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讳老师腰真好。”祝轻安看着骆清河在马棚里脱马具的身影,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感叹。
“眼神也挺尖锐。”杨冬天总觉得骆清河有意无意的扫了他两眼,可能是因为眼型长的原因吧,看起来还怪凌厉的。
“你发什么楞呢,”祝轻安打趣道,“真是没想到,你俩果然是这种关系。”
隋昭昭一时间也听不出来她是料到了还是没料到。
“老板拿我挡桃花呢。”隋昭昭干咳了一声,表示他们之间纯洁的上下级关系,“错位,懂?”
祝轻安冷笑一声:“你俩那距离,近得都能来个法式舌吻。”
风吹走了白天的一身燥热,圆月挂得高高的,丧良心的团建差不多到了尾声,大家都围着篝火烤肉准备晚餐,不知道是结束闹剧退场了还是怎么样,草坪上早就看不到骆清河的身影了。
隋昭昭坐在草地上,火烤的鼻尖都在发烫,她不由自主的上手摸了摸,脑子终于慢半拍的反映过来了,开始不自觉的开启回放。
——别动,马上就好。
低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侧边,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剐蹭着你的肌肤一样酥麻。
她当时人都被美色恍惚了一下,要不是被骆清河托着都不一定能站稳。
火光映射在她的半边脸颊上,睫毛轻颤,眼睛里闪烁着的火苗浓烈而炙热,又让人感觉到不自觉的安宁和沉溺。
“在想什么?”
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
隋昭昭侧头,又看见那张不久前距离近得能够鼻尖轻触的脸,亮堂堂的火焰仿佛把这人病恹恹的精神气融化了,溶出一点漫不经心的洒脱来。
“在想你。”
话刚出,两人都愣了一下。
骆清河那张宛如死水无波的神色总算是怔住半晌,像是给水面上敲响了一颗石子,波澜出一点水花。
随后,隋昭昭眼睁睁的就看着骆清河的眼神从愣住变成复杂,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没有掩盖住的诡异,五彩缤纷十分好看。
“想你骑的那匹黑马为什么不怕我。”隋昭昭自认天衣无缝的补充道。
“想匹黑不溜秋的丑马能想到流鼻血?”骆清河一脸我就看着你编的平淡表情。
“……?”
隋昭昭这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手上滴到了什么东西,她连忙低头一看,鲜血在手背上溅出了血花。
毕竟换谁在室外温度高达34摄氏度的时候,还里篝火那么近,都会把自己热出一滩鼻血来。
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因为她有那句“在想你”的三字神句在前,就显得十分古怪,隋昭昭自己都承认甚至感觉有两分猥琐了。
“……”
“……”
空气中弥漫着一点隋昭昭不愿意打破的沉默和死寂。
骆清河帮她抽了几张纸,看她手忙脚乱半天,好不容易止住血了,才慢悠悠的开口:“意思意思得了,也不用真想到这种地步。”
隋昭昭从来没有这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过,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不在人世间,言简意赅:“天气太热了,有点上火。”
骆清河“啧”了一声,语气里的意味不明:“年轻人是肝火旺,你多少克制一点。”
“我有什么好克制的?”隋昭昭忍不住反驳,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骆清河的眼尾很长,眯着眼瞥人的时候,那股子懒散气就显得格外韵味深长,格外矜持的提点道:“你那点小心思,快闹到人尽皆知了。”
隋昭昭:???
什么小心思呢我请问。
隋昭昭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但最近这些天,她打算针对性的唯心一下,毕竟每次碰到姓骆的都跟命中注定犯冲了一样,真是一种令人汗流浃背的宿命感。
心情还没平复完,搁在旁边草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亮起的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备注是两个扎眼的大字——“徐大”。
她接起电话,火烤得手机都在发烫。
徐庄闲的声音沉沉的从听筒那边传来:“隋昭昭,你还记得那天跟踪你的哑巴吗?”
“记得啊,怎么了?”这边的篝火虽然温度很炙热,但耐不住大家的对于即将下班的热情高涨,随着烤肉音乐就喧闹成了一片,隋昭昭只好捂着一只耳朵走远一点通话,“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他死了。”徐庄闲重复道。
隋昭昭瞳孔毫无预兆的骤然放大了:“什么?”
“他有沟通障碍,又有精神病史,我们只好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做治疗,到病院的第二天,那边传消息来说他晚上癫痫突然发作,人没救回来。”徐庄闲声音十分沉重,一字一句道,“隋昭昭,特案组已经批下来了,两个市联合办案,你算是协助证人,要不要过来一趟。”
“好,我马上到。”
骆清河撑着胳膊坐在那里盯着火堆,耳朵却也没闲着,懒洋洋问道:“又打算早退干嘛去?”
“骆清河,你开车来的吗?”隋昭昭蹙眉问他。
“嗯,就停在农场门口。”骆清河看她表情凝重,也没再嘴人,利落的起身问,“现在要用车?”
隋昭昭点了点头:“还记得那天晚上跟踪我,然后被你抓个正着的黑衣人吗?”
骆清河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认为那是个愉快的回忆:“记得,怎么了?”
“他死了,我得过去一趟。”
骆清河的眉间的皱狠更深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捞起地上的薄外套:“走吧,我送你。”
一路上隋昭昭都没怎么说话,她紧紧的捏着手机,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临京是出了名的不夜城,夜晚的灯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看不清的白烟。
黑色的越野熟门熟路的开进了警局。
“小骆顾问,怎么这么晚来咱们这儿了?”蹲在门口吃夜宵的值班刑警看见他的车,笑着打了声招呼。
“送朋友来办点事。”骆清河懒洋洋问道,“林诃下班没?”
“林队在里头呢,要我帮你叫出来不?”
骆清河婉拒了:“不用,我等会自己去就行。”
“你还给警局打工呢?”隋昭昭下车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成分也蛮复杂的。”
骆清河矜持的“嗯”了一声:“能者多劳。”
“……”
“昭儿,这边!”徐庄闲一早出来等着,看到人马上起身招手。
“你去找你朋友?”隋昭昭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骆清河。
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等我一起回家,一会儿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半晌,像是夏夜的空气凝固在了热风里,移开视线后又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骆清河率先移开视线,往里面走去,两人在沉默之中擦肩而过。
“一块儿回家……你那个邻居朋友?”徐庄闲状似不经意的问。
隋昭昭接过他倒的水,点点头:“走吧,咱们进去说。”
徐庄闲作为特案组组长,大致介绍了一下成员和具体情况。
就算他不说,隋昭昭也知道这个特案组是徐庄闲花了很大力气向上沟通下来的。与国家林业局、纳河警方一起组建的专门针对去年12月份纳河保护站被盗猎团伙袭击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伤的事件全面展开调查,临京特案组专门负责抓捕潜逃到临京市隐姓埋名的头目占巴。
“你最了解占巴,你应该知道他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人物。”徐庄闲等到会议最后,脸色凝重的给隋昭昭千叮咛万嘱咐,“我再说一遍,别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没有什么比保护自己更重要。”
“我知道的。”隋昭昭拍了拍徐庄闲的肩膀,手腕上黑绳晃荡着乳白的兽牙,像是冥冥之中一种无言的契约,她轻叹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最好是。”
从警局出来天色更晚了,雾蒙蒙的暮色上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月亮透出来敷衍的散光,周围大多都陷入睡眠的沉寂。
跟那哑巴跟踪她那晚的天气倒是差不多,一天的燥热到了晚上又被乌云蒙上一层透光的纱布。
门口的停车位上就剩下一辆线条凌厉的黑色越野,浑身上下散发着跟他主人一样高不可攀的贵气,骆清河靠在车旁边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等了有多久了,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你怎么还在?”隋昭昭神色恍惚的问道。
“我路过。”骆清河这一声冷笑终于唤起了隋昭昭疲倦得运转失常的记忆。
“对不起。”隋昭昭飞速认错,“忙忘了。”
骆清河轻嗤一声,懒得跟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一般见识。
临京的主干道上,灯光亮得甚至跟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光影在骆清河的身上慢慢掠过,把他冷硬的眉眼都衬得要莫名柔和许多。
隋昭昭又突然想起徐庄闲今天给她的警告:“你确定他从来没说过吗?我之前在警局见过这小子,那时候你刚转到临京还瘫在医院里,纳河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局里开会的时候他就在场了,他当时绝对见过你的照片。”
他音调压低:“你真的觉得那天哑巴跟踪你,他突然正正好好的出现在暗巷尽头救了你只是一个偶然吗?”
可是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偶然呢?
窗外的街景光怪陆离。
“骆清河。”隋昭昭突然出声。
“嗯?”
“你以前在哪里见过我吗?”
骆清河停顿了一下,懒洋洋道:“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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