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路边遇上一条狗都热得直吐舌头,临京的秋老虎迅猛得一阵风暴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郊区工厂格外繁多的原因,吸进去的空气中好像都混杂着炙热的粒子。
隋昭昭一行人蹲在树荫底下,看着那边包了室内游泳池落地窗观景台前坐着的人影,迷惑道:“谁把哪家少爷请过来了?”
“人家那双手值钱的很,你敢让一本书稿费千万上下的手来跟你一块喂马?”祝轻安雾讳迷妹滤镜晚期,医生说这几天该吃吃该喝喝别留遗憾,她微笑道,“你自己敢想象吗?”
隋昭昭面无表情:“我正在想象。”
王筱竹是个有钱人,伯利塔也是个有钱的私人动物园,但隋昭昭从不瞎给人取外号,王扒皮实至名归。
用别具一格的骑马团建把一群人骗过来给农场喂马喂羊,人家一听专业动物园来的立马放心,并表示包吃包住再加上骑马体验券一张。
王老板这次丧良心的团建活动可谓是一分钱没花。
“资本家就是这个社会的蛀虫!”小杨大汗淋漓的跑过来,一把插到两人中间,气喘吁吁的蹲着小声骂道,“凭什么事儿都让我们饲养部干了?”
“所以我俩干完之后立马跑了。”祝轻安眼神带着对大泳池和落地窗空调的向往,随口奇道,“昭儿平时这个时候不早就跟那群高材生干起来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隋昭昭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因为咱们马上要加薪了。”
“什么??”小杨一把站起来,惊道,“加……呜呜!”
他词没说完就被两人一把捂住嘴重新蹲了下来,三个人像个特务一样交头接耳,被观景台上吹空调的骆清河看个正着。
“你是说骆山河把资产转移到海外去了?”王筱竹蹭着空调,不解道,“这算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吗?”
“不确定是不是资产转移,只能查到一笔海外进账,金额还不小。”骆清河的视线落在小杨搭在隋昭昭肩膀的那只手上,突然问道,“你们员工关系都这么好吗?”
“啊?”王筱竹正在头脑风暴,反应过来不确定道,“应该还行?”
他想了想,又继续道:“海外进账,哪边的银行能查到吗?集团跟海外有业务,但是个人账户多出这么大一笔,他不会从项目里贪钱了吧?”
“他这个手笔,更像是在给别人洗钱。”骆清河的语气轻描淡写,看着底下几人勾肩搭背,笑得一个比一个没心没肺,不爽道,“团建活动什么时候结束?”
“给别人洗钱??!”王筱竹一时有点跟不上他太跳跃的思维,愣道,“什么结束?不是还有骑马和晚餐吗?”
骆清河“啧”了一身,把茶杯搁在桌子上,起身:“真麻烦。”
“你要叫隋昭昭一块吗?”
“我看起来很需要跟你的员工们打成一片吗?”骆清河冷嗤。
“你实在不想去也可以不去。”王筱竹急急忙忙的追上来,“不是,你先说清楚那笔账户的事儿,什么叫看起来像在给别人洗钱?你知道他现在距离继承你的家业就差一个董事长的名头了吗?”
前面传来骆清河慢悠悠的声音,发着冷意:“急什么,一个都跑不掉。”
“隋昭昭,你跑什么?你不是说你把马当自行车骑吗?”祝轻安坐马上笑话她。
“那是我的问题吗?”
隋昭昭真的觉得临京是一座跟她有缘无分的城市,家里养的八哥不亲她就算了,马场的马碰到她就胡乱颠起来,让她有一种从大自然的使者堕落到鬼见愁的落差感。
“隋昭昭,你离我远点!”
“昭儿,走开!我的马不听使唤了。”
隋昭昭被赶到栅栏外面,恼羞成怒的冷笑:“下次再有人头上那撮毛被猴子揪住了,可别找我来救你!”
众同事骑马骑得正开心,没人理她。
虚伪的同事情罢了。
隋昭昭看了一眼在棚子里面慢悠悠穿马具的骆清河,突然恶向胆边生,她偷偷摸摸的一个助跑冲到骆清河旁边,马棚里的惊马们瞬间嘶鸣起来,敲着两条蹄子不安的在原地转悠。
眼见隋昭昭冲猛了往前没能刹住脚,骆清河屈尊降贵的抬手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嗯,不好意思,你也看出来了。”骆清河微微勾了勾唇角,“她比较凶猛,不敢乱给联系方式。”
“?”隋昭昭刚跑过来就听见他云里雾里的一句话。
一旁站着的女孩儿身上还穿着骑行服,对面下午茶露天餐厅下一群朋友在帮她打气,她不死心道:“所以你们什么关系呀?”
“上下级关系!”隋昭昭这次反应过来了。
“就你嘴快。”骆清河冷笑一声,一副我都明白碍着你面子没直说的表情,懒洋洋道,“喝醉了睡一个床上还约我看电影的上下级关系吗?”
隋昭昭的脸色经历了青红紫绿四个阶段,直到女孩抱着手机扭头就跑,她都没想明白这句有歧义的话该怎么反驳:“你怎么平白无故毁我清誉呢?”
“要不是为了拒绝上下级单独一起看电影,我能答应王筱竹的团建?”骆清河贯会倒打一耙,神色冷淡道,“平添一堆麻烦事。”
“……真是让你受苦了。”隋昭昭眨眼,皮笑肉不笑,“还拿上下级挡桃花呢。”
骆清河冷淡的“嗯”了一声:“你的荣幸。”
“奇怪,难道是热应激了?”教练听到马棚的动静,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查兰。
马匹惊慌失措的四散开来,他好不容易才牵了匹稍微冷静一点的高大的黑马出来,骆清河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一言难尽的看着隋昭昭:“你什么成分?怪复杂的。”
隋昭昭懒得理:“……国内南方城市和北方城市的杂交。”
一望无际的牧场草原,马的嘶鸣声在黄昏中显得格外喧闹。
祝轻安跟小杨两匹马在马场上赛跑了十几圈,东北人和蒙古人之战终于落下帷幕,最终以拥有四分之一内蒙古血统的小杨略胜一个马蹄子结束本场比赛。
两人这才想起了饲养部三人组的友情,坐在草坪上,一边一个靠着连栅栏都没能进去的隋昭昭休息。
“虽然你没能骑上马,但是你感受到了骑马热情挥洒的汗水和温度。”这是杨冬天煽情的安抚。
隋昭昭摆着一张苦瓜脸:“好臭。”
“没品。”
“雾讳老师怎么总是看我们这边啊?”祝轻安对偶像的关注力已经达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难不成被我们东北精湛的马术迷到了?”
“你别跑傻了吧。”隋昭昭面无表情道,“毕竟赢的人是小杨哥。”
“无所谓,被帅哥注视与运动的原理是一样的。”祝轻安感叹道,“都会让我心跳加速。”
隋昭昭轻描淡写的接道:“加班通知也是。”
“谁要加班?什么加班通知?”杨冬天垂死病中惊坐起。
“打个比方。”
“……”
人不大,心眼还挺小。
郊区这片草原比城区到了夜晚还是要凉快不少的,太阳快要落到西方去了,苍凉的月亮也隐隐约约的挂在了天边,很少有一个夜色能够在临京欣赏到日月同辉。
平心而论,骆清河的确长了张极其扎眼的皮囊,青筋暴起的手臂修长而有力,一只手拉着马绳,长年不见光照的肌肤和血统纯正的汗血黑马对比格外强烈,背脊挺拔,慢悠悠的在马道上踱步。
高大的黑马昂首挺胸的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路过这片栅栏的时候侧身停了下来。
“隋昭昭。”
他的声音跟现在的夜色一样,带着淡淡的凉意,像是旷野的风,深沉而找不到踪迹。
隋昭昭下意识的站起来走到栅栏边。
栅栏不高,刚好到马腿的位置,像是由此分出了两个空间,阻隔着两个世界的交汇。
临京多久没有看见星星了,今天宛如碎掉的一大块玻璃一样,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夜空的每一个角落。
骆清河立在高高的马背上,朝着隋昭昭道:“过来点。”
“干嘛?”
隋昭昭看到之前来要联系方式的女孩,众星捧月犹豫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她随即走近一步,贴在栅栏旁边。
月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部分时间都能看见,看见明灭圆缺、洋洋洒洒,在西北风烈烈的地方,更是皎洁圆滑,临京的月色没西北那么荒凉又盛大,但安宁的挂在那,像是吹响了罗曼蒂克的号角。
月是散的,破碎的清辉罩在这片草坪上,前方的空地燃起篝火,照得黑马身上倒映的火光热烈昂扬。
骆清河跨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隋昭昭一点一点的朝着这边靠得越来越近。
他将马绳接到另一只手上,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高高的骑在马背上的人突然弯下腰,脸靠得越来越近,她感觉那双眼睛好像有一轮月亮直接碎在里面了,闪着苍凉的星光。
隋昭昭一时间愣住,感受到了他带着凉意的手掌轻轻拖起她的后脖颈,微微靠近侧头,两人的鼻尖轻轻的贴在了一起,温热呼吸交杂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错位,远远看去就宛如一个亲密的接吻。
“别动,马上就好。”
骆清河的声音很轻,她的目光全然的落在震惊上,完全没法聚焦,自然也没看见他眼中酝酿着的沉沉的风暴。
“我草……”祝轻安给吓醒了。
杨冬天:“我去……真牛啊昭儿,不声不响的来个大的。”
他往旁边平移几步,挪到王筱竹跟前:“老板,你怎么看?”
“老板还能怎么看,这样雾讳老师不就成我们伯利塔自己人了!”祝轻安的精神状态目前来看有点超脱常人,“这破天的富贵来了!王筱竹,你准备准备好,带上锅碗瓢盆,咱们动物园准备准备要升咖了。”
王筱竹的脸色五彩缤纷,沉重道:“别吵,我在思考。”
不是,你来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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