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嘛,”于恒秋话锋一转,用一副为郝晴着想的口吻说道,“这份协议对你最大的保障在于——等我死了,你可以名正言顺继承我的遗产。”
当一个人去世,在没有立遗嘱的情况下,她的配偶享有优先继承权。
郝晴不是没想过这一层,但毕竟只敢暗戳戳地在心里想,现在被于大金主无所顾忌地摊开在台面上,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乃人生三大幸事。
假使于恒秋在她们婚姻存续期间身故,那这三条倒真是一次性达成了!
太邪恶了!
这是一条邪恶的速成人生赢家的捷径。
当然,这些小心思再白目的人也不会当着正主的面暴露,更何况郝晴来参加这场选拔的初衷也只是想从于恒秋这里捞点小钱,她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运作资本,处置产业。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郝晴没能张嘴接下话来,似乎说什么都会显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于她的“哑巴”,于恒秋倒也不恼,甚至看起来有些笑眯眯的:“行了,不用不好意思。反正我死后没知没觉的,其实我并不关心那些财产的去向,爱谁得谁得。要是没什么其他问题赶紧签字吧。”
“哦——”郝晴从旁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水笔,一式两份,在乙方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两份协议返还给于恒秋。
“郝晴。”于恒秋看了一眼还未干透的字迹,默默复述,“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
郝晴一滴冷汗,敢情于大小姐真就这么随性,在约定终生之前甚至都不晓得对象的名字……
不过仔细一想,这人一定懒得翻看成堆无趣的简历,对身娇体弱的于大小姐来说太伤神了。
“对了,于小姐,协议上也没有列明我在这段婚姻中需要履行的义务,这方面您是怎么考虑的呢?”
“你倒挺有意思,还没享受权利,上赶着要先履行义务了?不过我不喜欢用协议去绑住一个人,那是下下策。”
那要用啥来绑呢??
郝晴想歪,差点抖m属性大爆发……
于大小姐意指的应该是很正经的方向,比如气场和人格魅力。
总之,俩人签完协议,关系跃进了一大步。仅仅一天,从陌生人变成了未婚妻妻。
但这样的进度对于于恒秋来说似乎还不够,她直接拍板明天就去民政局扯证。
“诶???”郝晴还没做好准备踏入婚姻的坟墓呢,“这么快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多了解一下彼此?”
于恒秋听了扶额冷笑一声:“呵,我这是为你好。我们是可以多花些时间交往个一年半载,但谁知道我的身体能撑到哪天呢,我要是死了,没有这层合法的关系,你可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嘴角一抖,郝晴今天这一日内听见的“死”字没准比她一整年说的量还大。
于恒秋自己不忌讳,郝晴都替她忌讳。
她很想问问对方到底身患何疾,她所能想到最严重的……
难道是癌症吗……
一种莫名的不安袭上她的心扉,以至于不知怎的,在其他事上很勇的郝晴,在这件事上有些退缩了。
她最后没有问出口,而是向于恒秋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我们可以明天下午再去领证吗?上午我想先回家跟我爸汇报一下。”
婚姻大事,她擅自做了决定,爸爸那里的态度也很是令她头疼。
明天可真是一场硬仗啊,不论从哪种角度来看。
“当然可以。”
“谢谢理解。”
……
晴朗的冬夜似是不会停歇的长河,漫长的流淌伴随着熠熠星辉。
窗外的庭院里传来鸟鸣啁啾,台灯的光芒分别映衬着两张神情相异的脸,而在这一瞬,两人的命运像被什么咬住了一样,迅即交缠,放肆地延伸。
于恒秋自留一份协议,将另一份给到郝晴,她一边收拾桌面,一边随口问道:“平时你家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我爸妈会叫我‘小晴’。”郝晴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老实作答。
镜片深处那双眼睛恰到好处地弯了弯,于恒秋用已经决定好了,只是通知一下对方的口气说:“嗯,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吧。”
郝晴:“???”
请给她多些喘气的豁口,来适应她俩这一日千里的进展吧!
于恒秋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我们明天也会成为家人。我总不能永远生分地称呼你为‘郝小姐’吧?”
“也对,叫‘小晴’挺好的。”郝晴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能跟上于恒秋的节奏了,甚至主动配合,“那我也该叫您叫得更亲近些,您有什么常用的昵称吗?”
“我一个孤家寡人,哪有什么常用的昵称。你自己想吧。”于恒秋的表情淡了些。
郝晴皱皱鼻子苦恼自己又说错话了,为赎罪连忙绞尽脑汁为对方取昵称。
说来也奇怪,“于恒秋”这三个字不管组合起来还是拆分开来都没什么温度呢。
如果说非要从这个名字里提取出什么昵称的话,那郝晴只能想到这个了——
她咂了咂嘴,试探地开口喊道:“秋秋?”
场面一下尬住了。
很难得见到秋秋本人表情失守的模样。
她莫名其妙地张开嘴,又莫名其妙地闭拢上,郝晴暗暗觉得新鲜,只是一个称谓上的改变,就能看到大小姐欲言又止的小为难。
末了,于恒秋往靠背上一仰,重新恢复从容道:“嗯,随你。”
居然就这样应允了吗?
郝晴差点露出得逞的笑,抿着嘴唇忍不住又叫了一声“秋秋”。
“嗯。”于恒秋的适应能力尚可,她一边拨弄着衬衣的方形袖扣,一边再次耐下性子回应对方。
“秋秋啊……”梅开三度的某人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
于恒秋掩在镜片后方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着恼:“你有完没完?”
“嘿嘿,原谅我吧。”仿佛卸下了一些相处中的心理包袱,郝晴的声音变得生动起来,“因为我忽然感觉有了真实感,好像我和你真的成为家人了。”
只是好像吗?
事实上,明天领了结婚证之后,她们会做好长一段时间同吃同住的家人。
于恒秋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察觉到郝晴第一次没有用“您”来指代她。
看来在郝晴的视角里,她们之间的距离感的确正在逐渐消弭。
于恒秋不置可否,她拨通秦叔的电话,吩咐对方过来带郝晴去用晚餐。
“明天我上午会去公司,你办完事给我打电话。需要我派司机接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就好。那个……秋秋,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于恒秋凝了凝眉,报出一串数字,郝晴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记录下来。
“微信同号,不过如果你有急事找我,最好还是打电话。”于恒秋补充说明。
郝晴乖顺地点头应好,虽然心里自嘲:人家大老板日理万机,她一个无业游民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找上去呢。
交待了这么几句的功夫,老秦已经敲门进来了:“郝小姐,我带您去餐厅。”
郝晴回头看一眼秦叔,又转过头问于恒秋道:“你不去吃吗?”
刚才使用手机的时候郝晴可瞟见了,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难怪让人如此饥肠辘辘。
“我不吃。”于恒秋侧目望向窗外,冷肃着眉眼,有逐客之意。
郝晴不是没看出来,但这人身体本就不好,还要闹脾气不吃东西,实在太胡来了。
她正欲张口再劝一劝,一旁的秦叔适时出声:“郝小姐,快走吧,去晚了可就没菜了。”
郝晴心领神会,这哪是没菜呀,而是她要再和于恒秋杠下去,怕是要“没命”了。
……
跟着秦叔一起退出书房,郝晴深刻反思道:“不好意思,秦叔。多亏你解围,刚才是我鲁莽了。”
“没有没有。”秦叔连忙解释,望向郝晴的目光透着几许慈爱,“其实我们都盼着呢,有一个人可以在小姐钻牛角尖的时候拉她一把。”
“可是我显然还不具备这个资格。”郝晴听懂了秦叔的未竟之言。
两人并肩下楼,秦叔有感而发:“毕竟郝小姐才刚来一天,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小姐对您一点也不抵触呢。”
“是吗……”郝晴若有所思的样子,实际上像她这样浑身上下都是钝角,毫无攻击性的人,也很难招人憎恶吧。
“该怎样和您说明才好……”秦叔似乎酝酿着什么要讲。
那郝晴自然是邀请他有话但说无妨。
谁知秦叔刚一开篇就令她大吃一惊——“小姐她有严重的厌食症。”
原来是厌食症吗?
眉心皱成一团,仿佛一些本来应当很明显却被她忽略过去的线索一下子串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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