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邵承躲在墙壁后面, 他没有走出去,而是靠着墙面,拥着小猫, 感受后颈越来越痒的腺体。
他在外面站了好半天,回到寝室的时候, 邢越已经在了。
邢越问他去了哪, 邵承没说话,邢越拿着手机问他:“你给我打电话了。”
邵承这才道:“左云找你。”
邢越问:“有说什么事吗?”
邵承道:“没有。”
邢越发现他脸色不太对,走过去抬手摸了摸邵承的额头,“你发烧了?”
邵承抬起脸, 就这么看着邢越。
易感期的患得患失已经开始作祟,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邢越和那个Omega,那Omega的脸在脑海里变得无比清晰, 他吻邢越的一幕,在眼前不断的回放,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邢越曾经亲口否认过, 他不应该抓着那一幕不放, 即使看到两人又走在一起, 他也应该相信邢越。
易感期来的真不是时候。
邵承低下头,怀里的猫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从他腿上跳了下去,邵承怀里空了,他盯着猫咪逃跑的路线, 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承承?”邢越看他在笑, 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邵承站起来, 他趴在床铺上,闭上眼说:“我困了,你自己玩吧。”
邢越察觉出他的反常来,正要上前,这时手机又响了,他止步,看到是左云的电话,按了接听键。
“我刚回来,”邢越的声音在寝室里响起,“出去办了点私事。”
邵承趴在床铺上,听着他跟左云讲电话,他感到浑身疲惫,后颈的腺体也越来越痒,他狠狠抓住被褥,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马上过去,五分钟吧。”
邢越讲完电话,来到床铺边,他闻到邵承动荡的信息素,低头摸了把他的腺体,皱眉说:“你的腺体在发热。”
邵承睁开眼睛,自知之明道:“我要易感期了。”
邢越蹲下身来,低声道:“算算日子差不多了,这两天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我说,等你易感期到了,我带你回去住,这里不方便。”
邵承有气无力地应:“嗯。”
邢越还没走,邵承提醒他:“还不走?”
邢越走到旁边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把手机调到微信上他的主页,放在邵承手边:“左云那边遇到点要紧事,我现在过去看看,很快回来,手机给你放在这儿,你不舒服了马上给我打电话,别忍着。”
“我没事。”邵承搓了搓腺体,“一会就好了。”
邢越揉了下他的发尾,很是不放心。
“你去吧。”邵承说。
邢越犹豫了几秒钟,左云又发了消息催他,拍摄遇到了大问题,正紧着跟他商量,邢越看了看趴着的邵承,低头吻了下他的耳侧,“我走了。”
邵承没有再出声说话。
邢越走出了寝室,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他还是不放心,给沈俊文发了条信息,让他回去看着邵承。
邵承闭着眼睛,没多久又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动静,他抬头看过去,沈俊文推门而入,盯着他问:“你易感期了?”
邵承瞬间就知道他是谁叫回来的了。
“还没,快了。”邵承说。
沈俊文说:“上周是我,这周是你,咱俩都快同步了,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你别说话就行,”邵承说:“我想睡一觉。”
临近易感期那段时间身体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现在他就是感到浑身的乏,趴在那儿动也不想动。
沈俊文走到一边坐着,他去逗猫,最近来寝室里的人很多,都是为了这只猫,周慕知道这是邢越的猫的时候,打游戏还把它放在桌子上,误触了键盘都不生气,他是妥妥的邢会长狗腿子。
只是这猫不怎么亲人,用了好一个月才跟他们混熟了,因为邵承喂它猫粮的原因,它更亲近邵承一点,沈俊文逗它的时候都得小心,免得被抓了。
邵承睡着以后,邢越来了电话。
打给沈俊文的,那时他正低头玩手机上的纸牌游戏,第一时间看见来电,他走出去,到阳台外面接了电话。
“越哥。”
对面的人说:“邵承没事吧?”
沈俊文往里面看了一眼:“他没事啊,睡着了。”
“我跟左云要出去一趟,他临近易感期,情绪不稳定,你帮我看着他点,我晚点回去。”
“没事的,”沈俊文回头看了一眼,“临近易感期还没到易感期呢,再说了,我在这儿看着呢,不会有什么的,你放心忙吧。”
邢越又嘱咐了他几声,让他给邵承准备水,沈俊文都说知道。
挂掉电话以后,沈俊文盯着床铺上熟睡的邵承,这一个月来他已经适应了邢越和他的关系,他们俩在寝室里还算是收敛,没叫人看出什么不同来,到现在他自己都已经挺羡慕他们的了,也觉得这两人确实合适。
沈俊文走回屋子,坐在床铺上发呆,邵承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然后就又安静了。
晚上邢越回来,邵承已经醒了,正在喂猫。
他回头看了邢越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忙这么久。”
邢越到他身边蹲下来,顺手去摸邵承的腺体,没那么热了,他才放心:“左云要我开车载他去见个人,剧拍得差不多了,但最后能不能上还是那个人说的算。”
最近是每天都在拍,谁有课谁没课都是提前说好的,谁有空就先拍谁的戏份,剧组的人永远不齐,邵承和邢越的角色任务还比较重,但他俩同班,戏份完全可以一起完成,这时他俩的戏份已经差不多了,其他人那边邵承就不知道了。
日子空了下来,左云时不时联系他补个镜头才会让他再过去。
“如果没有平台买,这个剧就上不了,是这个意思吧?”邵承也有些了解,在剧组里混,时常听左云他们聊。
“对,”邢越说:“现在就保佑他顺利了。”
猫儿走到了邢越腿边,不管邵承跟它混得多熟,邢越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邵承低头看着那猫在邢越旁边撒娇卖弄,他心里沉甸甸的,想起白天里那一幕,旁敲侧击地问:“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邢越眉头一皱,而后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没有。”
邵承看着他,从他的回答中得到了三个信息。
第一,他在隐瞒他。
第二,他不想让他知道那个事。
第三,他脱口而出的回答,代表他对那个事情早就做好了被问的准备。
邵承看着他,没有继续问。
“怎么了?”邢越问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承心里五味杂陈,低下头,盯着乖巧的猫,说了句:“疑心病。”
说完,他站起来,邢越却从中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但是邵承走进了屋子,周慕等人都在,他不方便追问。
“休息了,”邵承躺上床,“周慕把灯关了。”
周慕看看他,外面还没完全黑呢,“这么早啊?”
“嗯,临近易感期,乏。”
周慕抬手关了灯。
邢越站在他的床铺边,低眸看着他,邵承一手拽着屏风,抬头说:“有事明天说,我今天需要一个安稳觉。”
邢越本想阻止,可看邵承坚决的样子,他没有阻止他拉上屏风,他被屏风挡开了和邵承的对视,两个人之间无名出现一条鸿沟。
邢越今晚没有睡着。
他一直在想自己做了什么事让邵承不舒服了,还是他易感期造成的。
邵承也没有睡着,他一直在揣测那个Omega和邢越的关系,一直在想,邢越为什么想瞒着他,如果真的没什么,为什么不想要他知道?
为什么那个Omega可以亲他,他却不拒绝,又看起来很不情愿?
这绝对不是问问就能明白的事,邢越必会对他有所隐瞒,他会说,但不会说的尽然。
他答应过他,不会瞒着他什么,可他还是瞒着他了,这件事就一定有不能让他知道的点,邵承对那一点的执着持续了整整一个夜晚。
也许正因为这个事本身就是被他遗忘的一个重点,也许因为对方也很着急,这未完的风波终于在次日卷进了邵承的生活,给了他明白的真相。
他当时正站在超市里,买一瓶酸奶,跟着沈俊文一起。回寝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寝室底下有人找邢越,邵承回到寝室楼,果然跟他想的一样,他看到了昨天那个Omega。
他就站在那儿,以一种重量级嘉宾的身份出现在邵承的视野里,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去看过一个Omega,他和沈俊文站在原地,盯着那个Omega从头到脚地看,这是邢越想藏起来的人,是邢越对他有所隐瞒的人,他出现在这里,省了邵承去主动找他。
从邢越那里不会得知百分百的真相,但从他这儿或许可以。
邵承将手上的酸奶塞给沈俊文,走上前去,到那Omega身边,明知故问:“找邢越?”
他第一次看清楚他的五官,中规中矩,不算特别惊艳,也不算特别无趣,他记得他在酒吧里也碰到过他们一次,邢越怀里抱着个呜咽撒娇的Omega,从个头上看过去,貌似也是他。
“嗯,你是?”对方好奇地问。
“他室友,”邵承暂且隐瞒了关系,抬了抬头,示意换个地方,“他不在,我想我们之间也能聊得来。”
Omega若有所思,但邢越不在,他目的暂时落空,只能先跟着他的室友走。
移步的过程中,邵承得知了他的名字,叫岑屿。
刚换到偏僻的角落,邵承就打了发直球:“我是他男朋友,昨天我就看见你们往来了,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
听到男朋友这个词,岑屿明显一愣,他咬了咬下唇,目光也变得闪躲,很像是被抓包的小三,表情反应都经典极了。
邵承更加确定了什么,从他复杂的神情中:“我知道你们之间不简单,我不是第一次碰见你了,在我跟他还没有确定关系以前我就见过你,你亲过他,所以别告诉我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岑屿侧了侧身子,低头颇有防备地说:“你叫我来干什么?”
“解决我跟他之间的隐患,”邵承说:“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情吗?”
岑屿闭口不答,好像有什么顾忌。
邵承循循善诱,并不着急,他有很多时间跟他耗,他在邢越的事上从不缺乏耐心:“你三番五次来找他,对他又这么主动,你喜欢他的吧?如果我知道他心里没有我,或者是跟我玩玩,你放心,我不会把他拽在手里的,我会给你们个机会,但你也得让我知道你们的苦衷。”
岑屿眼眶微湿,Omega的情绪很脆弱,有时候被人逼问两句,或者自己感到委屈,不想流泪泪腺也会止不住,岑屿红了眼角,咬着下唇,思虑许多后说了句:“我喜欢他。”
邵承并不意外,他的表现冷漠极了:“我知道。”
岑屿像那种他见过的大多数的Omega,看起来楚楚动人,也楚楚可怜,现在这一幕很像是自己在欺负他,不过邵承不担心被人误会,他的确是在欺负人,并且打算欺负到底。
“不是我招惹他,是他主动招惹我的……”岑屿颇为委屈地说:“他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邵承语气温柔:“慢慢说。”
岑屿看了他一眼,这个alpha看起来很不好招惹,生得也惊人,他一瞬间明白了自己被邢越拒绝的原因,可心底里到底还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说明白了他和邢越还有可能,于是先抛出一个定论让自己站稳脚跟:“我不是小三。”
邵承没回答,他听着了,但他还不能确定他们的关系。
岑屿泪花闪闪地说:“我跟他认识是别人介绍的,刚见面我就很喜欢他,他人很温柔,对我也很好,每到周末他就会来陪我,可突然有一天,他告诉我他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他想认识的不是我,是我父亲,他家里的人有案子没完,他想借我父亲的资源去帮他家里人正名。”
邵承低眸,没有出声,影子在路面上拉长,他和岑屿是两个不相关的个体。
岑屿哭哭啼啼地说:“他爸爸杀了人,得罪的是湘江的企业家,我跟父亲提过这个事,父亲不肯插手,还让我离他远点,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想帮他,就算他把一切都跟我摆明了,我还是想帮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可他太狠了,在他那里我已经是没用的弃子了,他不想要我了。”
邵承听得糊涂。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因为我动情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我吻他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很冷漠,这些都是信号,但我喜欢他,我不在意他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我都会帮他的,我相信日久生情,我会慢慢让他喜欢上我的,可是你出现了。”
邵承呼出一口气,他总算听到了一个事实的全貌。
岑屿语气责怪地说:“你不该这个时候出现的,你出现以后他就没有联系过我了,他找到了比我更大的背景,他哪里还会需要我呢?”
太阳光太烈,可这样的天却不让人觉得温暖,邵承在一边蹲下来,听着岑屿的碎碎念。
“他父亲是杀人犯,到现在传的还是这样,大家只知道他父亲是杀人犯,不知道他父亲为什么杀人,他妹妹的事情被人压下去了,我爸不让我管这些,他只说那些人都不好得罪,越哥一辈子都不会有出路的,他的父亲得罪的是权势,永远都会被人压一头。”
“他需要我的帮助,我不想做小三,只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你才是插足了这件事的人,他昨天对我说了很多难听话,还叫我别来找他,他现在跟你热恋才这么说的,他迟早会想明白的,他会清楚我才是他需要的另一半,这并不是我自恋。”
邵承捏了捏太阳穴,他感到神经有些痛。
“我不介意他的家世,不介意他得罪了谁,就是跟他一起过居无定所的日子我也愿意,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不像别人。”
他嘴里的“别人”莫不是指的就是自己?邵承笑了笑,说:“那确实。”
岑屿说:“你们喜欢他是因为的外形还是什么都有可能,你们不知道他身上的事,不会明知他在利用你的情况下依然对他好,但是我会,我对他的感情经得起考验,我会为了他排除万难,我不介意那些有的没的。”
邵承没有应答。
“我会说服我父亲帮他的,在此之前我希望他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这样我才好求父亲帮忙。”
岑屿又留下说了许多,他看不明白对方的情绪,拿不准道:“你怎么想?”
邵承想,他是什么意思呢?问他要不要放手,把人还给他?暂时还不行,他还没弄彻底呢,谨慎道:“等我对明白。”
他赶人:“不送了。”
岑屿站在原地僵硬了一会,关于他讲述的许多跟邢越之间的恩恩怨怨邵承听得都不认真,他的重点不在这里。
只是讲完话了,对方也赶人了,岑屿就不好再继续说什么:“我希望你想明白。”
说完,他抬步离开了。
邵承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拿起手机,找到邢越的消息,他不论他现在在干什么,打个电话出去,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过来,我有事跟你聊,寝室楼后面。”
然后他挂掉电话,甚至没听邢越说一句话,他蹲在这儿蹲得腿都麻了,抽出一根烟,站起来走一会,又蹲下去。
太累了,他不想站着。
过了会,邢越来了。
他看见邵承一个人蹲在那儿,看到他拎着香烟,缓慢又沉重地默默抽着,他预感到了什么,走过去还没说话,对方丢出一句:“岑屿来过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邢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邵承不用看,就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坐立不安的,他捧着脸说:“他把你们的事儿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
邢越站在那儿没有动,像个机器人,只紧紧盯着邵承的一举一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承提着烟头,摸烫人的烟灰,他把烟灰拨弄在地下,说道:“其实昨天我就碰见你们了,在校门口,左云说你不在学校,我就出去转了转,一不小心就碰见了你跟他同车回来,昨天问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你说没有,我今天要跟你谈的就是这个,但是先碰见了岑屿,从他嘴里都得知了情况,就不知道咱俩要谈什么了。”
全都知道了,就不知道要问什么了,这真是个难题,邵承想。
邢越蹲下身,握紧拳头,谨慎道:“他说了什么?”
“所有,”邵承弹着烟灰道:“所有你瞒着我的话题。”
邢越神色里流露出一丝不安来,他正欲开口说话,邵承抬起那只拿烟的手,他将烟杆放在邢越的脸颊上,轻微地滚动,火星的灼热从肌肤上传来,就差一点儿,就能烧到邢越的肌肤。
邵承保持着最后的平静:“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有什么事别瞒着我,我昨天有没有给过你机会,叫你把这事给我说清楚。”
邵承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为什么不说?邢会长,你又有什么顾虑?”
邢越无视脸颊上的热感,他那双眼睛写满了沧桑,冷静是他一贯的模样,你休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慌张,邵承逗了逗他,将烟拿下去,把话语权还给了邢越。
“我接近他是真的,”邢越冷静地张口,顶着邵承目光里的寒意,使自己尽量保持绝对冷静和理智跟他说明白这件事,“他父亲是警局里当官的,我想为我父亲翻案,叫那些畜生做的丑事公之于众,我父亲不是变态杀人犯,邢柔的死亡真相应该人尽皆知,而不是不了了之,新闻刊登出来的时候没有提及我父亲为什么杀人,只说了一嘴失去女儿才报复社会,我以为岑屿的父亲能帮我,但是我想多了。”
邵承联想到食堂吃饭那一次,邢越说,他还有一件没有做好的事,就是指这个,他说他认识老师讨好老师并不是为了将来的路,他要他们手里的资源和人脉,他能认识岑屿,恐怕也是老师那里得来的资源吧。
这一切忽然就明了了。
“我承认我做的这一切很下贱,但是比起我父亲的名声来什么都不重要,不管你怎么看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
邵承沉默片刻,问出一个致命的问题:“你早就知道我父亲是谁,所以你从来没问过,对吗?”
邢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邵承看着他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我就像岑屿一样,是你第二块浮板,岑屿帮不了你,或许我的背景可以,是吗邢会长?”
多么精致的利己主义,多么会计划的人,连接近他都有预谋。
邢越低下眸子,气势弱了许多,他沉重地开口:“我承认,我是知道了你的来历,那一瞬间我也想过许多,但我向你发誓,我很快就断了这种念想,我跟岑屿结束并不是因为找到了你这块浮板,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喜欢你,我想跟你有未来,那么利用你这件事就一定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隐患,我不想有这种隐患,所以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你提过,我会想其他办法解决我父亲这件事,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纯粹一点,我永远也不会利用你,邵承。”
邵承笑了一声,他低头捻了烟,“你觉得我信吗?”
天真不是该存在成年人之间的东西,曾几何时他也很奇怪,邢越的攻势这么猛,他那会就总觉得这人另有所图,可后来也就被这种猛烈的追求拿下了。
他那会应该再坚持一下,邢越这么会算计的一个人,怎么会莫名其妙追求一个对自己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呢。
“我知道你不会信,否则我也不会迟迟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你,”邢越坚持道,“承承,我没想对你做刻意的隐瞒,但这件事我真的不好说,我对岑屿做的事是真的,我知道他父亲不愿意帮我是发生在我们定关系之后,我喜欢你我要对你负责,我才结束了跟岑屿的关系,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你比岑屿的背景更好,刚得知你背景时的那一刹那,我是有想过也许你可以帮我,但只是一瞬间,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不想利用你,我真的想跟你有未来,我希望你相信我。”
“怎么相信你?”邵承神情平静冷淡,“得知你接近别人是有所图,我还去相信你,邢越,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哄?”
“我没有在哄你。”
“你怎么对岑屿在我这里并不重要,你要办的是大事,我甚至挺佩服你有这个能力去为你父亲正名,作为哥哥,你为被害的妹妹讨一个公道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利用谁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道德问题,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是我,能跟一个人谈个恋爱就能为自己的家人正名就能翻一桩冤案,是我我也愿意这么做,牺牲点色相而已,不值一提,就算你跟岑屿上床了我都不在意。”
邵承摸着手上的珠串:“我在意的是在我们的感情开始之前,你是不是就知道我的背景?”
邢越没有迅速回答,邵承了然于心,他笑了笑:“你早就知道,所以来接近我,万一以后感情深了,处的好了,说不定还能利用一把我,在我面前扮演个好好先生的形象,将来方便给你父亲翻案。”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要利用你,我也不会利用你,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
“喜欢我吗?”邵承打断他,在他急于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给面地堵住他的话,“邢会长,你曾经说,你接近讨好那些老师是为了他们手上的资源,你一直没有放弃过为你父亲翻案这没什么,你想结交更多大权在握的人,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这也没什么,毕竟你要办的这件事的确很难,我想不出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该怎么去做翻案这件事,上面有人故意要压你,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这是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的问题,你只能不停地去结交大人物,认识大人物,取悦大人物,我都理解你。”
“但在这种情况下,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
邢越神色坚定,不容置疑:“不管你怎么质疑我,我都会这么回答你,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我得知你的背景是在我追求你之后的事情,两者没有因果关系。”
“我就是不信,”邵承的目光也那样强势,一点不肯柔软,“我邵承就是不信。”
说着,他站起来,宿舍楼后面没有别人,他们的话公开敞亮,站在邢越的面前,邵承摸着手上的珠串,“平安么?”
他讽刺地笑了笑:“一个心不诚的人,能是真心想我平安吗。”
邵承摘掉手上的珠串,他弯下腰,提起邢越的手,将珠串套了回去,露出几分懊恼又无奈的表情,低声说:“妈的,有点后悔跟你睡太早。”
邢越抬眸看他,惊慌失措地反握住他的手。
邵承低下头,竭力控制住躁动的信息素,他吻了下邢越的脸颊,冷锐地丢出一句:“乖,以后离老子远点。”
第 92 章
抽出手, 邵承头也不回地离开。
邢越没太用力地抓他,他看到邵承的神情,知道僵持下去两人势必会动手。
宿舍阳台上站着几个人, 有人在看风景,有人在看说私话的他们, 邢越低着头, 摸着手腕上的珠串,上面还残留着邵承指尖的温热。
四周静悄悄的,邢越的心却乱如狂曲,他蹲在那儿发呆,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当邵承打电话给他的时候,邢越从他命令的语气中就知道了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可他怎么也没算到是这一件, 没算到岑屿会找到学校来,没算到昨天跟他说的狠话,对方全当耳旁风。
他抬起手, 手掌抵着额头, 邢越闭上眼, 心里一阵的乱麻, 他现在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该做什么, 头一次这样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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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的键盘声咔咔地响,屏幕前凑着几个脑袋,很多人特别喜欢来跟周慕取经, 玩游戏的同学占多数, 302就总显得热闹拥挤。
周慕的那个小男友回来了,两人最近时常黏在一块, 出入同行,都说他俩像刚热恋那会似的。
邵承回到寝室的时候,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抬头看过去,随意地应了一声,径直掠过人群往自己的床铺走。
沈俊文看到他回来,提醒说:“你的酸奶放在桌子上了。”
邵承没应声,从柜子上头拿下一个黑色的背包,然后开始默不作声地装衣服。
沈俊文不明所以,盯着他的动作瞧:“邵承?你这是干什么?”
听到沈俊文说话,大家也抬头看过去,海乔瞟了一眼,就见邵承打包着东西,他绕过来问:“你要去哪啊?”
邵承回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回答,房门被推开,外面又走进一人,众人一看来人,都安静了下来。
“越哥。”李非一叫,其他人也都礼貌地对邢越笑笑,站在周慕背后一声不吭了。
邢越没有理会他们,他掠过人群,停留在床铺前,和邵承隔着两米远,看着他的动作,心领神会他什么意思,说了声:“我回去住。”
邵承现在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邢越看出来了,于是提议自己回去,但邵承没理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将背包甩在肩上,回头对沈俊文说:“房间里其他东西你们该分的分,不要的就让阿姨收走吧。”
沈俊文猛地站起身:“不是,邵承你这是……”
“我不在这里住了,”邵承坚决的声音说:“以后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李非等人听见他的声音,都瞪大了眼睛,周慕游戏也不打了,从屏幕前站起来,惊慌失措道:“邵承,你不住了?”
邵承从过道中走出来,将房门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对一伙人笑了笑:“只是不住校了,还能当同学,正好,302以后能宽敞点,你们玩,我走了。”
大伙都不明白怎么回事,邵承没给出任何的解释,他草草收拾了东西,很多东西甚至都没要,就这样走了。
太多的包袱收拾起来累,该丢的丢了,减轻点负担才是对的。
邵承走出寝室,大家的兴致一下就蔫了,这一个学期都已经混熟,并且都习惯了302有这么个存在感强的人,忽然之间邵承要离开了,别人不说,沈俊文和周慕心里是空落落的。
邵承没有搭理邢越,这在别人看来就是很奇怪的事,他们俩已经是比较好的朋友,经常在一块吃饭,邵承经常带着邢越的猫到处转,没有人还以为二人的关系惨淡,于是今天邵承的所有行为都明晃晃地告诉大家,他离开跟邢越有关。
沈俊文看了眼邢越,抿着唇,想到楼底下那个Omega,邵承跟他出去了一趟,回来两人就这样了,估计跟那Omega脱不开关系。
邢越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他不该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去碰灰,可他这一次留不住邵承就真的留不住了,这种强烈的不安感让他暂时什么都没法去想,他快速跟了出去,彼时邵承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他站在校门口打车,邢越跑了出来,看见他的背影时迅速上前拉住了他,低头说:“对不起承承,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顾虑太多没跟你讲清楚,都是我的问题,你可以跟我生气,你打我骂我我都接受,你别这样行吗?”
他的语气慌乱,发丝也在风中凌乱,邢越语无伦次:“这次都怪我,你都跟我讲这么多次了,我还是对你有所隐瞒,屡教不改……全都是我的错,承承,你不想看到我我就搬走,你留在学校,该走的人不是你,好吗……”
出租车来到了面前,邵承抬步走过去,邢越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扣在原地,邵承回头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臂说:“我数到三。”
邢越攥紧了手。
“一,二……”邵承冷漠地望着他,“三。”
话音刚落,他一拳砸在邢越的面颊,毫不留情,连眼神都没有半分的波澜,那一拳的力道足以让邢越瞬间见血。
邵承拉开车门,果决地坐进车里,对前方的司机道:“开车。”
司机师傅被吓了一跳,大声喘气都不敢了,后面的男生那一拳可真厉害,他往窗外看了几眼,后视镜的目光审视着他,司机师傅赶紧发动车子走了。
邵承靠在后座上,闭上眼,好像这样就能摆脱很多糟心事。
这一刻他冷漠到了极点,冷漠到连后视镜里的影子都不想看。
叫他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邢越站在原地,车辆缓缓而过,他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来。
不停的有车子在对他鸣笛,他站在碍事的位置,对着前方已经看不到的车辆,紧紧握拳。
邵承会去哪邢越不知道,湘江只有他小叔那儿一个能暂住的地方,他会住在那儿吗?邢越竟也拿不准主意。
他这一刻很后悔,当初没跟邵承聊到这方面,可能当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二人会有闹掰的一天。
他从来就没设想过这种可能-
邢越被打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校园。
他脸上的伤太明显,有人说在路边看到了情况,把邵承动手的事一说,大家心里都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邵承干的?”
“那还有假?我亲眼所见。”
“我的天,越哥是干什么了?”
“说是邵承打的我倒觉得很可能,咱们学校也就邵承能跟越哥过过招了。”
“他俩闹矛盾了?”
邵承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家正在探讨这个问题,看见他犹如面见罗刹,顿时都被缝了嘴巴,哑口无言。
沈俊文见他来了,往上面凑,他记得邵承的正经事,关心道:“承,你易感期还没到吗?”
邵承坐下说:“我用过抑制剂了。”
邢越走进教室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么一句,两位八卦主角都到了现场,大家就不好张口讨论了,个个人精似的观察着二人的反应,邢越今天没有坐在邵承身边。
而是他的后面。
前排一直没什么人坐,邵承倒是喜欢往前面坐,他低头看着课本,模样专注,好像并不记得昨天的矛盾。
老师走进教室,一堂枯燥的理论课开始了。
邢越一整节课都没听进去,他只是呆呆地望着邵承的背影,看他晃动的笔尖,昨天的那一拳历历在目,他垂下眼,一时间没了方向。
下课后,有人来传,说领导那边有人找邵承。
人心惶惶的,都在揣测是什么原因,邵承没有停留,径直往相关办公室里去。
门没关,他到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坐着两个人,对他说了句进来。
邵承走进去,其中一个是那天的演讲评委,邵承大致猜测到了什么,明知故问:“老师,找我什么事?”
那老师看了看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不可置信道:“这稿子是你自己写的?”
邵承皱眉,对方给他看了一眼,英文演讲比赛上的稿子,现在问他干什么,他不解:“有问题?”
老师摇摇头:“写的真好。”
邵承还不明白叫他来是好事坏事,他都无所谓,他什么也不怕。
“你应该是在英文环境下待过吧?”那老师放下手里的演讲稿,“之前是在哪个学校上学来着?说你是转学生。”
“国外。”
“难怪,”老师欣赏的目光看着他,“我说那天比赛的时候这么自信,怼人一套套的,还真是专业选手。”
说完,那老师站起身,拿过一边泡了花茶的杯子,拧着盖子说:“你知道叫你来做什么吗?”
“不知道。”
“AA恋的事。”老师拧开盖子,花茶的香味钻进邵承的鼻腔,他嗅觉灵,隔开一段距离也闻得清楚,是玫瑰茶。
“你这件事拖了很久了,学校一直没处理,今天要着我的手办,你说我怎么好办呢,”老师叹了口气,“现在我就想知道,你演讲台上说的事是不是真的,是为了说服评委,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真的,把跟你搞的那个alpha写出来,这件事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听得明白吧?”
怎么会不明白,好一个套路。
不说就罚他,说出来就让另一个人记恨他,AA恋怎么都是持续不下去的,邵承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听到这种情况,他眉头也不皱地说:“很抱歉,我没谈恋爱。”
老师显然是不相信。
“当时的情况我只有说出来,以自己举例子才能让自己的稿子站稳脚跟,为了说服评委我什么都能认下,现在要是问我我只能说实话,”邵承态度坚决,不肯承认,“我没有搞AA。”
那老师的脸色变得很难办。
他跟办公室里另一个人对视了一眼,好像是确定有这件事才叫他过来的,根本没考虑过对方不承认的情况,“真的?”
邵承一口气咬死:“真的。”
不论现在谁来问他,他都不会承认。
那老师指尖摸着额头,沉默了很久没说话,学校能把这件事拖这么久,也知道这是个烂摊子不好管,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老师想着,就这么随便问了两句话,放邵承出去了。
他刚出了教室,就有人正在等他。
邢越站在他必走的楼道里,看起来站了很久。
邵承站在阶梯上停下步子,神色依然那么冷淡,并没有因为一晚上的时间而变得柔缓。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理我,”邢越顶着脸上的淤青,抓着护栏的手不经意间拦住了邵承的去路,“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了,我也会给你时间,因为现下里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邵承抬步下楼,他俯视着邢越,以轻蔑的姿态。
“承承,是我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安排好,你给过我机会是我没抓住,你想让我做什么你说话,我什么都可以去做,从此以后我对你不会再有任何隐瞒,我一定听你的好不好?”
邵承伸出手,端住邢越的下巴,质疑道:“我让你离我远点,你做到了吗?”
他故意为难他。
邢越见他半点不松口,心如刀绞,他最没主意的事莫过于此,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都认,他接下邵承所有的情绪,平静地说:“除此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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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皮赖脸的样子邵承早就见识过了,也没想过一句话能叫他安分,毕竟邢越要是真的听他的,他们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邵承笑了笑:“刚才在里面,老师问我有没有搞AA恋,再往前面一点问我这事,我保管就认下了,我不仅认,还认得干净利索,认得耀武扬威的,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刚才否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邢越的目光要把人给盯穿了,没人能接近现在的邵承,他所有的恶意都从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来,带着深深的蔑视。
“因为我忽然发现,他们是对的,”邵承感慨说:“我发现这所学校什么都不好,就这条是最好的,他们太有先见之明了,AA恋本来就不该被推崇,永远禁止才好,我现在为我演讲上表达的话感到惭愧,简直是无地自容。”
17届那件事的悲剧完全有可能发生在他和邢越身上,邵承现在就想给上他那么一刀,如果有人塞把匕首在他手里,他可能会毫不犹豫。
“你不是最会算计了吗?”邵承诛心道:“邢越,我不要你,你完全可以回头去找岑屿,他对你又是真情,又愿意帮你,你要爱情还是为家里,在他那儿你全能得到,别在我这里找委屈受,我对你既不是真心,又不会帮你,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岑屿,算明白这个账,就知道自己现在该待在哪里。”
他撞开人,从邢越面前下楼离开。
邢越听着他那些话,从中找不到任何希望的影子,他抓着护栏的手不断收紧,手面上的青筋崩成一条线,他只有不断地去跟邵承道歉这一条路能走,可他不给他机会,三两句话不到就抬步离开,他完全可以阻拦邵承,只是两个顶级有肢体冲突,不会相安无事地结束。
邵承是宁可弄伤自己也会跟他较量的,不像是以前,欲拒还迎,他伸手拦了,他就留下了,美其名曰是打不过人就不想动手了,但真相是那个时候他心里有他,现在心里只有火气。
经久不散。
中午在食堂吃饭,邵承一个人坐着,沈俊文看到他以后,脱离了大部队,打了饭过来,坐在邵承旁边,感受到那份不寻常的磁场,他缩了缩脖子道:“邵承。”
邵承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吃饭,沈俊文就默认他同意了,坐在他的对面。
“你跟越哥怎么了啊,”沈俊文落座后说:“闹这么大这一回,现在都在传越哥脸上的伤是你打的,真的吗?”
邵承低头吃着东西,没应声。
沈俊文想,这估计是真的了,他叹了口气:“小情侣之间吵架很正常啊,你看周慕跟姜忍这么好呢,还时不时生点闷气呢,这都没什么的,怎么你俩就闹成这样,昨天你一走,后脚越哥也搬走了,宿舍里现在空荡荡的,又回到最开始的状态了,只有我跟周慕两个人,你还会回来的对吧?”
邵承还是没应声,只有筷子撞击瓷碗的冰冷声。
沈俊文喋喋不休:“你说你一直住在外面怎么行,还是寝室里方便点,搬回来吧,越哥不住在寝室了,以后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把门锁上,我给你当跑腿的,这两天你不在,周慕心里也不是滋味,游戏也不打了,我说你俩差不多行了,搬回来一个吧行不?”
邵承夹了碗里一块牛排,压在沈俊文的饭团上,没有很快离开筷子,而是那样沉默着盯了他很久,所有话都在眼睛里,沈俊文全能接收。
“你慢慢吃。”邵承站起身,饭没吃几口,他感到没胃口,留在那儿等食堂阿姨自行处理。
沈俊文这才刚坐下,他看看自己碗里的牛肉,又看看邵承,一时没了主意,唉声叹气中懊恼自己太急,不该一上来就说和的。
邵承不住在寝室以后,吃完饭就没有地方可打发时间了,他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图书馆的后面,他看那个幽深的小道,想到竹林里的那回,那暧昧好像就在昨天,而实际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抬步进了图书馆。
中午的时候,自习室里没什么人,他找了一张空桌子,趴在那儿闭上眼睛,想着睡一会吧。
突然,轰隆轰隆的,不知道什么声响,从头顶上传来,邵承睁开眼,往上头一看,像是装修的声音,他忍了一会,又实在受不了,像只被人赶走的流浪狗,站在图书馆的外面,所到之处都不接纳他。
人情绪低落的时候是不是就喜欢顾影自怜?喜欢可怜自己?喜欢把负面情绪放大?从前没觉得自己这么不堪一击,现在却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烂透了,腐烂干净了,身体里外仿佛都烙上了肮脏的印记,挥之不去。
他感到一阵的燥热,从颈后传来,然后蔓延四肢百骸,他脱下外衣,正要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忽然看见一群人,黑压压地朝自己走来。
邢越走在最中间的位置,跟别人说着什么,一群人光明正大地抽着烟,为首的人情绪并不高涨,但在看到邵承之后,邢越神色一闪,他望着他,那群人也望着他。
彼时所有人都想到了传的热闻,说邢越被人打了,就是面前这个alpha。
那一刻他们在赌什么?赌邢越会不会上前回敬对方一拳?他们想看热闹看好戏,没人猜得准邢会长此刻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担忧。
他看到邵承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潮,眸子也变得浑浊,像是起了高烧。
没等他说话,邵承转身就走,邢越微微抬起手腕,又碍于一群人在,他没莽撞上前。
邵承一个人来到图书馆竹林里那个偏僻的角落,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心里巨大的恐慌和不安烧断了他所有的神经,他的手在颤,三角形的空洞构造完美藏下了他,他在里面兵荒马乱,口袋里的抑制剂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在需要的时候偏偏就拿不出来。
等他好不容易把抑制剂拿出来,那微小的针孔因为颤抖总是不能稳稳扎进血管里,他气急败坏,易感期的烧灼感顶替了疼痛,他暴躁又慌乱地将针头往手臂上泄愤似的捅,血丝冒了出来,邵承全然不管,他就那样盲目地扎,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鱼,扎进去就能游回海里重生一般。
忽然间,有人出现在面前,一把夺走他手上的抑制剂,他低头吻他,含住邵承火热的唇,待邵承看到他的脸,整个人疯兔似的,瘫在地上,将人往外面推,四肢并用,凌乱不堪,在三角洞里吼:“滚开!滚开!”
邢越整颗心都被撕得粉碎,他被邵承的样子吓到了,那手臂上的血落进邢越的瞳孔里,让他浑身一颤。他不管不顾,将邵承从三角洞里拽出来,扣在怀中,离开“安全屋”的兔子急得跳脚,邵承疯狂在他怀里挣扎,邢越双臂紧紧锁住他,压在他的肩膀上颤声说:“我求你了承承,别折磨自己,别折磨自己……”
易感期淹没了邵承的理智,他张着嘴,额前的发丝也在激烈的反抗中被汗水打湿,他被人反扣在怀里,面前紧紧锁住他的手臂被他刮出了伤痕,邵承抱着邢越的胳膊一口咬了上去,妄图这样对抗易感期的灭顶狂潮,很快,血丝从他的牙齿和邢越的手臂上渗了出来,他没有松口,而是越来越使力。
邢越明晰地感受着他整个人在自己臂弯里颤抖,他被邵承咬住了手臂,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拳,却没有任何推开人的本能出现。
他的唇角碰着邵承火热的耳朵,那热汗浸了他的身,他一点点感受着邵承平静下来,也感受到手臂上一块温热,那不是血,是邵承的眼泪。
五分钟后,邵承靠在邢越的臂弯里,他们浑身蹭着泥土,三角洞距离他没有一米,但他怎么都钻不进去,他突然想到,这儿不是他的地盘。
从一开始,从飞机上的时候,从他被邢越盯上的那一瞬间,他就被扣在他的臂弯里了,那时候他就成为了这么大一个网里的鱼,亏他那时候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不可一世?他根本都不配做邢越的对手,他根本算计不明白这样一个人。
邵承浑身失了力,他靠在邢越的怀里,闻着那股铁锈味,深深闭上了眼睛。
就好像已确定了死期,挣扎都变得没趣。
下午的课他没上。
他回到了昨天找的那个旅馆里,他中午没怎么吃,但一直在反胃,吐了几次酸水,浑身乏力地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
他去上课只是想证明他很好,只是想让邢越知道他一点事也没有,他没那么不堪一击,但经历了这么一遭,他再也不想装了。
也没精神装了。
这次易感期比往常严重,无欲无求的好,一旦有了身体接触,他就不可能再打个抑制剂就完全没问题。
他想他是没办法再这么下去了。
拿起手机,他下定了决心,给小叔发了一条消息。
然后他将手机扔在床铺上,手臂撑在桌子上,整个人栽了下去。
旅馆的房间里空荡荡,除了床铺上的东西是齐全的,其他什么都在缺,甚至他连自己的衣裳都找不到换洗。
他苦笑,笑世界这么大,他偏偏就找了个容不下自己的地方。
笑这么多的人里,他偏偏就能相中那个心不诚的人。
算了,就这样吧。
勉勉强强,也就这一个夜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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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学校里迎来一个特殊人物。
那人西装革履,一进门就被众人盯着,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学校,在群里有人发图片,说学校里来了个大人物。
又艳又绝。
还以为是哪个女老板,结果一看图片是个男人,那男人矜贵,瞧着就不凡,宿舍楼的阳台上探出许多个脑袋,只看到一辆豪车稳稳停在那里。
“卧槽,这什么车?这么好看。”
“这车得上千万吧。”
“我去,谁来了啊到底。”
叽叽喳喳没完的讨论。
而在教室楼的另一边,邢越正面碰上豪车的主人。
男人瞟了他一眼,邢越站住脚步,叫了句敞亮的:“小叔,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邵承的小叔,二人打过照面,男人掷地有声:“办手续。”
邢越不解。
“转学手续。”男人报出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消息:“邵承走了。”
邢越愣了一下,久久没有反应这话里的意思,或许说他听明白了,但是他一时间没能接受。
“不用太惊讶,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男人拍了拍邢越的胸膛,低声说:“也不属于你。”
第 93 章
回程的飞机已经在上空闯了两个小时。
易感期的难受也持续了两个小时。
从上飞机开始, 邵承已经使用了四次抑制剂,药物吃了两次,对这两个小时来说他已经过头了, 但还是压制不住那种烧灼感,脸色差的已经让空乘人员过来关心了好几遍。
“您确定自己没事吗?”说话的是一个男空乘, 他目光里是满满的担心, 这两个小时里他一直在关注这个乘客的情况,有些人在易感期,一眼就看得出来。
邵承摇摇头,没力气回应, 他捂着面颊,到处都是烫的。
乘务员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贴心地说:“喝点水会好一点。”
邵承不得不张口说话:“谢谢。”
乘务员贴心地将瓶盖拧开, 放在他的桌子边,没再继续打扰,从他面前离开了。
邵承每一口喘息都很重, 在易感期状态飞行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封闭的机舱透不过气, 体温只会持续上升。
他今天饭也没有吃, 别人的易感期是食欲大增,他以前也是, 这回却是骤降,吃点东西都反胃。
他在湘江待了一个学期,已经算是很长的时间, 熟悉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离开却是果决的,没有半点拖沓与犹豫, 就算不在易感期,他也会做这个决定。
嗡嗡,手机振动了两声,邵承低头一看,桌板上的手机界面显示着最新的消息,他解锁,打开手机后,发现是邵总亲自发来的-
你到哪了?-
飞两个小时了。
三分钟后那边回复-
一点能到吧?我让小于去接你-
杨尘知道我回来的事情,他已经等在机场了-
行吧,你让他去吧。
结束聊天,邵承继续飞行。
飞机离故土越来越近,他从窄窗里看雾蒙蒙的天,平稳飞翔的时候,他拿出抑制剂,又扎了一管,他想是这边买的抑制剂都不管用,回到家就好了,回到家,一切都到了正轨。
几小时后,飞机落了地,邵承拿着背包出去,他行李少,衣服没带,只有身上穿着的一身,背包里装着些小物件,多数是抑制剂,其他的全扔在了旅馆和寝室里,任凭别人怎么处理。
杨尘一早得到他回来的消息,眼巴巴地在机场等着人,他还带了两个朋友,几人碰面的时候,杨尘猛烈地朝邵承挥手,大叫了一声:“承!”
邵承走过去,跟他的两个朋友点头示意,都是面熟的人,但他叫不上名字来。
杨尘第一时间发觉他脸色的不对劲:“你怎么了?发烧了?”
“易感期。”邵承丢出一句。
杨尘惊慌失措:“我去,那赶紧走,别耽误时间了。”
他要接过邵承肩上的背包,邵承说不用,杨尘也没执着,几个人上了车,从机场离开。
杨尘坐在前头说:“我还想着你回来后咱们去耍呢,怎么就摊上你易感期呢。”
“那你就等两天。”邵承说。杨尘就喜欢拉着他玩,路上杨尘嘴不停地讲着他离开这一个学期圈子里各种变化,谁和谁好了,谁和谁掰了,邵承都没兴趣,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坐在副驾睡着了。
杨尘瞟了他一眼,想着这人可真行,他提高了车速,邵承脸色太差,他也收了玩心。
杨尘把邵承送到了家,管家的成叔留他做客,他没同意,说邵承在易感期,他们在也不是很方便。
成叔就没有强留。
邵承推上车门,拍了拍车窗说:“自己先玩两天。”
杨尘看他打发小孩子似的,摆摆手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掐着你易感期时间呢,结束了我来找你。”
邵承提着包走了,杨尘叫骂了一声:“你这人……”
邵承抬步已经回屋了。
成叔对杨尘笑笑,说道:“这回谢谢你了杨少爷,下回再来玩。”
“那好,我走了啊成叔。”杨尘跟人打招呼,然后开车离开了。
邵承走进门,客厅里一尘不染,空荡荡的没有人气,他问道:“小爹呢?”
成叔跟进来后说:“哦,沈先生去了一个座谈会,下午四点回来。”
邵承了然,他将背包放在沙发上,脱着外衣问道:“以前负责我易感期的那个医生,您还能联系到吗?”
成叔说:“可以,易感期到了吗?”
邵承说:“对,您让他过来,越快越好。”
成叔忙着去联系人,也没敢耽误功夫。
邵承上了楼,回了房间。
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宽敞的客厅,温馨的卧室,洁净的地板,风落进来飘动的窗帘,一切都能抵御易感期带来的不安感,他回到了一个安全的小屋,心理上的不舒服得以安慰,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木质沉香味,但很快被他撕下阻隔贴,腺体释放的血橙气味压了下去。
邵承坐在床铺上,等成叔联系医生过来。
半小时后,人到了,提着医药箱,看到他的时候很是惊喜:“回来了。”
邵承也对他笑笑,那是一个长相秀气的beta,常年伺候他的易感期,对他来说更像是不住在家里的家人。
他今天穿着常服,应该没在工作,是被突然联系才过来的,那人放下医药箱说:“多久没见你了,变了。”
邵承自己掀开衣袖:“还是那样。”
医生笑了笑,他看见邵承的手臂扎满了针孔,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怎么回事?”
邵承盯着糟糕的手臂说:“这次易感期严重了点,使用的抑制剂都不管用,就用的频繁了些。”
医生抬手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冰袋给他:“先自己贴着,你最近用的抑制剂呢?给我看看。”
邵承说:“在楼下。”
刚说完,成叔就拿着他的背包上来了,这就是家的感觉,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这里,邵承就是一个动动口的大少爷,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这样。
“给。”成叔将背包里的备用抑制剂递给医生。
邵承提着冰袋放在额头,成叔走过来要帮他拿,邵承摇摇头,说不用了。
医生看完那抑制剂的药盒,丢在一边说:“不是我说,我的少爷,你是顶级alpha,B2这种型号的抑制剂只能针对于普通alpha的易感期,况且这种抑制剂都快淘汰了,现在市面上推出的针孔更细,效果更稳定的青素才是主流,你没用过吗?”
成叔替他回答道:“他现在在别的城市上学。”
不是在自己的家,什么都有人服侍,连药都是用得最贵最有效的。
医生了然,摇摇头说:“亏你家还是做医疗的,你自己该用什么都不知道,这只说明一个情况,你身边还是不能少我。”
“那现在用?”
“药疗吧,”医生拿出一盒药,将医药箱盖上,“你这手臂都快被你扎废了,最近别用抑制剂了,我给你留盒最新款的,效果很猛,但是这两天别用,安心吃药就行了,胳膊养养,细皮嫩肉地扎成这模样。”
成叔也刚看见,握着邵承的胳膊:“怎么红成这样?”
邵承把衣袖放了下来,没说什么。
医生把药给他准备上,还是那种碎药沫和在水里的,邵承喝了一口后说:“这么苦?我还是打针吧。”
医生说:“很管用的,你喝完就知道了。”
邵承快被烧糊涂了,也就顶着苦味喝了下去,屋子里别人闻到的都是他信息素的香味,他嘴里却只有吃了墨水的味,舌尖都在打颤。
“成叔,我跟你下去,”医生看着他把药喝完,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布置一下他的菜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着问邵承:“你是不是没吃饭?”
邵承说:“这也能看出来?”
医生说:“看面色就知道了,虚成这样,易感期身体机能会提高的,很消耗能量,你不吃东西容易晕倒,现在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吃了,反胃,吃不了。”
“东西不对,我下去给你布置,你躺着好好休息,别洗澡,等晚上状态稳定了再洗。”
“知道了,谢谢。”
成叔跟医生下楼了。
邵承没有上床,他吃完药以后,身体开始出汗,浑身难受,他打开了恒温器,坐在躺椅上,这个时候不能受凉,冷热交替的感觉几乎能要了人的命,有一瞬间他会怀疑对方是想害他,但持续二十分钟以后,体温就开始下降,邵承明显感觉到好受许多。
下午三点多,成叔喊他下去吃饭。
邵承这时候精神状态也已经稳定,他感慨这新款药竟然这么猛。
厨房按照医生的菜谱布菜,邵承也吃了下去,成叔问他是不是没事了,邵承点点头:“好了很多。”
“一会沈先生就回来了。”成叔说:“他听说你已经到家了,就急着回来了。”
邵承问:“小爹最近还好吧?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成叔稳重地说:“没有,都没事,你安心养着自己,邵总对他什么态度我想不需要我来说吧。”
的确不需要,邵承自己都觉得他父亲两个人腻歪,堪比热恋的情侣。
等他吃完饭,小爹就回来了。
邵承当时正准备去洗澡,小爹看见他,惊了一声说:“承承!”
邵承回过头,看过去说:“这么快。”
他小爹长着Omega标准的脸蛋,柔媚有情,眉眼温和,和邵承完全是两种相反的气质,小爹走过来带着满满笑意,抬手摸着邵承的发丝,温柔地说:“回来了。”
邵承说:“小爹想我了?”
小爹瞬间红了眼眶:“你说呢?”
成叔在一边提醒:“沈先生,承承特殊情况。”
小爹惊慌失措地撒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易感期?”
邵承说:“已经稳定了。”
他小爹是Omega,易感期时对alpha最危险的性别,AO群体之间特别讲究这个,亲人中也是一样,小爹缩回手,担忧道:“难怪脸色看着不好。”
话落,他吩咐成叔道:“对了,联系薛医生,让他……”
“已经来过了,”成叔说:“沈先生放心。”
小爹点点头,他是座谈会上尊贵的嘉宾,可以跟别人谈笑风生,处处得体,唯独在面对自己唯一的孩子时眉眼柔的不得了,沈相旬这辈子感到最圆满的就是诞下邵承的那一刻,这次父子分隔两地,再是前几年邵承在国外读书,沈相旬总觉得自己亏欠他许多。
邵承知道,他这个小爹是最容易动容的,是Omega的身体特征让这个高知分子总不经意间就会红了眼眶,他安慰道:“小爹,我没事,我去洗澡,待会出来再跟您说话。”
沈相旬只顾着点头,不该急于这一刻的相聚。
邵承一走,沈相旬就问:“见过他爸了吗?”
成叔反应过来,回道:“邵总还没回来。”
沈相旬说:“叫他别对承承这么凶,一天到晚父子俩跟仇人似的,见面分外眼红,承承刚回来,别叫他又给我气走。”
成叔笑道:“这话我可不敢对邵总说。”
邵承洗完澡以后又开始起热,他应该谨遵医嘱,可受不了身上一股汗味,天没黑就冲了热水澡,小爹担心的在他门外晃,不管邵承说了多少次他没事都没用,小爹还是把医生请回来了。
“我不是叫你到晚上吗?”房间里只有邵承和医生,他摸着额头,又开始烫。
“洗都洗了。”邵承无奈道。
医生叹口气,犹豫了会说:“其实你什么情况你自己是最明白的。”
邵承抬起头,不知他的意有所指。
医生挑明了说:“你谈恋爱了吧?”
邵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眸子闪过一丝不悦,但被医生精准捕捉。
“没有性生活以前,易感期完全可以用药物止住,我给你用的还是现下很少人能用到的新产品,在alpha的圈子里很有效,吃一次药能保你一天的状态,可你有了那方面的体验就另当别论了,要我看什么药都保不准你了,你还是把你的Omega叫过来,舒缓一下才是最优解。”
邵承果断地丢出两个字:“不叫。”
医生惆怅地喊了句:“大少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承说:“就用药,我熬得过去。”
这算什么,易感期能把他折磨死吗?既然不能,有什么挺不过去的,邵承才不信那一套说法。
医生语塞:“自残很有快感吗?”
邵承也毫不退让,拿着冰袋继续降温,冷声说:“那也比被别人残害要好受许多。”
医生摇摇头:“没救了。”
邵承嗤笑:“所以我自救。”-
湘江下了暴雨。
狂风呼啸,宿舍阳台的衣服和被子全都遭了殃,到处充斥着学生的叫骂声。
“他妈的,说下就下,一点准备没有,我洗的衣服全都潲湿了!”
“我还晒了被子呢!我日!莹莹我今天能跟你一床吗?”
“天气预报只有百分之三十的降雨率啊?搞什么鬼!”
“天啊,这雨下的,不会要发洪水吧?!”
302的寝室里也是乱成一遭,沈俊文捧着湿了的被褥骂了几句脏话,周慕拿着拖把在阳台不断地吸水,最近日子格外乱,学校里到处传着AA恋惩罚那件事。
人人都在传,邵承离开是因为老师找了他谈话的原因,这导致alpha这个群体对校规更是忌惮,也对学校更为不满。
“真的,我怎么感觉从邵承走了以后一切都变得那么乱,还有好多Omega伤心欲绝的。”周慕说:“越哥也是,最近老请假,学生会的都找不到人。”
沈俊文默默收拾着被子,听到邵承离开的消息他是懵的,他和周慕都是懵的,他想,邢越那会得知后得是什么感觉?他不敢深想,他也知道最近邢越频繁请假肯定是跟邵承有关的。
“我心里是挺不自在的,邵承走了都没跟我们打声招呼,当了这么久的舍友了,就算对我俩有意见说一声也是好的吧。”周慕拧着水,心情低落。
里面传来沈俊文的声音:“他应该谁也没有说。”
“越哥应该知道吧,”周慕还蒙在鼓里,“越哥跟邵承走得还挺近的,实话不瞒你,我当时听邵承在讲台上承认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跟越哥搞的呢。”
“为什么?”
“你不觉得吗?”周慕说:“越哥对邵承就是很不一样啊,具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时候他俩说话我老觉得不像是正常同学那种。”
沈俊文笑了笑:“你的感觉没错。”
周慕扭头看过去:“什么意思?”
邵承已经不在这儿了,甚至办了转学手续,他没有理由再继续隐瞒下去,将来都可能不会再有联系的人,沈俊文心里一边感伤,一边说:“他和越哥就是你跟姜忍那样的关系。”
“啪嗒。”
拖把掉在水里,周慕愣在原地-
雨珠打在窗子上,暴雨蔓延整个湘江。
靠窗的位置里坐着一个人,锐利的面庞在雨夜里显得更加危险,邢越盯着窗外的雨,手底下握住猫的脖子,他的手掌完全可以让那只猫死在他的手里,他的动作也一点不温柔,偶尔抚摸的力道过大,就害得小猫张着嘴发出一声可怜的喵叫。
这是一栋旧小区,碍于它的地理位置,就算搬空了或者住着多么奇怪的人群也不会降低它的价值,周边就是学校,这就是最值钱的一点。
开发商一直拿不下这个小区说是跟小区总boss没谈拢,一个刻意压价,一个总觉得时间越久,房产越值钱,迟迟不肯出手,两个生意人互相较量着,赢没赢谁会赢都不是住在这儿的人关心的事。
潦草几户人家,其他人早就被这栋小区里传出的各种诡异事件吓走了,只剩下无处可去的人,暂时委居在这里。
邢越所在的这间房子是他父亲留下的,而他父亲也算是这诡异事件里的其中一个主角,警察出入过的地方难以被忽视,他,他父亲,他妹妹,乃至他手底下这只猫,都是别人嘴里的谈资。
“我,我没对他说什么……”
在他的身侧还站着另一个人,岑屿胆战心惊地望着窗户边坐着的人,龙舌兰信息素毫无阻碍地飘荡在上空,Omega对高等级alpha的臣服,是一点信息素都能产生念头和恐慌的本能。
他被这股彪悍的信息素牵引着,心底是强烈的不安。
“我那天……就说了我们之间的一点事,”岑屿咬牙说:“他问什么我说什么而已,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越哥。”
邢越捏着猫的脖子,依然没出声。
以前他总觉得,这些Omega特别无趣,他也逼着自己去喜欢岑屿,他想,如果他能顺利喜欢上岑屿,那么一切都变得简单多了,岑屿亲他的时候他不必太排斥,也不会太冷漠,他们顺利展开恋情,然后解决父亲的事,这一辈子他们和和美美的,对他来说是多么好的结局。
可他就是挑剔,挑得要死,他不喜欢岑屿身上的柔弱劲,他不喜欢Omega在alpha面前的状态,他不喜欢岑屿的故作聪明,以为一句“不知者不罪”的解释就能蒙混过关。
谁他妈跟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交代这么多的东西?必得有利可图,才能把自己“小三”般的行为暴露出来。
“都他妈是我的问题,”邢越沉默许久后,才缓缓开口,他对着雨夜苦笑,“都他妈是我招惹你的问题。”
岑屿愣着看他,他的双手捏成拳头,他怕极了,他真怕邢越跟他同归于尽,他在他眼里看不到当初的一点柔情,哪怕是装出来的柔情都没有。
“你砍了我的腺体行不行?”邢越扭过头,望着岑屿,“这样能不能抵消我招惹你的罪恶?”
岑屿惊慌失措:“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邢越满眼的冷漠,“岑屿,你砍我一刀,能不能让你泄愤?能不能从今以后别出现了,能不能……”他戛然而止,因为这一切都是奢求。
岑屿不敢多说话,邢越现在的状态很反常,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激他发狂。
两人僵持后,房门响了。
肖牧推门而入。
“越哥。”他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只走到了邢越身边。
邢越站起身,将猫丢在了肖牧怀里,吩咐道:“猫粮屋子里都有,你带回家养还是在这养都随你的意,钥匙在进门的柜子上。”
他提起衣服出门,伞也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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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雨了,你去哪?”肖牧抱着猫问。
邢越停住脚步,他想了想,回头问:“机场是不是关了?”
肖牧说:“不知道,但航空公司应该停飞了,暴雨断断续续要持续三天呢。”
邢越抬步往外走:“我先去看看。”
肖牧担心道:“你要去哪啊?”
邢越握紧门把手,窗外的雨哗哗地响,一切都好像在提醒他留在原地,可他此刻却无比确定自己的目的地该是哪里,邵承说的没错,他最会算计,所以该懂自己现在该待在哪里。
他算过了,他全都算过了,他所做的所有计划都在飞机上碰见邵承时出现了难以修复的bug,根本不容大脑多计算一点的得失,他当时的念头是想要他,而现在内心挣扎着说别失去他。
他一直觉得这么久以来,他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的,可这两天的生活生不如死,他是一个还活着的躯壳,内里已经被腐蚀干净,丧失对所有事的热情。
邢越拉开房门,低眸沉声说了一个并不算陌生的城市:“北京。”
第 94 章
邵承没能顺利见到邵总。
下午薛医生给他用过药, 他就睡死过去了,醒来后已经到了夜里十二点。
那个时候庄园里已经彻底寂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摸了摸额头, 烧已经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顺手摸向床头的灯,夜灯亮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什么也没坏,什么也不用修,他住起来不缺少任何东西,没有任何阻碍。
借着微弱的光线, 静静地看了会天花板,邵承撑起身子坐起来,屋子里一股信息素的味道, 窗子是紧紧关着的,估计是怕他着凉。
他下了床,开了些窗, 与父亲的卧室不在一层, 但成叔跟他住在一层, 他仍然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 免得夜里扰人。
邵承走到阳台外面去,扑面而来的清风让他浑身舒畅, 他在阳台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默默的,也没干什么, 就是感受风。
他坐在这儿, 想到了小时候,还不算太小, 家里的beta喜欢逗他,邵承那时候就趴在阳台边,楼底下的那些beta弄着绿植,总是诱惑他说:“少爷,下来玩呀。”
邵承那时候总是被关在楼上学乐器,那个家教特别严,说什么也不肯放他出去。而他又不喜欢被关着,总是跟杨尘三天两头地往外跑,其他人虽然帮他打掩护,但邵总检查的时候他就得露馅,一首曲子学了几个月还没法完整地弹出来,邵总就威胁着用皮带抽他。
别看他邵总在公司里管人的时候一套套的,在教育这方面他就是个老古板,动不动就要用皮带威胁人,邵承挨了几次也算是学了几首。
他回忆起小的时候,更小的时候,有些照顾他的人已经不在园子里了,还在的因为阔别几年,彼此都变得更成熟,和邵承已经不聊工作之外的话题了。
每个人都变得沉稳又无趣。
他又吹了会风,回到房间里把手机拿出来,消息和电话都已经打满了,他的校园群还在,99+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在聊什么,邵承没点进去,只捡着几条私人消息看了看。
先是舍友两个人的,沈俊文和周慕都给他发了许多,因为没收到回复,也就停止追问了-
邵承你真走了?-
转学啊?有必要吗?闹这么大-
是因为老师警告你了吗?还是因为别的……-
那你还回来吗?-
你会回来的吧……-
我跟俊文说好了,等你回来请你吃火锅-
李非一直问我你去哪了,我说我不知道他们都不信-
邵承你能看见吗?看见了回我一条消息行吗?-
兄弟,不至于跟我们也生分了吧。
邵承全都没有回复。
两个人发的信息内容是差不多的,沈俊文只是比周慕的问候词里多提了个人,他本来想回复的,但看到那个名字,又果断放弃了。
去湘江的这一个学期像是一场梦。
他所认识的人,所发生的事,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他总觉得这都不真实,就像现在坐在这里,也怀疑是盗梦空间那样,是梦境的其中一层。
邵承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他躺回床上,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没有人过来喊他,都因为他在易感期,想给他留足休息的时间,于是邵承醒来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去忙了,只剩下他和成叔,以及成叔手底下的几个人。
邵总去了公司,小爹去了商学院。
邵承一早起来到后院去转,成叔给他安排早饭,他在后院里逗邵总养的那只德牧。
德牧个大亲人,邵承将它一放出来,德牧就围着他摇着尾巴转,后院这么大的空间都是它能耍的地,池子和玩具都有,也不算是委屈了它。德牧叼着一个毛绒小球就奔到邵承跟前,这是它从小玩到大的,现在还是这样喜欢,邵承拿在手里,没有把球扔远,让它去捡,只是抱着德牧的脑袋,抚摸它的毛发。
德牧的身上一点怪味也没有,邵总把它养的很好,毛色也鲜亮,它聪明,也接受过训练,站坐跑都能听懂,邵承刮着它的下巴说:“来,坐下。”
兴奋的德牧转了几圈后在他面前坐下来,忠诚的目光热情地盯着自己的主人,虽然是邵总把它带回来的,但邵承跟它一块耍的日子多,在德牧的眼里邵承更像它的主人。
邵承拿着玩具球放在德牧的鼻子上,刮它的毛发,时不时刮到眼睛的地方,它就配合地闭上眼,比人还听话。
在邵承逗狗的时候,成叔走了过来,告诉他饭做好了,同时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袁少爷昨天晚上来看你了。”
邵承舒畅的心情一瞬间跌入谷底,皱起眉头,不甚待见地说:“他怎么知道我回来?”
成叔道:“这个我没问,昨天来的时候你睡着了,邵总没让他进来,他跟邵总说了会话就走了。”
“那就不是来看我,”邵承语气冷漠,“他不是想进我们的机构工作吗,讨好邵总也是应该的。”
成叔以为邵承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小时候走得那么近的人,在易感期听到熟悉人的名字和关心心理上会受到抚慰才对,怎么却像是吃了枪药一样,说话那样刺,讨好这个词都用上了。
“你跟袁少爷不是挺好的吗?”成叔大为不解,“还以为你听了会高兴。”
邵承站起身,将玩具球丢给了德牧,德牧精准地接住,他转身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道:“不高兴。”
成叔跟着他进了屋子。
邵承洗漱后开始吃饭,饭菜还是薛医生布置的易感期特殊菜谱,健康均衡看着又有食欲,就是味道不太好,较普通饭菜略微清淡了些,但邵承也不是个重口味,他吃起来还能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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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邵承问道:“薛医生今天还来吗?”
成叔守着他吃饭,照顾着他道:“来,过会就该到了,看看你情况。”
邵承说:“我感觉好很多了,昨天夜里到现在都没有起过热。”
“他用的药剂猛,也要看你能不能吃得消,还是叫他再观察一下比较好。”
邵承没说什么,他同意成叔的安排。
后来薛医生到了,给邵承进行一系列地检查,确定他状态稳定,也没有对新款药产生排斥现象,放心地收起手上那些测量工具:“恢复得挺好,这状态应该能保持了。”
“后面这两天还会起热吗?”
“应该会,”薛医生说:“你只是第一次用新款药,身体没有产生抗药性,能短暂保持一段时间的稳定状态,易感期是反复的,后面这两天也要注意,好好养着,如果起热就再吃一次药,成叔帮忙看着,有其他不对劲地找我就行了。”
成叔说:“知道。”
薛医生看了眼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盯着邵承的脸瞧:“气色好了很多,还是家里好吧。”
邵承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薛医生说:“你就这样养着吧,也别见什么人,其他人的信息素太混乱,容易诱发你,尤其是Omega,沈先生尽量也避着。”
邵承低声说:“嗯。”
薛医生说了些注意事项,邵承状态稳定,他也就走了。
等他一走,邵承就问成叔:“小于哥在吗?”
成叔问:“你要去哪?”
邵承说:“见邵总。”
成叔皱着眉说:“薛医生刚说过,叫你不要乱跑。”
“我不是去见Omega,是见我爸,”邵承说:“我有点事找他。”
“可以等邵总回来。”
邵承摇了摇头,他上楼去换衣服,回头对成叔说:“让小于哥把车开出来,马上就走。”
成叔想说什么,但楼梯上的背影果决,邵承这个人脾气硬,他也不好多管,只能在邵承换衣服的期间,他联系司机小于,叫他跟着邵承,跟紧点,注意他的状态,及时向自己反应。
邵承换了身休闲装,下楼以后,他把手机递给成叔:“帮我换一下手机卡,这张卡注销掉,新卡装几个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就行了。”
成叔拿着手机,也没问,只说:“我联系移动公司。”
邵承跟着小于走了,什么也没带,两人上了车,小于把车子开出庄园。
“你变了。”前头的小于盯着后视镜的脸说。
“嗯?”邵承跟他不差几岁,小于是个年轻司机,以前就负责接送他的活。
“变得稳重了。”小于说。
邵承望着窗子说:“我都多大了。”
小于说:“那能大到哪里去,前两天我看见杨少,还是以前那个样,风风火火的,你就跟他不一样了,这一个学期在外面过得可好?”
邵承抿抿唇,不想回答,但只有两个人在,多不礼貌,他丢出两个中规中矩的字:“还行。”
车子到了公司大厦以后,邵承没叫小于跟着,他说他很快就出来。
小于目送他进门。
邵承每一步都踩得稳重,刚进大厦就一股职业气息扑面而来,每个人看见他都是面带微笑地点头示意,邵承直闯到前台,有个年轻姑娘刚要问他有什么事,就有老员工惊呼了一声:“少爷!”
救命,不论过了多久,邵承都无法适应这个称呼,他有名字,别人就是不肯叫,他就来过公司几次,不肯多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人老这么喊他,显得很是高调,邵承脑子疼,只问:“邵总呢?”
“在呢!您跟我来。”她们热情地招呼他,带他上楼去。
前台的新员工瞪大眼睛,也从这称呼里明白了什么,惊叹道:“他是邵总的儿子啊?”
一旁的人道:“你不知道?”
新员工说:“我上哪能知道,邵总儿子这么大了吗?邵总看着很年轻啊。”
“人中龙凤,”一旁的人感慨,“父子俩都一表人才,基因可太强大了。”
“怪不得,我刚看见他的时候就感觉不一般……”
“不是只有你有这种感觉,公司里想老牛吃嫩草的人多着呢,劝你安分点,这少爷脾气特别野,不好招惹。”
“我哪儿敢生那种念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邵承跟着前台来到了总经理那一层,瞅了瞅会议室说:“邵总应该在开会,你在这儿等会?”
邵承听着会议室里传出来的声音,说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前台恋恋不舍地走了,一步三回头的。
邵承等在会议室的门口,他靠着墙面站着,里面的谈话声越来越激昂,全都是他父亲那凌厉的声线。
“我给你定的指标是什么?你返给我的报告上写的是什么?你坐不稳分区总经理的位置有的是人能坐!不用等到明天了,会议结束自己到人事办理手续,往哪降往哪儿调生死状上都写的明白,死得瞑目吧?”
“还有,赵凌跳槽这件事是任总干的是吧?什么原因?”
一个人解释了原因,邵总讽刺的一笑说:“我想你们没明白自己的身份,微生物学家就是比你们在座的高一级,甚至比我都高一级,只要她的产品畅销,她要多大的研究投资老子都给,青素就是她的研究成果你们不知道?翻新实验室这种小事还他妈能当你任总摆架子的理由?给你三天,赵凌没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啪嗒!”是什么东西摔在桌子上的声音,里面传出一声暴喝:“都滚蛋!”
邵承听到解散的命令,往一边靠,把出口让了出去,一伙人面色如土地走出会议室,人还没散干净,里面就又传出一声砸杯子的声音,众人吓了一跳,都加快步子走了。
邵承等人走完以后,才上前去,会议室门开着,他推开门一看,邵总暴躁地站在落地窗边,地板上是玻璃渣,邵承看了男人一眼,推上门,拿过一边的扫把清理。
玻璃渣被扫掉的声音传来,邵总回头一瞧,上下打量他一眼,气息略微平稳:“你怎么过来了?”
邵承避而不答,只说他听到的事:“任务指标没完成,最有研究成果的微生物学家被逼到敌对公司,难怪邵总发脾气。”
男人恼了句:“拿钱不干人事的废物。”
邵承将扫帚归置在一边,屋子里还残留着暴躁的信息素,他对自己父亲的脾气了如指掌,什么事能激怒他,什么事能让他一展笑颜他都知道。
“你怎么样?”邵总平息了火气,关心了一句,“你小爹说你昨天一直在发烧。”
“好了。”邵承言简意赅。
父子俩一直都说正事,从不闲聊,导致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两人之间还挺尴尬。
邵总主动道:“没好透就回家养着,在我这儿又发热回家保准你小爹又找我茬。”
邵承笑笑:“小爹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总气息稳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走出了会议室,往自己的办公室去,邵承跟着他。
进了门,邵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直率道:“没事不来公司,这回过来献什么殷勤?”
“有事求您。”邵承也坦诚。
“说。”邵总果断。
邵承问:“萧云旗的父亲跟您还有来往吗?”
“问他做什么?”
“您回答我就是了。”
“以前来,最近这两年没怎么往来过,今年唯有萧老过寿的时候,以老爷子的名义送过一次礼。”
“那还算是有往来。”
邵总喝着茶,眸色锐利:“跟你有什么关系?”
邵承说:“我要认识他。”
邵总不知联想到什么,笑道:“你也想追人家的漂亮女儿?”
“不行吗?”
邵总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有品。”
邵承笑笑,也没解释,他靠着沙发,看窗外的风景。
邵总瞧他不说话了,就问:“事说完了?”
“说完了。”
“就这一件?”
“还有,”邵承扭过头来:“来看看您,昨天晚上不是没见着您吗,怕今天也没机会,提前过来看看。”
说完例行公事般地站起身,邵承道:“人看过了,走了。”
邵总眼刀杀过去:“利用我来了是吧?”
“没有,”邵承抬步离开,“您的信息素太让我难受了,一秒钟都不想闻,撤了。”
AA的信息素相斥,在易感期的时候邵承更是敏感,一点儿都不能接受他父亲带着火气的信息素,激得他心情忽上忽下的不稳定,他走出了办公室,进了电梯才觉好受。
楼下小于还在等着,邵承上了车,说:“回家。”
回到家以后,邵承才知道成叔还没把卡销掉。
对此成叔的解释是:“你的手机一直来消息和电话,我怕你错过什么要紧事,没敢销。”
邵承拿过手机一看,两个人发的,一个是罗信,一个是他想销卡的主要原因。
他删掉那信息,只回了罗信一条-
去哪?
下午四点,邵承又出了门,成叔根本拦不住,小于送他去了一个地址,正是罗信发来的。
他刚到,对方就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的大少爷。”
邵承看看他周身的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罗信暧昧地说:“因为我关注你的动静啊。”
拿人手短,邵承有话都不好怼他,他道:“赶紧拍。”
罗信却慢吞吞地不肯开始,而是递了他一杯酒,“不急,叙叙旧。”
邵承看着那杯酒,婉拒:“不喝,易感期忌酒。”
罗信听到易感期三个字,目光明显一亮,他把那杯酒放在桌子上,眉目传情中道:“有意思了。”
他心底知道邵承是防他,不过他无所谓,也不揭穿,罗信自饮一杯,看着他说:“许久没见了,你还是那么惊人。”
邵承瞟他一眼,罗信就爱死了他那个眼神,他妈看狗似的眼神,偏偏就能叫他爽死,他就喜欢邵承那劲儿劲儿的样子。
邵承本人比在电话里冷了许多:“信哥手底下拍过多少模特和明星,我惊什么人啊,恭维说不到点子上吗?”
罗信不怒反乐:“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恭维?模特明星一般骚,就没你那把我们当垃圾的样子爽。”
邵承不跟他掰扯许多,他跟罗信的人生观完全不合,不适合在这方面多聊,他道:“我是来还情的,要拍赶紧的。”
罗信说:“你就这么不乐意跟我多聊两句吗?”
“别误会,您的时间宝贵,我可耽误不起,尽早完事为好。”
罗信放下酒杯道:“成,我带你看看衣服。”
两人来到楼上一个房间里,罗信打开灯,翻箱倒柜找出两件服装,丢在床铺上,邵承看着那两件衣服,问道:“就这两件?”
罗信踹了踹箱子,“全都是。”
邵承看着那满满一箱包装整齐的衣服,他蹲下身随手提起看了看,回头质疑:“你玩我?”
罗信无辜地笑笑:“不是你自己答应我的吗,我要怎样都随我。”
邵承还真怪自己说话太早,长了记性:“最后一次交易。”
罗信拿过一件镂空衬衫,在邵承身前比划,又说:“能把外套脱了吗?”
邵承很敬业,但也不是个小白花,他知道罗信在想什么,只是掂量着他不敢乱来,于是脱了外套,配合着他。
罗信低头看他的腰身,单薄的衣服挡不住脑海里的遐想,他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邵承的脖颈,每每都差点碰到他的腺体,那散发着幽幽香气的地方,正因为易感期变得灼热,邵承清楚感受着他的动作,那是一种试探。
衣服在邵承身后比量,罗信脑海里已经臆想出面前的人穿上这镂空衬衫的模样,想着想着动作就不受控制了,他的一只臂膀穿过邵承的侧腰,将人圈在怀里,压在他的颈后,轻重刻意地喘息,每一次的热息都洒在那阻隔贴上,又状似无意。
邵承再明白不过身后人的所思所想,就算不明白,罗信现在的动作也已经昭告了他。易感期是容易起念的时期,是危险的时期,罗信在他身后的每一下喘息都在调动着邵承的情绪,邵承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他并不慌张,他只是握紧了罗信塞过来的手,跟他十指交扣,仰起脖颈,轻声呼气。
薛医生说,他现在应该找个人舒缓一下,没错,什么药什么抑制剂都不抵真枪实干,他迫切地需要跟一个人翻云覆雨,以解易感期这些天来压抑的情潮。
这两日他也自-慰多回了,有人刻意地引诱很快就能叫他发狂起来,不过要是他这么容易被人拿捏二五八万地早就成功了。
“知道我易感期,还这么撩我?”
罗信压在他的脖颈:“你知道的,我心里有你。”
邵承听着这在易感期让人容易沦陷的情话,补充道:“你心里也有邵家。”
罗信的手臂勒紧了他,他在他耳边迫切地喊:“邵承,你忍得住吗?”
邵承和他耳鬓厮磨,他此刻用最欲的一张脸,说着最残忍的话语,他抬手摸肩上的那张脸,一时分不清谁在易感期,红着眼尾的同时说道:“我忍不忍得住?就算我在你手里射了又代表什么?我喜欢你?我还喜欢我爸养的那东西呢,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它叫一声都是罪。”
罗信黑着眸子:“你说话还真是不中听。”
邵承的眼眸如冬日里的冰碴,扎进罗信的肺腑之中,勾唇轻讽:“谁叫您不干人事?”
罗信真诚道:“我是真心的。”
“那就去邵总面前提亲。”
罗信沉默了片刻:“你这是叫我去送死。”
邵承哼笑,他转过身,手也抽了出来,神色冷漠道:“那你标榜什么真心?”
第 95 章
先不说罗信在圈里的名声有多乱, 跟多少嫩模明星有染,光是年龄这一条就过不了关。
罗信比邵承大二十岁。
他如果敢出现在邵总面前,敢说自己对邵承有什么心思, 他的人生就算是提前结束了。
这种老油条邵总见多了,他可以把把妹, 在邵承耳边说两句喜欢, 但他不敢动邵承,也不敢使什么手段,如果他跟邵承真的上床了,传到邵总的耳朵里那也得是他邵承自愿, 否则罗信这辈子就算是完蛋了。
邵总就这么一个儿子,罗信玩不起。
也招惹不起。
他想在邵承易感期的时候逼他主动,可也太小看邵承的自制力, 在邵承这里,他就是□□多回,也不会找罗信这种人舒缓。
邵承的话说的难听极了, 罗信盯着这张脸, 近距离地看, 眼睛一眨不眨, 他眼里全是贪心未满。
他想说什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可邵承让他证明真心的方式太致命,他做不到,也说不出。
邵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撒开手, 走向另一边,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腺体, 责怪道:“干活的时候勾引我,真是想得出来,现在好了,我感觉上来了。”
罗信转过身看着他。
邵承道:“找管抑制剂给我。”
罗信心里还是不舍,不舍得氛围就这样破坏了,他下回可没有机会再撑起这样的氛围,可邵承的结束语说的太残忍,他接不下去,暧昧就持续不下去。
他只好去床头找了管抑制剂给他。
邵承瞧着他递过来的抑制剂,没接,反问:“你让我自己来?”
罗信叹了口气,提着抑制剂,给邵承亲自打了一管。
打抑制剂的时候,邵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两人刚才的暧昧过了就是过了,他说:“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手底下有人有公司,资源又那么多,就不能干点正经事?”
罗信看着他的细皮嫩肉,嗤笑一声:“我现在干的不是正经事?”
邵承抬脸说:“哦,你指想干我是正经事?”
罗信手上故意重了一下,扎得邵承皮肉疼,可这点微乎其微的疼痛邵承没表现出来,只冷冷地瞪着罪魁祸首。
罗信感慨道:“你真该庆幸你生在邵家。”
还没有罗信看上却动不了的人,邵承的来头太大了,这叫他想放纵也不能,偏偏他又生得那么带劲儿,罗信就是对他有感觉,谁也不能比。
“跟我生在谁家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孤儿,不想跟你有进展,你还能用强的不成?”邵承审视着他说,他的眼神的确像是看垃圾,那么的不屑与鄙视。
罗信被他这样一看,心底又热了,他勾唇笑着,丢出一句:“你试试?”
两人相互盯着对方,谁也没注意手上的动作,抑制剂打完了,针头还插在邵承的胳膊里,见血了才拔出去。
邵承拿着抑制剂盒子里自带的棉球,按住伤口,罗信的手指摸了摸针头,擦掉上面的血迹,然后将抑制剂丢在了垃圾桶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扶着柜子缓了好一会,室内荡漾着不属于邵承的信息素,他盯着罗信的身影,什么话也没说。
拍摄没能顺利展开。
罗信走回来的时候说:“今天就这样,改天再约。”
邵承是不愿意再见这个人的,他今天过来,就想把欠他的东西还完,今后就再也没理由受他罗信的要挟,“我人都来了,你就带我看个衣服?”
罗信神色不善地看着他:“知道我给你拍的是什么风格的衣服吧?”
邵承刚刚看过了,他盯着那箱子,都不是什么正经的衣服,多少有点暴露,不过他一个男人也没什么皮肉是不能露的,“然后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罗信道:“然后就是我现在得找个人解决一下了。”
邵承往下看:“就这么没出息?”
罗信大言不惭:“怎么办呢,我馋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邵承没搭理,他站起身,拎着一边脱下的外套往外走,罗信一把拎住他的胳膊,千言万语在眼睛里,他抿着唇,神色里还有一份恨意。
半晌,他又放开手。
邵承什么也没问,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他打开房门,抬步走了出去,这个多少圈里人想敲开的门,在他这里一文不值。
罗信目送他出去,他的手伸进裤腰里,甩上门。
邵承下楼,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一个Omega接着电话,兴奋地说:“你们先忙,信哥让我上去。”
邵承和那Omega擦肩而过,神色平静,仿若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他的手机也在出门的时候响了,是小爹打来的,问他去了哪。
半小时后,邵承回到了家。
他状态不太对,被罗信勾出了欲望,邵承回到房间关上门,□□了几回,无力地跪在地板上,眼里恨得想杀人。
他跟罗信都想杀了对方。
好不容易平下来的状态,就这么被人掀起了风浪,邵承在夜里不顾忌胳膊怎样,又打了最新款的抑制剂,这才算安定。
于是长了记性,最近这几天都没有再出门。
每天只是在家里逗逗狗,院里逛逛,跟成叔聊聊天,自己踢踢球,不出庄园大门一步了。
后来圈里几个人都知道他回来了,手机上联系的邵承也就婉拒了,最怕的是那种登门拜访的,他无聊中接见了几个就不愿意再见了,都让成叔摆平去了,说不在家,那些没分寸的慢慢也就知道这儿不能来了。
周六这天,杨尘打电话叫他出去喝酒。
这时邵承的易感期已经过去,杨尘的日子掐得也太准,他刚结束易感期他电话就甩来了,对此邵承说:“再让我缓两天,我不想出去。”
“你什么时候成宅男了?”杨尘在电话里惊诧。
邵承说:“一直都挺宅的,就这样,挂了。”
挂了电话,邵承就往后院去,那里有许多人在修树,他牵着德牧一块儿去凑热闹。
围观的还有两个beta,他们看见邵承来了,对他笑笑,问道:“没事了吧少爷?”
邵承总想着纠正他们的称呼,可多次无果,他也就不纠结这个了,说道:“什么?”
“易感期。”beta说:“最近我们都不敢往你身边凑,沈先生要求了。”
“你们是beta又没事。”
beta们摇摇头:“不敢忤逆沈先生的话,少爷你别说我们最近对你太冷了。”
邵承笑笑,不知道他们心里还担心这个,该不会觉得自己会给他们穿小鞋吧,他摆摆手,“没有,想多了。”
邵承在电话里拒绝了杨尘,结果下午杨尘还真来了,根本不容他的拒绝,成叔拦谁也不会拦他,邵承看见他的时候瞬间了然,成叔没阻拦。
“我不是说我不去了吗?”
“不行。”杨尘说:“你之前都答应我了,我带你开飞机去,走。”
他还是那个爱好,邵承不得不跟着他走,人都在他家了,他也不可能寻得一方安静,只能跟着杨尘走了,临走时对成叔道:“跟小爹说,别等我吃饭了。”
成叔笑着道:“你真该出去散散心了。”
邵承啧了一声,没想到成叔也站在杨尘那边,杨尘笑着说:“你看成叔,都知道你该出门转转了,天天宅在家有意思吗?”
“你管我。”邵承不情不愿地跟他走了。
杨尘带他去开滑翔飞机,不是以前那个地方了,刚下车,邵承就发现这地方特偏僻稀奇,想着这些地方也只有杨尘能找到了。
今天他们谁也没叫,就他们两个人,杨尘这口爱好许多年了,邵承不会开飞机的人都被他带会了。
“还记得怎么开吗?”杨尘站在后面,工作人员给他装设备。
“真不知道你在小看谁。”邵承跟他一块上安全措施,两个人各自驾着一个滑翔机,上空就开始拼速度。
杨尘非要给他秀一波从教练员那儿学来的新花样,让飞机侧着飞,摆尾飞,邵承可没花那么多心思在开飞机上,也就看着他秀,的确得是开了很多年的人才敢像杨尘那样驾驶,开飞机受伤一般都挺严重的,邵承保命要紧,才不去在这方面跟他争什么。
他平稳地驾驶飞机在上空盘旋,心情也畅快了许多,他在家里闷了这么久,出来转转也好,顺利开完一趟后,邵承安全着陆,杨尘还没回来,他瞧着他在上头没完没了地尝试新花样。
邵承脱下飞行服,在原地又看他耍了半天,工作人员站在他身边说:“杨少这飞机开的是真有几把刷子。”
邵承盯着上空瞧:“他经常来吧?”
工作人员道:“对,他是真喜欢开,教练员都换了几个了,喜欢学新东西。”
“他从小到大就这一个爱好了。”
十分钟后,杨尘才落地。
邵承走上前去,抱着手,杨尘大叫了一声“痛快”,才缓缓下机。
“我技术怎么样?”
邵承毫不吝啬:“上了新高度,就背着我偷练呗。”
“嘿嘿,”杨尘拍了拍他,“你那运动天赋这么好,蹦极跳崖啥的我又玩不过你,就在这方面能秒杀你了。”
他甩甩头发,张扬地说。
两人走到一边的服务区,工作人员给他们上了饮料,杨尘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栽在躺椅上说:“承,你知道我等这天有多久吗?”
邵承坐在躺椅上,看新进来的顾客,拿着那杯饮料没动,“等什么?”
杨尘刺激后心情平复了下来:“等跟你一起开飞机啊。”
邵承道:“干什么等我?你身边少朋友了?”
“他们都不行,怂的要死。”杨尘说:“我之前要姚睿他几个陪我玩,谁都不敢上,非说滑翔机出事小命都没了,一个个的胆子跟老鼠似的,除了把把Omega还能干什么。”
“他们也没说错,你自己也给我小心点。”
“你还说呢,你不也喜欢极限运动?我就觉得你爷们,其他人都很没劲,怕死怕的要命,什么都不敢尝试,天天卖弄自己的信息素,就会这些了。”这就是杨尘喜欢缠着邵承玩的原因,他们都喜欢极限运动。
“哎你这次转回来怎么说啊,”杨尘忽然想起,“你跟我一个学校吧,易感期不也过了吗,什么时候动身去上课?”
“下学期。”邵承说:“马上就放假了,就这两天我也不打算去新学校混眼熟了。”
“也成。”杨尘说:“那你就跟我一个学校吧,咱俩双宿双飞不挺好的吗。”
“还没想好。”邵承说:“到时候再说吧。”
杨尘感慨道:“我听到你回来的时候特别高兴,你本来就不该跑到什么湘江去上学,这么远啊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脑子抽风。”邵承说。
“我当时就觉得你脑子抽风。”杨尘说:“你是真可以,湘江真的太远了我不能接受。”
邵承喝了一口饮料,是一种果茶,味道香甜,沁人心脾。
“哎对了。”杨尘又想到一件事,“闻星跟许佳杰又分手了,两个人就谈了一个月,结束得可快。”
前女友的事邵承早就没兴趣了,他听着像是听陌生人的消息,一点反应也没有。
杨尘倒是很感兴趣:“我就知道这两个货持续不了多久,许佳杰这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的,敢给你戴绿帽子,打到住院都是应该的,至于闻星,她现在知道你的来历了,肠子都该悔青了。”
邵承蹙眉:“她怎么知道?”
“我们说的呀,”杨尘道:“我那天跟姚睿故意去说的。”
“闲得蛋疼。”
“怎么能叫闲得蛋疼呢,我就想让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还没乔姝本分呢,长得是可以,就是太骚了,一点儿不安分,要我看乔姝比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要炒冷饭了。”邵承没兴致地说:“我不关心她们现在的生活。”
许多人分手了也还会继续关注前任的生活,用以跟自己的生活比较,对方过得不好他就好,对方好了他就急,这种心态邵承是没有的,也许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真心喜欢别人。
他就是对杨尘嘴里别人津津乐道的事不感兴趣,他宁愿听杨尘说两句滑翔机,也懒得听那些过期的人和事有了什么新进展。
杨尘说:“你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跟我说说你吧,在湘江这一个学期,感情一点进展没有?”
邵承晃了晃手里的果茶,没有回答。
杨尘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顿时撑起身子,打量他道:“真有啊?”
邵承喝了口茶,停顿几秒钟说:“现在没了。”
“什么意思?”
邵承把果茶放回桌子上,看着远处停着的滑翔机说:“意思就是这事没了,所以没什么好聊的。”
他站起身,“走吧,再陪你开两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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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了。
家里小爹在,邵总还没回来,成叔记着他的话,没给他准备晚餐,邵承回来后自己从冰箱里拿了点东西对付了一点。
“承承,”小爹站在书房门口,对他摆手:“你过来看。”
邵承拿着一块面包,啃了一口进了书房,他小爹指着一面墙的书架,说道:“我新装的书柜,你觉得邵总喜欢吗?”
一个落地书柜撑满了整面墙,上层太高摆的是装饰品,中间一层是书,下面一层又是艺术物件,都是邵总从拍卖会上搞来的,邵总不喜欢这些艺术家的东西,拍这些是因为他小爹喜欢,邵承看了看,说道:“挺好的啊。”
小爹摸着书柜说:“今天路过专卖店的时候看见的,分层挺漂亮的,就叫别人送过来了,也没跟邵总打声招呼。”
“邵总能有什么意见。”邵承说:“您买什么他都不敢吱声。”
他小爹啧了声:“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那种强硬的人,这是他的书房,他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我保管他会喜欢,你把家拆了他都没意见,当然,我也没意见。”
邵承和他邵总都是对面前这个Omega没有任何意见的,他是因为小爹怀胎十月生了他的苦难,邵总就是单纯出于爱屋及乌,光是邵总追求他小爹的故事邵承都从成叔那儿听了几百遍了,他也觉得邵总能娶到他小爹很不容易。
小爹笑了两声,看他啃面包,说道:“还没吃饭?”
邵承嘴里塞着面包说:“就吃这个,挺好的。”他本来就对吃的不怎么挑剔。
对付一口也就完事了。
小爹道:“吃这个哪行,不顶饿,我叫……”
这时,成叔走进了房间,打断了二人,邵承抬头看过去。
成叔说:“承承,外面有人找你。”
邵承摆摆手:“今天真没力气接待人了。”
成叔纠结着说:“说是你的同学,叫……邢越?”
邵承塞满了面包的嘴动作一停,脸色也僵了,成叔一看他的反应,就更确定了来人非同一般。
不止他,小爹也察觉到了异样,望着邵承说:“同学,是哪儿的同学?”
成叔摇摇头。
邵承僵硬了几秒钟,这个名字消失在耳边很久很久了,听到的这一瞬间,他的内心就跟嘴巴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是碍于有人在场,他没好反应太大,咽了面包,他扭回头,没回应。
小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从邵承脸上看出了点异常,又听他说什么没力气接待,他道:“我过去看看。”
邵承不打算过去,但一听小爹要亲自去,他连忙拉住了小爹的胳膊,另一手握紧了拳,低声说:“我自己去。”
成叔看着他,见他亲自出门,他让了点路,邵承走出书房,朝门外去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邢越,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完了,那些事爆发在他易感期的时候,他现在没有易感期这么大的反应了,他很平静,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也已经调整好了心情,以为见到人以后互相打个招呼也就算了,应该是死水一般的反应,但他还是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低估了邢越在他心里的分量,就算这么多天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他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内心仍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邢越就站在那儿,他开了一辆车,站在车子前,身影落寞地等了很久,彼时天光昏暗,门口的路灯照耀着疲惫的身影,他听见走动声,抬起头,四目相对间,即使看不清对方眼里的神色,也能感受到那份波澜。
邵承站在门口。
他们之间有快要十米的距离。
第一次,他碰见邢越,不知道说什么。
第一次,邢越见到他,心慌又错乱。
他缓缓向邵承走去,而邵承就站在那里,停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动,他望着邢越向他越靠越近,他在这个过程里,说服自己保持冷静,保持理智,保持愤怒与憎恨。
“承承……”他出了声,叫着他的名字,邢越的声音在邵承耳边响起的那一刻,瞬间就将他们拉回那糟糕的一天。
他长胡子了。
那个永远保持得体的邢会长,冒出了胡茬,他没修,是刻意的还是忘记了,谁也不能知道。
邵承没开口说话,他只那样既冷漠又安静地看着他。
“我……刚到这儿。”邢越语无伦次地说:“我应该早点过来,但找你的地址有点麻烦……耽误了,湘江下了暴雨,这两天航空停飞,我只能改别的交通方式,所以……弄到现在才到这里。”
他刚刚才到?
到了就出现在这里?
邵承看不懂他,可邢越一脸的疲态,说明他这一路并不顺利。
邢越过来早就做好了准备,无论邵承怎么对他他都接受,他想过被邵承破口大骂,被他拳打脚踢,但就是没想过他不说话,静静看着他时他该怎么应对,一切都很难展开,没有阻碍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因为在时隔多天后再提起那些不开心,是突兀的事。
“你……吃饭了吗?”他一时无法进入那个话题,握紧拳头,表现得很是紧张,“我、我请你吃个饭行吗?”
在邵承的记忆里,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很不适应邢越现在的模样,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他应该这样,他还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他面前才是找死呢。
“吃过了。”邵承拒绝了他的邀请,他声线平稳,看起来比那天冷静极了。
邢越被打的措手不及,他想了想,又道:“那……你有时间吗?”
邵承盯着他的胡茬,看着那疲惫的面相,惶恐的目光,他以前一直想看到邢越手足无措的样子,但一直没机会看到,现在看到了,却又发现没那么想看到,他内心纠结的厉害,丢出两个字:“没有。”
邢越目光闪了一下,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有着前所未有的慌神:“我……想跟你聊聊。”
邵承笑笑,他知道邢越想说什么,他偏不往那方面引,每一句话都刺着他的心脏,讥讽道:“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找我有事吧?求我办什么,说吧,好了一场,我还是会给这个情面的。”
他明知道邢越现在来不是求他办事的,甚至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不过最佳的解释时机已经过去,他想要解释的时候他不给,那他现在不想要,他就不能说。
他对他已经算是很仁慈,因为换成别人,他必得闹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我没有事情求你,”邢越说:“我过来只是因为……”
他的唇紧闭,拳头也握得咔咔响,邵承的目光冷得让人失去勇气,邢越顶着那份质疑,说不出别的了,只随着心道:“……我很想你。”
第 96 章
院门前是一条通天大道, 道路两旁挂着人工路灯,每天夜晚12点准时熄灯,因为邵总最晚12点会回来, 阴雨天会提前开着,今天天气好, 准时在八点半开了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灯光一亮, 邢越的面颊更是清晰,他和邵承隔着两米远说话,这是个安全距离,不会叫邵承特别不舒服的距离。
他一直都挺会做人的, 如果他们不是恋人,邵承跟他也许能更长久,可他们就是贪心不足, 好好的同学朋友不当,偏偏就要去挑战校规,搞什么AA恋。
闹到如今这个下场。
“你看到我了。”邵承双手插着口袋, 故作潇洒地说:“现在可以走了。”
邢越抬起步子, 想靠近, 又被邵承的目光杀住了脚步, 他谨慎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这次来是希望能弥补你, 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承承我发誓, 我向你发誓, 今后我不会瞒你任何事情,我绝对坦诚可以吗?”
邵承看着路面上被灯光拉长的影子, 笑了笑说:“我想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邢越,你很聪明的,不要跟我装,我这么多天没有联系你,我办转学手续,我回到北京来,所有这些都代表我跟你已经结束了,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又不是那个关系了,我又不在乎这些。”
他以为他做的已经很明白,他想这一周以来,邢越也应该了解他的意思,没想到他今天晚上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还尝试跟他解释,解释什么?他邵承什么都不需要。
他拿得起就放的下。
他邢越又是谁?凭什么觉得他解释两句他就会乖乖跟他好?
邢越吃着邵承的枪药,没有二话,这是他来之前想到的,既然打开了这个话匣子,大家就把事情说明白:“我并没有打算放弃这段感情,不管你怎么想,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都认,你骂我我也认,打我我也认,都随你,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只要你能解气,我什么都可以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承为他的执着感到可笑,质疑道:“邢会长,你是真听不懂话还是假听不懂?我都说了,我们俩结束,懂结束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要干什么你无权干涉,从湘江回来以后我们的缘分就尽了,不是你见我一面,我俩就能重新好了。”
“我不认为我们结束了。”
“分手不需要你同意,只是一个通知。”
“你并没有通知我。”
是了,邵承从来也没有通知过邢越他们分手了,因为邵承一直以为,分手不需要挑明白,成年人结束一段关系,从某一件事里就能看出来。
他都已经从湘江回到这里来了,他都要离开那个地方了,并且永远不会回去那个地方了,这还不叫分手叫什么?
还真给他邢越抓住把柄了?对,就是现在这样,强势的态度才是他邵承认识的邢会长呢。
他走上前去,靠近邢越,那龙舌兰的信息素他闻过太多次,他被那信息素浸透了,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邵承可真讨厌这味道,他抬起脸,盯着邢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好,我现在通知你,邢越,我们俩已经分手了。”
血橙的味道缠绕在邢越的脑海里多天,他日思夜想,坐个车,梦里都是这张脸,这段感情不知道从哪一刻像是有人拿着刀在心脏上刻上了对方的名字,深到了骨血里,邢越梦着这张脸,眼前闪过无数个和他拥吻的画面。
他跟邵承接过很多次吻,也做过很多亲密的事,他们见过彼此最不堪的模样,而那些不堪在有一天里,竟成为了无比珍贵的回忆,既登不了大雅之堂,又不能放下还人自由和肆意。
他们被彻底裹住了。
邢越看清了邵承的态度,这次没有易感期的影响,邵承是真的想跟他结束了,他的眼底没有一丝的柔软和热情,这不是他认识的邵承,也不是那个对自己投怀送抱的恋人,他们这段感情在一周前已经画上了句号,邵承认死了这个理,不肯松口。
“明白了,”邢越眷恋地凝视着他,被邵承的目光吸附进去,说出一句让人错乱的话,“我重新追你。”
邵承目光一沉,邢越的眼神可以用“痴”来形容,他眼里只有自己,此时此刻听不进去别的,邵承语气强硬地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邢越笑了一声,那笑并不好看,倒有几分无奈和勉强:“知道。”
邵承冷笑,他低头看着邢越的鞋子,那上面的污泥是千里迢迢的证明,但他并不为之感动,心硬得要命:“邢会长,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还以为是在你的圈子里?在这里我能玩死你,你信吗?”
“我信,”邢越看着他,目光无比赤诚,“你说什么我都信,那你就玩死我,邵承,我就是过来给你出气的,我就是被你玩的,我死有余辜,你想做什么不行。”
邵承捏紧拳头,没错,这就是邢越,就是他认识的邢越,他可以贴在耳边说情话,也能像个摆脱不了的缠魂恶鬼,盯上你就是盯上你,不喝到你的血,不达到他的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他太轻视自己的话了,邵承想,现在对邢越说这许多又有什么用呢,他那么自大,以为北京跟湘江一样,他可以用同样的招数拿下他第二回吗?
邵承拍了拍他的胸膛,保持着理智跟他对话:“好,敬你是条汉子,我的邢会长,那我们就来瞧瞧,在这个圈子里,你能闯到第几关。”
邵承摸了摸他的胡茬,暧昧中又残忍地警告:“别死在我面前。”
说完,他转身回去,走进那神秘威严的庄园里,成叔早已经等候多时,邵承一进门,他就听令地推上了门。
邢越隔着铁门看邵承的背影,他心情好了很多,至少……他看见他了,他跟他在同一个城市了,这是多让人澎湃的事-
卧室的灯光深夜里还亮着。
邵承站在阳台看那个身影,车还在,邢越没走,这个方位看不见他人在哪,那个车子也不是他在湘江开的,应该不是他的。至于他是怎么找到自己家的地址的,对此邵承很是好奇,他想了好几个可能,但都否定了。
邢越没有杨尘的联系方式,所以杨尘那儿得来他的家庭住址不太可能。
周慕沈俊文对他的家庭情况都是一知半解的,更不可能知道他家在哪里。
找别人查吗?查邵家的住址?圈里没有邢越认识的人,邵总也挺注意隐私的,大家都不会随意兜售邵家的地址,邢越得来他地址的方式只剩下一种可能。
邵承拿起手机,点了一个号码,拨通出去,半晌那边才接电话,声线慵懒地问:“怎么了?”
“小叔。”邵承直入主题,“邢越为什么能找到我这里来?”
也只有他小叔这一个可能了,如果小叔也否认,那么邵承就真不知道邢越是怎么摸过来的,凭运气?怎么可能。
幸好对面的人认了,小叔电话里的声音清朗:“他已经到了?”
邵承大为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叔传出一声长叹:“他求了我两天,你叫我有什么办法?”
“什么叫求了你两天?”
“这还听不懂啊,他在去北京以前,一直在这死守着我呢,你这男朋友挺无赖,他追着我要你的地址,好赖话说尽了,我能怎么办?”
“所以你就把地址给他了?”邵承可不信,他小叔有太多方式摆脱邢越了,他宁可相信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给了,我是可以不给,不过我觉得你们俩之间是得好好谈谈,我看过了,你们俩缘分还没尽呢。”
“小叔。”邵承冷声,“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小叔笑笑:“听不懂就听不懂,承承,别记恨我,你小叔我是过来人,你这个alpha是有人格魅力的,不然也不会把你拿下了,你如果生他的气,我把他送到你面前,你好好折磨他,你要是不想折磨他,就代表你俩还没完,那就好好谈谈,左右对你而言都是好的。”
邵承大为不解:“您是觉得他很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这么支持他?”
“我不是支持他,是不想你留遗憾,因为你很喜欢他。”
邵承握紧阳台的护栏,手上青筋暴起。
“承承,邢越这个人很深,坦率之中又藏着城府,他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你很喜欢他,你想否认吗?”小叔字字珠玑,“你大可以嘴上不承认,不过你小叔我是什么人,你带他来见我那一次你以为我是为了测试他吗?我是为了明白你,怎么说你也是我侄子,给你把把关是应该的,你的眼神把心里话都说明白了,能带他来见我就代表你对他很满意,你想跟他有未来,那么这么草率地离开,这种收场方式,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你错了。”邵承掷地有声,“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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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邵承挂了小叔的电话。
他怒极了,被他小叔出卖,他不明白邢越有什么魅力,能让他那个玩弄alpha的小叔伸出援手,凭什么?邵逸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
“咚咚。”
邵承怒火翻飞,身后的房门声又响了两次,他盯着楼底下的车影,才压抑着火气道了声:“进。”
他小爹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邵承出去见人的时候,沈相旬就一直盯着他了,他走进邵承的房间,阳台处的人盯着楼下瞧,沈相旬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落下,直问:“那是你什么人?”
邵承的骨节发出咔嚓的声响,他眼眸漆黑如墨,射向大门处的影子。
“你爸马上就回来了,”沈相旬说:“他一直在楼底下站着,可不是个事。”
邵承道:“把他赶出去。”
沈相旬听他不平稳的语气,皱眉说:“赶他容易,但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邵承抬起头,对上他小爹审视的目光,在正事上,他小爹精明得跟鬼一样,什么都别想瞒他,一点细微的表情都能察觉出什么来,邵承的喘息声纷乱,丢盔弃甲道:“他是我在湘江处的男朋友,现在我不喜欢他了,麻烦小爹把人赶出我的视野。”
沈相旬感受到血橙信息素的躁动,他审视邵承一眼,投向楼下的目光变得锐利,停顿了几秒钟,他走了出去。
邵承盯着大门处的动静,他看到小爹走向门外,铁门缓缓打开,他接近那辆陌生的车子,敲了敲车窗,邵承听不见,但没多久,那车子就开走了。
邵承回到房间,他感到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拉上窗帘,他熄了灯,然后坐在床头,掐自己的手腕。
邢越,邢越。
他无声地在嘴里念着这个名字,如果说他本来对他还有一丝的仁慈,那么现在就都烟消云散了,他凭什么找他?他凭什么到北京来?凭什么出现在他家的门前?凭什么一脸疲态,不修边幅的样子就出现?干什么?卖惨吗?以为他邵承会心疼吗?
都他妈是手段罢了。
他连他那个风流浪荡的小叔都能征服,他还不够有手段吗?他连他的家庭住址都能得到,还不够有心机吗?他这么大能力就别在他邵承面前卖惨啊,耍什么痴情,早干嘛去了。
邵承越想越火大,他恼邢越,更恨邵逸青,他小叔是脑子抽风了吗?
这一夜邵承辗转反侧地睡不好,他好几次都想把小叔给删了,都想再甩个电话过去告诉他小叔,他心里已经没有邢越了,别自以为是地撮合什么。
他现在要邢越离他远点,离开他的生活,就当从来没出现过,这才是他当下在想的事!
邵承躺在床上抑郁,他的生活本该步入另一个轨道,现在又全部被打乱了。
第二天一早,邵承起床吃了饭,刚吃完就去约杨尘,他给杨尘打电话的时候杨尘还没起床,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今天?”
“你不出来我找姚睿。”
“哎出来出来,没说不出来,”杨尘从床上爬起来道:“你想去哪玩啊?”
邵承说:“哪儿野去哪,圈里很多人没见了,不是很多人想见我吗?安排个地方。”
杨尘皱着眉说:“你今天怎么了?竟然舍得搭理他们。”
“管这么多做什么,排场就是了。”
吃完饭以后,邵承到车库里选了一辆敞篷跑车,他以前从来不开这种高调的车,这车是他过生日的时候别人送的,就因为太高调以至于在仓库里吃灰,今天他什么也不想,他就想野,就想放纵。
跑车开出院子,在一个拐弯的地方,他看见邢越那辆车,才知道他原来没走远,这一夜都在这?他是在车上睡的?
邵承瞄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脚底下油门一踩,跑车从平稳的路面滑了出去,一路上了公路。
杨尘并没有排什么场子,热闹的场合一直都存在,今天一伙人听见邵承回来了,而且会到现场来,那些富家公子们早就凑在一块儿了,Omega对邵承的心思一目了然,alpha之间嘛,总想着搭上邵家的一层关系,叫邵家这个公子记住自己的名字也是好的。
于是邵承一落地,一群人就眼巴巴地簇拥过来,认识的不认识地都上前招呼敬酒,邵承今天很给面子,谁来敬他酒他就喝,杨尘往外面瞅了一眼,问道:“你开车了?”
邵承正喝一杯熟人的酒,他一饮而尽后应道:“嗯。”
杨尘纳闷:“你平时都不开车的,今天还开这么高调的。”
“我想显摆不行吗。”
“行行行,”杨尘委屈巴巴地说:“一大早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我又没得罪你。”
邵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一个妖艳货色就凑了上来,笑眯眯地说:“说什么呢,我宁愿被承哥叼一句呢,就怕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杨尘看着那人道:“你这搭讪的方式也不高级啊。”
那人没什么不自在,反而乐呵呵的:“在承哥面前我们有谁敢说自己高级啊,是不是?”
杨尘呛她道:“一口一个哥的,说不定他还没你大呢。”
邵承接过了那Omega的酒,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一伙人起哄,开他们的黄腔,被邵承一个眼刀杀得闭了嘴,杨尘这时候笑着说:“我早就说了,姐姐,他脾气烂得要死。”
凑在邵承面前的一个女O兴致恹恹地坐远了点。
邵承也没否认,关乎他的脾气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了,杨尘当众拆台他也无所谓,多的是那些不介意的人往他身边凑,有些人还真不是因为邵承有什么背景,纯粹是被他那张脸吸引,就是想跟他处个结果。
杨尘是把这些人的嘴脸都看透了,早几年就看透了,跟邵承一块出来他就没享受过独属于自己的注视,作为同类,他不得不承认邵承是alpha中的佼佼者,作为朋友,他羡慕的同时又有点酸,更别论其他人了。
这个娱乐的场所,要的就是注意力,当注意力都被一个人吸走以后,大家心里就不平衡了,只是碍于邵承的身份,有口难言,都保持着沉默,不待见的不凑上前也就是了。
在这些人里,邵承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他无视身边的热闹,专注不善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邢越跟着他来了,他不是刚刚才发现他,而是他邵承前脚刚走进这里,后脚对方就跟了过来。
所以从他落座这里,和所有人的接触,邢越都看见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邢越知道,他一点儿也不寂寞,他的身边到处都是人,他没可能追回自己。
邵承跟别人喝酒,喝嗨了,也喝得高兴了,他闷在人群里,不断有人来敬他的酒,他喝不喝全随意。
当他仰头靠在沙发里的时候,杨尘在他耳边问还行吗,邵承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自己玩去,别来理他,杨尘就了然于心地走了,临走前不忘记说他:“今天发什么疯,不是一向不乐意来这儿吗。”
别墅里是一群公子哥的聚会,出入着各种上流圈的种,什么精致的Omega,如何顶级的alpha,这种场合里是最不缺的,AO之间看对眼只需要一杯酒就能滚上床单,只不过一些性取向野的,AA和AB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暗示。
无数人落座过邵承的身边,但都被他的无视给赶走了,任由别人情话说的天花乱坠,邵承只顾着闭眼假寐,那些人的热情落在风里,只能尴尬地离去。
邢越是在很久之后才上前来的,他看过无数人从邵承跟前落座又离开,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就像当初邵承跟他描述的那样,他很受欢迎,真正踏入这种上流圈的时候,邢越发现这么多张面孔里,邵承这张脸依然是最能打的那个。
他不受欢迎谁受欢迎?
“喝点水。”邢越递给沙发上假寐的人一杯水,就这么一个动作,秒杀了全场人的热情,好像撕破了那些人的假面,叫人家的脸面都丢在了地上。
邵承睁开眼,别墅里的灯光十分晃眼,有人在他们的背后接吻,有人在他楼上一层发出缠绵的动静,那些信息素气味混合在一起,唯独邢越靠近的时候,邵承敏锐的嗅觉只剩下了龙舌兰一种。
当之无愧为信息素中的最上等。
邢越的手僵在空气中,他这杯水放回桌子上,环顾了别墅一圈,说道:“这就是你日常出入的场所?”
邵承没应他,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应他,他就想把邢越架空了,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待在哪里。
“跟我想的差不多,”邢越说:“地方是好的,就是人不太行,你不喜欢这些人,为什么勉强自己来这里?”
“你自诩了解我?”
“嗯,”邢越说:“至少比这里的妖魔鬼怪,要了解得多。”
这时,有两个alpha提着烟来到了邵承面前,看见邢越的时候,双方都惊叹了一声,问道:“龙舌兰信息素?”
邵承抬起一只脚,踩在摆满酒瓶的桌沿,大肆介绍道:“稀罕吗?稀罕就好好招待人家。”
他把招待两个字咬出了别的含义。
在这儿混的都是聪明人,他们听明白了这暗示,便提着酒给邢越:“新朋友,拼一个?”
邢越是最不怕酒的。
他跟了过来,就没什么不敢的,就是酒里有毒,他也会这么喝下去,于是陌生人的为难,他来之不拒,谁敬酒给他,他就喝,谁听了邵承的授意为难他,他就接着。
他只要邵承好受。
几瓶烈酒下去,两人没把邢越放倒,他们的目光多了份邪恶,坐下来看邵承说:“什么朋友啊,为你这么拼。”
邵承晃了晃腿,看着邢越拼酒的样子,嘴损道:“舔狗啊。”
邢越听到了那句话,他仰头继续灌酒,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纷纷看过来,邢越很快成为了别墅里新的乐趣。
有人看他这么能喝,心里挺惊诧,同时龙舌兰信息素刺激到了贵公子们的自尊心,他们见着这个圈里无名无姓的人,恶劣的心思一个比一个残忍,再一听说是邵承的追求者之一,那心思便越发离奇了。
众人围着邢越看,其中一个站出来说话道:“想追邵承啊?”
邢越无视那人的存在,他目光火热地凝视着沙发上神色淡漠的邵承,所有人都是他的背景板,他眼里只能看到这么一个影子。
“你凭什么?”那人上下打量他道,“贫民窟里来的顶级?还龙舌兰信息素呢,你凭什么追他我问你?”
邢越丢出一句:“凭真心。”
顿时,招惹来哄堂大笑。
邢越听着那讥讽的笑声,他什么也没解释,在这群真心最不值钱的人面前,他没有半句对自己理由的美化修饰。
“好好好,凭真心,”alpha摇摇头,他顺手从桌子上拎起一个空酒瓶,来到邢越的面前,用瓶尾戳了戳邢越的胸膛,“这么多人都是真心的,你的真心值几个钱?给我们看点不一样的东西啊。”
邵承靠在沙发里,没睁眼,他此刻就像那种最恶劣的顶级alpha,玩弄是非,他资本雄厚,就应该是众星捧月的,就像现在这样,他抬抬手就有无数人凑到他的面前,他邢越凭什么成为他的唯一人选。
“你想怎样?”邢越盯着邵承,他淹没在嘈杂声里,或许这样也好,他能看到邵承本来的生活,即使是他所融入不进去的。
富家子弟们能在邢越面前耀武扬威的地方很多,混迹这个场子的多数是混吃等死那一挂的,而这一挂的虚荣心偏偏又是最强的,他们容忍不了一个无名小卒的信息素是上等龙舌兰,这叫他们用金钱堆起来的面子轰然倒塌,许多人尝试用医疗手段改变信息素都惨败而归了,拥有上等信息素的邢越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携带龙舌兰信息素不是他的错,错的是他无法融入这个场合,错的是来历不明,错的是他没生在这个圈,没投一个牛逼的胎,在这群人眼里,他错的地方可太多了。
“龙舌兰信息素不是高贵得很吗?连教科书都有记载的信息素,”那人摸了摸酒瓶,“听说拥有这种信息素的人身体素质都非常好,不如让我们看看,你的身体素质能有多好?”
邢越笑着看他,好不容易施舍对方一个眼神,却还是充满了挑衅的,“来啊。”
那人闻声,手上一紧,对方将他的面子拂在地上,他一瞬间就气红了眼,抬起手,抡起酒瓶就朝邢越的脑门上砸,众人吓得闭眼,只听一声闷响,别墅里瞬间寂静无声。
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
邵承抬起脸,便看到惊悚的一幕,那酒瓶并没有被中途拦住,它稳稳地砸在了邢越的头上,连动手的人都吓懵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真的不躲。
一股暖热从发丝里涌出,邢越的目光被红色的障碍物遮挡,他步子却没有虚一下,顶着那艳红的痕迹继续挑衅对方:“就这样吗?”
场子一瞬间冷到了极点。
并不是因为这个无名的alpha惊人一举,而是邵承,邵承站起了身,走到人群中,他捏着拳头,猛地踹了那动手的人一脚,然后对着邢越劈头盖脸地骂了句:“蠢货!”
邢越勾出一个弧度很小的笑容,那已经是他强撑出来的,为这个结果。因为他在赌,赌自己如果现在死在邵承面前,能不能被他用恋爱时的目光看一眼。
他赌赢了。
他现在的确有点懵,脑子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了,他看见邵承神色里的一抹慌张,他感到无比的满足,只有这一刻,这么多天了,只有这一刻,他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温度,满足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不蠢。”
邵承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那抹艳红色从邢越的发丝里滑落,在脸颊上沿出一条骇人的红线,他手上轻轻发颤,所有脏话都在眼睛里,他现在简直想骂邢越一句智障,他明明有掀翻这里所有人的能力,却落这么一个下场不是蠢货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也许能解气一点,”邢越摸他的眼角,在模糊的视线中说:“你应该夸我聪明,因为我什么都拼不过他们,就一条贱命拿得出手,多有用……现在你只看着我了。”
他没有谈过恋爱,他不知道如何哄人,他手上的恋爱技巧并不多,致歉的方式在他这里是贫瘠的,他想能让邵承笑一笑,就算是有用的吧。
“承承,”邢越低声说:“只要你开心,你也可以这么对我。”
邵承攥紧了他的衣领,沉重的声线中夹杂着一抹颤栗,他冷声吩咐:“叫救护车。”
人群骚动,但都无动于衷。
那滴艳红色的血落在了邵承的衣服上,他的眼角不知何时红了,水汽的眸子盛着怒火和半分焦躁,混搅在一块,浑浊极了:“叫啊!”
他在人群中吼。
第 97 章
这场闹剧持续了很久。
别墅里的狂欢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那个坐在车里的人会由此记恨上他们。
邵承坐在车里, 一言不发,他沉默地坐在那儿,快要十分钟过去了。
杨尘找过来的时候, 四下里没别人,只有邵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敞篷车里, 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听完闹剧的缘由,心里无比沉重地说了声:“人已经送去医院了。”
邵承坐在那儿,神色幽暗,他手里什么也没有, 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尘低声道:“你之前说的进展,是他吗?”
杨尘还记得他, 但想不到这个人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他被人针对这件事就匪夷所思,这人如果真的是邵承的朋友, 甭管他什么来历, 没有人敢动他, 可如果不是, 他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能生生挨下一个酒瓶, 却还能让邵承郁郁寡欢,他们的关系昭然若揭。
“为什么闹成这样?”杨尘趴在车门上,看着黯然神伤的人, “你还喜欢他吗?”
还喜欢他吗?这真是好问题, 邵承也想知道,邢越受伤的那一瞬间自己在慌什么, 那滴血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时候,他的心为什么是绞着的痛,他都跟他结束了,都已经要把他从自己的生活里踢出去了,这一周以来,他以为一切都回正轨了。
为什么邢越受伤的那一刻,他要那么慌?
他又臣服给他低劣的手段了吗?
不过是卖惨而已,不过是挨下了一个酒瓶而已,死不死不一定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人死了也不是他杀的,有什么好慌张的?可他就是说服不了此刻滋生的情愫,那些相好时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地播放,邢越对他好的瞬间,邢越爱慕他的目光,那个演讲的夜晚,他们深入彼此的荒唐。
“哎。”杨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道:“你今天这么反常,就跟他有关吧?你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地方,最近也宅得要死,忽然要跟我到这种场合里来,图什么?邵承,你是想跟他继续还是逼他放手?”
这把邵承问住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这一出给邢越看的戏,是逼他放手,还是激他继续。
“他出血了,应该挺严重的,”杨尘的目光落在邵承衣袖上的血渍,“你去看看他吧,怎么说也是因你而起。”
邵承没答应,他就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杨尘甚至怀疑,他的灵魂是不是根本就不在这里。
但最终,邵承还是没去。
他回了家,走进客厅,魂魄游离,他不知道往哪儿去,就一直往后面走,到那个德牧待的院子里。
热情的德牧围着他打转,它抛球给他,邵承却没接,玩具球落在地上,德牧并不生气,只是把球又含在嘴里,在邵承面前坐了下来。
邵承的手落在柔软的毛发上,德牧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忠诚地望着他,他两只手盖在它的耳朵,失神地逗弄着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也许邢越会死,也许邢越会因此落下什么隐疾,也许他的大脑会休克,什么都有可能,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大脑,那些alpha并不是为了给他出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跟邢越的恩怨,他们只为了虚荣心,为被龙舌兰信息素伤到的自尊而出手,没有轻重与克制,砸在邢越脑袋上的那一下,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想去,还是害怕看到什么样的结果,他心里乱极了。
“沈先生?”身后传来一声呼喊,邵承回过头去,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正对着他露出为难的目光。
“小爹好像不在。”邵承走过来问:“怎么了吗?”
那个男人抬起手,尴尬地说:“那个……修树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能麻烦您这边送我去下医院吗?”
邵承低头看了看,那人的手臂挺严重,他刚回来,钥匙就在桌子上,想了想说:“我带你去。”
说着,他把那个小司机也叫上了。
小于一听说,慌神道:“这挺严重的,快,上车。”
邵承喝了酒,不方便开车,他站在车门边,小于说:“你也去吗?我送他去就行了。”
邵承犹豫道:“……我闲着也没事。”他去医院也没事,但是现在他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他上了车,小于没什么意见,开车送二人去医院。
到了医院后,小于带那个工人去挂号检查,邵承没有跟着,他看到医院门口停的救护车,在医院大厅里找着什么。
邵承不经常到医院里来,家里什么都方便,受点小伤完全可以在家自行处理。
此时站在医院的大厅里,邵承闻到浓浓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些信息素的气味,他敏感的嗅觉又开始叫他不舒服,但他忍住了,他往一个科室的方向去,门口站着一个护士,邵承问:“您好,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救护车送过来的病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护士懵了下:“救护车?”
邵承重复:“对,就大概十分钟前。”
护士摇摇头:“不好意思,这我不清楚。”
没容邵承多说,护士被叫走了,她临走前又回头提醒道:“你可以到急诊窗口问一下,那边的人清楚一点。”
邵承茫然道:“谢谢。”
护士说了句不客气就离开了。
邵承回到大厅去,小于已经带着工人进去包扎了,邵承站在大厅里,看着来往的人群,忽然有一种怅然袭上心头。
这里是北京,不是湘江。
邢越没有朋友在这里,他是死是活,也没有人知道和在意,他把自己弄的那么糟糕,邵承不觉得他一个人能处理好这些,万一需要什么也没人给他递,以他的性格大概就不会看下去了,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让一让!让一让!”
门口推进来一个担架车,医护人员喊破嗓子破开一条道,那担架车距离邵承越来越近,正从他的眼皮底下滑了过去,他看见担架上的人满身是血,脸颊红肿青紫,半边的脸蛋也被血迹染红了,这瞬间而过的一幕叫邵承提心吊胆了起来,他许久没有回过神,看着担架车离开的方向。
只有站在医院的时候,才知道生命有多脆弱,昨天站在面前跟你说说笑笑的人,明天可能就躺在床上紧闭了双眼,邵承也经常打架,可从来就没有怕过,就没有真正敬畏过生命,此时才感到以前的自己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脑部是最脆弱的地方,他以前跟人打架,旁边有什么拿起来也就往人头上抡了,他只讲究一下把人打狠了,别人就不敢再招惹他,却没想到这随意的一个动作如果把握不好,那就是草菅人命。
邵承惊魂未定地扭过头,刚要抬步,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貌似并不是突然出现,好像已经站在这儿很久了,只是他一直没回头,不曾发现。
身侧的影子正是邢越,邵承看见他的时候,浑身一颤,他的头上缠了一层纱布,面容苍白,神色却锐利,他看着邵承,颇为惊喜地问:“你怎么在这?”
邵承无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是一个巧合?对,这是一个巧合,他忽然想到了正规理由,说道:“我家的工人受伤了,我送他过来的。”
说完,他抬步就要走,却被邢越伸手拦住了去路,对方低头说:“我没事。”
邵承不知他这句解释从何而来,他不是来看他的,他不应该对自己解释,急匆匆的,邵承比推担架车的人还慌张,他从大厅里走了出去,把邢越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那一下把邢越打醒了,也打乖了,他没有阻拦邵承从自己面前离开,他一个人靠着墙面站着,想着他能来看自己,已经算是很尽情分。
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不应该再奢求什么别的。
邵承很快出了医院,回到车上坐着。
他捂着额头,他对自己感到可笑,他在做什么?担心他吗?他跑来医院干什么?如果担心他,看到他的一瞬间又落荒而逃干什么?他今天所有的行为都很反常,都是因为邢越的出现吗?他出现以后,自己好不容易调整的心态就又乱了。
他不明白自己跟邢越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他该解释的已经解释,而自己不相信就是不相信,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聊的了,邢越应该乖乖滚回湘江去,别出现在他的面前,自己也别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去证明他小叔的定论。
邵承咬着下唇,他坐在后面,心里烦躁极了。
他很少有这么不光彩的时候。
等了会,小于带着工人出来,上车时,发现邵承坐在后座,他惊了一声:“你在这啊,我说你去哪了,怎么一进去就没影子了。”
邵承看了那工人一眼,心不在焉地问道:“严重吗?”
那工人摇摇头:“已经都给处理了,医生说养着就行了,也没伤筋动骨的,这次谢谢你了少爷。”
邵承僵硬地笑了笑,说道:“上车吧。”
小于和工人都上了车,坐在前面,邵承一个人躲在后座里,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他,可他却见不到光似的,连看一眼医院的方向,都变得谨慎又小心。
回到家以后,工人回去休息了,小于说要去洗车,有些地方也该做保养了,邵承嗯了一声,叫他去了。
他回到屋子里,发现客厅里小爹正坐在那儿。
“去哪了?”
邵承抬头回话,把事情交代道:“修树的师傅受伤了,送他去医院了。”
“严重吗?”
“不严重,已经看过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就好,”沈相旬抬抬下巴,“坐下,我有话问你。”
邵承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他现在行尸走肉的,一点心情也没有,不论小爹要问他什么他都不会有所隐瞒,这一天已经够累了。
“你早上去了哪儿?”
邵承交代:“跟杨尘一起出去了。”
“我知道,还开了那辆快落灰的跑车,”沈相旬目露精光,“问题是你从来都不开那辆车,也不跟杨尘混那种场子,我已经跟杨尘通过电话了,知道你去了哪,我甚至还知道今天的场子上发生了什么,邵承,你在干什么?”
邵承低下头,揉着自己的手腕。
沈相旬目光犀利道:“从昨天门口那个人出现开始,你的行为就很反常,情绪也不对,当然,你大了,我不该管你这些事,但我不希望你像那些alpha一样,你明白吗?”
邵承声线疲惫:“我知道小爹说的是什么,您放心,我不会成为那种人。”
“我也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沈相旬说:“你如果真喜欢人家,就跟人家好好聊,不喜欢了就做绝一点,不要藕断丝连的,很不好看,什么关系都最好明明白白,犯不着去搞那些暧昧,你跟他之间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所以我无法干涉,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能处理好这些,如果不行,我不介意帮你摆平。”
“不用,”邵承捂住额头,没什么说服力地道:“我自己能收拾好。”
这烂摊子,他自己可以收拾,用不着任何人的帮衬。
沈相旬抬手揉了下他的发尾:“你大了,这些事我们不方便管,但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得开口说。”
邵承点点头:“我知道。”
沈相旬站起身,叹了口气:“那好,这件事你自己处理,明天徐家有个宴会,邵总叫我们一起去。”
邵承胡乱地应了,他现在脑子很乱,处理不了别的事。
答应了小爹以后,邵承回了房间。
他站在阳台的位置,一直盯着大门的方位,那儿已经看不见邢越的影子了,他现在被自己赶了出去,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另一个不被发现的拐角,他现在还在那吗?顶着一头伤。
自己今天失态了。
他是想在邢越面前扮演出个狠角来,这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吗?可他太着急了,本能反应大于理智,他担心邢越的安危,已经凌驾于一切之上了。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要的效果都没有达到,他的演技退化了,内心也在湘江沉浸的这一学期变得柔软了,他不可否认,他喜欢上了邢越,没那么容易把他从心里踢出去,可要他不计前嫌,和他重归于好,他又感到深深的不甘。
这样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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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会,邵承下了楼,客厅里站着好几个人,成叔在跟人交代什么东西,邵承径直走出房门,连成叔的问候都丢在了脑后。
他出了大门,一路顺着那条道路走。
不远处果真有个人影,邢越已经回来了,但他的车没在。
邵承走过去,邢越正坐在路边,头上缠着一圈的纱布,很是扎眼。
听到脚步声,邢越忽然站起身,惊喜道:“承承。”
邵承看了他头上的纱布一眼,声音平静地问:“你的车呢?”
邢越应道:“那不是我的车,我租来的,已经还回去了。”
“你就睡这儿?”
“昨天睡车里的,今天晚上……到时候再说,我在这不会错过你去哪,”邢越说:“也方便你有需要的时候能找到我。”
他说的那样诚恳,神色卑微,像那只德牧咬了人的那次,被邵总打了一顿,饿了两回,每次看见邵总都是一副乖巧的样子,邢越现在就像那样,就是他邵承拿把刀捅进去,他都不会责怪他什么。
两个人好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无话不谈的,邵承做到了绝对的赤诚,只是对方并没有回应给他这种程度而已,因此他们结束了,给这段因信任产生的恋情画上了句号。
但恋情可以说结束,人认识了这么久,要想完全忘记,当做一切都没发生,把那些感情全部摘除出去,对人类来说还是一个难题,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时间还没运转起来,他就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加强了那段恋情的印象,叫邵承手足无措。
“你跟我来。”邵承往外面走,同时打个电话出去,邢越静静地跟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听着邵承打电话,问对方在不在。
他们在路边打了一辆车,上车后,邵承给出一个地址,便没有开口说过话。
邢越跟他同坐在后面,想说什么,又看见那张兴致恹恹的脸,就什么也不说了。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车子穿过条条马路,在一个高档小区楼停下。
保安要他们登记才放行,邵承提起笔,在上面写上自己的目的地和名字,以及联系方式,那保安又向他确认了一遍,才终于放行。
进了小区后,邵承带着邢越来到电梯前,装修精奢,在这个地段上,邢越判断他们要见的人身份不会简单。
电梯门口同等的还有一对情侣,是一对男性AO,手牵着手,Omega在向alpha说很多梦幻的话,关乎于未来,关于他们以后的孩子,alpha低头揽住他的脑袋在胸口,低声说:“好啊,到时候我们就这样。”
邵承听着,是无动于衷的。
邢越也听着,他只深深凝视着邵承,蠢蠢欲动了半天,也到底没敢动他,那只手落在了腿侧。
“叮——”
电梯到了,他们进去。
进到电梯以后,那对AO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电梯空间很大,邵承和邢越先进去,就站在了后面,邵承两手插进外套口袋,靠着身后镜面的电梯墙,低眸凝视着地板,邢越站在他的身侧,千言万语在口中,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
因为他怕。
邵承现在对他主动,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怕把他吓走了,怕好不容易的温情烟消云散,他也不知道邵承要带他去见谁,他现在该不该,合不合适说那些话,都要掂量。
何况这里还有一对恋人。
那对恋人很快到了目的地,他们关上门,继续往上爬。
邢越尝试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见谁?”
但很可惜,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邵承仍然保持那个姿势,什么也不说,看上去低沉又冷漠。
电梯到了以后,邵承率先走出去,门外是一层柔软的地毯,他们踩着地毯来到一间房门,邵承抬手敲了敲,来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士,她看见邵承的时候,眉眼一弯道:“来了。”
邵承冰山似的面颊终于见了点热:“萧叔在吗?”
对方点头道:“在。”
说着对屋里喊:“老萧,人来了。”
不多时,里面走出一个威严堂堂的男人,穿着薄毛衣,头发一处花白,唯眼神气质格外直爽犀利,已知人要来,抬手热情招待:“坐。”
邢越不明所以。
只见邵承回头介绍道:“萧叔,还是上次那个事,您不是需要更多资料吗,这是我跟您说的那位刑警的儿子,有什么还需要了解的,问他就可以了,他比我更清楚。”
邢越顿时明白了要见的人,要说的事,他回头惊诧地看了邵承一眼,对方笑眯眯地对男人道:“我不打扰你们说话了,去外面等你们。”
说完,邵承走了出去。
男人抬头看着邢越,正要说什么,邢越打断道:“那个……不好意思,我跟他有几句话忘了说。”
男人风度翩翩地抬起手,做出自便的态度。
邢越追出了门,邵承并没有走远,正停靠在门边一处。
邢越来到他的面前,不解道:“为什么帮我?”
邵承的热情在出了门以后就消散干净了,他的发丝盖在冷锐的脸上,头也不抬:“我带你来这儿,不是叫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的。”
“我到湘江来也不是找你办这个的,我……”
“有什么话能等回去的时候再说吗?”邵承抬起脸,恨铁不成钢似的道:“里面那位是正处级检察官,他的父亲是副部级,如果你想还一个清白给你家人,还有什么是比他们更好的人选?”
邵承的眉眼坚定又果决,而一直以来做出许多努力的邢越,跑过北京也无功而返的邢越,这一刻却犹豫了。
“人家日理万机,没空给我们讲废话,耽误时间,你父亲是刑警,这事很大,人家听了才愿意管的,他不会亲自出面,但他手里有绝对的资源能解决这件事,你进去后把你父亲和妹妹的事从头至尾地说清楚,我那天说的不够详细,我也只知道那些,没有人比你这个当事人更清楚所有细枝末节了,你父亲能不能正名,你妹妹的死亡真相能不能摆上台面,全都在你这张嘴。”
邢越握紧了拳,他盯着邵承的眼睛,心底滋生出近乎狂热的情感,伴随着愧疚和负罪,搅和在一块,心乱如麻。
“九泉之下三个人,都在等一个公道和结果,机会就在手边,身为家人,你有什么理由在这一刻犹豫?邢柔死不瞑目,你爸被人抹黑诋毁,邢越,你还能等?”
质疑敲打提醒都一股脑在扯着邢越的那根神经,是,他盼这天盼得太久了,他花了太多功夫无功而返了,他现在只需要退一步,走进房门,就能把一直苦苦追求的真相公之于众,他父亲是变态杀人犯,还是人们会换位思考,评一句“情有可原”的英雄,都在手边。
“进去吧。”邵承凝视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他的神情落寞又低沉,知道邢越在纠结什么,顾虑什么,良久后有气无力地补了一句:“我等你。”
第 98 章
哄人的说辞并不高明。
只是现在邢越的心态不正, 丢下邵承进去做自己一直以来渴望的事,他是不敢的,何况这一趟他并非来解决这件事的。
以至于邵承说等他, 他才犹豫地走进了房门。
可十分钟过去以后,他再出来, 门口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邵承走了。
他骗了他。
邢越一个人站在空荡的房门前, 当他第一次交代父亲的事情以一种急切的口吻时,他就知道,他跟邵承之间,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喜欢而已。
他迫切地需要见到邵承, 要跟他进行谈话,然而说好的等他,暗示性地会跟他谈一谈, 都是让他进去交代正事的手段。
他以为他们之间要和缓了的。
“怎么了?”里面的女士走了出来,看见邢越站在门口,关心了一句。
邢越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打扰您了, 再见。”
女士笑笑, 目送他下楼。
邢越从电梯里出来, 站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徐家来了一个小孩, 喜宴办在明天。
沈相旬托人置办了几件稀罕玩意,当作明天参宴的礼。
“成叔看看哪个好。”沈相旬捧着一个红色的喜帕,上面是金丝绣的老虎, 光是看帕子不觉得这物件多稀奇, 但要是说起它的来历可就复杂了。
绣这帕子的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出色的绣娘,这绣娘当时在苏绣中是个中翘楚, 被官家的点名养在府中,只给那些高官厚禄们绣东西,出手的皆是名品,后来不知怎的,这绣娘忽然决定从此不再碰刺绣,这帕子就是她的最后一个绣品。
因为做工精巧,可做苏绣中的范例,经转多人之手也没碰坏了一针一线,沈相旬对这些非遗文化本就感兴趣,后来在一场拍卖会上以高价将这绣帕买下来珍藏,到现在也没舍得出手过。
成叔也知道这帕子的来历,惊叹道:“这不您最喜欢的苏绣作品吗?怎么也舍得摆在送人的物件里了。”
那绣帕被整齐地放在一个盒子里,四周封闭,保管得妥当,沈相旬摸着盒子的一角说:“没办法呀,送礼讲究送得妥当,徐家的男主人是个有文化有涵养的,送些太俗的东西怕不称人家的意,这帕子也该叫懂它的人看看了,一直藏在我这里倒显得我挺自私的。”
“都挺好的,”成叔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其实也不讲究男主人喜欢,来小孩,送点小孩子能用到的也行,帽子呀衣服的都可以。”
“那些东西人家亲近点的送了合适,我们就不太合适了。”沈相旬说:“咱们跟他也不算是多熟悉,生意上有往来罢了,主要还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
老一辈的人有交情,否则生意关系,这个喜宴沈相旬或邵总自己去走走也就算了,但当时邵承出生的时候人家也拖家带口地来庆祝了,还送了一份厚礼,两家人的关系才变得微妙。
“我瞧这些都成,”成叔说:“叫我拿主意我也不好拿,要不等邵总回来了叫他掌掌眼?”
“他今晚得加班,还得晚点呢。”沈相旬说:“算了,我自己决定吧。”
“咔哒。”
房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沈相旬和成叔抬头看过去,正是正中午不见了的邵承,沈相旬走过去问:“你去哪了?打电话也没人接。”
邵承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电话进来,他道:“出去转了转,手机关静音了。”
沈相旬打量他,喊他道:“我在给明天办宴的徐家选礼物,你也过来掌掌眼。”
邵承心不在焉地走过去,扫视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和成叔一个意见:“都挺好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诚心点,”沈相旬碰他胳膊,“这帕子和那个雕塑,选其一。”
“帕子吧。”邵承不愿意多留,“我上去了。”
沈相旬回头看了他一眼,邵承已经走上了楼,房门很快传来动静,他进屋去了。
放下手上的东西,沈相旬脸色严肃了些。
邵承回到房间后,推上门,衣袖上的血渍很扎眼,他低头抹了一下,已经干了,他到柜子边把衣服换掉,套了一件随意的长袖,就在床沿坐了下来。
他骗了邢越。
他没有等他。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聊完了,他出门看见自己不在,又要多想了吧,随他吧,邵承躺下来,什么都不想再管。
第二天一早,邵承换上衣服,坐上车,准时去参加徐家的宴。
邵总穿了一身略显亲和的套装,沈相旬亲自帮他选的,两人坐在后面,低声聊着什么。
车子出了大门,邵承没有看到门外熟悉的影子,他不知道邢越去了哪儿,但没被他父亲看见,心里终归是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去上课?”邵总在后头问,邵承易感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也没问过他这件事,以前就管他的学业管得紧,怕把人逼狠了,加上旁边坐着的沈相旬早跟他通了气,叫他对邵承温和点。
“下学期。”邵承说:“马上放寒假了,没必要再去学校混眼熟了。”
“你自己安排,”邵总在后座,他戴了一个银色的戒指,握着沈相旬的手在腿上,揉着他的手指,如同把玩一件珍品,“前两天你要见萧检,见到了吗?”
邵承脑海里呈现出昨日的画面,想到昨天就难免想到邢越,他心里乱糟糟,哄邢越进去的说辞并不高明,但用来骗他足够了,他把人送进去以后就走了,不知道邢越出来后发现他离开是什么心情。
他回话的声音沉闷:“嗯。”
邵总说:“你见他干什么?真要认识人家的姑娘?”
邵承否认:“没有。”
沈相旬在一边问:“你见萧检?”
邵承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告诉他们呢,他在湘江谈了一个问题很多的男朋友,身上背负着常人听了无法接受的事?邵总倒没什么,他可以直说,但他跟邢越的事他暂时还不想告诉他。
邵承规避不想说的,只好道:“在湘江碰到了一些奇葩事,萧检听了应该会感兴趣。”
邵总提醒:“人家是正经人,别借着这层关系给人落下口舌。”
“是正经事,”邵承说:“放心吧。”
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徐家的园子里早就到了许多人,邵承他们这一家已经算是姗姗来迟,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宾客的迎接这方面不能马虎,全都用上了最好的服务,连桌椅红毯都铺上了,精致到桌子上的杯盏,都是市面上看不到的珍贵物件。
邵承等人一下车,就一群人围了上来,徐家的主要人物上前来接待的,邵总跟他小爹都是这场面的好手,根本用不到邵承多讲一句话,听着他们寒暄几句都比模范谈话还好听,他只跟在父亲后头,偶尔别人谈到了他微笑着应一句也就行了。
“这是你们少爷吧,这么大了,”男主人笑意盈盈地看着邵承,说道:“这两年都疏忽了,没去看,还总觉得是小不点呢。”
邵总嘴巴损道:“他长得是有模有样的,就是这脾气比我还烂。”
邵承真想说一句,我可比不上你。
不过人前他还是不会这么没分寸的。
徐家的男主人打圆场:“有点脾气是好事,人家长这么正,父亲两人又这么成功,凭什么叫人没脾气?你要说他乖乖的我可觉得没趣了,是吧。”
他向邵承讨认同。
邵承点点头,含糊地应。
男主人提前打预防针,抬抬手示意人群:“今天来的人多,我最不敢怠慢了你们,但一会要是忙起来了我也怕有顾不上的地方,到时候还希望两位海涵。”
沈相旬笑道:“您这话就说的客气了,反而我们这一家您不需要太过于招待了,倒显得跟这些人一样生疏了,咱们不仅是老一辈的人凑起来的缘分,生意上这么多年了也都互利共赢,这种交情可是几辈子修不来的。”
男主人点点头:“对对对,沈教授说的对,你们进去吧,去看看孩子。”
结束了客套话,邵承跟着小爹往里面走,回头一看,邵总又被人留住了,邵承问:“不等他了?”
沈相旬习以为常:“看着是来参加喜宴,但很多人都把这当作结缘的机会,叫他去吧,多挣点钱不好?将来都是你的。”
邵承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沈相旬站住道:“说到这儿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是什么?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干什么?”
邵承沉默。
沈相旬啧了说:“我给你时间了,让你去找自己想干的事,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真心给你个参考建议,你学过外贸,跑过这么多个国家,英文你也吃得透,这行业对你来说是很好的,编导也是个好专业,可你对拍戏感兴趣吗?”
当初报编导这个专业,只是好奇,那时候有个人说去试试,挺好玩的,他也不知道选什么,就修了编导,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学期下来,他倒是没有导过什么作品,一直都是被别人征用进镜头里,编导实力如何不知道,演技倒是有点头绪了。
“之前给你报的那个商学院,你仍然可以去,”沈相旬说:“你的资料在那边都是过关的,我是不想让你再出国了,但学商的确是美国的学校更有实力,你自己好好考虑,寒假结束之前,给我个答案。”
邵承亦步亦趋地跟着小爹走,他们来到一间房门,轻轻敲了敲,里面有个妇人来开门,看到人惊喜地说:“是沈教授。”
沈相旬进门,邵承也跟了进去,低头看见不远处的床铺上躺着一个面颊红润的Omega,这是邵承第一次看到男O给孩子喂奶,那脆弱的Omega无力地看着他们,邵承一瞬间联想许多画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对妇人道:“我还是出去等吧。”
那Omega却并不介意,低声说:“没事的,留下吧。”
邵承的脚步一顿,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也僵住了,虽然得到了主人的同意,但他还是不好意思去看向床铺的位置,AO有别,他尴尬地面向另一个方向。
“害羞了。”沈相旬看着邵承笑,自己走到了床铺前,低头看了眼正在吃奶的婴儿,关心地问:“不咬人吧?”
Omega摇了摇头,捧着孩子的后脑勺,动作轻柔,眼神溺爱地说:“很乖呢。”
沈相旬蹲下身来,柔了目光:“承承那时候就总咬我,打小就知道是个不听话的。”
邵承觉得尴尬极了。
他往哪边都不是,他以为婴儿和父亲是分开的,才一块儿来看孩子的,哪知道徐家的人没这么讲究,床上的男O也很放得开,当初他小爹就是跟他一块儿分开的,邵总是不允许别人看产后的小爹的。
许是看见邵承的局促不安,床上的Omega招呼道:“承承也来看看。”
邵承迟疑道:“我……能看吗?”
Omega抬手将妇人招到面前:“有什么不能的,来吧,他已经吃完了,叫王婶抱着你看看。”
邵承走了过去,保证目不斜视,他走到王婶身边,襁褓里的婴儿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邵承的心一瞬间就化了,他以前对小孩子无感,但这么小这么软的新生儿他还没见过,他感到神奇极了,看了会问:“我能抱抱吗?”
王婶说:“可以的,来,你的手要注意一点,托住这里,对。”
邵承从王婶手里把孩子接过来,软软一团待在他的怀里,稀罕得很,他还能闻到小孩身上香香的味道,手底下也不敢太使劲,整个人都像机器似的僵硬。
邵承笑了笑:“挺可爱的。”
床上的Omega已经不年轻了,这是他的第二个孩子,大的比邵承还长两岁,但Omega这个群体就是很特别,他们好像很难老去,从面相上难以分清他们到底几岁,床铺上产子后的Omega看起来和二十多岁无异,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还是还给你,”邵承抱了会说:“我怕弄坏了。”
一屋子的人顿时笑出了声,王婶接过孩子,走回床铺去,亲生父亲的信息素能叫婴儿感到安全,更快地入睡。
“你也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沈相旬在一边坐下,叠起腿,优雅道:“我倒突然想生个弟弟治治你了。”
“我不要。”邵承很快拒绝。
孩子嘛,还是看人家的好玩,真要给他一个养,他可没那个耐心。
“为什么要你生啊,”床铺上的Omega打趣说:“人家承承长这么帅,不得有好多Omega要给他生啊。”
沈相旬饱含深意:“他?不一定有后呢。”
Omega掀起眼皮:“这话什么意思?我瞧承承这姿色,将来不得整个几胞胎。”
邵承心里不舒服,摸了摸鼻子说:“小爹,我出去转转。”
沈相旬知道他心里盘着什么,抬手叫他去。
邵承如释重负,两个Omega面前,他没得可说的,抬步离开了房间。
只是这刚走到门外,就有人迎面喊了一声:“爸。”
邵承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手里拿着一堆东西,也在看见邵承时呆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主动问:“邵承?”
邵承对他很是陌生:“你是?”
对方自我介绍道:“徐懿。”
哦,里面那位的大儿子。
邵承点了点头,让开了路,徐懿却说:“你现在长这样啊?”
邵承不知他这话是损他还是夸他,徐懿没解释,对他道:“你等我一会,我把这些东西给我爸送进去,马上出来。”
邵承没打算等他,人一进去,他抬步就走,不过徐懿动作快,出来的时候他人还没走远。
徐懿跟上来,兴致冲冲地说:“我刚刚在外面看到邵总了,没想到你也来了,哎我们俩多久没见了,你小时候我见过你,你是不是出国上学了?”
“嗯,”邵承兴致不高,“我不记得你。”
徐懿说:“正常,你那时候还小,我跟我爸去你家做过客,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我记得你,你那时候圆乎乎的,长得挺软的哈。”
邵承小时候是有点胖,以至于长大后很多人都说他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但也不至于差距很大,他看过照片,对比过现在,也还好。
“你现在在哪儿上学?谈恋爱了吗?”徐懿自来熟似的,追着邵承问,“要知道你不出国留学,咱们俩可能就是青梅竹马了。”
邵承抓着他的漏洞问:“谁是青梅?”
徐懿笑了笑,两个人年龄相仿,倒也能聊几句。
徐懿一直跟着邵承,来参加徐家这场喜宴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年轻人,跟徐懿混熟了的几个朋友都上前来打招呼,有些人知道邵承,感慨着他也来了之类的,邵承应也不应,同辈之中表现得相当冷漠。
徐懿这群朋友中还有混娱乐圈的,都是家里资本雄厚但塞进圈里翻不出水花,路人缘一般的十八线小演员,小演员看着对他们爱答不理的邵承,在徐懿耳边悄摸地问:“这也是你朋友吗?长得有点酷啊。”
徐懿看过去,邵承往大门的方向走,他目光复杂地警告:“别打他的主意。”
邵承也不知道去哪儿,就这样转着,他讨厌这里的气氛,什么喜宴,什么社交场合,什么恭维和好听的谈话,他全都不来电。
他走到门外安静的一隅,拿出手机,没有销掉的手机卡上消息一条条地蹦着,朋友们的,同学们的,还有些不太熟的狐朋狗友,以及一些自我介绍了名字他却陌生的验证消息。
他的手机永远不缺乏热闹,而这些人是因为他邵家人的身份,还是单冲着他邵承来的,他心里都清楚。
–越哥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那怎么办?我这个单子要越哥签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哥请假了,长假,学生会应该有人能办,你去问问别人,王瑶也行啊。
–王瑶算了,我不敢。
邵承看了几条群里的消息,他的手点击在「删除并退出」的上方犹豫,这是他手机里关于湘江那个学校唯一的群,如果再退掉,就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了。
他很犹豫,犹豫到底是从感性,还是理性。
“为什么不等我?”
忽然,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一道声音,邵承寻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身侧走过来一个人影,竟不是别人,而是邢越本人。
他看着他一步步接近自己,天还亮着,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传递出灼热。
昨天离开以后,他就没见过邢越了,他今天在来的路上也没有看见邢越,他不知道他是从哪儿跟来的,也不知道他躲在哪个地方,他顶着一头的纱布,扎眼地出现在邵承的面前。
邵承将手机按灭,问道:“你还不回去?”
邢越来到他的面前,他这一夜怎么度过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眼神里却没有愤怒,只有伤神与卑微:“我不知道你做这些是什么意思,让我死明白点好吗。”
邵承蹲在一边,拎着自己的手机,他看着面前的草坪,身后是热闹喧嚣,而此刻自己的心里是极致的平静,他沉沉地开口说:“我想过了,你到北京来这一趟,最好不要空手回去。”
邢越茫然地看着他,邵承头也不抬,他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但话语里没有一丝的温度。
“我承认,我还是喜欢你。”邵承沉默后良久,忽然丢出这么一句话。
但邢越还来不及开心,就听他在心尖上扎了一刀:“送你过去之前,我想了很多,我觉得小爹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清清楚楚的,不应该藕断丝连搞得这么暧昧,当你受伤那一刻我为你心慌,那会我就不想欺骗自己了,我是还喜欢你,小叔说的是对的,我承认。”
他站起来,坦诚又大方地道:“但是邢越,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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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的脸明晰地印在邢越的瞳孔里,他目光柔和极了,一点也不生硬,所讲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看起来并不是冲动之言,这反而叫邢越如坠冰窖。
“喜欢其实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可以喜欢你,也可以喜欢别人,如果只靠喜欢就能在一起,那这个世界就简单多了,可我们俩有恋人间最大的问题,我们之间没有信任,你对我隐瞒是小事,隐瞒背后的原因才是大事,在你眼里,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没办法理解事情的小孩?你觉得你说出和岑屿的关系我根本就不会懂,只会一股脑发脾气?”
邵承甩了甩手机,邢越沉默,他笑了笑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问题,所以我想过了,我们得分手,而且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你应该找一个在这方面没那么讲究的男朋友,我应该找一个在这方面极度坦诚的男朋友,我们俩就不要在一起互相折磨了,也许这一回能好,下一回又不知道因为什么闹一次,吵一次。”
邢越想说话,可一切都变得像狡辩,他斟酌着怎么说。
而就是这斟酌的瞬间,他听到了邵承坚决的话语。
邵承摇摇头说:“没必要,真的,我不想要这种存在隐患的感情,我也懒得去想下一次出现这种问题我该怎么处理,干脆就从源头掐掉算了,相同的问题发生的次数已经有几回了。我是还喜欢你,但综合考虑下来,这感情不是很健康,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一个不确定因素这么大的问题情感呢,你说对不对?”
邢越被他眼里的认真打乱,他妄图说些什么,可邵承的目光那么决绝,也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送你去见萧检是我给你的分手礼,你来北京这一趟,我不想你空手回去,怎么样,前男友很大方吧?”
他笑着,抬起手摸邢越的眼角和那纱布,眸眼是疼惜的,语气却是果决的:“我做不到岑屿对你那样毫无保留的感情,你周全考虑一下,选我真不如选岑屿,这个谈话本来我是不想跟你聊了,但你既然追过来了,我就抽空跟你说清楚。”
“从湘江回来以后我一直在否认,否认自己对你还有感觉,否认小叔说我还喜欢你,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东西,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藏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帮你,所以我心疼你,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直到你追来了北京,我想我就知道自己该去哪了,”邵承指尖冰凉,滑在邢越的面颊上,他眼里是不舍的,又是清醒至极的,理智在这一刻发挥了残忍的效果,他略微沉吟,终还丢出那句,“我要去美国了。”
听到这个决定的邢越脚下一虚,他整个人机械似的僵硬住了,随后又猛地抬手抓住邵承的手腕,扣在手里,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神色也变得紧张慌乱。
如一潭清泉,翻起惊涛骇浪,搅起了浑浊的污泥。
“有本事你就这样追着我啊,”邵承感到手腕上紧实的力道,感受到他的一抹颤抖,声音直抵肺腑地说:“197个国家,我耗也能耗死你。”
第 99 章
在来之前, 邢越并没有想到怎么去求得邵承的原谅。
但听到这句话,他知道,他是不会原谅自己了。
邵承是想明白了, 也想透彻了,他们俩之间, 因为他邢越的不坦诚, 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抓着邵承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将人牢牢扣在手里,但邢越心里知道,他这回是抓不住邵承了。
他没有把邵承当小孩, 也没觉得他会不理解他,他只是觉得这件事说出来很下头,他接近岑屿利用岑屿, 他怕自己的形象在邵承心里又跌了几分。
就想着这件事跟邵承本也无关,如果解释的不好,又容易产生误会, 他也确实有过利用邵承的心态, 哪怕只是一瞬间那也是有的, 说出来到底有点不堪, 就想着自己闷声解决了,这件容易闹误会的事就当做从未有过, 从未发生过,别在邵承的耳边出现。
如果知道这件事会让他们的感情分裂,他就是被误会也会主动去说, 现在不是邵承不信任他的问题, 而是他对邵承的不坦诚,已经不被对方接受了。
可他就是不想这样放开邵承, 好像这一次放开手,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里面在办喜宴,主人家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孩子。”邵承任由他抓着自己,并不反抗,而是说道:“去看看吗?”
他越是这样平静地跟邢越相处,越是让他心里产生极大的不安,老话怎么说来着,大吵大闹的都是心里有东西的,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是平淡无言的。
邵承现在在邀请他一起去赴宴,这是他退步了吗?不,邢越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来的,只是我们已经结束了,所以我邀请你去任何地方,都是正常的关系而已。
我也不需要再避讳什么。
他看着邵承的眼睛,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他就那样扣着他的手腕,像是失语了一样,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从邵承说出他的决定以后,邢越就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
就不知道嗓子里酝酿的那些话,还有什么说出口的必要,一味地道歉已经解决不了什么了,邵承狠了心,要跟他结束。
“你应该没有参加过这么大的宴会吧,”邵承的表情变幻莫测,上一秒可以残忍地说出那样的话,这一秒却又对邢越笑了起来,眉眼也温柔,和恋爱时没什么两样的神色,对邢越道:“别误会,我不是歧视你什么,就是这么大的宴会,里面的人我都挺生的,你也来了北京,我带你进去看看。”
那么大的分手礼他都送了,他还有什么送不得的,反正也没多少机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邢越没有松开手,恰好就可以让邵承以这个动作,反牵住他的手,他未征得邢越的同意,拽着他的手,带他往里面走。
邢越亦步亦趋地跟着,已经表明了他的答案。
他现在无心陪他参加任何活动,但他只是想站在邵承的身边,多看一眼,多待一秒,他都是赚了。
园子里是很热闹,一场邢越从未参加过的大型宴会就在眼前,上流人士来个小孩都闹得轰轰烈烈,在这里甚至能看到荧幕上那些熟悉的面孔,名流风雅人士数不胜数,园子正中间有个巨大的喷泉,西装革履的男士们在旁边推杯换盏,开口闭口就是一个企业的命运,玩弄股民于手掌之中,引领社会潮流,控制资金流向,高高在上,优雅且残暴。
喷泉池的水缓缓流下,一层又一层,发出清脆的声响,哗哗的水声流进最下面的总池,最上端又得了供给,反反复复,经久不衰。
只是这样的池子也受人掌控,阀门一关,哪一层也别想好。
邢越的目光从喷泉池上移开,他跟着邵承走,来到主门的阶梯前,上面站着几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邵承走过去,对一个男人叫了一声:“邵总。”
那男人扭过头,看见两人,邢越瞧见他的正脸,他并不陌生,这两天看见他进出邵家,也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邵承介绍道:“这是我同学,湘江过来的,跟您打个招呼。”
说着又对邢越介绍道:“这是我爸,你应该认识的,叫他邵总就好。”
他这个认识有几层含义,邢越心里愧疚,也没顺着邵承的话说,只是有礼貌地打招呼道:“叔叔好。”
邵总插着西装裤的口袋,目光放在邢越扎眼的纱布上,问道:“头怎么了?”
邵承回头看了他一眼,替他解释道:“挨了个酒瓶子,没事了。”
邢越以同学身份见到了邵承父亲,他以前设想过这个画面,想过好几种自己该有的表现,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不是以邵承男朋友的身份出现,世事无常。
“小心点,看着挺严重的。”邵总关心道:“带他进去坐。”
邵总在人前是挑不出什么过错来的,他也不会对邵承的朋友摆什么架子,关心了邢越两句,也没多想,就叫人把他带进屋子里去。
“那你们聊,”邵承回头对邢越说:“我们进去了。”
在两人走过去时,邵总盯着邢越又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回过头,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邵承牵着他的手,这个动作并不寻常。
两人进到金碧辉煌的客厅里,邵承撒开手说:“跟当初想的不一样吧,我父亲还好吧?”
邢越低声应:“嗯。”
邵承说:“另一位就更好了,我小爹没什么脾气,但他见过你,知道你我的事,那天夜里赶你出去的就是他,他是听了我的意,你心里可别对我小爹有什么意见。”
“不会。”邢越兴致不高,像病了的德牧,跟在邵承后头,不主动,也不招惹,但你点他他也回应。
邵承回头瞄了他一眼,邢越丧着脸,他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没理会,带着邢越去了婴儿待的房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承又回来了,沈相旬没做他还回来的打算,只是这一出门恰好碰见他,在看到邢越时微微蹙眉,邵承身后跟着这人是什么意思?沈相旬一时没弄明白,看着两人,问邵承:“他怎么在这儿?”
邢越跟这个男人是打过照面的,那天夜里沈相旬对他说了些话,不过是得体的问题,将他从门前委婉地赶走而已,他是生了邵承的Omega,邢越以前对这个人很好奇,因为他很想知道邵承长成这副样子,生他的人得有多俊朗。
现在见到了,看清楚了,他才发现,这一家人相貌都很出挑,比之脑海里幻想的还要高出一截来,也难怪邵承的皮囊好。
“我带他过来看看,”邵承说:“放心吧小爹,我跟他已经谈过了。”
纵使有很多的问题,这儿也不是提问的地方,沈相旬看了邢越两眼,便草草收回视线,对邵承道:“孩子睡了,别打扰人家。”
邵承回头道:“哦,那可惜了。”
沈相旬走了出去,并没有插手二人的事,他把分寸感拿捏得正好,邵家三口算是都见过了邢越,同学这个身份叫他们都不必太紧张严肃,这叫邢越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极大的落差。
这跟他设想的画面很不一样。
婴儿睡了,邵承想带他见见那个婴儿也没机会,他转身走出去,跟在小爹身后下了楼,自言自语似的:“你没见过那个宝宝,是我见过长得最可爱的,特别软和,我当时就感到生命好神奇,一代接一代的。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子,闹腾腾的特别烦,但这种就还好,能接受,再大一点我就不喜欢了,更别提那种狗见嫌的年纪……”
邵承走出去几步,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邢越还站在原地,正要下楼的邵承搭在扶手上,回头质疑:“干什么呢?”
邢越抬眸看着远处的人,他站在那儿,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犹豫了几秒,他走上前,看着邵承的眼睛问:“我们现在……算什么?”
原来他在纠结这个。
邵承笑了笑,解释道:“同学啊,难道不是?”
邢越不接受这个说辞。
邵承拍了拍他的胸膛:“我们好歹是上过一个学校的,恋人做不了同学还是算得上的,我现在在带你参观呢,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现在就滚蛋。”
邢越犹疑,他站在邵承的身后,那双凶悍的眼睛没有掩饰底色,就那样清楚地告诉邢越,他现在很不耐烦。
邢越没有再开口说话。
邵承抬步下楼,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
楼下徐懿和一伙人正等着,瞧见邵承的时候,徐懿吹了个口哨,把两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邵承走上前,徐懿身边的一群人很快注意到他身侧的邢越,毕竟头上缠着纱布,在人群里很是显眼,想不注意都难。
徐懿看着他头上的纱布,问了句:“你朋友?这头是怎么了?”
邵承叹了口气:“拜托,别问这个问题了,跟你们无关。”
“问问也不行,”徐懿自来熟,三两句话就跟邵承搭对了腔似的,“你们现在有事吗?”
“等你们家开席。”邵承说。
徐懿笑了:“开席啊,那得一段时间了,中宴不重要,晚宴更有趣,但在晚宴开席之前,我倒是有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邵承抬了抬手示意:“洗耳恭听。”
徐懿说:“我爸让我带小年轻去热闹热闹,他把他的游艇借给我了,不过地点在秦皇岛,吹吹风去?”
邵承看向他身后:“他们都去?”
徐懿道:“人多才热闹嘛。”
“可以是可以,不过也太远了。”邵承问:“怎么去,一天之内能回来吗?”
“当然可以,”徐懿看了眼时间:“我来安排。”
邵承现在也无聊,与其在这里参加常规套路的喜宴,他不如跟着跑跑,反正不需要麻烦他什么,他松口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徐懿拍了拍手,组织着一伙人,很快这群人就动了身,邵承跟在其中,回头问邢越:“你可以现在离开,也可以跟着我热闹,随你自己。”
邢越看了他一眼,刚刚试图问的话被那样打了回来,他也不自找没趣,说道:“是不是看一眼你就少一眼?”
邵承不置可否,邢越知道这就是答案了。
徐懿安排他们坐了飞机,很多人担心宴会中间这样离开是不是不礼貌,徐懿叫他们放心,这都是他之前跟父亲商量好的,这场宴会上许多老同学聚在一块,徐懿本就想借机热闹热闹,商量去秦皇岛这事一伙人一拍即合,何况是一天内可以来回的路程,大家都不是那么纠结了。
这次去秦皇岛使用的是徐家的私人飞机,飞机空间不是特别大,但载入十个左右的人也够了,徐懿这是提早就有安排,看到飞机的时候,邵承想到了杨尘,但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也不好临时喊上他。
上飞机的时候,邵承带着邢越坐,大家也不好奇徐家有私人飞机什么的,坐在这个飞机上的有几个是家底不雄厚的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在飞机上聊天高海阔,徐懿这几个朋友还可以,邵承见过很多人,喜欢吹嘘的,文质彬彬的,粗狂的,温和的,以及各种妖艳货色,徐懿这群朋友还算是本分的。飞机上大家聊的话题也很年轻,不过是上个月去了哪儿玩,看了什么景,明天有什么安排,以及学校里的事。
“北京没有海,”邵承坐着听他们的说话,并不加入,而是跟邢越解释,“所以徐懿想去游艇上玩,想玩得开,得跑到秦皇岛,不介意吧?”
邢越说:“我有发言权吗?”
这架飞机上,这群富公子面前,他邢越有什么发言权?他是最有自知之明的,便一直保持沉默。
“你在他们面前还是有的,”邵承说:“毕竟他们不知道你我的事。”
桌板上摆着一本杂志,邵承拿起来,捧在手里,翻了翻,打发时间。
徐懿拿着一包烟过来,散给邢越和邵承,在他们面前坐下说:“聊表心意,但飞机上不能抽,到了地方再动。”
邢越接过两根烟,帮邵承那根烟一块接过来,这动作自然惯了,邵承也没介意,看着他说:“到了地方才能抽,现在散给我们干什么?”
徐懿说:“初次见面啊,表示表示。”
“我们俩是初次见面吗?”
“我跟他是,”徐懿示意邢越,“跟你……十来年后的今天,也算是。”
邵承低头继续看杂志,邢越没让徐懿的话落在地上,问道:“你们俩很早就认识?”
徐懿叠起腿:“那可太早了,刚出生不久就打过照面了,差点儿就是青梅竹马呢。”
“别恶心我了徐大少爷,”邵承抬眸说:“就算是真的青梅竹马,你也是那个青梅。”
徐懿转了转烟盒,兴致地看着邵承:“行啊,我当。”
邢越也是alpha,他再明白不过徐懿那个欣赏的眼神是出于什么心理了,再一听说两人有这样的缘分,一群人中,他难免多注意了徐懿一点,只不过拿人手短,场合也不便,身份也不行,他没得质问别人,只能捋着手上的烟,保持着沉默与安分。
“我周末有新电影要上,麻烦各位贵少到时候给捧捧场。”前方传来一个嗲嗲的男音,是一个Omega在说话,他的嗓子是夹的还是本就这样,邵承暂时拿不准,因为不熟。
这个私人飞机的内部构造也算得上是奢华,一共分成四张桌子,一张长桌横在正中间,旁边是一张长沙发,徐懿那些朋友就坐在那里,而他跟邢越坐在主沙发两侧的双人沙发上,面前也有一张白色桌板,跟主张长桌不能比,但较为有私人空间,对面的双人沙发只有徐懿叠着腿而坐,闻声站起身。
“给你捧,我包十场。”徐懿落落大方地说。
那Omega惊叹了一声说:“还是我徐少最阔绰了!”说着站起来抱起徐懿的胳膊。
主沙发那边又传来一道声音:“我只能一场,最近被我爸针对,生活费少了一大半。”
“三场。”
“五场吧!”
“看来我不表态也不行了,买个院线给你怎么样?”
顿时,私人飞机里变成了拍卖会的现场,邵承和邢越就像那捧气氛凑人头的围观群众,也不参与。
邢越瞧着这些少爷出手这么大方,邵承却无动于衷,多嘴问了一句:“你不表示?”
邵承翻着杂志道:“你看我像是花冤枉钱的人吗。”
他跟那小演员有什么交情吗?坐在同一架飞机上,不过是徐懿的功劳而已,邵承才不凑这个热闹,他又不想从那个Omega身上得到什么,就不至于去为他挥霍什么。
“看来看去还是徐少拿我当朋友,你们就差点意思了。”那Omega把徐懿拉在了身侧坐下,端起酒杯给他:“徐少喝酒,江江敬你。”
邵承瞄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习以为常,继续看杂志。
私人飞机体量小,也不需要对接塔台,有专门的航空路线,于是比客机的飞行速度快了些许,一小时后众人下飞机,大家都打算今日来,今日回,也就没拿什么行李,只身抵达,到达目的地倒也方便。
全程由徐懿安排,他家在秦皇岛也有人,早早在舱内就联系好了,司机接到人,把一伙人往海边送。
徐懿喜欢秦皇岛,秦皇岛离京也近,他爸就在这儿弄了艘游艇,还有海边别墅,一家人常过来散心。
邵承跟着他来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们陆陆续续上艇,有些人怕海,不敢靠近甲板,徐懿就安排他们在舱内坐,美酒甜点香烟和海景,飞几个小时都显得值得。
“我明天要去湘江,”刚坐下,就有一个人盯着手机说:“徐哥,咱们今天能及时回去吗,我订早上九点的机票。”
徐懿说:“放心吧,晚上到不了就在飞机上睡,明天一早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回去。”
邵承听到熟悉的城市名,便道:“不如多订一张,我这儿也有人要回去。”
那人抬起头,邵承看向邢越,邢越并没有给他准确的回去时间,他这样的安排,邢越自然也没接着。
邵承擅自做主道:“今天可能赶不回去了,就明天吧,飞机票我送你,明天带着你的身份证到机场就可以了。”
沉默是邢越这一天最多的状态,邵承的很多话叫他无法应对,包括安排他回去的行程这件事。
游艇在水上漂了十几分钟,甲板上的风景绝佳,秦皇岛是个沿海城市,海岸线和那些建筑形成优美的弧度,站在甲板前方能看到一片湛蓝海景,感受清冷的风,站在后方能看到秦皇岛的沿海一隅,美轮美奂。
一伙人坐在舱内吃甜品,邵承对甜品不来电,徐懿端着甜品给他的时候,邵承婉拒了:“我不是很饿。”
徐懿歪了歪脑袋:“不喜欢吗?”
邵承被他一问,也不想解释太多,他弯腰拿起叉子,吃了一小口,说道:“蓝莓还不错。”
徐懿坐下,舱内几人,邵承坐在单人沙发上,徐懿在他对面,扭头看向目光对邵承紧追不舍的邢越,说道:“他是你什么人?”
邵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邢越站在他的不远处,盯着他,像一根针杵在那儿,邵承将叉子插回蛋糕上,含糊地说:“你猜猜。”
徐懿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说朋友吧,目光太紧了,说是男朋友吧,看起来又太生了,猜不准。”
邵承丢出准话:“前男友。”
徐懿哇了一声:“跟前男友还能这么亲和,还能一起来我游艇上玩,挺特别的。”
“最后一面了,”邵承说:“明天把他送回湘江,我这辈子跟他就完了,还干什么要剥夺最后这点时光呢。”
“那是他不舍得这时光,还是你?”徐懿一针见血,他只看邵承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都有吧,”邵承撑着头,坦诚地回望着邢越,笑容满面地说:“跟他多少是好过的,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想起来还真有点不舍。”
徐懿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紧盯着邵承,追问:“这么不舍,为什么分手?”
邵承扭回头,神色变得理智:“因为我跟他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谁冲着喜欢就上头,就抛弃一切啊。
大于喜欢的东西可太多了,自由,诚实,理智,热爱,追求,但凡有一点出了差错,这感情都要衡量一下的。
比起在一块相互折磨,这一点不舍得又算什么,邵承坚信自己未来会喜欢上别人,也相信邢越能放下自己,以后他们都会步入另一种轨道,进入再无彼此打扰的生活。
“邵承,”徐懿叫了声他的名字,严肃道:“知道如何把这种不舍排解出去吗?”
邵承审视着他,徐懿长得不赖,生得文质彬彬,眼神里却有野性。
“就是跟另一个人开始。”徐懿弹了弹烟灰,“舱内有感兴趣的人吗?”
邵承环顾一圈,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邢越的身上,他发觉他真是不会累,就这样盯着自己,也不怕眼睛出问题,“就你们这些朋友啊,暂时没发现有趣的点。”
徐懿直白道:“那我呢?”
邵承打量他:“你什么?”
徐懿说:“差点成为你青梅竹马的人,你也觉得很没意思吗?”
邵承拉长音线,恍然大悟般道:“哦——你说我们啊,我们看着像是能来电的吗?你为那个小演员包下十场影院,对人家没心思吗?”
徐懿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抬眸射出精明的光:“那不过是打发打发乞丐罢了,算不得什么。本来我对你也没意思,小时候生的那模样还真不叫我觉得多惊人,软乎乎的,跟所有小孩都一样,不过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早知道你会长成现在这样,我高低得跟你整几年的青梅竹马,叫你永生难忘。”
邵承笑了笑,不以为然。
徐懿搬出另一个人,嘴角略带讥讽:“听说袁徊暗恋你很久了,结果一跟你表白你就跑去欧洲了,我当时还纳闷他怎么好AA这一口,今儿见了你我算是明白了,你长得是真挺带劲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普普通通的小孩能长成现在这模样。”
邵承是alpha中佼佼者的相貌,他肤色白,手脚长,衣架子似的,随意站着或者一坐都跟刻意摆拍那样撩人心痒,何况又生了双厌世感的狐狸眼,本就俊逸的脸蛋因为这双眼睛被拉上了另一个高度,那种饱含对他人蔑视的眼神别提有多带劲儿。
他现在的动作就是随意中透露着优雅,他双腿修长,叠在一块儿伸到了沙发外面,手肘搭在扶手上,掌心朝上,撑着脑袋,看远处的风景,抬眼时眼尾上挑,好像多看人一眼,都像是施舍一般为难。
“你在学校里应该挺受欢迎吧,”徐懿盯着他那双腿,往上看,说道:“那个alpha从上飞机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看起来挺老实的,竟然会跟你有一腿,真让我想不明白。”
“老实?”邵承瞄着邢越的腰身瞧,他忍住不笑,“有意思,如果你也能上湘江学院的体测赛场,你就会懂你现在对他的评价有多么可笑。”
邵承拿过桌子上徐懿的香烟和火机,抽出了一根塞在嘴里,他在烟雾缭绕中说:“他能干翻你们在座的所有人。”
点完火,他把火机丢回去,对上徐懿贪心的眼神:“就凭你现在对我说的这些话,你就得横着出体测的赛场。”
第 100 章
徐懿那根烟在手上夹了很久。
这么多年没有见面, 他对邵承生了,但也听过关乎邵承的一些传闻,都说邵承野性难驯, 脾气又烈,武力值又高, 徐懿对AA没兴趣, 就一直没主动去打听过,他被动地接收着有关于邵承的信息,对邵承是一知半解的。
而现在这个武力值拉满的顶A嘴里有另一个得他认可的alpha,这让徐懿对那老实的alpha心里生了几分敬畏。
他现在没有扭头看邢越, 但他知道,从他坐下开始,那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自己, 他没把他放在眼里,可邵承这话他不得不警惕些,徐懿沉默良久后, 说道:“真的吗?”
他还在侥幸, 侥幸地想邵承是不是在诈他。
邵承是从来不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长篇大论的解释的, 反而他这样的态度更让人心慌:“你试试。”
徐懿不想试。
现在他知道那alpha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他掂量了一会,松口说:“还是算了。”
徐懿站起来, 那alpha的目光火热地叫他很不舒服,要不是看在邵承的面子上,他早就把他赶下游艇了, 自己的游艇还受这目光的威胁, 徐懿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不过是他亲自把邵承邀上游艇的, 他可做不出这种没脸的事。
况且,如果真的在游艇上动手,他这么多人弄不过对方的话,真挺没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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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欣赏。”他风度翩翩地说,“这儿很美。”
说完,他拎着那根烟走了出去。
邵承靠着沙发,目送徐懿走向甲板的背影,他把手上那根烟转了一圈,对那穷追不舍的人说:“过来吧。”
邢越知道这话是跟他说的,就如邵承说的,徐家园子里的人他都不熟,这个游艇上的人又都是徐家园子里带出来的,邵承还不会这样命令不熟的人。
邢越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徐懿那根烟没丢在烟灰缸里,而是随意地处置在烟灰缸的一边,看得出来这处理香烟的动作很烦躁,估计是跟邵承的谈话不友好。
至少在这个游艇上,邢越还算是那个最了解邵承的人,他不会莫名其妙地捧着谁,也不会因为谁对他有兴趣他就觉得自己不可一世,邵承一直都挺拽的,平等地对每个人都很拽,不会因为徐懿邀请他上艇,他就会恭维他。
徐懿对邵承有意思,如果刚刚他们谈的是这方面的话,那就很明白了,邵承定是拒绝了他,也许说的委婉,也许拽的二五八万,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看得出来他对我有意思吗?”邵承抽了一口烟,他的手肘搭在沙发上,举着烟,审视着一侧落座的邢越。
“要听真话吗?”邢越说。
“说。”
邢越的发丝在舱内也轻晃了起来,吹进舱内的风叫人头脑清醒,“从飞机上就看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总是能比邵承更快地发现对他有意思的人,因为他是追求者,追求者的目光和心理是一样的。
邵承说:“能做到无动于衷,这是很大的进步。”
“是吗?”邢越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只是缺乏一个行动的身份。”
邵承目光柔和许多,看着他额头上的伤,说道:“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就该这样,以后也应该这样,谁喜欢谁,谁被别人看上,跟对方也再无关系。
提出结束的人是邵承,想要这种结果的也是邵承,但真正听到邢越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被小小地刺了一下,有点小痛,不过是因为还没习惯,从前亲密无间的,一下子这样疏离,自然不能接受,应该的,他们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会抚平任何伤口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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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越刚坐下不久,身边来了一个人,正是那要订票的,他拿着手机到二人面前,问:“你们谁要去湘江?身份证报给我,明天路上做个伴。”
“没有人,不好意思。”邢越抢在邵承前头说话。
那人纳闷:“没有人?刚刚不是说要我帮忙订一张吗?”
“开玩笑的,”邢越说:“劳烦你记在心上。”
那人瘪了瘪嘴说:“哦。”这就回到位置上坐下了。
邵承在人走了后问:“怎么,舍不得?”
他们现在和平坐在这儿,不就是因为将来的不见面吗,纵使他邵承心里也舍不得,可事情总有画上句号的那一天。
邢越说:“反正你都不打算跟我见面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那这最后一点时间,你还管我什么时候走吗?”
邵承拉扯手指看着他,这是他从书本上学到的动作,听说可以将手指变得纤长,于是无意之中,他习惯了做这个动作。
邢越好像一刹那想通了似的,邵承为他开心,也为这决定伤神。
他们都走到了理智的尽头。
他习惯邢越理智了,当他终于决定放手的时候,他们这段关系就算真的结束了。
今天走,明天走,都改变不了未来的两不相见。
盘子里摆着蛋糕,邢越拖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用邵承的叉子扎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品尝后说:“真甜。”
邵承凝视着他的举动,说不出什么心情。
“不过他竟然不知道你的喜好,”邢越可惜道:“会送你蛋糕吃,也是不够用心了。”
邵承动了动脑袋,他的后脑勺抵着沙发靠背,良久说了句:“他让我不满意的地方不是这一点。”
邢越将叉子扎在蛋糕上,没接话。
他当然知道徐懿为什么会被拒,邵承不喜欢花哨的主,从徐懿上飞机开始的表现就不太好。邢越一直注意着他,他看人一向很准,对徐懿这种富家少爷,他心里都是有衡量的,一个人的朋友圈也能看出他的秉性,喜欢跟怎样的人来往,这种不被利益驱使和人情绑定的富家公子,往往处的朋友都是跟自己聊得来的人。
游艇上这群人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缺陷,徐懿也没有什么不得体之处,他跟每个人都处得很好,那小演员抱他胳膊的时候没有被推拒,两人看起来很是亲密,AO有别,这种被默许的动作在两人之间常有发生的话,很难不怀疑他们私下里的关系。
邵承能看得出来的事,邢越自然也看得出来,两人在这方面都可谓是人精。
徐懿在邵承那儿没得好,转身走出了甲板,游艇漂在水上,远离了陆地,往更深的地方漂,他心里一团躁。
在这群人里有个徐懿来往密切的朋友叫高阳,他目睹了徐懿跟邵承搭讪的举动,紧随其后走出来,一块到甲板边缘看美妙的海景。
“林羽周末上电影,你去吗?”高阳嘴里这个人,就是那个小演员,这伙人里混迹着一个小明星,见怪不怪的了,林羽家里没底子,不同游艇上的其他人,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发愤图强的成果,而是一个屁股一个屁股睡出来的。
他是不可能一下子睡到徐懿这种身份的少爷,在娱乐圈里辗转多年,编剧导演摄影视帝,私下里该有的都交代过了,这才一步步爬出荧幕,才能在徐懿面前露了个脸。
林羽想给自己找个根,无疑是看透了圈里人的嘴脸,他早就厌烦了娱乐圈的生活,若是能真地搭牢了徐家这根线,他下半辈子就稳了。
奈何徐懿进可攻退可守的,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都可行,就是没真的提枪上阵。
两人到现在依然只是暧昧的关系。
“我有那个闲空?”徐懿说:“带资进组的片子有什么观赏度?周末我得去纽约,Cairo的音乐剧汇演最后一场了。”
高阳皱眉:“你说你那个大学同学?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普通朋友,”徐懿又点了一根烟,心里不舒服,得排解,吹着风抽着烟就好受了许多,“一个比一个的难缠。”
高阳笑了,知道他点谁,摇摇头说:“这世界上有你徐少拿不下来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认为有自我追求的蠢货,不屈服于权利金钱等级,这一种倒是好办,结婚了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就看清了人生这条路,就会后悔一味追求的真心有多么可笑,至于这第二种……”
高阳忽然没了声,徐懿本就不舒服,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宽慰两句,听到高阳没了声,他扭头一看,高阳对他做出一个抬下巴示意舱内的举动,“自身就有这些东西,压根看不上别人给的,这能跟你们徐家叫板的邵见深的儿子,你想拿他也太大胆了。”
说起来,邵家和徐家是互利共赢的合作关系,私底下也借着老一辈的交情维持着,互相之间来往了几回,真不真心的且不说,明面上一直你来我往的挺好看,看起来互相扶持,实际上真要论,邵见深在商界的名,在圈里的影响力是更大的,邵家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资本雄厚来形容,那就太不敢揣测了,一个开到世界各地的医疗产业,一个响当当的医界盛誉,一个私企干到了世界各地,其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
听说邵见深还被政府的人亲自登门拜访过,要建立医疗方面的公私合作关系,政府想要国内的医院都用上邵家的先进设备,不得不说,在药物研发和设备开发这方面邵家是当仁不让的,他们总能研究出对AO身体强有效的针对性药物。
对此也多了许多的揣测,甚至当年有人传出邵家的“活人实验”类惊悚新闻,不过也是网传,很快就没了水花。
邵家是彻彻底底在医疗方面一马当先了,光是专利这方面都不知道拿了多少奖项,实验室那批人也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已经很难去估量邵家的真正财力了。
偏偏邵见深又是个低调行事的,从来不参与什么富豪榜排名,也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说是被金屋藏娇绊住了脚,也不知是真是假。
邵承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将来的继承权落在哪儿根本没有悬念,徐懿老小的时候就被家人提醒,多去跟邵承走动关系,认识认识,处好一点,他也不听,着实是觉得那奶团子没趣。
邵承比他小了几岁,小时候见过他,肉嘟嘟地坐在婴儿车里时徐懿就见过了,那时候就深感没意思,加之再被父亲这么一提醒,就好像有把刀悬在他颈后,逼着他去跟邵承处似的,适得其反,他更觉得这奶团子没意思了。
于是这么多年也没联系过他,在圈里听到他的名字时也深感无趣,多数时候又漂在国外,两人没什么机会,再一见面,就是今日这般光景了。
还真是想叫人道一句世事无常。
“我只是觉着自己错过了许多风景,”徐懿反靠在甲板的护栏,提着烟,头发被吹得凌乱,他在风里说:“你瞧见他的模样了?走南闯北的,好面孔我也见了许多,但他身上吧,有股劲,说不上来,你懂我的感觉吗?”
“知道。”高阳又不是呆子,哪儿能感受不出来这东西,他在里面的时候也多加关注了些,不好奇徐懿的举动,“他在圈里一直都挺有名,不过他出圈靠的不是那张脸,是脾性,你知道他性子有多野吗你就敢惹?”
徐懿说:“刚才处了,还好。”
“还好,”高阳念着这个名字,讽笑了一声,“但凡你认真打听一点呢。”
徐懿抽了口烟说:“你说给我听听?”
高阳故作高深,也学着他的动作,靠着护栏,说道:“求求我。”
徐懿眉眼一弯,对着深海吐出烟丝,“我把你丢海里喂鲨鱼信不信?”
这一交谈,时间就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转眼间到了夜里七点。
秦皇岛的夜晚是绝景,来秦皇岛的人都说不过一个夜就走等于错失一百万,这说法也不知是谁最先传出来的,不过沿海城市的夜最能打是没错的,昏暗光线下,波光粼粼,晚风拂面而来,游艇的光一打,配合陆地上的光亮和月色,海面漂亮得不真实。
再美的画作也不如身临其境,亲自面对大海,大自然能带走烦恼忧愁这话有一定的道理,这时徐懿的心情已经畅快了起来,并能在甲板一隅和人偷欢自在,畅享风情。
“徐哥,徐哥……”嗲声嗲气的夹子音发出令人难堪的喘息,撞破好事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邢越。
他看着那腿缝中的热情,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冷静又冷漠,抬手敲了敲板舱,发出“咚咚”两声动静,前方的人才停下。
徐懿埋在Omega肩颈上的脸抬了起来,看见前方没有眼色劲的人,腿缝中的膝盖也落了地。
“干什么?”他语气不甚好地质问对方,谁都不喜欢被打扰好事,何况如此动情的时刻。
邢越恬不知耻,也不离开,面带微笑地说:“徐少,跟你聊聊。”
徐懿不把人放在眼里,视若无物,唇瓣湿润地滑过Omega粉秀的耳垂,对那人道:“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
邢越想,这是知道他是谁了,那他就猜得出徐懿跟邵承那会在聊什么了,他心里挺高兴,高兴邵承愿意把他抬出去,震一震徐懿,那他就不能辜负了这份心。
邢越单手扶着板舱,语气平静,却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压,直对好事正行的两人道:“你们想安全下船吗?”-
七点半了。
邵承在舱内坐够了,可甲板上又有点儿冷,他不乐意去。
彼时他看见那个小演员回来了,脸色带着一抹娇嫩的粉意,走到甲板的主桌前,拿了杯酒喝。
刚刚有人说,七点半有一个活动,着急下船的大家才安分地又坐了一会。
邵承对所谓活动并不感兴趣,他打算去找徐懿,让他们下船,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在海上漂得也够了,刚刚小爹来过电话,他答应他马上回去。
这一起身,还没走出舱内,甲板上一个人迎面走了回来,正是这半天在他身边乖乖待着,哪儿也没去的邢越,他刚说他要出去透透气,邵承也没拦着,此刻看见邢越,发现甲板另有其人,不远处站着脸色铁青的游艇主人徐懿。
“你跟他在一块儿?”即使隔了这么远,邵承也能感受到徐懿那低沉的气息。
他像是被拔了羽毛的鹤,沉默又自闭。
“没有,”邢越回头看了看,道:“碰巧遇见。”
邵承也没多想:“我们该下船了。”
“他们说有活动。”邢越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到时间了,不参加吗?”
邵承问:“你有兴趣?”
邢越说:“陪着你,我干什么都有兴趣。”
这话说的暧昧,倒是让邵承一下子找回了恋爱时的感觉,他心慈手软,可要是让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就不会那么草率决定了:“那就陪你参加完活动再走。”
邢越抬手碰了碰邵承的脸颊,道了句生分的:“谢谢。”
邵承顿了一下,旋即拨开他的手,回舱内等活动开始了。
十分钟左右,桌子搬出了舱,置放在甲板上,徐懿在桌子上摆放了几瓶酒,他跟游艇的驾驶人员通了气,游艇稳稳停在海面上,没有主动驱使,任由海风将他们吹到哪里。
紧接着,游艇的驾驶人员从盒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那东西红艳艳的,偌大一个,竟然是一个绣球,他递给徐懿,徐懿拿过红色的绣球,站在甲板边,绣球拥有一定的重量,他举起手,猛一使力,将手里的绣球向远处抛出。
唯听一声落水的声音,绣球扎在海面一处,距离游艇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徐懿回过身,靠在甲板上,意气风发地对众人道:“现在我们来开奖,拿到那绣球的人,我送各位一份厚礼,一年的世界畅行,私人飞机,陆地交通,海上游轮,一句话,所有花销,全都由我徐懿负责。”
这话一落地,甲板上的人群顿时沸沸扬扬。
如果是十日畅行世界也就罢了,但徐懿给出的是一年的期限,游艇上虽都是些家底殷实的,可有些人还没能财务自由,花销被控制在父母手里,而这些纨绔子弟对周游世界的乐趣是不曾消减的,何况是全球畅行,任由去哪儿,花销都无需自己操心,这还是挺让人心动的。
徐家阔绰,徐家的少爷更阔绰,开口闭口就是一年,就是整个的花销,邵承知道徐懿家资厚,但还是被惊到了,真是出得了手。
游艇上不如徐家的大有人在,骚乱四起,有些人在徐懿话音一落,“噗通”一声就落了水,被人揣测他规则听清楚了没有。
“乘风被他爸冻结账户了!徐哥你这不是冲着他来的吗?!”
“就是啊,谁能跟这个猴急的主比?”说着掩起手,对着海里急切的身影喊,“乘风,你他妈地听清楚规则了吗!”
甲板上一通笑。
须臾,大伙也不落下风,纷纷脱了衣服从甲板上跳了下去,是为奖励还是为徐懿的面子谁也不知,只是一边嘲笑别人猴急,一边扑棱四肢往红绣球追去,这场面几多滑稽,看的岸上不敢下水的几个人乐声不止。
林羽来到徐懿面前,不得不说徐懿挥手丢球,放出奖励的样子很豪爽,也很有男人味,林羽靠在他的肩上,盯着海面笑说:“你看你把他们逗的,徐哥真坏。”
徐懿正要笑,一抬眼对上一个目光,他的笑脸收了,转过身,面对海面,只堪堪留下一个背影。
邵承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徐懿刚才不是在看自己,对上的是他身边邢越的眼眸,他此时察觉出了些许猫腻,但又实在想不到这两人会有什么苟且,便大意地按下了心中的猜疑,继续盯着人影翻腾的海面。
“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邢越的目光幽深,射向远方的红色绣球,那绣球像个夜里飘荡的鬼抛出来的诱饵,红艳艳地落在那一处,正等着大伙游过去,然后将之按在海里。
邵承瞄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邢越笑了一声,他望着波澜四起的海面,插着口袋说:“明白,我都听清楚了。”
他说他要去美国。
他说他要跟自己分手。
看一眼少一眼,将来的生活里没有彼此,他们的缘分今日就要尽了。
邢越怎么会听不明白呢,他听得可太清楚了,字字句句往他心尖上扎,逼得他发狂。
他安静乖巧卑微了几天,再也压不住胸腔里的冲动,彼时举动大胆,他走到邵承的后面,双臂穿过他的腰,压在他的肩颈,陪他看着海面,幽幽问:“喜欢吗?”
邵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但很快理清楚原因,反正不日之后他们就要分道扬镳,在他面前安分守己是一秒,动手动脚的也是一秒,他没抗拒,算是给邢越黎明之前的甜头:“什么?”
“绣球。”他嗓音低沉地说。
邵承吹着风道:“喜欢啊。”
随后他又补充道:“不过让我为了世界游大晚上地去泡海水,我可不行,我怕冷。”他不喜欢绣球,但他喜欢胜负,角逐的游戏是有趣的,奖励是可有可无的。
邢越收紧了双臂,贴着邵承的面颊说:“我替你去。”
邵承仿若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会游泳吗?”
邢越气息粗重:“不会。”
邵承讽了他一句:“那你说什么废话呢。”
邢越睁开眼睛,睫毛擦过邵承的脸颊,闹得他心痒,“你只说想不想赢。”
邵承抬手逗他:“重要么?你会为了我去死吗?”
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到邢越眼里的深切欲望和疯狂。
忽然,抱着他腰腹的手臂松了下来。
邵承低头一看,邢越抽回手,动作熟练地摘掉了手上那块浪琴,他将表塞在了邵承的口袋里。
邵承拧眉看着他:“你干什么?”
邢越一言不发,他脱了鞋子和外衣,站在甲板前,清冷的风拂面而来,他抬手撕开脑袋上的纱布,浸了血的白色纱布被丢在甲板上,随之,他踩上甲板的护栏,身子猛地一跃,人就坠入了深海之中。
消失在了邵承的面前。
邵承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只有飒飒的风声,甲板上的外套和运动鞋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忽然,邵承冲到护栏前,抓死了冰冷的栏杆,望着沉寂下来的海面,没有邢越落下的身影,底下一团的黑,深不见底,将人吞噬。
他再没克制住恐慌,对着死寂的海面在良久的克制和缓神后吼了一声:“邢越!”
回应他的依然只是飒飒风声。
那一刻,焦慌撕开了平静的假面,邵承踩上护栏,没有任何的犹豫,像一只义无反顾的鱼,一头扎进了海里。
海水冷冽地拍击着面颊,侵袭着邵承身上每个毛孔,他在大海里寻那道熟悉的影子,可是什么也没有,随手一抓都是冰冷的水,他在水里打转,在水底翻滚,天色昏暗,他找寻不到邢越的影子,那一刻脑海中涌现了无数想法,恨不恨的,怨不怨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邢越从湘江飞来北京,他是有一瞬间的惊喜,他起码看到了他的决心,不是那些他摆摆手便灰头土脸离开的人,他是想要耳根子清净,是想要自己步入正轨,可谁又不喜欢被在意的感觉。
他从来都不在乎外人那些短暂的欣赏,而邢越跟他们不一样,那是他邵承亲自点头的,跟他有肌肤之亲的人,他们做遍了恋人间的美事,对彼此熟悉到多看一下都会眼热,他怎么能跟别人一样呢?这辈子他邵承都不会再遇见第二个叫他这般心动,这样疯狂的人了。
邵承在水下挣扎许久,他感到筋疲力尽,夜里的海水凉到了心脏里去,刺激着五脏六腑。他浑身开始发冷,开始用不上劲,正要脱力时,忽然一双手缠住他的腰,水蛇似的,从水底盘了上来,平静的海面钻出两个人来,没等邵承喘过气,他被火热的唇裹住呼吸,火舌钻进他的牙齿里,勾他缠绵。
他在水里,被拖到游艇的边缘。
邢越扣住他的脖子,抬高他的下巴,跟他在水里热吻。
邵承连气息都难以平复,就被这吻剥夺了呼吸的权利,水里冰冷,邢越的唇舌却滚烫,横冲直撞,他像水里咬钩的鱼。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邵承濒临窒息,他贴在邢越怀里喘了好几口气,在海水里颤栗地回望着迫切的眼眸,他瞧见邢越稳稳地浮在海面,便知自己上了他的当,一巴掌狠狠甩在了邢越的面颊上,扇得那眼眸又深了几分。
“操。”邵承骂他。
邢越将人往游艇上抵,他的面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却并不被理会,他凝视着邵承那双眼,带着兴奋的质疑:“怕我死是不是?”
邵承怒不可遏地望着他,抬手就要再甩上一巴掌,被邢越钳住了手腕,锁在游艇上。
“你知道我跟你小叔那一次谈了什么吗,”邢越说:“我说只要能确定你还喜欢我,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阴魂不散,追逐到底。”
邵承喘着粗气听他发癫。
“我不会阻止你的发展,也不会阻止你前进的脚步,你想去美国,如果是为了深造那我由着你去,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但你是为了躲避我才跑去那里,我会让你知道,老子能他妈有多癫!”邢越掐着邵承的下巴,一双眼睛摄人心魄,他不是开玩笑,他眼里已经是毫不掩饰的疯狂。
“承承,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干了错事,我向你道歉,我弥补你,什么都行,但我求你别太狠了,”邢越眼里是近乎狂躁的情绪,“197个国家是能耗死我,前提是你能出了这个秦皇岛。”
邵承警铃大作,抬眼惊呼:“你说什么?!”
“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欣赏这里的风景,不用着急回去,我陪你慢慢逛。”他平静地说出疯狂的决定,好像自己只是在邀请他欣赏美景而已,而事实上他话底的意思是什么?
“你要绑架我?”邵承冷声质问:“是吗?”
“不,”邢越抱紧他的人,将邵承按在怀里,五指插进他湿润的发丝里,语气低迷,“我给你人身自由,我给你当狗,我不用你勒索什么,也不会虐待你,我只要你不离开秦皇岛。”
邵承感到可笑:“这就是绑架啊邢越。”
邢越收紧手臂,抬起眸,他的眼里是清明的,并不是在犯浑,这是他一个下午决定出来的荒唐之举,他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可能会让他跟邵承之间再无和解的可能,但他不得不走这一步,因为前进和退后,都是绝路。
“那就是吧。”他那样轻描淡写地说,“真要像你说的那样分道扬镳,不如现在送我进局子,都他妈一样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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