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在地里干活的队里人：？？？什么声音？
回头一看,目瞪口呆，拖拉机？
上面坐着的不正是他们队的孟知青，以及李乐、李大力两小子？
两人站在车斗里,正兴奋地对大家挥手。
拖拉机停在田埂上，大家好奇,问道：“你们怎么把公社的拖拉机给开回来了？”
李大力道：“不是公社的……”
李乐道：“是咱们队的！”
啥？他们队的？
这两小子说的话怎么都听不懂？
大家看向孟秋,李传福笑道：“孟知青,他俩说错了吧？是不是公社借给咱用哈哈……”
孟秋道：“不是。这不是公社那台，是咱们砖厂自己买的。”
李传福笑声卡住了：“啥？？？”
李水根耳朵上别着的草根掉了,马大娘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秀琴婶子喃喃：“我滴个乖乖……”
其余众人无一不被震惊到神色恍惚。
砖厂买拖拉机了？砖厂竟然买拖拉机了？！
“这是不是说……以后咱队里就有拖拉机了？”有人语气不确定地问。
孟秋笑道：“当然，砖厂也是咱队里的一份子呀。”
大家瞬间激动起来。
这可是公社才有的拖拉机呀！他们队里竟然有了,头一份,绝对是十里八乡头一份！男女老少,谁能不喜欢拖拉机？平时要是有机会坐上一趟，那都能吹半天。
现在他们自己有了，这感觉,哎呀妈呀,就一个字——美！
离得近的人伸手,犹犹豫豫：“咱能摸摸吗？”
李乐道：“摸呗，咱自己的东西，有啥不能摸的？”
那就错了,正因为是自己的东西,才不能给摸坏了。
大家把手在身上擦擦擦,小心翼翼地摸上去。
“哎哟,这车厢,这车轮，这车头，真气派呀！”
“我怎么瞅着比公社那台还好呢？”
“我也这么觉得……”
李乐道：“我们这台可是新的，东风牌！”
“哦——这就是东风牌呀。”
“看看看，车厢上印着字儿呢！”
小小的拖拉机，大家转了三圈都不止。有孩子想爬上去，被大人拍了一巴掌，爬爬爬，搞坏了怎么办。
孩子“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孟秋道：“打他们干嘛？想上去就上去呗，大家也可以上去看看。刚好，李乐李大力，我坐旁边，你们俩再来试试，顺便带大家兜兜风。”
李乐和李大力摩拳擦掌：“好嘞！”
车厢里的人坐好扶稳，李乐先开始，拖拉机发动，轰隆声响起，车厢里发出阵阵欢呼声。
李乐开了两圈，换李大力，车厢里的人也换了一波，可惜车厢空间有限，要不然队里人都想坐坐拖拉机。
知青们也过来了，看着面前的拖拉机，很高兴，这可是他们厂里的一个重要资产。
陈国强问：“路上顺利吗？”
孟秋道：“顺利。”
他们这台拖拉机是通过钟伟联系的，之前去过拖拉机厂一次，这次就是去提货的。
除了价钱，哪儿哪儿都顺利。
这一台拖拉机就要1250块，砖厂的钱不够，大队也掏不出钱来，还是从公社借了点。
所以，相当于砖厂经营到现在，不仅账上没钱，还背了债。
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五百块钱嘛，要是……要是还不上，公社书记真的会哭死的！
想到公社书记那张国字脸哭得梨花带雨，孟秋抖了抖。
陪着两个徒弟开了几圈，孟秋便下来了，让两人自己开。
之前她就托钟伟教过他们，路上也让他们开过。未来他们俩就是厂里的拖拉机手了，在正式送货之前，有机会多练几次总是好的。
她在旁边站着，看着他们，摸了摸心口。
张凤兰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孟秋摇了摇头：“可能是一路开回来，拖拉机的声音太吵了。”感觉心脏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累到了？”
“确实有点。”
晚上随便吃了两口，孟秋便早早地睡了。
大家放轻动作，张凤兰用手背贴了贴孟秋的额头，朱钰问：“怎么样？”
张凤兰道：“没发烧。”刘娜问：“那怎么回事？是不是今天累到了？”“有可能。”
“也或许是之前姓葛的那事，小孟心里压力太大……”
张凤兰招手：“走吧，咱们去活动室。”
大家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明天让小孟在家好好休息吧！”
“暂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多歇几天也行……”
第二天起床，孟秋觉得身体好受了些，大家让她在家休息，她也没拒绝，目前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她做的事。
运输的事解决，砖厂开足马力生产，将砖送到县城，等那边收下货，检查没问题，支付款项，这件事终于结束。
大家的心踏实下来，钱没收到之前，他们也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现在好了，这一单完成！
大家很高兴，再接再厉，以县城某单位都在他们这儿买砖打广告，把生意推广到其他公社。
有了拖拉机，距离不是问题，周边的几个公社完全可以发展起来。
以前队里人担心的是有没有人买他们的砖，现在操心的是，这么多单子，咱厂里的生产跟得上吗？
放心，跟得上。
砖厂又增加了一个窑和一个仓库，现在越发有正规厂子的架势了。
厂里也不全是知青，后来又从队里招了两个人进去，加上负责开拖拉机送货的李乐、李大力，小小的砖厂也有二十来号工人了。
砖厂招人，让队里人更加相信大队长之前的话了，虽然不发工资，但那也是工人哪！
队里的那几个年轻人，一说是在厂里上班，说亲人家都高看一眼！
所有人劲往一处使，南集生产队砖厂发展得越发蒸蒸日上。
这天，徐国良从外面送货回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他们戏称为野菜图鉴的笔记上报了！
一向勤俭持家的徐国良同志一口气买了五份报纸：“看，快看，就在这一版！”
大家接过报纸。
李乐等人也凑过来，瞅到了一行字：“红星公社南集生产队……这不是咱们生产队的名字吗？”
他们生产队上报纸了！
大家回去把这事一说，队里人：！！！
大家厚着脸皮去知青点要了一份报纸，知道写的什么后，惊讶，佩服，感慨，心情复杂。
山上的野菜他们认识啊，但谁能想到这个还能上报纸？
这就是读过书跟没读过书的区别吗？
不少人心里都产生了这个疑问，看着自家只知道疯跑疯玩的孩子，犹豫，他们是不是该送家里孩子去读书？
以前感觉没啥用，城里读过书的都到他们这儿来下乡了，还读干什么呀？可现在看着知青们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大家动心了。
谁不想自家孩子将来也这么厉害？哪怕有他们一半都不用操心了。
知青点的众人并不知道队里人产生的想法，上报纸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干嘛？
当然是庆祝一下了！
赵亮同志把压箱底的酒都给贡献出来了。
“本来打算过年喝的， 等不了了，咱们先喝，过年再说。”
酒只有一瓶，数量有限，一人一小杯，不在于喝多少，主要是高兴。
女同志们也有，大家齐齐举杯。
“女同志们已经抢先上报，咱们男同志也不能落后。”
“大家再接再厉，再创辉煌，争取跟上队伍。”
“同志们，干杯！”
搪瓷缸碰撞在一起，发出美妙的声音，像最动听的乐章。
虽然是白酒，但真就是一小杯，一口就能喝完，大家也没想到有人酒量这么差，还能喝醉。
吃着聊着，刘娜突然站起来：“我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大家也没多想，鼓掌道：“好！”
刘娜“唰”一下爬起来，站在炕上，扯着嗓子吼：“起来——”
唱了两句，又挥舞手臂，高声喊道：“打倒帝国主义，打倒……”
大家一头冷汗：“刘娜你是不是喝多了？”
“谁说我喝多了？谁说的？咱们比一比……”
大家确定了，这家伙就是喝醉了。
因着这一个又唱又闹，大家真没发现只是稍显安静的孟秋有什么不对。
直到吃完饭，把刘娜扶回炕上躺着，张凤兰一扭头发现孟秋不在，问道：“咦，小孟呢？”
康平道：“哦，小孟刚才说她出去转转。”
孟秋埋头往山上走，走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看，修正了一下方向，继续。
牛棚，徐念薇张望了一下：“那是不是孟知青？孟知青这么晚去山上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身边走过，脚步匆匆。
孟秋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季屿喊道：“孟同志？孟秋？”
孟秋慢了两拍回答：“……啊？”
季屿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孟秋见他不说话，转过头，继续爬山。
一直到山顶最高点，她终于停下脚步。
季屿陪着她，见她转向不同的方向，眺望远方，放轻声音，询问：“在找什么？”
孟秋没有回答，季屿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孟秋开口：“家。”
“找我家。”她说，声音有些委屈。
“想家了？我帮你找好不好？”
“没有，找不到了。”
孟秋眨了眨眼睛，一滴泪珠从脸颊滚落。季屿伸手，温热的泪珠落在他的掌心，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攥了攥手掌。
季屿看着孟秋脸上的泪痕，伸手，在碰到她的脸之前，又顿住。他拿出手帕，动作很轻地给她擦了擦。
孟秋吸了吸鼻子，忽然“咦”了一声：“这不是我的手帕吗？”
季屿僵住了，孟秋抓着他的手，像是要仔细看手帕，下一秒眼睛一闭，往前一栽。
季屿伸手接住了她。
晚风轻拂，夜色温柔，季屿背着孟秋，走在山间，脚步平稳，动作轻柔，像是怕惊醒了背上的人。
平缓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季屿的心平静，越往下，他的脚步越慢，只是这段路终有尽头，再慢，还是到了。
张凤兰等在山下，见他背着人下山，快步迎上前：“小孟——”
季屿道：“她睡着了。”
张凤兰的声音戛然而止，季屿将人交给她，张凤兰看了他一眼，两人没有交流，张凤兰背着孟秋，快步离开。
夜色中，两人远去，季屿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低头，看着山上山下那道无形的界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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