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原委,孟秋摸了摸脑袋，其实他们没有那么为队里考虑。
之所以坚持在队里办厂，更多的还是因为对他们自己来说更方便。
若是在公社办,砖厂就未必能由他们做主了。
张凤兰道：“问迹不问心，咱们争取把砖厂办好,给队里人多多谋福利。”
大家点头：“好！”
南集生产队砖厂正式开工了,因为是自己队里的厂,大家干得特别有劲儿。
每天下班第一件事不是回家休息，也不是村口唠嗑,而是先去还在建设中的砖厂瞅瞅,看看有没有要搭把手的。
几天功夫，砖厂就建好了。
还在原来的砖窑所在的空地上，又起了一座新窑,同时,起了两间屋子,一间是仓库，另一间是办公的地方。
门口弄了个木牌子，由知青点书法最好的朱钰同志提上“南集生产队砖厂”几个大字,往门口一挂,厂子就成了。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要是让外面厂子的人看见，都得笑话，这也叫厂子？
但在队里人眼中,怎么看怎么好看。
屎壳郎还觉得自家孩子香呢！
砖厂宣布完工,队里人一面激动,一面又忧心。
要是没人买怎么办呢？
孟秋等人道：“别担心,这不是还有咱自己吗？刚开始就当给咱们队里生产了。咱们队里的人有个优惠。”什么优惠呢？
买砖不用全掏钱,可以用工分抵扣部分。
这可是外面没有的。
他们就问：“谁家要砖？刚好趁着现在还不是农忙，正好有时间盖房，要不了多久就能住上崭新的砖瓦房。”
除了原先的大队长几家，又有几家动心了。不过听说大队长他们要盖，就说那就让他们先。
等他们盖完，也好知道大概要花多少钱。
南集生产队开始轰轰烈烈地盖起房子来，大队长的一生夙愿就要达成，整个人意气风发，看着年轻了十岁不止。
知青点当时那两间房用了三四千块砖，大队长家人多，打算盖三间大瓦房，但是每一间几乎都有他们那两间大，因此需要的砖翻了一倍。
砖厂那边的窑二十四小时开工，烧制好，一批一批运过去，大队长家的房子扒了一半，但具体怎么建，还没想好。
队里没有专业的师傅，以前的房子都是他们自己照葫芦画瓢盖起来的，这砖瓦房又跟以前的茅草屋不一样，没人敢说自己拿得住。
其实知青点前面盖那两间已经打了个样儿，但盖房子毕竟是大事，后半辈子都住这房子里了，大队长这心里就总觉得太随便了。
要是可以，他很想找个专业师傅。
见他纠结，孟秋就嘀咕：“专业的人，咱们队里也不是没有啊……”
大队长眼前一亮：“孟知青，你连盖房子都会？”
孟秋道：“不是我。”
她把大队长拉到一边，指了指山上。
晚上大队长犹犹豫豫，还是出门了。
他媳妇嘀咕：“这大晚上的又去哪儿？”
大队长道：“你别管！”
他跟做贼似的，上了山，敲响了牛棚的门。牛棚里几人对他的到来不解。
大队长清了清嗓子：“谢同志，方不方便出来说个话？”
谢行舟指了指自己，找我？
大队长点头。
谢行舟跟着他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
徐念薇问他：“找你什么事？”
“不是坏事，他问我能不能指导他们家盖房子。”
“啊？”
谢行舟神情有些恍惚，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哦，这是谢礼。”
是半包粮食。
他们没有粮食，这正是他们所缺的。
徐念薇：“他怎么知道你是学建筑的？”
谢行舟：“我也不知道啊。”
本来就已经被折腾得够惨，谁还敢嚷嚷自己是干什么的？
一旁的陆广山道：“是孟知青。”
他的语气笃定。
谢行舟和徐念薇恍然大悟，之前无意中聊起，他们确实对孟知青提起过。
原来又承了孟知青的情。
季屿摸了摸私藏的手帕，眼神温柔。
谢行舟是专业的，虽然他以前是搞古建筑的，但也不妨碍他设计出一款简单的、合适的当代民居。
时隔多年，能再次利用多学养活自己和爱人，谢行舟拿出了全部本事，不仅结合当地情况，还尽可能地优化设计，节约材料。
大队长原本还担心自己准备的材料不够，都做好了再采买的打算，谁知按照他给出的方案，竟然绰绰有余。
他暗暗道，孟知青说得真没错，这人还真不愧是盖房子的人的老师。
知青点不算，大队长家作为队里第一户拥有大瓦房的人家，可以说是全队人的目光中心。
房子盖好那天，全队老少，上至七十岁的婆婆，下至七岁的娃娃，都来了。
“哎哟喂，这房子，敞亮！”
“真气派啊！还得是砖瓦房……”
“厨房里竟然还有个小隔间？”
大队长媳妇桃花婶子笑道：“这是专门留着放东西的，以后啊就不用塞得哪哪都是了！”
只有女同志们才知道这隔间有多实用。
大家屋前屋后地参观，喜欢得不得了。
其他几家打算盖的心想，回头他们也这样盖，大队长家这个房子忒合他们心意。
暂时没打算盖的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好好挣工分，多攒点钱，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争取早一天住上这样好的房子。
桃花婶子听着大家夸赞，笑眯了眼睛。
孟秋道：“桃花婶，高兴不？”
“高兴！我这心里呀，美着呢！”
孟秋就笑：“高兴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等您家儿媳妇进门，您就更高兴了。”桃花婶子哈哈笑：“孟知青，那可得承你吉言了！”
桃花婶子看她是越看越喜欢，可惜孟知青太能干，她家几个儿子配不上人家。
唉，真是太可惜了！
看着在大队长家参观来参观去、眼馋不已的队里人，孟秋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问桃花婶子：“您家盖了新房，不请亲戚们过来看看吗？”
“要请的，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那您多请点呗，要是不同生产队的亲戚就更好了。”
桃花婶子问：“孟知青，你是有什么打算？”
孟秋道：“咱们厂子小，又是才开办的，别人都不知道我们这儿有砖，知道了可能也会怀疑咱们厂里的砖的质量。刚好，您家这房子，现成的广告。”
“广告？”
“就是让他们看看用咱厂里的砖盖出来的房子有多好，知道的人多了，说不定就有人找咱们厂买砖了。”
桃花婶子一拍巴掌：“回头我就把我们家亲戚都叫来，还有亲戚的亲戚！”
孟秋又找队里其他的大娘婶子们说了说，大家积极道：“这事就交给我们吧，保证让十里八乡都知道咱队里盖砖瓦房了！”
砖厂挣的钱可是大家的，大娘婶子们摩拳擦掌，扭头就去走亲戚了。
没多久，红星公社的十几个生产队都传遍了。
“听说了吗？南集生产队也有人家盖砖瓦房了！”
“你们的消息一点都不灵通，何止呀？知道人那个砖哪里来的吗？他们自己队里的砖厂烧的！”
队里的砖厂？
这词儿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
大多数人都不信，而从南集生产队走亲戚回来的人唾沫星子乱飞：“我亲眼看见的！人家队里有一家房子都盖好了，另一家正在盖，你们要是不信，自己去看！”
家里有亲戚在南集生产队的，就和亲戚打听起来。还有的到附近办事，想起来这个传言，顺带过去瞅一眼。
嚯，竟然是真的？！
你们队里竟然真的有砖厂！
还有的对房子感兴趣，你们这房子盖起来要不少钱吧？
南集生产队的人可都被知青们培训过，知道这种的叫潜在客户，立马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回答，各种材料多少钱，一共多少钱。
人家一听，要是只花了这个钱，自家好像也不是盖不起。
“你们砖厂的砖卖吗？要条子吗？”
“卖啊！不要！要多少都行，整个红星公社，我们送货上门！路上有损坏的，算我们的！”
南集生产队的第一笔生意成！
第一笔生意很重要，关乎他们厂子的口碑。砖厂加班加点地烧制出来，仔细检查过质量，由两个知青带队，再安排几个汉子跟随，一起给客户送上门。
到了地方，他们把砖给人家卸下来，码好，说：“您检查检查。”
对方看了看，摸了摸，敲了敲，说：“还不错。”
“那当然，咱们乡里乡亲的，说起来都沾亲带故，咱也不能坑自己人不是？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是坑了人，回头你们还不把我们厂子给砸了？”主家就笑：“那倒是。”
徐国良道：“担心路上有磕碰，我们给多带了十几块，您家留着备用。”
主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同一个队里的其他人家过来看热闹：“哟，三柱，你们家真要盖大瓦房了？”
“这不砖都送过来了！”
“你家行啊！”
有人对砖好奇，问了两句，徐国良和赵亮两人麻溜儿地给人介绍。
咱们的砖厂开办前，可是专门去沪市考察过，质量都是按照人家大砖厂那个标准来的！
价钱？价钱当然便宜，为什么便宜？人家大厂要发工资啊，咱们拿工分。人家大厂还得用车子运送，咱这不是靠人吗？省下来的咱不就便宜了吗？
现在能不能订？当然能，不过我们厂质量要求高，产量就有限，所以得排队，现在前面还有一家定了，在生产他家的……
第一次送货给派了两个嘴皮子溜的，为的就是顺势推销。
两人干得不错，好好地宣传了一番他们厂的砖，又成功拿下了两单。
砖厂逐渐打开局面，慢慢走上正轨。
砖厂的日常办公人员就是知青点的几位，孟秋负责技术，张凤兰负责账务及仓储，在知青点，公账也是她管的，知青点有啥，她都清清楚楚。
陈国强带着几个人负责烧制，以及配送，忙的时候，会再从队里找几个人帮忙，当然他们到砖厂干活也是有工分的。
队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还是很乐意干这活的。为厂里干活，说出去都不一样。
而徐国良、赵亮就属于销售。
厂子里对他俩的要求就是走遍红星公社的十几个大队，争取不落下一个客户，谁知道两人超额完成任务，竟然带回来一个大单。
县城某个单位家属院预备建一个新的家属楼，本来是找县城砖厂，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反正他们打算去找其他砖厂。
这不就是送到面前的生意吗？
这一单比得上他们之前的十单。
大家激动兴奋，说：“必须要给国良、赵亮记一大功！”
所有人一致赞同。
不过高兴之后，就发现面临着新的问题，县城不同于周边大队，距离太远，坐车都得两个多小时，他们怎么送过去呢？
像之前一样，用板车拉？
不行不行，太远了，况且，这单要的货数量大，不是一辆两辆板车拉得完的。
那该怎么办？
知青点的活动室也称多功能室，砖厂开办之后，这里时常就成了大家开会的地方。
这会儿，大家就在讨论这个问题。
“还是得用车。”
“只有公社有车，要不然咱们找公社借拖拉机？”
“一趟运不完，要是跟公社借，首先得确定公社有时间……”
“还有个问题，要是以后还有类似的生意怎么办？一次两次可以，总不能回回都找公社吧？”
孟秋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或许咱们可以自己买一辆拖拉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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