她一眼, 不置可否。
闲聊几句近况，许泠音一边看文件, 一边问：“你表妹什么时候回来？”
“你嗓子怎么了？生病不该来上班。”喻司柔皱起眉头。
许泠音抿抿唇：“休息了一上午，差不多好了。你表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听说就这几天。”喻司柔稍微放心, “安小姐打算公开了吗？看来你俩最近关系突飞猛进啊。”
“她没隐瞒过。”
瞅见她神色认真, 喻司柔道：“安小姐是这么跟你说的？”
“什么意思？”许泠音顿住动作。
喻司柔笑笑：“我表妹好像还不知道安小姐和你的关系。”
许泠音继续工作，随口道：“见面就知道了。”
喻司柔颇为感慨。
这搁以前，女朋友藏着掖着, 许泠音一定非常生气。
果然，安小姐不是一般人。
她正感慨, 许泠音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安益清。
【叶浅歌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发完消息，敲门声响起来。
方助理领着安益清走进来。
互相打了招呼，安益清提着一个餐盒，放到许泠音旁边, 让她先喝。
喻司柔看她这重视的样子，赶紧问：“阿音病多久了？怎么没听说？”
安益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 片刻才说：“没事，快好了。”
没说几句，安益清不想打扰她们，准备走。
“听说你朋友快回来了，约个时间。”许泠音说。
安益清扫一眼她桌子上成堆的工作，沉思一会儿，点点头。
“你的视频什么时候拍？还有我们的照片，都安排上。”许泠音翻开近期的安排表。
喻司柔盯着她桌上的表。
每天的会议安排很满。
她张张嘴，说：“阿音，你这是修炼了分身术？每天那么多事，你哪来时间……”
“我会抽空，之前答应了的。”许泠音道。
安益清看她坚持，就没再说什么。
等许泠音喝完东西，她便收拾东西离开。
办公室里重归安静。
喻司柔望着飞快处理文件的人，想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阿音，你不会想在我生日那天干这些事吧？”
许泠音：？
“你最近的下班时间都是十一点，接下来只会更忙，哪来的时间拍视频和照片？”
“我会挤出时间，你赶紧回去，别打扰我工作。”
这重色轻友的家伙。
喻司柔：……
她了解许泠音，别看她对别人霸道得不行，其实，是个会为了重要的人委屈自己的性子。
作为朋友，会为她找到重要之人感到开心，更担心她委屈自己。
离开办公室后，喻司柔在停车场见到了安益清。
她靠在车上，正在看手机。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微微一笑，抬腿便走过来。
看来是有话要说。
喻司柔心道正好。
本打算约个地点，安益清却说就在这里。
借着昏暗的灯光，喻司柔看见她脸上认真的神色。
“帮许泠音处理工作的事，算违规吗？”她问。
喻司柔晃了神。
盯着眼前的女人，她突然幻视古代能力极强的妃子，要帮皇上处理政务分忧的画面。
喻司柔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扯扯嘴角，打开车门，拿出平板，递去一份废弃的文件：“要不你先看看能不能懂？”
接过平板，安益清认真阅读。
五分钟后，送回去。
“字都认识，但不知道要干吗。”
得，她一个体育老师，看不懂很正常。
喻司柔委婉道：“没关系，你给她精神支持。”
“精神支持有，但改变不了过劳的情况。”
两人默契地陷入沉默。
刚接手公司是这样的，指画游戏规模不那么大，刚建立时都忙得昏头转向，何况是许氏？
多少双眼睛盯着。
轻松不了一点。
今天上午没来，公司里某些人已经颇有微词。
许如云自是不会帮忙的，全靠许泠音自己。
安益清没放弃，请喻司柔帮自己找个老师，跟着学了三天。
成果就是没有成果。
这种事情，安益清属于是天赋盆地了。
最后换来许泠音的指尖一戳。
安益清的脑袋随之往旁边歪了歪：“不想看你那么辛苦。”
许泠音笑道：“你放心，就这半年。”
夜里十二点，许泠音躺进被窝。
安益清顺手抱住她。
适应几天，她们已经非常自然地同床了。
许泠音缩进她臂弯，脑袋歪着，靠在肩膀上，面向安益清。
她睡觉不喜欢关灯，因为一睁眼就能看见安益清。
此刻，她还没睡着，睁着狐狸眼，望着前面的人。
“安益清，你约好叶浅歌没？”
许泠音听说她已经回宁城了。
安益清点头：“后天晚上。”
思考了一会儿，她又道：“听说你后天会议排满了，实在不行，就下次再……”
许泠音按住她的嘴，挑起眉毛：“你是不是不想让她知道我？”
“没有的事。”安益清轻轻握住她的手，拿下来。
她只是不想许泠音又疯狂加班。
“你这么忙，叶浅歌会理解的。”
“我会去。”许泠音瞪她，“再推三阻四，我真要怀疑你了。”
手臂加大点力度，安益清把人揽进怀里，摸着她后脑略碎的头发：“早知道会遇见你，我大学就修经济学了。”
她没修经济学，也许是经济学的一大幸事。
许泠音忍不住笑出声，身体在安益清怀里一颤一颤。
*
周五，叶浅歌卡着下班的点，给安益清打个电话。
她在咖啡厅打一下午游戏，无聊得要死。
没过多久，她便瞧见安益清。
叶浅歌歪歪头，去看她身旁、身后。
没人。
叶浅歌掏出手机，翻看她和安益清发的消息。
是说会带女朋友来吃饭的，人呢？
不会两天的时间就分手了吧？
叶浅歌露出见鬼的表情。
等人坐到自己对面，她真发现安益清脸色不太好。
完了完了。
叶浅歌暗暗决定，不要提任何关于女朋友的话题。
咖啡上来之后，叶浅歌和她聊了近况。
说完，两人都没再出声。
叶浅歌更加笃定，安益清分手了。
她随口扯个昨天刚知道的话题。
“阿清，你之前租的自在花园不是我表姐的？你可真藏得住。”
这是昨天找表姐的时候聊起的。
原来，之前那个房子，是她朋友许泠音的。
这个女人她当然知道。
之前是指画游戏的总裁，现在是许氏总裁。
无论是外形还是能力，话题度都非常高。
更出众的，要数许泠音那霸道又疯的性格。
叶浅歌听过的最过分的事件，是许泠音在某个宴会泼了胡冰洁一瓶酒。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安益清跟她住，那不得脱层皮？
叶浅歌紧张地问：“阿清，你现在没跟那位许小姐合租了吧？”
“没有。”安益清摇摇头。
叶浅歌松一口气，却听安益清淡淡地说：“我们同居了。”
叶浅歌：？？？
她庆幸自己没端咖啡，否则衣服不保。
她还处于石化状态，安益清继续向她砸雷。
“她是我女朋友，等会儿就过来。小浅，你介意等一等吗？”
叶浅歌机械地摇头。
忙了几个月，她到底，错了个什么？！？
安益清和许泠音？
八百辆车都拉不到一起的人，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
十来分钟后，表姐和许泠音一起过来。
几个人互相打招呼，一同前往今晚吃饭的地方。
到酒店，许泠音刚坐下，安益清给大家准备好茶水。
当然，伺候得最周到的，绝对是许泠音。
杯子送到她水里，安益清停一会儿就摸摸温度，生怕烫着许泠音。
叶浅歌寻思，她和表姐挺多余的。
等菜上后，安益清更有得忙。
那盘子白灼虾上来，安益清就没拿过筷子，都在剥虾了。
剥了一轮，安益清自己一个都没吃，全放到许泠音盘子里。
而被伺候的主，一点要分享的意思都没有，非常心安理得享受她的服务。
好像旁边坐的不是女朋友，而是帮她干活的人。
这个女人和安益清在一起，只是为了享受她的服务吧？
叶浅歌是真没看出一点爱意。
一顿饭吃完，叶浅歌对许泠音的印象更差了。
默默为朋友感到不值。
和她们说一声，叶浅歌起身去卫生间。
喻司柔似乎不愿打扰她们，也跟着出来。
两人并肩往卫生间走，离包间远了些，叶浅歌问：“表姐，你朋友到底看上我朋友什么？”
喻司柔笑了笑。
拐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手。
潺潺水声里，喻司柔问：“难道你朋友不值得被看上？”
是许泠音不值得被看上。
除了钱和那张脸，没一样讨喜。
她默默吐槽。
喻司柔读懂她的表情，笑道：“为了来吃这顿饭，人家昨晚工作到凌晨三点，在办公室睡的。”
叶浅歌猛地睁大眼。
喻司柔拍拍她：“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别为安小姐瞎操心。”
叶浅歌无言以对。
果然呐，眼见不一定为实。
洗了个手，她们回到包厢。
许泠音的脸有点红。
安益清还是静静的样子。
她们坐在一起，一个仙气，一个美艳。
确实，挺相配。
叶浅歌捏捏手，冲她们笑了笑。
许泠音再坐了几分钟，便回公司去。
喻司柔索性和她一起离开。
席上只剩叶浅歌和安益清。
两人背着包，去外面走走。
五月了，晚风吹得很舒服。
叶浅歌仰头迎着风，双手拢成喇叭状，叫道：“阿清，恭喜脱单！”
安益清谢了她，也笑起来。
叶浅歌捂着嘴，凑到她身边，嬉皮笑脸道：“你来的时候那副表情，我还以为你分手了。”
安益清揉揉脸：“那时刚听说她昨晚熬夜。”
都是为彼此着想的人呢。
叶浅歌想，她们一定会非常幸福。
第57章
帮忙拍视频只是随口一说, 许泠音对此却很执着。
和叶浅歌见完面，她就开始挑选日子。
她这么忙，挑来挑去, 也只是选择哪天加班到更晚。
安益清劝过几回, 许泠音都不听, 还是坚持要进行这两项活动。
又是一周结束，安益清下班后，和从前一样，做好饭带到公司。
饭点, 许泠音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愣是拖到六点才回办公室。
这段时间, 安益清比较少做饭，许泠音闻到菜的香味, 就知道是她的手艺。
许泠音的笑容顿时生动起来。
坐到对面，吃得欢快。
她今天好像很开心, 吃两口, 开始吐槽某个老头很啰嗦，一个会议延长了个把小时。
害得大家都陪着他挨饿。
但他平日严于律己，想法也颇为超前。
讲的东西很有建设性。
大家就由着他拖时间。
说了两句, 许泠音笑起来，换个轻松的话题。
“安益清, 星期六把你那舞蹈视频拍好吧。五月份了，再不拍，显得多不合时宜。”
安益清还是觉得不妥。
许泠音的工作强度太大，拍视频纯属增加负担。
安益清不是那种死板的女人，答应了就不懂得变通。
一切以身心健康为主。
咽下嘴里的食物, 安益清抬眸望着眼前的女人。
“许泠音，视频我找时间拍吧。指画不是挺多会摄影的人吗？让莫芷给我找一个就行。”她再次建议道。
她的眼神特别认真, 说出来的话却极不合时宜。
许泠音听完，嘴角立刻耷拉下来。
“安益清，我上次就说了会安排时间。”许泠音语气倏地变凉。
她放下筷子放，不打算吃饭了。
安益清就知道，自己这张嘴，就没说出过好听的话。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决定她不会更改。
“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探讨可以吗？”
说罢，安益清在心里吐槽自己：刚才怎么不想着吃完饭再说。
许泠音和她想的一样。
再香的饭菜，都没胃口吃了。
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去卫生间漱口，然后坐回办公桌前。
动作比平时暴躁很多。
安益清也吃不下了，去简单洗漱一下。
不论如何，得先哄人。
谁叫自己总是惹许泠音生气。
安益清走到办公桌旁。
女朋友全然不搭理，自顾自地翻看文件，眼神都不给她一个。
她有些束手无策。
望着忙碌的身影，安益清弯下腰，轻轻撩起柔软的卷发，笨拙地用嘴唇碰碰她的耳朵。
白嫩的颜色转眼漫上潮红。
“忙着呢，你到那边去玩。”许泠音不看她，伸出手，指腹贴住她的脸颊，毫不客气地推开。
许泠音动作虽然果断，用的力气却不大。
手下留情了。
顺势握住白嫩的手指，安益清看她还要挣脱，赶紧开口：“许泠音，是我错了。”
她认错的速度向来快，许泠音还是不理。
安益清便搬出那套理论：“如果我能帮你做很事，你就不用这么累。有空闲时间，你想为我拍多少视频都可以。现在呢，你已经够忙了，再占用你的休息时间，我怎么能心安理得？”
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
许泠音再闹，就不对了。
任由她牵着，许泠音放下手里的东西，垂下眼眸，声音有些低：“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她心里愁啊。
别人的恋爱都是腻腻歪歪，上班要发很多消息，分享有意思的日常。
下班后吃饭看电影是常态。
一起做很多浪漫的事。
她呢？除了一日三餐，哪来的时间发消息？有时候吃饭都在处理文件。
她们住在一起，却没多少亲密时间。
每天回家，就已经是床上见了。
安益清担心她醒不过来，还不肯深入交流。
躺在一张床上，纯洁得像张白纸。
才谈多久的恋爱，还不如人家老夫老妻。
短时间自是不会有问题，等过段时间，她不敢保证安益清还能像之前那样。
感情是需要维系的，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那天和叶浅歌吃完饭后，喻司柔告诉她的。
她觉得很有道理，更加坚定要继续那两项活动。
至少，安益清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她失望。
她抬起眼眸，凝视眼前的人。
安益清恰巧看过来。
两人对上视线，眼中的复杂情绪交织缠绕。
素白的手揉了揉许泠音的头发。
安益清说：“你没空陪我，我会来陪你。视频找别人拍是一样的。”
发顶轻轻压下来，连同安益清的话，犹如石子跌进水里。
许泠音的担忧一瞬就消失了。
她凑过去，吻住安益清的唇。
安益清和从前一样，不主动，却是“反击”的一把好手。
托住她的下巴，安益清小心抬起她的头，含住她的唇珠。
然后层层深入。
像是宣告自己的诺言，又似乎请许泠音放心。
许泠音安心了。
随着唇舌的深入，她靠在椅子上。
她伸手搂住安益清，主动仰起头，迎接这女人罕见的热情。
安益清单膝跪在椅子上，抵住许泠音的腿。
动作有点大，椅子无法承受，发出奇怪的叫声。
两人沉醉在对方的气息里，谁也管不了椅子。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许泠音瞬间清醒，松开手，结束了这个吻。
唇上一软，安益清的指腹划过嘴唇，抹了一下。
痒痒的。
许泠音心里那潭水，还没平静，又翻涌出层层叠叠的浪花。
幸好这女人嘴笨，否则，她会成为许氏最昏庸的总裁。
方助理抱着文件走进来，放好之后，瞥见许总的脸色，担忧地问：“许总，你还好吗？”
许泠音从墙上的镜子里看见红透的脸，赶紧拿起笔，扯个慌：“刚才吃的排骨太辣了，你给我倒杯水来。”
方助理恍然大悟，点点头。走到安益清身边，她停下脚步，问安益清需不需要水。
素白的脸庞只有浅浅的红晕，不仔细看不出来。
安益清应道：“我能吃辣。”
说罢，眼睛瞟向办公桌前的人。
什么意思？
安益清是在内涵她很辣？
许泠音瞪她，不小心触到那双杏眼。
平静里带着浅浅的笑。
红晕又在许泠音脸上作画，铺了厚厚的一层。
＊
周日下午，许泠音忙完所有的活，接到安益清的电话。
人已经在楼下等了。
今天是喻司柔的生日，圈子里的人都要去，是许泠音难得的轻松时刻。
作为朋友，许泠音自然要去参加。
想到宴会的氛围，许泠音眉眼垂着，抿紧唇，乘电梯下楼。
安益清站前台等她。
走近后，安益清牵住她，第一句便问她怎么了。
她这张脸，看着不像去给朋友庆生。
不是许泠音扫兴，倘若像之前给安听雨过生日那样玩，她脸能笑出花。
这种宴会不一样，无非是圈子里的一个寻常酒会，只是借了生日的由头。
大家并非真心去给喻司柔过生日。
许泠音素来厌恶这种场合。
常常是找个角落一靠，冷着脸，露出生人勿近的表情。
许泠音和安益清上了车，解释道：“不喜欢这种场合。”
“不是早两天就在挑礼物吗？”安益清不理解。
她还以为，许泠音很期待呢。
许泠音往安益清肩上靠，开口叮嘱：“一会儿给我找个角落，我眯一会儿。”
她是真累了，靠过去几分钟，就睡过去了。
浅浅的呼吸传进安益清耳朵里，听得颇为心疼。
安益清揽着人，小心抱进怀里，让她睡得舒服些。
宴会在泽阳园最高端的酒店。
停好车，安益清还在犹豫是叫醒人，还是直接抱上去，便瞧见狐狸眼睁开来。
“我要是现在掉头就走，喻司柔会不会抽我？”许泠音笑起来。
安益清拉她下车：“喻小姐看起来很温柔。”
边说边拉着她上去。
许泠音默默叹气，跟上她的步伐，提着裙摆进去。
她今天穿的淡紫色抹胸礼服，优雅高贵，既不会过于张扬，也足够撑起许氏的排面。
安益清穿的浅蓝色，颇为恬静，适合她的性子。
他们走进去，除了侍者，还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许氏刚上任的ceo，无疑是圈子里的热门人物。
何况大家都熟，自然不会放过社交的机会。
璀璨灯光之中，三三两两过来攀谈。
人声嘈杂，许泠音的神色越发冷淡。
紧紧拽住安益清。
冲他们点点头，安益清满脸歉意地说：“我和许总还有事要谈，抱歉了。”
说罢，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拉着许泠音就往角落里走。
“许总旁边的女人是谁？”
男男女女回到桌边，就这个问题开始八卦。
许泠音和安益清的事，从没有刻意隐瞒。
八卦的人多，有心人更不少，早就把安益清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了。
有人问：“许泠音眼高于顶，竟然看得上这种？”
“只要会舔。”
“你舔人家也不要啊。”
……
话题的中心人物正坐在角落，让保镖拿外套过来。
许泠音又睡着了。
里面开了冷气，不盖上恐怕会着凉。
安益清给她盖好衣服，就有几个人过来敬酒。
不想吵醒许泠音，安益清轻声和她们交谈。
得知她的身份，那些人便和她喝酒。
安益清接过酒杯，盯着里面的红酒。
其实她有听宴会的人交谈。
许泠音总是拒绝跟人喝酒，坐在角落里不搭理人。
很多人对许泠音意见挺大。
话题已经牵扯到许氏。
安益清别的忙帮不上，喝酒还是行的。
安益清和她们碰了杯，爽快地喝下。
大家眼睛都盯着，看她愿意喝，都过来敬酒。
有些不为社交，看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单纯来凑凑热闹，想看她到底什么时候醉。
安益清又利落地喝完三杯。
围观的人想给她鼓掌，看见她肩上靠着的人，噤了声，默默给安益清比个拇指。
角落灯光不算很亮，安益清看不清那些人的脸。
只是机械地喝酒。
她越喝脑袋越清醒，越心疼许泠音应付这样的酒局。
难怪许泠音不喜欢。
酒过三巡，台上的仪式即将开始。
叶浅歌过来，找个理由把人叫走。
“你带许总走吧，反正礼物送到了。”叶浅歌建议。
安益清摇摇头。
这时，叶浅歌的电话响了。
是喻司柔打来的，她让叶浅歌送她们回去。
安益清等仪式结束，叫醒许泠音，和她去找喻司柔。
喻司柔穿着雪白的礼服，像个公主。站在她爸爸旁边。
别人来敬酒，她爸爸笑着替她挡下。
许泠音垂着眼眸，靠在梳妆台上揉眼睛。
喻司柔走进来，笑道：“我宴会的酒都快让你喝完了，赶紧回去。”
许泠音吸吸鼻子，转头看着安益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安益清吐出浓浓的酒气，郑重地说：“喻小姐，生日快乐。”
“我们家阿音还没开口，你倒急。”喻司柔笑得开心，感谢她的祝福。
转眸瞥见许泠音的深色，低声问：“怎么了？还没睡醒？”
许泠音继续揉眼睛：“生日快乐啊喻司柔。”
“得，这鼻音重的，刚才睡觉感冒了吧。我的罪过。”喻司柔蹙眉，“安小姐，你赶紧带阿音看看去。”
许泠音也不客套，和她道别。
安益清牵住许泠音，从璀璨灯火里出来。
夜风拂过发梢，泛着浅浅的凉意。
许泠音用力地回握她的手，抬头看她：“为什么喝酒？”
“不想听别人说你不好。”安益清如实回答。
许泠音捏她手心：“笨死了，要是天天参加宴会，你天天喝？”
“嗯。”安益清语调坚定，“我说过会陪你，喝酒也陪。”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许泠音，她们说的话不可信，你很好。”
“知道了知道了。”许泠音鼻音更重了，扭过头去。
夜风吹落她眼眶里的晶莹。
第58章
安益清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做饭, 跳舞。
闲来无事陪许泠音用餐。
在忙忙碌碌中过了两个月，安益清迎来暑假。
很巧，许泠音要出差一个月。
暑假两个月, 一个月陪许泠音出差, 一个月居家休息, 正好可以建设光秃秃的院子。
安益清计划得很好，可惜很快就接到学校的电话。
假期，高一高二要组织夏令营。
黄芊家里出了点事，没法带队, 蹲点领导就安排安益清带她的班。
为期一个月。
安益清放下手机, 整个人都蔫了。
说好的陪着许泠音，结果第一步就失败了。
晚饭去公司吃的, 安益清把这坏消息告诉许泠音。
许泠音笑道：“难得看你出差，不容易。”
她还有心情笑, 看起来不是很在意即将分别的一个月。
临行前一晚, 安益清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大屏正在播放电影。
她什么也没看进去。
自从在一起，她和许泠音从来没分开过。
这次的安排太过突然, 她还没准备好分别。
她等许泠音回家，和自己说点什么。
缓缓这颗还未适应的心。
许泠音仍旧半夜才下班。
安益清并没有睡着, 听着开门声，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不多会儿，电影的音量调小了，身上盖来一床柔软的被子。
身旁陷下去，许泠音坐在她身旁, 轻轻地靠她肩膀上。
等了一会儿，许泠音仍旧沉默, 什么都不说。
幽幽玫瑰香肆意钻进鼻尖。
勾得安益清心口痒痒的。
电影里传来接吻的声音。
声音不大，奈何客厅安静。
安益清心念一动，掀起被子，翻个身裹住许泠音。
两个人靠在一起，藏进被子里。
黑色笼罩着彼此，呼吸无比清明。
“装睡是吧安益清。”许泠音捏捏她。
安益清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明天就要分开，许泠音道别的话都没有。
安益清心里酸酸涩涩，像是碎了一个柠檬。
“安益清，你……”
“姐姐，”安益清扶住她的肩膀，按在沙发上，“想和你去出差。”
许泠音的手贴上来，抚摸她的脸颊。
“你寒暑假都有空，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难得一次，许泠音比安益清冷静。
安益清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
“下次说不定又有别的事。”
许泠音再次沉默。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说不准。
但安排已经出了，总不能因为不想就请假。
这不是安益清的风格。
两人沉默片刻，安益清凑近她，薄唇贴贴脖子：“姐姐，要吗？”
想起那次，许泠音担心自己起不来，低声道：“回家再来？”
安益清闷闷地吐出几个字：“姐姐，我想你了。”
安益清本就难得主动，何况明天就要各自出差，长达一个月不能见面。
许泠音再拒绝不出口，便由着她。
安益清没有太过火，她向来很有分寸。
两人度过了几个月以来最轻松的一晚。
醒来时，是早上八点。
两人一起吃过早餐。
许泠音十一点的飞机，不着急，就送安益清去学校。
安益清以为的分别，是难舍难分，泪洒衣襟。许泠音应该有点告别的话，或者温情的叮嘱。
等到下车，也只等来许泠音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在爱情里，除了安益恬，安益清没有任何参照对象。
可是安益恬和她对象没有分别过。
至少在安益清眼里是这样。
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也许情侣分别就是这样。
简短的叮嘱，寻常的神色。
不需要拥抱，不需要亲吻。
“姐姐也是。”安益清回复道。
说罢，她看了许泠音一眼，眼睁睁看着车窗升起来。
把两人的视线阻断。
许泠音是习惯了分别，所以完全不会舍不得吗？
安益清皱起眉毛，转身往学校走。
她不知道，车里的人吩咐方助理放慢速度。
倚着车窗，许泠音远远望着安益清。
她眼角泛着浅浅的红色，神情中满是失落。她用力扶住车窗，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安益清的温度。
从昨晚开始，她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她想问问，安益清会不会想她，会不会给她打电话，会不会分享日常。
想过几遍，她又嫌自己太过矫情。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干吗要问这种东西，给彼此增加负担？
最终，她忍住了，只是以最平常的姿态面对安益清。
让对方能放松一点。
两人各怀心思，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北城的夏令营偏向军事化，休息的时间并不多。
带队老师全程跟着。
连晚上也不得闲。
安益清算是体会了一把许泠音那种日子。
回到酒店，她洗漱完就只想睡觉。
常常是发完消息就睡过去了，等再看到许泠音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们只能把打电话的时间挪到短暂的早晨。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来天。
夏令营终于进入尾声。
教练们大发慈悲，安排去参加北城的荷花节。
这是一个集休闲娱乐、文化传承和科普教育于一体的活动。
比起军事化训练，简直是无比人性化的一个活动。
安益清对荷花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一是妈妈给她取的这个名字，二是许泠音写的那两句话。
“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到了目的地，安益清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荷花。
由于人多，清香是闻不到了。
形依然美丽。
安益清先掏出手机，翻到微信，给许泠音拍了一张荷花的图片。
然后问她有没有空。
荷花这么美，安益清想给许泠音直播。
和她一起欣赏这充满艺术气息的花。
奈何微信毫无动静。
许泠音一直没有回复。
安益清没等来许泠音的消息，反而接到叶浅歌的电话。
她刚下飞机，问安益清明天去不去荷花节。
她要带队参观，安益清可以免费蹭解说。
安益清甩了张大门的照片过去。
【清：叶大导游，让我们齐川学子蹭蹭免费的解说】
【叶浅歌：你已经在了？等着，我马上来】
叶浅歌还真来了。
安益清本来开个玩笑，叶浅歌非常自来熟，声称是安益清的好朋友，今天要免费给齐川中学的孩子们当导游。
学生们立刻来劲，起着哄让她解说。
原本的教官们一看她的证件，也是非常欢迎。
叶浅歌走南闯北，接触的人多，控场能力非常强大。
安益清她们这些带队的人，几乎不用做什么。
难得闲下来，安益清就赶紧拍照片，积累素材，以便分享给许泠音。
结束的时候，叶浅歌凑过来，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安老师，我的解说专业吗？”
“专业。”安益清比了个拇指。
叶浅歌凑过来：“赶紧发朋友圈，给我宣传宣传。”
安益清：……
她只拍了荷花的照片。
看出她的犹豫，叶浅歌瞪她：“我真的要报警了，我那么帅的时刻，你连张照片都不给我拍。老实交代，拍什么去了？”
“荷花。”安益清老实巴交。
叶浅歌也冲她比了个拇指：“人不如花。”
等学生都上车，安益清该走了。
叶浅歌赶紧说：“幸好你的学生有良心，给我拍了几张，等会儿发给你，记得发朋友圈哈。”
安益清上车后，拿出手机，果然看见几张叶浅歌讲解的照片。
荷花衬着她的满面笑容，相映成趣。
存了照片，安益清挑选几张荷花，一起发了个朋友圈。
等她想找许泠音的时候，有看她朋友圈的老师坐过来，让她讲讲叶浅歌。
＊
许泠音今天在岛城开一整天的会，晚上去了趟分公司。
回酒店时，已经十一点了。
方助理叫服务员给她送来牛奶。
她没急着喝，先看手机。
除了下午两条消息，之后都没有动静。
许泠音泡澡时也拿着手机。
她看见图片上的荷花了。她知道北城的荷花节。
她很期待安益清和自己分享。
【去了荷花节？】
还没发送，许泠音删除了，重新编辑。
【忙完了吗？】
等到泡得浑身通红，许泠音还没收到消息。
知道安益清忙，许泠音不会怪她不理自己。
等消息的时候，她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
朋友圈有小红点，她随手点进去。
这是她的私人微信，只加了关系好的人。
前两条是喻司柔的广告，紧接着是关于荷花的。
许泠音心口一跳，看清楚名字，这才松了口气。
她以为安益清不发照片给自己，却有闲心发朋友圈呢。
原来是叶浅歌发的。
缓缓吐出一口气，许泠音退出朋友圈，放下手机，裹上浴巾准备去休息。
想起那条朋友圈，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和叶浅歌平时的照片格格不入。
她回到床上，点开叶浅歌那条朋友圈。
[叶浅歌：和齐川学子共游荷花节的一天，感谢安老师]
安益清和叶浅歌一起去的？
许泠音手比脑子快，已经点开了安益清的朋友圈。
粉红色的荷花映入眼帘，还有叶浅歌的照片。
许泠音点开图片，一张张划过去。
每张照片都很用心。
许泠音越翻越暴躁，气得直接把手机丢在被子上。
扑倒床上，许泠音眼睛酸涩。
趴了很久，许泠音又拿起手机，翻开安益清的微信。
几句话删删改改，从质疑她为什么不给自己分享照片，到问她睡了没，再到晚安。
最终，聊天框空空如也，还是只有安益清发的两条消息。
她盯了很久，最终回复一句“荷花很好看，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她望着天花板，又想起喻司柔说的那番话。
爱情是需要经营的。
先前她只是赞同，现在是深有感触。
再不想办法，安益清可能就累了倦了。
这些可能性，只要想一想，许泠音的心就裂开来。
忙的时间越久，她的心越不安定。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告诉自己要信任安益清。
却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许泠音给方助理发了一条消息。
【后续行程安排要紧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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