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茂密山峦上, 狂风猎猎作响,将男人衣袍吹起。
司延坐在山石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山下情形, “小可怜这运气是不太好。”
卫轲上前,“侯爷,已经安排好了春猎动手。”
“春猎,”司延轻轻呢喃了一声,“四五月时候不好。”
卫轲顿了一下,“啊?”
“我瞧着今日就不错。”
适合杀人。
云皎皎进退不得, 混乱中钻进了湖边一处茂密松柏后。
即便知道燕程盯上了她,她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但绝对不可能这个样子被燕氏父子俩发现,带进宫。可她现在又回不了顾家。
她到底该去哪。
云皎皎背靠着灌木丛,听见身后殷芳追了出来。
她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阴狠, 在里院搜寻着,“哪个下人鬼鬼祟祟的躲着听主子说话, 出来, 我可饶你一回。被我发现,就没那么简单了。”
云皎皎身体的异样加之听到殷芳的话过度紧张,她的手抖个不停,摸起了身边的一块石头, 微微偏头,在草木缝隙中看见殷芳搜找着什么。
而殷芳的手里, 藏了一把刀。
殷芳观察了另一边没看见人影,转而朝着云皎皎藏身之处走过来。
云皎皎屏气凝神, 朝着殷芳找过来反方向,也就是燕淞的方向, 瞄了瞄,而后用力将石子扔了出去。
石子剐蹭着层层松柏飞了出去。
殷芳大惊,一个激灵弹了起来,“谁!”
殷芳立马上前,宁婉玉也正好追出来,“伯母,可找见了?”
“没有,真是见了鬼了。”
“兴许是风刮得也有可能,我瞧着变天了,风也大。”
两人正说着,忽然身后传来轻浮的调侃声,“哟,我说刚刚宴会上怎么没见着宁二姑娘,原来是在这里等孤呢,多日不见,有没有想孤?”
宁婉玉一愣,登时脸颊涨红,“太子殿下不要这么开玩笑。”
“哈哈哈,”燕淞放声大笑,偏就是喜欢美人这股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样子,“成,不说了。”
“臣女,臣女还要先去陪侍父亲,臣女先行告退。”宁婉玉拉了拉殷芳。
殷芳也觉得继续待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事,连忙附和了一声,跟宁婉玉离开。
“难怪父皇要打中原,这中原女子,当真各有各的美。” 燕淞双手背在身后,“真羡慕父皇三月选秀,这些美人都能挑一遍,孤只能玩他不要的。”
燕淞从小在藩地见燕程和婢女、臣妻胡来,继承了燕程的好色。燕程三十多个子嗣,燕淞如今二十出头没娶妻,侍妾都生了四五个。
弓全很是了解这父子俩,“您放心,有皇后娘娘在,那阮家姑娘定是给您留作太子妃的。”
燕淞笑了笑,“说来怎么不见那顾家小娘子。”
弓全随意道,“倒也无妨,总归是顾大人家眷,直接宣顾大人不就成了。”
云皎皎听着他们的声音越走越远,浑身上下的异样愈发难捱。
直到两人走过院落拐角,云皎皎才匆忙起身,准备另寻出路离开。
还未等她离开灌木丛,忽然被人重重一推,她瞬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往湖水中跌了进去。
“噗通”一声!
湖面上水花四溅。
云皎皎模模糊糊的听见一声惊呼,“顾家夫人落水了!”
是春桃的声音!
刚刚才走过去的燕淞和弓全闻声又折返回来。
国公府院四周原本就安排了许多服侍的嬷嬷和小厮,听见这边的高喊也匆匆赶了过来。
云皎皎浑身发软,在水中根本使不上力气,不受控制下坠,很快就听见附近接连入水声。
一个嬷嬷从水中揽过她,云皎皎凝眉推了一下,却被老嬷嬷误以为是落水之人的本能挣扎,连忙将她双手抓住,带上了岸边。
冬末的天仍是无比阴冷,云皎皎身上沾了水不停地打颤。
她重重的咳了两口水,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双金线蟒靴。
头顶传来燕淞那更加令人胆寒的声音,“顾家夫人怎么如此不小心啊,还不快送去房中休息休息。”
燕淞居高临下的看着纤弱美人浑身湿透,鬓发散乱,脸颊红润,登时明白了为什么父皇对她起了心思,这副模样着实勾人。
旁边弓全却变了神色,蹲下身细细打量着云皎皎。
云皎皎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抖得更加厉害了些。
春桃冷眼看着被捞上来的云皎皎,眼底带着报复的快意,“殿下,您瞧妾身帮您找到了顾夫人,不知殿下刚刚与妾身打的赌可还算数?”
“哈哈哈,孤说话一向……”
弓全不等燕淞说完,立马起身,“殿下!我瞧着,她就像是那天咱们在武云侯府撞见的美人。”
“武云侯府?”燕淞打量了下云皎皎,琢磨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春桃。
春桃脸色微变。
燕淞沉吟着,“那天没找着,不是带了春桃回去,她说梅园里是她。”
春桃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她只想让云皎皎倒霉被燕淞抓住送给那个老皇帝,却不成想给自己挖了个坑。
她立马行礼,眉眼微动,“是呢,那日我与夫人一起在清梅园,但后来夫人出去了,妾身的确也是园子里的人……”
燕淞打量了她一番,却也笑了,“你倒是也会钻空子,回去再收拾你。”
春桃心下一惊,这些时日的屈辱连翻而上,不知燕淞这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眼睛转了几圈,连忙跪下, “其实,其实是我家大人,他担心夫人,才,才让我……”
“这找见了不就成了,”弓全忙上前,拿过旁边嬷嬷给的披风盖在云皎皎身上,“顾夫人还冻着呢。也难怪陛下如此喜爱顾夫人,原是因为顾夫人与陛下一位故人如此相像。”
弓全靠近,云皎皎心头骤然升起几分厌恶,细眉拧紧。
偏偏她身上全无力气,被几个嬷嬷搀扶起来,“臣妇冲撞了殿下,恐怕得先回府换衣……”
“等等,急什么,”燕淞笑着走近两步,“路这么远,顾夫人回去怕就要着凉了,倒不如去屋子里换了。”
燕淞不给云皎皎拒绝的机会,直接吩咐道,“给顾夫人带下去,更衣梳洗。”
第24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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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皎皎抿唇, 径直被带到了附近一间小院子里。
燕淞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看着云皎皎被带进屋子,才将视线移开, 看向旁边的春桃。
春桃咬紧唇瓣,浑身上下抖如筛糠,讨好似的靠上去,妄图用另一个秘密换自己的安全,“殿下,其实妾身还知道一件事, 不知该不该说。”
燕淞斜睨着她,“哦, 说来听听?”
春桃压下自己的慌张,“其实顾家夫人、前朝公主云皎皎,就是月族血脉。”
燕淞一顿, 弓全大喜,“此话当真?”
“月族, ”燕淞玩味着这个族群的名字, “当真如此神奇。”
“可是神奇!”弓全压低声音,“百年前,月族始祖女,汲取月华阴气练得一身媚术, 貌美身艳,致使后人代代如此。即便是其貌不扬的月族女, 身上那功夫也是天赋异禀,一次醉生梦死, 如临谪仙,妙不可言。”
燕淞将信将疑, 喉结却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
弓全很是激动,“奴才去告知陛下,陛下一定很是高兴!”
“别急,”燕淞背着手,一时间口干舌燥,“是真是假还未有定论,万一让父皇白高兴就坏了。”
燕淞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喃喃自语,“反正已经嫁过人了,不如……孤且试试这月族女,又不会有人发现。”
春桃看着燕淞的背影,发觉燕淞被完全转移了注意力才松了一口气。
那云皎皎先伺候一遍太子,能把太子伺候舒服了,肯定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若是太子将云皎皎献给皇帝,又得了圣眷,那她兴许可以借此逃离东宫。
本就应该云皎皎受的苦,凭什么要她代替!
春桃想着,便赶紧跟弓全说,“劳烦公公陪着殿下,我去前面看看陛下的动向。”
弓全弯着眼睛,“不急,殿下这得好一会儿呢。”
春桃得了许可,快步转身。
风声呼啸,密云遮天,山林摇摆间露出男人灰黑色劲装和雪白箭尾,狭长狐狸眸微眯。
春桃刚走过假山拐角。
忽然间一柄利箭破空而来,正中春桃眉心,将人头骨生生刺穿!
春桃脸上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消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司延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轻擦了下箭尖,扔给了手下,“你们继续,我去瞧瞧我的小可怜是不是又要被欺负哭了。”
而此时,云皎皎被嬷嬷摆弄着换好衣物,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烫的温度和愈发酸软的身体。
她试着与嬷嬷求救,“嬷嬷,能不能劳烦您将我送出府,只要到门口就好了。”
门口就有来支芙在等她,她就是安全的。
嬷嬷神色严肃,“下令吩咐的是太子,奴婢不敢忤逆太子,太子没回来之前,奴婢不会允许夫人离开的。”
嬷嬷推开云皎皎的手。
话落,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云皎皎看过去时,房门已经被燕淞推开。
光线的角度让燕淞整个面容都处于阴暗面,云皎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本能感觉到一股恶寒。
燕淞走进门,打量了一番装扮整齐的云皎皎,笑眯眯的吩咐着旁边的嬷嬷,“下去吧,孤有话,需要单独与顾夫人聊聊。”
云皎皎心底一凉,却也叫不住嬷嬷,就见她离开了屋子。
屋门掩上,云皎皎下意识后退一步。
燕淞走过去,“顾夫人真是让孤好找。”
云皎皎连连后退,小腿忽然踢到了身后罗汉床边,身上的无力让她一下子跌坐下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亡国公主偏生留了美貌。” 燕淞啧啧几声,“真是一把死棋。你日后是父皇的女人,今日之事孤希望你的口风,上下一样严密。”
云皎皎气息愈发急促,不动声色的攥紧了袖口的簪子,瞄了瞄燕淞的颈间,想着司延教她的位置。
这次应该不会偏了。
燕淞笑着扑了上来。
下一瞬,一枚暗箭却突然间穿透燕淞衣领,擦过燕淞脖子,狠狠的将人钉在了墙壁上!
燕淞跌在床边,还未反应过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混乱兵戎声,随行禁军侍卫大喊着,“有刺客!护驾!”
燕淞脑袋撞在旁边床架上,撞得意识不清。
云皎皎立马起身,藏好自己手里的簪子,反倒是拔下来了墙壁上的暗箭,朝着燕淞的脖颈狠狠地刺下去!
这下,燕淞死于刺客之手,可跟她没有关系。
云皎皎箭尖还没到燕淞喉咙,突然手臂被人重重握住。
云皎皎一回头,就撞上顾钦近在咫尺的黑瞳。
顾钦眉头紧锁,“皎皎,这是太子。”
“杀的就是太子。”云皎皎想甩开他,偏偏男人力气远大过她,带过她的手,拿走了暗箭。
顾钦二话不说,将人抱起,出门大喊,“保护太子。”
后面弓全连滚带爬的去叫人来。
云皎皎凝眉,“你放我下来。”
“皎皎,太子或许该死,但不能是现在。”
“该死的人还分时候吗,难道你要投奔太子?”
顾钦看她这副样子,“太子与桓王分庭抗礼并非坏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懂,权衡利弊谁能有你顾大人懂。” 云皎皎推开顾钦,一刻也不想看见他,双脚刚刚沾地却又软了下去,不得不跌入男人怀里。
顾钦揽过她,耐下性子,“皎皎,危难时刻不要任性。”
偏偏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入了不远处松柏后的司延眼底。
司延眼底晦暗阴森,浑身上下散出可怖的气息。
弓全见他过来,连忙上前去求救,“侯爷!快去保护太子殿下。”
弓全说完,又往前跑叫人。
司延看着他们离开才挪动了脚步。
走进了屋子里,慢悠悠的看着床榻上昏迷的燕淞,脑海中却全都是刚刚顾钦将人抱走的画面。
所以是他,又晚了顾钦一步。
司延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旁边掉落的暗箭,而后重重刺进了燕淞的身体!
很快,他又换了一根,再次刺入!
血肉声钝钝的蔓延在空气里,半昏迷的燕淞连连惨叫。
直到彻底昏死过去。
弓全带人进来时,慌慌张张的询问司延情况。
司延阴鸷的嗓音才遗憾响起,“我进来时已经这样了。还好我帮太子挡了几箭,才保住太子性命。”
弓全连连道谢,“多谢侯爷!”
云皎皎被送到了人群喧闹之处,并不与顾钦说话。
四周一片兵荒马乱,这周围都是受了惊吓匆忙躲避的女眷,一个个吓得六神无主。
旁边宁婉玉的婢女突然上前,“顾大人,你看见我家姑娘了吗?”
“你家姑娘?”顾钦起身,“你家姑娘你没有跟着吗?”
宁婉玉的婢女哭了起来,“刚刚外头乱,姑娘担心顾大人你,就跑出去叫你,奴婢跟丢了,原以为姑娘会和你在一起,谁成想这里也不在。”
国公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颤巍巍的上前,“玉儿怎么了?”
殷芳见状连忙道,“国公夫人别着急,婉玉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殷芳回头催促着,“顾钦你快去找找。”
顾钦迟疑着,下意识看向了云皎皎,云皎皎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殷芳又催促了几声,顾钦应道,“好,我去看看。”
顾钦离开了屋子,云皎皎看着他的背影,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殷芳心里却乐开了花。
云皎皎默不作声的靠在旁边,体内的混沌燥热随着酒劲消退也慢慢消解。
冷静下来后,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一道屏风之隔的外间,是燕程和所有赴宴朝官。
无定阁暗卫咚咚拖着什么进来,砰的一声把重物扔在地上。
“陛下,刺客混在禁军坤部里面,被放跑了几个,目前只抓到了两个假装禁军的刺客。”
旁边禁军坤部头领看了卫轲一眼,噗通一声跪在燕程面前,“陛下,我坤部用人慎重,这几个刺客是否真的是我部的人,还有待调查。”
“有待调查?”燕程冷哼一声,突然打碎了手边茶盏,“等你调查完了,是不是朕的人头都要挂在城墙上了!”
那头领慌忙叩首,“陛下恕罪!”
燕程气得脖子发胀,“人穿着你部的衣服,带着你们的令牌,你还想推脱责任?!”
“微臣不敢!”
燕程拍了拍桌子,“若不是武云侯派人付费资源在企我鸟群寺尔贰二巫久义四七救驾及时,这滔天祸事,杀了你都不为过!”
“是。”
司延行礼,“保护陛下,乃臣之本分。”
燕程偏头看向司延,“坤部让人掺了细作,我瞧着他们这也不可信,坤部暂由你来管控,查干净再说。”
云皎皎听着外面声音,眉眼微动。
也不知她是不是想多了,怎么觉得这走向,有些熟悉,像是她之前诱司延所提的计策。
坤部头领看了一眼司延。
司延却道貌岸然的推辞道,“臣感谢陛下爱戴,但可惜臣才疏学浅,统管无定阁已是劳心伤神,这禁军之事自然还得禁军来做,不如这样,让禁军乾部和离部一起彻查坤部如何?”
“你真是太过自谦。”燕程摆手,仔细一想却也是,不能把过大的权力放在一个人手里,司延还挺懂避嫌,“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旁边乾部头领大胡子萧平悄无声息的跟司延对了个眼色。
燕程将注意力挪回了那两个刺客身上,慢慢走到他们面前,“是谁派你们来刺杀朕,若是你们如实交代,朕可以留你们一命。”
为首的李隋扬声大呵,“呸!乱臣贼子如何敢称朕!□□亡国,可诸侯未亡,我古仑国主下令,便是只有一人也要杀尽你燕贼!”
燕程却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古仑小国。前朝诸侯国?前朝先皇后的义兄掌权?朕根本不放在眼里。”
燕程坐了回去,“带下去吧,顺便宣古仑使者入安京。”
云皎皎听着他们的对话,先皇后义兄?
国公府众人散尽回府,宁国公府内外一片狼藉。
司延将仅仅抓住的两名刺客带回无定阁刑审,进了无定阁牢房门,司延唇角轻勾,淡淡一句,“装的挺像。”
李隋拱手:“谢大人。”
礼部使者快马加鞭送信前往古仑。
古仑国主接到来信,看着书册记录陷入沉思。
“□□亡国,可诸侯未亡,我古仑国主下令,便是只有一人也要杀尽你燕贼!”
他眉梢微扬,“我说过这话?我派人去行刺了?嗯???”
*
云皎皎在宁国公府等了一阵子。
直到最后顾钦都没有回来,只得被安排先上了马车回府。
而宁国公府内,顾钦才抱着宁婉玉出现在屋里。
宁国公仓皇的叫了一声,“玉儿!”
屋内婢女闻言止住哭声,快步跑上前,“姑娘!”
顾钦快步将昏迷的人抱进了里屋,屋外宁国公和燕程都跟了进来。
顾钦快速将人放下,刚把手抽开忽然发现宁婉玉拉着他的袖子,轻声呢喃了一句,“顾钦……”
顾钦停顿片刻,还是将手抽出来,拱手道,“救人要紧,还望国公夫人原谅晚辈唐突。”
燕程的视线在顾钦和宁婉玉之间扫了个来回,似是忽然想到了他家那个小夫人,别有深意道,“顾大人,你当众将宁二姑娘抱回来,已是毁了她的清誉,你却三言两语撇清自己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顾钦一时哑然,看向燕程,“陛下,我当真是救人心切,没想太多。况且臣已有妻室。”
“朕只是爱惜宁国公家人,顾大人为了一个前朝余孽,如此怠慢朕的爱卿,让朕很难相信你的忠心。”
顾钦心里咯噔一下,“陛下明察,臣没有。”
燕程坐在原地,不怒自威,朝着顾钦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
顾钦顿感不妙。
*
等候回府的途中就变了天,外面狂风呼啸,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气息,云皎皎靠在马车上,一遍遍的回想殷芳的话。
“他不喜欢她,碰都没碰过她。”
“如今留着她也是武云侯与新帝默许,她哥哥还活着,有她在岂不是更容易引出她哥?”
云皎皎思绪混乱,回了侯府忙吩咐着支芙,“帮我打一桶温水。”
支芙见她脸色不好,也没多问连忙按照吩咐做。
茯苓听见,心下疑惑,按住支芙自己先跟着进了云皎皎房间,“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略懂点医术,不知能不能帮到夫人。”
云皎皎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谁能信,谁不能信,但眼下她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如实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茯苓。
茯苓握住她的手腕试脉,试到一半愣住,似是不敢相信的又试了一会儿。
云皎皎显然被消耗了太多力气,“上一次我也是,喝了酒后,就……”
茯苓抿唇,大约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夫人别担心,酒劲过去其实就好了,眼下已经没事了,不如晚上早些休息吧。”
云皎皎应下,这会儿累得也无法多想。
茯苓出门才变了脸色。
这是情蛊,酒劲催发情蛊的确只是暂时的,可是……
茯苓不容多想,立刻去了前院。
前院顾钦从宁国公府赶回来,长风吹动他鬓间碎发,眉宇神色凝重的下了马车。
他心不在焉的进了院子,迎面远远看到司延来到了他对面。
顾钦看见司延,心头一跳,迟疑上前行礼,“侯爷。”
“恭喜顾大人。”
顾钦面露不解,“卑职……并无什么喜事。”
司延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陛下不是刚给了你一纸和离书吗?”
“顾大人马上就要攀龙附凤了,自然是该恭喜。”
顾钦话语一滞,像是全然被司延看穿,“陛下有言,我与皎皎并未礼成,于大燕律法并不存在夫妻关系。赐下一纸和离书做了断,此番并非我意,但我不敢不从。”
“不过,我很是担心皎皎,”顾钦垂眸,朝司延躬身,“想来卑职也还要在侯府叨扰一阵,卑职与侯爷的交易仍然有效,日后卑职人微言轻,还望侯爷能好好照拂皎皎。”
低眉之间,顾钦眼底明光微动,他并不可能放弃云皎皎这枚棋子。
燕程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与云皎皎和离,云皎皎孤立无援,就是笼中之鸟,任由摆布。即便燕程对云皎皎下手,也不用继续在乎什么臣子之妻的污名。
但情蛊在,云皎皎的利用价值就不会断,云皎皎就是辗转在司延和燕程之间,又忠心于他的最好美人计。
司延缓步上前, “顾大人得说清楚,想要我如何照顾你夫人?”
顾钦动作微僵,“自然是侯爷如何开心,就如何照顾。”
司延轻笑一声,眸色却无比阴冷,“这话与我说过,想必日后也会对陛下说,你我都清楚,顾大人其实不必永远都装着爱妻的模样,坦率点。省得哪一天,骗得自己都要信了。”
长廊上的风刮过顾钦耳发,耳边一阵混乱呼啸声,他表面仍是一片波澜不惊,最隐秘的角落里什么莫名的情愫开始挣扎。
顾钦将其归结为恻隐之心,养了多日的小猫送人时会舍不得很正常。
他没什么好挣扎,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
沐浴梳洗后,云皎皎窝在床榻上,听到外面传来顾钦的声音,“夫人身体如何了?”
云皎皎慢慢睁开眼睛,扣紧被子。
她心下乱得很,越看见顾钦越烦。
房门被推开,顾钦匆忙过来,“皎皎,是不是今日吓到了?”
云皎皎嗓音沙哑,“我没事,今起太早只是累了睡一会儿。”
“晚膳吃一点再睡吧。”
“我晚些时候再吃,你回去吧。”
顾钦见云皎皎似乎并不想与他多说什么的样子,也没再继续。
出门后走过长廊正巧碰见支芙,他忽然出声,“支芙。”
“啊?”支芙回头看过去。
顾钦停顿片刻,目光闪烁,“夫人难受,别忘了夫人今晚的安神茶。”
支芙还以为是什么事,“大人放心,每日夫人都喝的,我忘不了的。”
顾钦收回视线,麻木的走回房间,一身的清冷孤寂。
他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今日宴会上,云皎皎为了顾家颜面与公主抗衡的场景。
顾钦甩开脑海中再次翻涌而上的愧疚与不适,沉着脸走到了书桌前,翻出尚未整理完的文书。
一个物件忽然从桌案间掉了出来,滚落在地面上染了灰尘。
那是年前云皎皎给他绣的福袋。
入夜翻滚的云层带出层层闷雷,震得人心惶惶。
云皎皎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纤细的手指攥着锦被,脑子也一片混沌。
她心里犯恶心,根本什么都不想吃。
支芙怎么送进来的晚膳,照样怎么摆在外间桌上。
包括那盏安神茶,她一样没动。
屋外冷风呼啸,细密的雨点拍打在窗柩上,云皎皎焦躁不安的心被风声翻卷揉搓,在混乱之中久久不息,渐渐归于麻木。
她昏昏沉沉蜷缩在被子里,浅眠梦境中,又听到了之前听到过的脚步声。
与之前一样,多半是顾钦忙完手上事又来她的房间里看她。
脚步声混迹在窗外细密雨声之中,听不分明,但原本独属于她的空间仿佛顷刻间就被侵占。
随着他的靠近,被蚕食的领地一点点扩张填满。
屋内炭火细细轻灼,硬是将屋内烤的莫名缱绻暧昧。
她攥着锦被的手指一点点收紧,蝶翼般的睫毛震颤了下,慢慢睁开。
脚步声在床榻边缘停下。
云皎皎面朝墙壁,看着薄纱红帐的影子随着男人动作拨开,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缕灼热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脊背上,烤得她后背发烫。
云皎皎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大约是时间有些久了,她的忍耐濒临极点。
突然一下翻过身坐起来,“顾钦你又要……”
云皎皎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薄纱红帐之下,她赫然撞进了司延深邃晦暗的黑瞳之中!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将她笼罩住,她仿佛一瞬间就被他眸底深渊吸食吞没,再也无法逃脱。
隆隆雷声乍然惊起,震得她心脏陡然间开始剧烈的跳动。
雷声停歇,四周却忽然静谧的连气息声都清晰可闻。
司延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皎皎又认错人了。”
云皎皎浑身发麻。
“什么意思?”云皎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在我的房间?!你出去!”
“我怎么在你的房间……”司延重复了一遍云皎皎的话,俯身坐下来,不由自主的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云皎皎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浑身紧绷像可以因为他的任何一个举动炸毛。
司延的手压在了她的被角,那股压迫感愈演愈烈,“皎皎,你应该问的是,我哪次不在你房间。”
“你……”云皎皎睫毛抖个不停,细眉皱紧又松开,复而皱紧。
像是在心中无数遍意识到什么,却不敢置信的否定,“你说什么?”
“真是一点都不记得?”司延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她的手,“上次绑的皎皎不喜欢?”
云皎皎脑海中似一道白光冲过,积蓄在某一个点上,继而轰然炸开!
所以到底为什么看似温和的顾钦,一到了床上就换了个人一样。
原来根本就不是他!
司延握住她的手腕,轻捏了两下,“可我挺喜欢的,皎皎还是绑起来最乖,就该把皎皎绑起来,捆在我身边。”
云皎皎甩开他的手,再次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痕迹,许久前夜里那缠绵悱恻的感触汹涌而上,但却丧失了全部温情只剩下被掌控的桎梏感,“所以这个是……”
“怎么?皎皎终于发现了?”司延浑身上下散发出可怖的气息。
“我总想着,皎皎应当最起码能有一日不喝你夫君的安神茶,就会发现陪在你身边的不是他而是我。”司延手指拨过云皎皎凌乱碎发,她慌张一躲,却又被他狠狠捏住了下巴,“可你总是那么相信他,让我全无可乘之机,真是太让我难过了。”
他手指描摹着她的下颚,激起一阵麻痒,“便是伺候舒服了你,抓得我见了血还以为是他满足了你。”
云皎皎脊背渗出一层冷汗,一把推开司延的手,“你真是个疯子!”
匆忙下床想要逃离,腰身却忽然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拦住,轻而易举的将她拽了回来!
“怪我不早点让皎皎知道我疯,”司延简单的整理了下袖子,偏偏动作矜贵淡雅,与那幽暗危险黑瞳形成强烈反差,“才让他人有机可乘。”
云皎皎猝不及防的跌落在柔软的锦被上,连寝衣外衫都滑落半截。
露出圆润莹白雪肩和精致漂亮的锁骨,身段玲珑有致又若隐若现。
云皎皎此时却根本不顾上衣服,神色仓皇,惊恐的望着那目光阴鸷,步步紧逼的男人。
他眼底深渊淤泥中的凶兽心思蠢蠢欲动,“所以今日皎皎既清醒着,总不能还认错夫君。”
云皎皎轻摇着头,浑身轻颤的后挪身子,“不要,不要过来。”
“怕我啊?”司延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手掌拂过她纤细的脖颈,“不要我过来,你要谁过来,顾钦吗?”
他温热粗糙的手放在她颈间,云皎皎有一种全然被他掌控的错觉。
下一瞬,男人手掌突然用力,扣住她后颈,将她往身前猛地一带,两人唇齿距离陡然拉到毫厘之间,“你说说看,我帮了你这么多次,都抵不上一个哄骗你,背叛你的人?”
云皎皎看着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克制不住自己急促的呼吸,两人气息此起彼伏,莫名纠缠起来。
男人强烈的雄性气息侵蚀着她的意志,他视线下拉,眸光细细的描摹着她的唇线,“还是,皎皎总是用我时哄我,用完了把我丢下。对他却不是?”
云皎皎嗓音夹了细细的颤抖,“我没有。”
“没有啊,”司延手指摩挲着她的后颈,动作浑厚低哑的嗓音似哄非哄,“那皎皎说,你选我还是选他。”
云皎皎说不出话来,在男人掌心轻颤不停,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看起来委屈得不像样子。
“这么可怜,”司延看着她的眼睛,还在继续进攻她的意志力,“顾钦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拿你换权,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皎皎难道不想报复他吗?”
云皎皎气喘不匀,抖如筛糠,咬唇望着他。
怎么不想。
她当然想,只是她分不清,眼前人是来帮她的,还是来带她下地狱的。
可她好像没有选择的权利,她现在的处境,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司延随时可以撕开她的衣物,就在这里要了她,不论如何折磨也根本没有人可以救她。
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司延的人。
甚至她唯一可信的顾钦,原也都是一直在利用她,他怕是巴不得司延高兴了,能给他换更多东西。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直到司延压迫感十足的低声催促,“说话。”
云皎皎抖了一下,忽然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像是积蓄已久的情绪忽然爆发,完全控制不住。
司延手指握在她后颈,动作有片刻的僵硬,“哭什么,选我就这么委屈?”
云皎皎听着他的话,情绪汹涌而出,嗓音哭腔浓重,“你欺负人,你们都欺负我。”
司延方才的气焰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这么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耐下了性子,“我如何欺负你了?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云皎皎并未回答,只觉得荒唐。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不应该,起码不能在想要剥削自己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脆弱的样子,对于这群人来说,看到猎物软弱不可能会出现怜悯,他们只会更加兴奋。
可是她控制不住,索性自暴自弃的哭着,“你要做什么你来吧。”
她哭得抽噎起来,几口气喘不上来。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
眼前男人微微靠近,云皎皎惊得闭上眼睛,而后感觉男人温热的大手握住她腰身,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腿弯。
一个用力,将人抱上了膝盖。
而后抚上她的脊背,动作轻缓沉稳的轻拍。
云皎皎半晌没有等到预料的侵占,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正正好撞上司延乌沉黑瞳,他一面给她顺气,一面问着,“早些年,皇后娘娘是不是这般哄皎皎的?”
他的气息就落在她额前,嗓音轻震。
云皎皎就这么坐在他身上,甚至能感觉到他结实有力的大腿肌肉,听到他提母后,又红了眼睛。
司延看着她鼻尖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泪珠,鬼使神差的伸手蹭了一下,而后放在唇间尝了一口。
司延并未回答,低头靠近了些,似乎是想要尝更多。
云皎皎偏头躲开,“你干嘛要吃……”
司延捏过她的下巴,把人转过来,“还有很多没吃。”
他粗粝的指腹碾了下她嫣红唇瓣,碾得更红了些,过于娇气。
云皎皎任由他摆弄着,似是要把他推开,却又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无法撼动他,哽咽抽泣着,“混蛋。”
“我的确混蛋。”
“所以你愿不愿意,试试混蛋。”
或许会喜欢呢?
夜色空寂,司延回到房中,房中已经跪了人,卫轲压着山周见司延进来才行礼,“侯爷。”
司延淡淡的扫了一眼下面人,摸了一把乌雪的脑袋,便坐上了主位。
乌雪钻到了司延身后,在黑暗之中,只露出一双黄褐色凶兽眼瞳,牢牢的盯着下面的人,似是主人一个命令,就会冲上前将山周撕碎。
山周吊儿郎当的被压跪在一侧,不仅不怕,反倒朝着乌雪呲了下牙。
乌雪登时炸了毛,被司延按住,“听闻巫族擅蛊术,尤其擅情蛊,特请您来讨教一二。”
山周嗤笑一声,“侯爷不愧是达官显贵,连请教我的礼数都和旁人不一样。老夫也是闯荡江湖的脸面人,谁不是请着我去。你这么个态度,凭什么觉得老夫会……”
司延眼皮都没抬,“五百金。”
山周半张着嘴,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呆呆的看着司延。
司延喝了口茶,“先生可还满意?”
“害,”山周咽了下口水,跪得更板正了些,“侯爷看您说的,平民跪侯爵那是理所应当,我还能再给您磕两个,不然这钱我拿着不踏实。”
“这到不必。”
“那您也是有爱而不得之人,需要情蛊固情?”
司延靠在旁边,手指有意无意点动扶手,“也?”
山周嘿嘿一笑,自知说漏了嘴,“这不重要,您说您想要什么,我一定竭尽全力。”
“告诉我解情蛊之法。”
山周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司延会问解情蛊之法,他捋着胡子,“这下情蛊容易,解情蛊难。但确实有两个办法,一种以毒攻毒喂毒蛊杀死情蛊,不过这对受蛊人的体质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会有性命之忧。”
“第二种,需要选第三人同样种下以受蛊人为核心的情蛊,再以血为药,扼杀她体内的他人情蛊。这样她就自由了,但替她种蛊的人每月都需要她消解蛊毒,这消解之法嘛嘿嘿,”山周腼腆的笑了笑,“得靠床笫之事消解,若是三月不得纾解,就会气血亏空而亡。”
这意味着不论如何总要有一个人被蛊毒控制,如果司延想要帮云皎皎解蛊,那意味着司延要被云皎皎的情蛊控制。
卫轲听明白了这种解蛊之法,立马上前,“侯爷,这不可!万一她跑了呢?万一她并非真心,那于您来说不就被她控制了吗?”
山周视线在卫轲和司延之间打了个来回,老实巴交,“那人要是命硬,第一种其实也成。”
司延手指轻轻点动着。
萧条冬风间,屋内响起他若无其事的声音,“被皎皎控制,又能如何?”
第25章
云皎皎是哭着睡过去的, 直到清早骤雨初歇,窗台滴滴答答的细雨声绵绵不绝。
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整个人像是完全被抽走灵魂。
外面风声绵延, 她的心却像是一潭死水,空荡冷清。
她躺下将被子拉过头顶。
原来是假的。
原来都是假的。
她曾经以为唯一可信之人,竟然能够为了自己将她送上权贵床榻。
所以殷芳说的是真的,顾钦如此骗她,还要装的道貌岸然的模样,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她。
什么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什么只有他不会害她,只有他了解自己, 怕都是假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她的。
从她失忆之后?
还是说,她失去记忆忘了一切也都是跟顾家有关?
云皎皎睁开眼睛,眼尾发红。
顾钦贼子之心, 不可小觑,也绝非是她失忆后突然萌生。
所以她偏生因为哥哥遇刺的消息就重病昏迷, 失去记忆还只记得他, 无论如何都与顾钦脱不了干系。
昨日更甚,先是明明听见了殷芳那些话,却被下了东西还是想要顾钦,他们想控制她, 怕不是连她的记忆一并操控了。
更甚者,她以为的北燕动手脚害她哥哥北巡遇刺, 实则不然,也跟顾家有关?!
北燕和顾家串通?
云皎皎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是串通,顾钦和他背后的人不可能让北燕坐皇位, 让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燕程也不可能利用完他们,还让他们活着。
所以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云皎皎手指攥紧。
她曾听信顾钦的话,以为在安京会有出路,如今看来她留在这只是方便这些人挟持她,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司延也会有燕程强迫她,她不要如此任人宰割,更不要留在安京。
保不准,司延玩腻了,又会如何将她一脚踢开。
或者送给皇帝。
如此这般,她怎能再天真的相信所谓承诺。
关键问题是如何逃,怎么逃,又要逃去哪,她都得想好再走。
被骗被利用,一次就够了。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
隔着一扇门,她甚至能听见外面燕程身边李德全的声音。
“监察御史顾钦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云皎皎慢慢爬起身,简单换好外衣,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隐约听见了几个字“擢升六品”、“赐婚”、“宁国公府”……
这几句话越听越是不对劲,云皎皎正要细听的时候,李德全已经念完了圣旨。
外面传来顾钦接旨的声音。
云皎皎推开屋门,屋外殷芳正高兴的拿着圣旨左右翻看,“陛下赐婚可真是太好了,等你成为了宁国公府佳婿,这前途是一片光明啊。”
殷芳拿着圣旨转身,迎面看到云皎皎站在阁楼上。
顾钦也看到了她。
两人只是不过两丈远的距离,却像是再也无法靠近。
顾钦拦下殷芳,几步上了楼。
云皎皎回了房间,刚刚关上门,顾钦就推开了,“皎皎,我也不知道这圣旨是怎么回事,当真并非我想娶宁婉玉。我的心,你当是最清楚的。”
云皎皎背对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闭了闭眼睛。
她需要缓一缓这接二连三的背叛。
她生了一场病,怎么就蠢得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昨夜把她送给司延的时候,他原在做着迎娶权贵女的梦。
她云皎皎是什么,是富贵时,他的高枝。
是落魄时,他的跳板。
她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却气得沙哑,“你的心,我当然清楚。”
这声音落在顾钦耳中,便是哭腔,顾钦眉眼微动,“我瞧着,应当是陛下昨日对你有意,说你我大婚礼未成,算不得夫妻,我是没想到他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让你我断了关系。”
顾钦走上前,“皎皎,若不是抗旨是死罪,会连累到你和母亲,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接。”
云皎皎当然想要跟顾钦撕破脸,但比起撕破脸树敌,她不利用回来难解心头之恨。
云皎皎缓了很久,终于出声,“你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皎皎,你听我说,”顾钦断不可能这么出去,他一定得先将云皎皎在他这里的心稳住,“好在这次行刺,我听到了你哥哥的一些消息,行刺里面有几个古仑人,古仑国主曾与你母族来往甚密,怀疑与你哥哥有关,如果我能与你哥哥联系上,兴许能救你出去。”
云皎皎又一次听到古仑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日后我想借此机会入桓王麾下。桓王天资聪颖,又宅心仁厚,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司延与太子同党,只有日后扶桓王掌权,我才能救你出来,你相信我。”
顾钦站在她身后,始终不肯走。
云皎皎闭了闭眼睛,转过身看向顾钦,话语间意味莫名, “我自然信你。”
她上前一步,“顾钦,你知道我最相信你了。”
顾钦略略松了一口气。
云皎皎移开视线,“昨夜我睡得少,眼下想补个眠。你如今已不是我丈夫,也不适合再与我共处一室,还请顾大人回避。”
顾钦的话事实上并未说完,却被云皎皎送出了房门。
这架势哪里像是补眠,分明是去哭。
顾钦心下混乱非常,不过片刻就被压了下去。
燕程要他证明忠心的办法就是和云皎皎和离,然后他会赐婚给他和宁婉玉。
顾钦不在乎和谁成婚,但顾钦清楚,他这样能得到的比司延带给他多千百倍。
不仅会有燕程的补偿,宁国公的扶持,只要有情蛊在,他甚至还能暗中操控云皎皎,与现在并无差别。
但不答应,就相当于跟燕程作对和翻脸。
顾钦始终没忘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自是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关上门的一瞬间,云皎皎面无表情的走到桌边琢磨着刚刚听到的话。
她呢喃了片刻,“古仑……”
云皎皎拿了一张信笺,思索片刻,将早膳里面的牛乳倒出来一些,沾上落笔。
写好后,云皎皎将信笺封上,叫了支芙进来,“昨日我与太师府阮姑娘讨的诗经和乐谱,有空送去帮我催一下。”
“嗷,好。”支芙应下来,拿过信笺离开。
门口侍卫检查了一番,里面内容的确只有讨要书本,并无其他,便放心的送了出去。
云皎皎在屋内坐了许久,听着外面从热闹归于平静,终于做出了决定一般起身,去了前院。
雨后初歇,日光缱绻,临窗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微风拂过屋檐,挂在屋檐上的水珠忽而落在了美人纤弱的蝴蝶骨上。
冰得她浑身一颤。
水珠顺着她肩颈,蜿蜒而下,碰到男人笔锋而浸润,又随着她的轻颤没入深处。
云皎皎坐在男人身上,被按在桌边,半边衣衫挂着,身子止不住的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正常的声音唤他,“司延……”
司延浅红笔锋未停,细细勾勒着,“这笔墨洗不掉,皎皎动了,让我画丑了可不要怪我。”
云皎皎蝶翼般振翅的睫毛压下,冰肌玉骨颤颤巍巍,好生可怜。
美人身后右肩一朵小巧精致的月见草蔓延生长,娇艳欲滴。
“它留在你身上的每一日,你都属于我。”他像是猛兽圈领地一般,给她标印记。
恨不得将她锁在身边。
云皎皎鼻音很重,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真答应做这个男人的禁-脔。
她垂头咬着唇,但是相比之下,她并无选择,“我与你交易,除了……这,这个,我还有要求。”
司延垂眸放肆大胆的看着眼前人,“想要什么?”
“我要三个条件。”云皎皎不想再听这些人对她虚无缥缈的承诺,她也不觉得被人圈养会是什么多好的出路,她必须给自己留退路。
“第一,你也知道我失忆了。我想知道与先皇后有关的事,她来自哪里,家是哪的,有什么兄弟姐妹。第二,前朝先皇与皇后的死因。第三,你帮我查与失忆有关的药物。”
司延听着倒是合情合理,“可以倒是可以,只不过,关于前朝先皇与先皇后的事情,我不能保证全部让你知情。”
云皎皎压下眼帘,“嗯。”
司延漫不经心道,“那这三个条件我都做到之后,我有什么好处?”
云皎皎心口微悸,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想回寰一下,“司延,你讲道理,你是不是用了我的办法牵制宫中禁军?”
司延无声的轻笑一下,“我不讲道理。”
她憋了许久,“这不公平。”
司延慢悠悠道,“皎皎似乎,也没给过我公平。”
云皎皎眉头紧锁,很不理解,“我和你从前有什么过节吗?”
“从前?”司延描摹着她的脊背,拖腔带调又添油加醋,“皎皎从前喜欢我喜欢得要死,非我不嫁呢,如今全忘了,让我很是难过。”
“骗人。”且不说他的语气不太令人信服,就是云皎皎本身也想象不出来自己喜欢谁喜欢得要死,她本就属于感情淡漠的那一类人。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对谁上过心,所以那个人不论换谁她都得过且过,没太有感觉,“顾钦当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总不能你们说一个,我就要负责一个,被骗一次。”
同样的话她不可能信两次,与其总是去纠结那个模糊的人,和那些莫须有的情感,倒不如先谋好自己的路。
“无妨,总归是我抢回来了。”司延将人拉起,面向镜子,“喜欢吗?”
云皎皎看到了镜子里,她衣衫不整的被圈禁在男人怀里的画面,那株月见草有些莫名的妖冶,立刻别过视线。她并不回答,气息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
司延并不等她回答,“可我很喜欢。”
云皎皎屏气,“你不要脸。”
好巧不巧,此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卫轲的声音,“侯爷,顾大人有事禀报。”
云皎皎一惊,下意识的起身要躲,反倒被司延牢牢的桎梏住。
他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她,他还能更不要脸。
下一瞬,司延淡淡开口,“进来。”
第26章
房门被推开, 连带着屋外清透天光也落了进来。
昏暗的房间被照亮大半。
云皎皎霎时间浑身紧绷,不自觉的抓紧了司延的衣领,她肩侧月见草更显明媚潋滟。
外间传来顾钦的脚步声, 而后隔着一扇屏风朝着屋内行礼,“侯爷。”
顾钦低着头,但眼尾余光能够隐约看到珠帘和屏风后面,司延怀里藏了一个美人。
但碍于距离和层层遮挡,并不能看清什么。
顾钦并没多看,只道, “此番查验禁军内部,坤部会有大量人被调出审查, 计划会分到无定阁、禁军乾部、禁军离部分别审查,这是乾部萧平大人送过来的名册。”
“放那吧。”司延摩挲着云皎皎后肩的花,激得人一阵轻颤, 咬唇瞪着他,司延却笑了, “还未恭喜顾大人赐婚之喜。”
顾钦将名册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无从辩驳,“多谢侯爷。”
“你夫人知道了?”
顾钦站直身子,视线落在了屏风后的人影上, “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因为对云皎皎愧疚感占了上风, 总是在想她,他这会儿莫名觉得司延怀里的人身形有些眼熟。
云皎皎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落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顿时心如擂鼓,攥着司延衣领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眼神不满的催促他,让顾钦赶紧走。
司延垂眸看着她,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那么也就恭喜顾大人不必再装腔作势,装着那么喜爱你夫人、事事为你夫人的样子了。”
顾钦凝眉,“不论侯爷怎么看我,我对皎皎始终还是真心一片,并不想与她和离,只是这世事难料,我……”
司延毫无征兆的俯身噙住了怀里人微开的檀口。
云皎皎吓了一跳,顷刻间便被侵占了个干净,却偏偏碍于顾钦还在外面,根本无法挣扎,她动也不敢动。
司延有力的手指顺着她的下颚,穿过她后颈发丝,将人牢牢扣住,近乎是逼迫。
顾钦说到一半的话,陡然停住,愣了片刻立马避开视线。
“那便不打扰侯爷了。”
顾钦退下,云皎皎才有了挣扎动作,随即被司延反剪双手,压在身前。
司延漆黑瞳孔笼罩着她的影子,“躲什么?”
云皎皎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司延低头,鼻尖抵到了她的,“他碰过这里吗?”
气息沉重糜乱。
云皎皎别开脸。
她不想告诉他。
非常不想让这等登徒子知道,她和顾钦之间客气的甚至从未有过亲密接触。
他占有的都是第一回。
她转移话题,“你答应我的条件,几时能做到?总要给我个期限。”
司延沉吟着笑了,“一月之内?”
“好。”云皎皎动了动被反剪在身后的手,“那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司延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视线轻慢的在她脸上游移了片刻。
像是钝刀子一下一下磨她的心弦。
直到云皎皎身子软得绷不住时,他却突然放了手。
司延戏谑的笑着,“当然可以。”
云皎皎身上一空,明明被放开,脸颊却更红了些。
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腹诽了一句登徒子就是会勾女人,起身规整好衣物,快步逃离。
司延看着云皎皎回去,将卫轲叫进了房间。
“怎么样了?”
卫轲禀报,“如侯爷安排,一切顺利。宫中当前太子负伤,陛下今日都在东宫。”
司延淡淡道,“桓王那边知道了吗?”
“知道了,桓王殿下正要与您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趁机压制太子。”
“这个简单,”司延指尖蹭了一下艳红笔墨,落在云皎皎身上是妖冶,落在他手上反倒多了几分血性气息,“自古以来夺权,要抢占武力,去告诉桓王殿下,让他考虑下镇国将军卫府。”
“好。”
司延收起笔墨起身。
卫轲不由得跟上前询问,“那我们是去桓王府?”
“自然是去东宫,”司延笑了,话语间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帮桓王殿下打探打探消息。”
“是。”
东宫里外人来人往。
司延踏进殿中,燕程刚查看完太子伤情从里间出来。
看见司延,紧皱的眉头倒是舒展了几分,“爱卿来了,昨日事多真是辛苦你了。”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荣幸。”
“前朝那个小公主是不是在你那?”燕程琢磨着什么,“改日将她收拾收拾送到皇宫来。”
司延倒是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陛下放心。”
燕程心下的阴霾随之散了不少,慢悠悠道,“朕就说云峰怎么可能舍得杀了妖女淑妃,原是给藏了起来,改名换姓立为了皇后,他当真是喜欢啊。”
“不过要说来,朕后宫要有这么个天生媚骨的美人,朕也得专宠。可惜民间搜寻数年与她相似的美人都苦苦不得,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
后面从太子房中出来的姜皇后恰好听到这一句,她抬眼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燕程,又收回了视线,装作没听到,坐在后面。
“云峰怕是死也没想到,他死活不愿送淑妃给大燕,如今江山归朕,连唯一的女儿也是朕的。”燕程无比痛快。
站在旁边的萧平冷不防出了声,“陛下,臣有一言,不止当不当讲。”
“说。”
“昨日之事有了些眉目。”萧平走上前,将东西递了上去,“当前审讯盘查过后,臣等推测此番行刺多半和云珩有关。”
“云珩?”燕程接了过来,听到了什么关键字眼,“你的意思是云珩和古仑的人有所勾结?”
“是。”萧平应声,“昨日事发突然,想来刺客并无提前准备,只是一直潜伏在坤部禁军队伍中。刺客突然行刺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太子对前朝公主云皎皎欲行不轨之事,被奸细撞见发作。”
燕程浓眉拧起,“太子?”
燕程转头看向司延,司延接道,“臣赶去救太子时,的确看到了太子与云皎皎共处一室。”
燕程脸色沉下来,“这个逆子。”
“陛下,”萧平出声,“微臣以为,在未查清楚坤部禁军有多少奸细以及云珩下落之前,云皎皎不宜入宫。”
燕程沉默下来。
“这次是太子中箭昏迷现在还没醒,万一下次是陛下您,这麻烦就大了。云珩如今和古仑勾结,保不齐有没有和其他诸侯国勾结,也未查清禁军之中有多少细作,万一真惹恼了暗处的云珩,惹得他硬碰硬,臣担心陛下安危。”
燕程面色难看起来,但一听也确实如此。
他才刚刚坐上皇位,这云峰的江山他近乎坐享其成,但根基不稳,朝官也都没清理干净,保不齐会有再次的行刺风险。
他大约是不情愿的考量了片刻,“依你所言,何时可以?”
萧平犹豫了下,“禁军清扫彻查,保证安京内外安全,估摸得三五个月。”
燕程很显然并不满意这个时间,本是想近日就能享受一番月族后人,又是云峰的女儿。
但是燕程也明白这禁军清扫,又不能只保证他龙床周围的安全,他来往走动的地方,都得安全才成。
总不能他幸她一次,出门就遇刺。
这得不偿失,“罢了,你们禁军动作快一些。”
燕程看向旁边司延,“你先帮朕好好的盯着她,等风平浪静,再俏俏将她弄进宫来。”
司延应声道,“但凭陛下吩咐。”
燕程叹了口气背着手,转头吩咐姜皇后,“既然如此,开年三月,选秀之事好好操办。”
姜皇后眼帘微垂,“臣妾领命。”
姜皇后停顿了下,复而开口,“陛下,臣妾瞧着淞儿年纪不小了,行事这般不稳重,想必该有个知书达理的正妻管束着他,臣妾想借此机会,为淞儿寻一个太子妃,陛下意下如何?”
燕程并不在意,“你看着挑就是了。”
“谢陛下恩典。”
司延走出东宫大殿,与旁边萧平悄无声息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移开视线,各自离开。
傍晚支芙带着阮太师府拿来的诗经和乐谱交给了云皎皎。
云皎皎翻开书本,看到了几页阮知韫自己写的曲谱夹杂在里面,云皎皎简单的翻了一下,将最后一页拿了出来,迎着屋内烛火看了片刻。
而后将纸张放在烛灯上轻轻灼烤,笔墨印记的反面,近乎全然重叠的位置,浮现出了另外的浅淡文字。
“古仑国主在先皇后出嫁前,曾与先皇后有约,城南东家药铺,问掌柜要十七两桂心,他便会命人接先皇后回家。如今药铺还在,可帮皎皎离开安京。”
云皎皎细细看了半晌,十七两数字特殊,是通常不会有人说出的斤数。
十七,是古仑地域计算之中,以安京为中心起数,古仑的方位数。
桂心,是归心。
云皎皎本是想要问一些关于先皇后和古仑的关系,倒是没想到阮知韫仿佛完全知道她想要什么,最简单直白的告诉了她最有效的方式。
只不过,这种约定,想必她父皇都不知道。
阮知韫竟然能知道这种私约,她与他们兄妹二人曾经的关系怕是比她想象的要亲近许多。
她记得东家药铺,这个药铺是全京城最大的药铺,并且开了很多分店,一般情况下京中官家用药,都是这家的。
若是真能顺利通过这个离开司延,离开安京,那是再好不过。
云皎皎放下手里曲谱,顺手扔进了炭火炉中,曲谱“刺啦”一声,被火舌吞没。
忽然,窗户被一阵风吹开,反倒将炭火生得更旺了些。
云皎皎起身,刚要去关窗,一转头猛地看见司延坐在她身后桌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云皎皎倒吸一口凉气,猝不及防跌回凳上,“你怎么走路没声呢?”
司延饶有兴致一句,“皎皎要来诗经曲谱,怎么烧了?”
第27章
“不小心掉进去的, ”云皎皎自然的说着,简单的擦了下手里的灰尘,“都怪你, 本来我是可以捡出来的,你一进来风把火吹起来了。”
司延打量着她的神色,沉吟着叫她,“皎皎,过来。”
云皎皎掀起眼帘,隔了一段距离看他。
司延也不多说话, 幽深晦暗的黑瞳安静的等着她。
云皎皎没有拒绝的理由,迟疑着走到了司延面前, 司延宽厚温热的手掌毫无征兆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往身前一带。
云皎皎猝不及防的踉跄一步,看着司延捏着她手腕, 又慢条斯理的下移,带着薄茧的指腹剐蹭过她根根手指, 带来一阵酥麻, “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若是想出去,也可以由支芙或者茯苓带你在城中逛逛,我对皎皎只有两点要求。”
司延最后捏住了她一根手指, 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针,在火苗上烤了片刻, “皎皎的身体属于我,以及别想着再离开我的腹地。”
云皎皎一时没听明白他为什么说“再”, 但也没细想只喃喃道,“我知道。”
司延针尖从火苗上收回, 抵在了她葱白的指尖,“可若是皎皎跑了,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云皎皎被针尖刺得下意识想要收回,反倒是被男人牢牢摁住手指。
紧接着听到他幽冷磁音,“是将皎皎绑起来,还是罚皎皎三日不穿衣,选一个。”
云皎皎心口猛地一跳,几乎是同时针尖刺入手指,刺痛油然而生。
云皎皎不受控制的嘤咛一声,眼角泛湿。
司延捏住她刺破的指尖,血珠沁出,一滴一滴落进了他准备好的瓷瓶。
司延抬眼看她,“选好了吗?”
云皎皎原还以为他只是威胁,怎么还真的要选,“我不会跑的,我谁都不记得,能跑去哪。”
司延别有深意道,“那皎皎可要说到做到。”
云皎皎一想到那样的画面,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往脑袋上冲。
她更加不要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她总觉得自己会被他玩-坏。
司延往她指尖伤口撒了点药粉,叮嘱了句什么就走了。
或许是更加迫切的想要逃离,云皎皎根本没在意司延说了什么,又为什么刺她手指。
不行,她得尽快筹谋逃出去的事,逃到一个司延抓不到的地方。
当下虽然不能病急乱投医,全然相信古仑,但未尝不是一个可以继续了解的出路。
只不过,她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去城南药铺呢。
司延回到房中,山周已经带了制成的情蛊呆在了司延的房间。
卫轲在一旁,见此眉头紧锁,忍不住道,“侯爷,还请三思。”
司延将手中瓷瓶递给山周,静坐在旁边,手指缓慢的点动在桌案上,看着山周手里的东西。
半晌的沉默后,不甚在意道,“三思过了。”
卫轲动了动唇,只能噤声。
山周偷摸瞄了眼前的两人,听从司延的话走上前,“侯爷有没有与你的情蛊之主说此事啊,她得一直在你身边,一是她解蛊之时能在,二是她解蛊后,不会丢下侯爷。”
司延似是有些烦躁,“能不能快点?”
“是是是。”山周连忙应下。
卫轲最是了解司延,司延必定没有说,在云皎皎恢复记忆前,他们不希望云皎皎知道她在某种程度上能掌控司延,毕竟司延身后,压的东西分量颇重。万一被套了出去,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替云皎皎种情蛊这种事,已经是铤而走险了。
绝对不能再夹杂任何其他的风险。
春雨过后,柳稍抽芽,树木枝丫上满是毛茸茸的新绿。
云皎皎翻着诗经乐谱坐在窗口,支芙进来送茶,看见便上前,“春寒还是重,姑娘身子弱,总是坐在风口容易着凉。”
“我就是透透气,下了几日的雨屋里闷。”
“那我给姑娘留个缝,”支芙上前关窗,远远就看见了院子里来拜访顾钦的宾客,支芙嘀嘀咕咕道,“怎么这么多人来。”
“顾钦现在是宁国公孙婿,刚去提了亲没几日,”云皎皎轻轻一靠,手指撑着下巴,懒懒的看窗外,“估摸着是在商议定亲婚事,宁国公嫡孙女定亲,肯定是要大办的。”
支芙闻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云皎皎的脸色,“支芙多嘴。”
“这有什么的。”云皎皎看着外面宁家人,神色平静,“这是好事。”
她离开了这等人,自然是好事。
也许是这种时候,云皎皎才发觉,自己对顾钦的确没有任何男女相悦的感情存在,她即便是看着这样的场景,都生不出一丝一毫的酸涩和妒意。
支芙以为云皎皎在强颜欢笑,“这里也怪吵闹的,不如我带夫人去园子里转转,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回来。”
云皎皎想着也是,“好。”
而此时,楼下顾钦抬头,远远看见刚刚还坐在窗口的云皎皎起身,消失在了窗口。
脑海中她方才靠在窗边,雪腮云鬓,安静看书的样子一闪而过,就被宁恭承的声音带走了注意力,“顾大人,看什么呢?该挑定亲日子了。”
“没什么。”顾钦嗓音平稳,上前走了几步,看见宁婉玉跟在宁恭承身后一并进来。
宁婉玉微微移开视线,脸颊微红。
宁恭承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我说不叫她过来不合规矩,二姐姐偏要来拜访武云侯,说感谢武云侯那日在我家平刺客,来了侯爷又不在府中,谁知道她是看谁的呢。”
宁婉玉掐了他一下,“就你多嘴。”
宁恭承讨好的笑了笑,“好,我多嘴,不过姐姐你还是先回避,去园子里逛逛吧,等办好了让姐夫去找你。”
“你不要乱叫。”宁婉玉又拧了宁恭承一下,宁恭承讨饶着先进了屋子。
宁婉玉看向顾钦,顾钦抱礼,简单对视一眼,便也跟了进去。
旁边婢女也跟着偷笑,“姑娘,眼下还没成婚呢,你也不要太急。”
“我哪有急了。”宁婉玉转身往园子里的方向走。
“是,没有。”婢女顺着她的话说,跟上前,“不过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你与顾大人从小相识,青梅竹马,若不是那个云皎皎横插一脚,怕是早就成婚了。”
“我只是没想到,他对我竟真的还有情,”宁婉玉心思萌动不已,“我原以为他不会来找我。”
“那怎么会呢,顾老夫人都说了,只要说你负伤在险境之中,顾大人一定会搭救的,顾老夫人也很喜欢姑娘你。”
宁婉玉唇角带过一丝浅笑,“虽然负伤是假,好在我也认清了他的心意,没有错过良人,也不白费心……”
宁婉玉抬起头,拐过拐角还没说完,迎面看到了就坐在几步远石凳上的云皎皎。
宁婉玉说到一半的话猛然顿住。
云皎皎扶着石桌,手里把玩着一株小野花,朝她弯了弯眼睛,“恭喜宁二姑娘。”
宁婉玉心虚不已,说到底她插足有妇之夫的家庭,算计他和离娶她,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你刚刚……”
“声音是有点大,”云皎皎也没有否认,“我听到了点。”
宁婉玉眼睫抖了抖,稳下心神,转头跟婢女说,“我有些话单独跟公……云姑娘谈,你先下去。”
云皎皎见状,也屏退了支芙。
宁婉玉适才开口,“其实听到了也无妨,我与顾钦两情相悦也并非一时之事,能早日让你知道,也算是对我们三人都好。”
云皎皎无声的笑了下。
“你笑什么?”宁婉玉看着她的神色,有一种被羞辱到的感觉,走上前,“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你当初已经勉强了一次顾钦也尝到了不被爱的苦果,这次只不过是我拿回我自己的姻缘而已。”
云皎皎重复了一遍,“我勉强顾钦?”
宁婉玉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曾经是公主之尊,不愿意承认他心里没你,可你现在应当知道了,他爱的人一直都是我,即便是娶了你也没有变过。”
云皎皎起身,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初春潋滟的湖边走过去。
宁婉玉不甘示弱的跟上前,“你我之间,这次是我赢了。”
云皎皎停下脚步,看了宁婉玉片刻。
外面传来婢女的声音,“是,顾大人,我们姑娘在里面。”
“其实我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比纠结被不被爱要有意义的多。”云皎皎弯唇,忽然握住了宁婉玉的手腕,“但既然你对我有如此误解,那也不防告诉宁二姑娘。你我之间,若顾钦心里没我,那也不会有你。”
宁婉玉没听懂,以为云皎皎还觉得顾钦喜欢她,“云姑娘,你还是不要自欺欺人的好,你们已经和离了就证明,在他心里我永远比你重要。”
云皎皎点了点头,“那不如我们试试看,你费尽心思谋得的如意郎君,心里有你几分。”
宁婉玉说完便要抽开手,却发觉没抽开,“顾钦来找我了,还请云姑娘放手。”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了些力气推开云皎皎。
忽然间听见身后“噗通”一下云皎皎落水声!
顾钦拐进来,就刚刚好看见宁婉玉推云皎皎落水的一幕!
第28章
宁婉玉猝不及防的触及到顾钦泛寒的眸子, 身形有些僵硬,“我……”
顾钦眉头拧紧,快步上前, 二话不说脱下外衣,跳进了冰冷的湖面之中。
宁婉玉站在原地,手脚发凉。
后面的下人们听见声音匆忙赶了过来,支芙大惊,“姑娘!”
“来人啊,快救人啊!”
园子里一时间一片混乱。
宁恭承上前拉了下宁婉玉, “这是……”
宁婉玉慌张摇头,“不是我, 我没有。”
顾钦将人抱上岸,周围下人一窝蜂涌了上去。
云皎皎鬓发沾湿,犹如被暴雨浇透的花, 眼睫挂着水珠,一口一口轻咳着, 花瓣颤抖, 惹人怜惜。
顾钦拍着云皎皎的脊背,忙叫人拿过自己的外衣披到了云皎皎身上。
宁婉玉几步上前,朝着顾钦解释,“顾钦, 我不知道她怎么掉下去的,我没有推她。”
顾钦并没有与宁婉玉多说话, 看云皎皎缓过来后,径直弯身将人抱了起来, 朝着就近的院子走过去,“支芙, 快点先去备炭火和热水。”
“哦好。”支芙起身立马去准备东西。
宁婉玉见顾钦没有回应,有些着急,几步跑上前,“顾钦你相信我,刚刚她是自己掉下去的,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云皎皎掀起眼帘,看向顾钦,轻轻伸手推他,“不能怪宁二姑娘,方才是我自己没有站稳掉下去的。”
顾钦垂眸看她,她整个人红着眼睛,冻得瑟瑟发抖,“此事一会儿再说。”
云皎皎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你我如今没有关系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顾钦却反而收紧了手臂,不多言语,直接将人抱进了附近的厢房院子里。
宁婉玉站在原地,刚刚面对云皎皎宣誓主权的气势早早消失不见。
紧接着想起了云皎皎的话。
不如我们试试看,你费尽心思谋得的如意郎君,心里有你几分。
不,这不算!
这分明就是她故意挑拨,顾钦那样心地善良的人,肯定是站在弱势那一边。
根本不能代表顾钦心里的地位。
宁恭承赶过来,升起了几分火气, “他这是什么意思?!都要与我宁国公府定亲了,还与旁人拉拉扯扯!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宁婉玉心下本就一团乱麻,听见宁恭承的话,愈发的烦躁,“阿承。”
“你等着,我非得给你讨回公道不可。”宁恭承说着,几步追了上去,直接跟到了院子里。
顾钦才把云皎皎放下,后面宁恭承就闯了进来,“顾钦!”
顾钦立马遮住云皎皎,回头看闯进来的宁恭承,“这是他人房间,宁四少爷是不是应当回避一下?”
宁恭承不退反进,“你还知道这是别人房间,你跟她都没有夫妻关系了,你是不是也应该避嫌?”
顾钦看了一眼云皎皎,将宁恭承拉出去,“我们出去聊。”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宁恭承甩开顾钦,指着云皎皎,“今天好好的喜庆日子,都被她这个丧家犬给毁了。”
顾钦眉头紧锁,拉开宁恭承的手指,“宁四少还请自重,皎皎她没做错什么。”
“她没做错什么,难道是我姐做错了?我姐日后才是你的正妻,顾钦你搞清楚!”宁恭承点着顾钦的肩膀,“就算真是我姐推的那又怎么样?!她是个什么东……”
“阿承!”外面宁婉玉呵斥声传来,“出来!”
宁恭承咬着牙噤声,一甩衣袍离开了屋子。
云皎皎拉着身上的外衫,默不作声的看着。
宁婉玉进门,迎上云皎皎的视线,又不甘心的看向顾钦,“顾钦,我承认我刚刚与云姑娘确有争执,云姑娘也是为了证明你心里有她而故意落水的,与我没有关系。”
宁婉玉话落,云皎皎忽然笑了,宁婉玉凝眉,“你笑什么?”
“宁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云皎皎一派平和,嗓音还有些不经世事的柔弱,“就是我不明白,他都要娶你了,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是能让陛下收回成命还是如何?”
“你……”
云皎皎接过话,“罢了,宁姑娘高兴就好,给我扣什么罪名都无所谓,我如今境况也不怕再多一个什么。”
宁婉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云皎皎,“顾钦,她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云皎皎起身要走,“顾大人其实不必管我,武云侯府侍卫也不会看我淹死的。”
她刚起身,身体发虚,一个踉跄。
顾钦立马扶住她,“别闹,你先去梳洗换衣服,免得再受凉生病。”
顾钦看了宁婉玉一眼,随后将宁婉玉带离房间。
云皎皎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长发散开,懒散的擦了下沾湿的头发。
难道这群人以为,就只有他们算计她的份吗。
宁婉玉手忙脚乱的解释着,“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说的那样,我真的没有推她。”
“有没有都无妨。”顾钦面目严肃,“陛下下旨,我与她已经和离了,日后也不会再有关系,你大可以放心。只是皎皎她单纯善良又体弱,何况她本就大病初愈,你我婚事她从未阻拦,还望宁家不要多难为她。”
说完,顾钦朝着宁婉玉拘了一礼,转身离开。
宁婉玉心口塞涩。
所以顾钦是真信了云皎皎的话,认为是她推的。
殷芳闻讯赶过来与宁家嬷嬷连连调和劝解,毕竟这门亲事不同,是圣上下旨,偏也是圣上硬拆的顾氏夫妇,不是人家自愿请命,个中缘由谁都清楚,因此两边都推不得。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能继续坐下来聊。
梳洗过后云皎皎撑靠在窗边,坐在窗口看着脸色发青的宁婉玉,唇角轻勾。
无非是挑拨一下顾钦和宁国公府姻亲前的关系,让顾钦受桎梏。
这才哪到哪。
顾钦既然想攀高枝,那就看他站不站得稳,这根刺就先狠狠的扎进宁婉玉心里。
在潮湿初春中日光从浅薄的云层中探出,斜斜洒落,落在云皎皎眉宇间。
她的一举一动清晰的映入远处阁楼上的男人眼底,显得明艳。
司延轻抿茶盏,喉结滚动。
旁边卫轲与卫辙已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
“她想通过宁国公府来压制顾钦,也未尝不可。顾钦不是想带着宁国公一起跟桓王示好吗,”司延摩挲着茶盏,“那我们就跟着皎皎,再添一把火。”
一封密信,悄无声息的送到了东宫。
燕淞卧在床榻上,看着密信,径直扬手打翻了弓全手里的药盏。
吓得弓全连忙跪伏在地。
“燕沛之他竟然敢趁着孤受伤卧床,去拉拢卫将军?!”燕淞动作过大,一下子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卫将军手握朝中三分之一兵力,两个儿子还都在镇守边疆,乃是重臣之首。
这要是卫将军跟随燕沛之,等到皇帝归西,直接兵权架空,还他妈有他这个太子什么事。
“该死。”燕淞一面看着密信,一面低骂着,“这个狗东西,若不是司延告诉孤,怕是等几个月孤伤口愈合,这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燕淞顺着信笺往下看,虽然现在只是桓王对卫将军有意,但当前东宫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但朝中剩下的武官兵家,就是宁国公、兵部尚书等,剩下的零零散散的都是小官。
燕淞看完,将手里的密信扔进炭火盆中,立马吩咐,“备两份礼,一份送去跟卫将军谈,桓王出的条件,孤给双倍!另一份送去跟宁国公谈,若是丢了卫将军这个筹码,那宁国公必不能丢!”
“是。”弓全应下,连忙出去吩咐。
天色渐晚。
入夜临睡前,支芙端了一盏姜汤送到了云皎皎面前,“姑娘,先把姜茶喝了去去寒气,这冬日里落水容易受凉。”
云皎皎应了下来。
支芙一出门,云皎皎就将姜茶倒进了旁边花盆中。
云皎皎吹灭了烛灯,接着悄无声息的打开了窗户,屋外寒风顺着窗口吹进屋内。
她走到火炉边,铁棍轻轻戳了一下里面的炭火,而后拿出来晾凉,指甲刮上一片炭粉。
房里开了一整夜的窗,果真第二日清晨,支芙进来之时,云皎皎就已经烧了起来。
支芙一摸云皎皎的额头,吓了一跳,连忙出去叫茯苓。
不一会儿,侯府郎中就被请了进来,给云皎皎诊脉。
云皎皎脑袋一片混沌,偏头听着外面郎中的声音,“不必担心,只是风寒受凉罢了,我开个方子,姑娘喝几日注意别再受凉就好了。”
茯苓应道,“有劳。”
郎中坐在屋子里,写好方子递给茯苓,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茯苓也看着方子没有问题,交给支芙派人出去抓药。
云皎皎却突然出声唤了一声支芙。
支芙停下来,回头看向她,“姑娘怎么了,可是要喝水?”
“嗯。”云皎皎点头,随后被支芙搀扶起来喝了几口水,才道,“我看看那方子。”
这药总归是给她喝的,支芙也没有多想,递给了她。
云皎皎展开纸张,果真看到了里面治疗风寒的桂心。
她只简单看了片刻,便折好递给支芙,“送去抓药吧。”
“好。”
云皎皎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支芙手里的方子。
无人察觉,里面药材桂心前,俨然是云皎皎藏在指甲里的炭粉标记,十七。
云皎皎稍微激动起来,希望当真有用,她能借此离开。
她正想着,忽然外面传来了支芙的声音,“主子,是,姑娘病了,我正要去抓药。”
“病了?给我瞧瞧。”
第29章
云皎皎小心脏瞬间被抓紧, 压根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病弱,惊得一下子坐起身掀开床幔。
还未等她下床,屋门就再次被推开。
云皎皎撑在床边, 怔怔的看着司延直接进了门,而没有看支芙手里的方子。
所以司延说的是看看她,不是看方子。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片刻,云皎皎硬是从司延探寻的目光中感觉到了自己的衣衫不整。
她心虚的侧身回避,拉好自己的衣服。
司延饶有兴致道,“听见我来, 也不必高兴得亲自下床迎接。”
云皎皎随便找了个借口,鼻音浓重又气息羸弱, “没想着是侯爷,我只是想倒水罢了。”
她拿着床头茶盏走到了司延身侧的桌边,将茶盏倒满。
忽然一只大手毫无征兆的落在她额头上。
男人手掌温度比她额头还是略低一点。
云皎皎倒茶的动作慢了下来, 遮掩着被他手掌熨帖那股说不上来的舒服。
司延问着,“昨日玩脱了?”
云皎皎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水, 不肯承认, “昨日的确在窗口玩了好一会儿。”
“皎皎说话倒是会钻空子。”司延并未深究,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本文书,放在桌上,“你要的, 你母族的来源方位,历史沿革以及亲疏关系远近。”
云皎皎眼底微亮, 立马放下了茶盏,拿过来那本文书翻看, “侯爷当真给我寻来了?”
“后面还有你想知道的,你父皇母后之间的事情, 不过他们的死因,我也在调查之中,能与你说的仅此而已。”
云皎皎看文书夹层中,还有一张地图夹在里面。
司延继续,“至于你说的第三条,与失忆相关的东西,还得等我的医师忙完这阵子去与你商谈。”
司延说完,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云皎皎心尖一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掀起眼帘,偷看了司延一眼,却正好撞上司延的视线。
云皎皎一下子收回视线,悄无声息的将手里的文书合上放好,“可惜,我原想着该好好答谢侯爷的,只是如今我风寒未愈,唯恐给侯爷过了病气。”
司延毫无征兆的上前一步,“嗯?”
云皎皎屏气后退。
司延的视线在她眼睛和唇之间游移了片刻,“原来皎皎想答谢的方式,是会过病气的方式?”
云皎皎轻缩了下肩膀,“没,不是,那个……”
司延沉吟片刻,“不急,你人在这里,我什么时候想要谢礼,会自己来拿。”
司延也并未多留。
云皎皎薄唇轻抿,看着司延离开,忽然庆幸起来自己病的这一遭。
她应当还能躲一阵。
云皎皎先看着司延给她的东西,将古仑地图摆在了桌面上,外面支芙敲门,“姑娘,顾大人听闻你生病,来看你了。”
云皎皎并未抬头,“让他回去吧。”
“是。”
支芙转头回了顾钦。
顾钦站在门口,担忧的往屋内看了两眼,“她病得重吗?”
支芙简单行礼,示意顾钦离开,“想来如果不是顾大人你,她本可以不生病。”
顾钦无言以对,愧疚滋生,将手中糖盒递给支芙,“她怕苦,喝药总要吃点甜,帮我带给她。”
支芙接过来,顾钦才回头离开。
殷芳见顾钦又去看云皎皎,“你如今啊是该往宁家勤跑着些,少去看那个落魄公主,她病了不好吗,不就跟之前一样,又能被咱们牵着鼻子走。”
“并非是我真想去看,”顾钦避开殷芳的询问,“她是因我生病,面子功夫总要做足。”
“你放心吧,就算你不做这个面子,那云皎皎这辈子也遇不到你这么好的夫婿了,日后又要伺候仇人,”殷芳颇有些得意,“她怕是每日做梦都想回到你身边,再加上她又中了你的情蛊,跑不掉的。”
屋内云皎皎摆开地图,对照着上面的位置,从地图上找到了自己的方位,安京距离古仑距离不算近,约么十几天的路程。
她坐下来,慢慢翻看着书本。
她的母族最初并不在古仑境内,而是归属旁边的南竺,月族起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族群,只不过风水养人,又惯会滋养女子,因而都说月族出美人。
南竺国主昏庸无能,只能朝拜□□,维持国力,为此挑选国内美人,开始进行特殊训练,送入周边各国以求和平。
渐渐,月族女的传闻就越发夸张,十年前民间突然传出,南竺培养月氏妖女,妄图控制各国朝纲,祸乱天下。
一时间各国一拥而起,分割吞噬了南竺,表面上打着为民除妖的幌子,实际上抢夺南竺财物、土地。月族与其说是被灭族,不如说被各国权贵抢走私藏了起来,南竺就此灭亡。
她的父皇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满朝文武胁迫处死她母亲。
而后以她母亲毁容入冷宫,对外宣称自裁身亡做结。
古仑与南竺王室有些亲缘关系,事发后收容了一批南竺难民,而后消隐,行事不争不抢极其低调平和。
只有后面她母亲去世时,古仑曾请旨将皇后安葬回故乡,然后被她父皇驳回。此外,没有再看到任何动作。
云皎皎又翻了一会儿,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间,看到了一段。先皇后送入中原之前,曾先与古仑王室有婚约,但南竺国主讨好中原心切,毁了婚约,将人送去了中原。
云皎皎咬了咬指节,重新拿了一张纸,她思量片刻,落笔。
隔日,云皎皎命支芙将新谱送去阮家。
门口卫辙翻看了一会儿,而后陡然将云皎皎写的乐谱拿出来,放在了旁边烛火之上灼烤。
支芙没看懂,“为什么要烤啊?”
“从前值守粗心,才惹得侯爷身边什么人都有。如今我回来了,自是要替侯爷小心些,”卫辙面无表情的看了支芙一眼,“你伺候的那个姑娘,可是个人精,偏你傻乎乎的这么好骗,难怪她喜欢你。”
“你胡说。”支芙不乐意,“云姑娘她宽厚纯良又弱不禁风,她已经够可怜了,若是真精明能被人欺负的生病吗?我也不傻,倒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卫辙懒得与她多言语,灼烤了片刻,也没有看见字迹显形,眯着眼睛又翻了片刻,确实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乐谱。
支芙催促着,“我们姑娘病了这些日,靠着乐谱解闷,我日日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卫辙收起来还给她,“什么你们姑娘,你主子是侯爷,别忘了本分。”
“知道啦,婆婆妈妈。”支芙嘀咕了一句,出去送东西。
卫辙凝眉,看支芙已经走远。
旁边守卫思索着,“如今看来,兴许上次是不小心洒了牛乳上去,可惜上次卑职不知道牛乳写字可消失。”
卫辙可不信有什么巧合和不小心,“有其他动向随时禀报我。”
侯爷如今下了她的蛊,她又失忆错信歹人,他得盯紧了这个小公主。
而此时,云皎皎倚靠在窗边,从院门口收回视线。
乐谱以字为音,记录声音,琴弦位置。高门女子普遍都会学音律,想必是能看懂她的暗示,但是常年习武的男子通常并不会碰这些东西。
不过她还是得尽量控制用这些小把戏,万一被拆穿就会前功尽弃。
药房抓回来熬药的药剂,是没改之前的药剂,说明无论如何药房都已经收到了她的信号。
云皎皎的药,喝一半倒一半,有意将自己的病情拖了几日,无论如何也可以延长一下她与药房的来往。
直到一日午后,云皎皎午休后在园子里散步,迎面两个侍卫走过来,“支芙姑娘,今日上朝,陛下赏赐了许多东西给侯爷,其中有一部分云姑娘的赏赐,还请支芙姑娘随我们去领。”
支芙犹豫了下,“啊?那我先把姑娘送回去吧。”
“不用,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就行。”有之前的事情,云皎皎也不想自己落单。
两个侍卫并没有推辞,“也好。”
其中一个侍卫冷不防开口,“云姑娘,要不要先看看礼单。”
云皎皎并不太感兴趣,还未等拒绝,那侍卫已经将礼单送到了她面前。
云皎皎看了他一眼,男人眉目凝重,三十多岁,手心一颗红痣,云皎皎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看到了礼单夹层一张字条。
“东家东漓,可护公主离京。”
云皎皎手指一顿,随后将礼单合拢,递还回去,“有劳。”
东漓,阮知韫送回来的乐谱提起过这个名字,古仑人。
曾是云珩安置在民间行动的亲信,三十岁出头,手心有一颗红痣,与药房来往密切。
他谨慎到连阮知韫都不肯相信的程度。他认为阮家朝燕,背叛了旧朝,不肯对阮知韫透露一星半点。
但如果是皎皎,想必东漓一定会护她周全。
除此之外,京城应当还有几个,李隋、许义。
东漓一路与同伴帮云皎皎搬赏赐去屋子里,云皎皎随意找了个借口支开下人,才开口,“你是如何混进来的,哥哥可还好?”
东漓迟疑片刻,才开口,“公主恕罪,我也没有殿下的消息。是收到了公主的信号,最近武云侯府又更换新侍卫,我才得以偷偷进来。”
“但我们这等外部侍卫,只能负责杂事。司延亲信表面上看没几个,实则群体庞大。”东漓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我不能与公主过多来往,但离京之事最多不过半月,还请公主信我。”
“好,万事小心。”云皎皎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支芙回来的声音。
东漓将东西都整理好,侧身退了出去。
支芙进来明显很是手足无措,好半天才看着云皎皎说出一句,“姑娘,陛下来了,说是要面见你。”
第30章
云皎皎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就说我风寒未愈,不便面圣。”
“说了, ”支芙眉头紧锁,“可陛下说就让你远远的陪着用个膳就好了。”
云皎皎看着旁边的封赏,果然燕程送这么多东西,不是白送的,“罢了,去见见也无妨。”
她现在还染着风寒, 燕程总不至于会做什么。
皇帝亲临,武云侯府自是不能敷衍怠慢。
司延先是带着燕程逛了一圈后院, 一面走着一面商议着朝中要务,“近来那刺客之事办得如何了?”
“他们能吐出来的东西已经吐出来了,但是否与云珩勾结并未探到什么细枝末节, 这些人极其忠心,恐怕是不那么容易说出什么要紧东西来。”
燕程背着手, “探不出来, 那就杀了吧。”
“臣以为现在无功而返有些可惜,与其杀了,倒不如放个长线,钓个大鱼。”
“哦?”燕程回头看向司延, “你有何打算?”
司延应声道,“他们既然如此忠心, 想必对古仑和云珩忠心耿耿,不如给他们一个假消息, 就说我们已经知道了云珩的下落并且准备捉拿,故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让他们逃跑。然后我们的人暗中跟着,等他们到了,再一举拿下。”
“妙啊!如此妙计,朕怎么之前没有想到!”燕程颇为满意,“爱卿可真是朕的左膀右臂。”
“能为陛下分忧,臣之荣幸。”
燕程大笑起来,“你这般让朕总想着你缺什么,需要赏你什么。可眼下金银财宝朕赏得够多了,朕倒是瞧着你年岁不小了,是不是该成家了?”
司延恭敬道,“陛下才登基,正是需要臣的时候,臣的私欲比起陛下所需,不值一提。”
“知分寸,懂轻重,朕就喜欢你这一点。”燕程被哄得很是高兴,紧接着又绕回了自己的话题上,“可到底也不能委屈了你,这正妻兴许一时半刻定不下来,但是这通房还是能有几个的。”
燕程回到了前院,在侯府用晚膳之时。
命人献了一支舞,舞姿艳丽,乐曲靡靡,引人入胜。
一舞毕,燕程鼓掌称赞,而后转头看向司延,“这支舞你看如何?”
司延看得出来燕程的用意,言简意赅一句,“陛下带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燕程笑着,很是大方,“朕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几个美人,便赏你消遣了。”
燕程无非是担心,将云皎皎这么个小美人放在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身边,他会有别的心思,倒不如先安排他几个通房。
云皎皎踏进屋中,便迎上这样一幕。
前面约么五六个美人,各个姿色艳丽,身段窈窕,被卫轲带下去安置。
云皎皎偏偏一身清素,脸上薄纱遮面,在门口进来就格外显眼。
那几个舞女多看了她两眼,与她擦肩而过退下。
云皎皎简单行礼,“民女参见陛下。”
燕程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不远处的云皎皎,“免礼,听闻你近来受凉,可好些了?”
云皎皎眼帘低垂,“谢陛下关心,烧了几日,眼下还未痊愈。”
“这春寒未散,合该注意些,”燕程简单跟旁边的李公公吩咐两句,转头又道,“朕带了些苦参酒给你驱寒,你尝尝。”
云皎皎凝眉,忽而想到了自己前几次喝酒后的情况,她虽然至今都没搞明白为什么一喝酒就想要男人,但她自然是不想要当着燕程的面,再吃第三次亏。
她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民女吃着药,怕是不宜饮酒。”
“朕特意打听了,这苦参酒与风寒药并无冲突,还能帮你早日痊愈。”
云皎皎清楚,眼下要是再说什么就是不给燕程面子了。
李公公将带来的酒送过去,交给下人处理,婢女将酒倒进酒壶之中,备好端了过去。
云皎皎到底是病着,席位距离燕程和司延很远,她凝眉看着那婢女托盘之中的三个酒壶,手指攥紧。
三个酒壶的盖子上是不一样颜色的珠子,云皎皎倒是记得,侯府之中的器具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酒壶是红色珠子,茶壶是绿色珠子。
她能看到其中有一个是茶壶。
云皎皎抿唇,忽而手肘一动,碗筷咕噜一声掉到了地上。
婢女吓了一跳,放下托盘连忙上前,“姑娘稍等,奴婢去给你换个新的。”
云皎皎应了一声,“多谢。”
婢女很快拿着新的碗筷回来,将那个红色珠子的酒壶放在云皎皎面前倒好,而后又分别将司延的清茶和燕程的酒带了过去。
司延拿过倒好的清茶,轻抿一口,一股苦涩的辛辣骤然滚入喉中。
浓重的酒劲直冲而上!
司延顿住,凝眉看着手里的“茶”,下意识看向了那边的云皎皎。
云皎皎有意回避他的视线,一口一口的抿着手里的清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别说,司延这茶还挺好喝,加点糖就更好喝了,怪不得他一个男人宴会不喝酒非要喝茶呢。
她稍显自在。
司延轻磨了一下后槽牙,无声的轻笑一下。
燕程瞥见司延的反应,“这清茶是不是寡淡了些?”
云皎皎闻言,偷看了一眼司延。
司延也未拆穿她,手上却一下一下摩挲着酒盏,动作狠到像是在磋磨什么人,“这不是还有事要办,不便饮酒,不然定陪陛下喝上几杯。”
话语间,司延浑身上下的血液开始一点点沸腾起来,种在他体内的什么东西被酒劲催发开始蠢蠢欲动,吞噬他的意志,让他想要撕扯、破坏、折磨什么。
他视线所及之处,都产生些幻想。
燕程并未察觉到异常,听着司延的话倒是笑得很是开怀,用完晚膳,又闲聊了一会儿。
燕程临走前,在云皎皎面前停了一阵,终究还是碍于她的风寒,满眼可惜,“等你好了,朕再来看你。”
云皎皎攥了攥手指,一时间巴不得自己这风寒好不了。
燕程离开侯府,司延给卫轲递了个眼色,卫轲便离开了屋子。
转眼间,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和云皎皎两个人。
四周静谧的只有两人的气息声。
云皎皎颇为不自在,“那我也先回去了。”
她刚转身,身后忽然阴沉沉一句,“站住。”
云皎皎毕竟换了他的茶,这会儿哪里那么听话,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却在走到门口时,房门突然关上。
她不得不停下,回身看过去。
“换走了我的茶,这样就想走了?”司延阴郁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屋内,“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男人压迫感太强,云皎皎声音有些小,“我不能喝酒。”
司延看着手里的酒,眸光幽暗,偏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嗓音有些说不出的嘶哑,“为什么不能喝?”
云皎皎抿唇,正在纠结的时候。
司延却开了口,“是因为你一喝酒就想……”
他再直白不过的言辞,让云皎皎血液瞬间逆流而上,“你胡说,我没有。”
司延把玩着酒盏,“不如你再猜猜,我为什么不喝酒?”
情蛊之下,喝酒催发着猛烈的欲-念。
偏他说着自己不能喝酒,还是将剩余的酒水喝了干净,像是有意要加重对她小心机的惩罚。
他视线扫过来之时,云皎皎心口一悸,像是撞进了繁密的网,被他的视线捆锁。
司延眉目幽深的盯着她,唇齿间缱绻呢喃着她的小字,“皎皎,过来。”
眼底却是不加掩饰的攻击性。
眼下境况,云皎皎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换了,我先回去了。”她脚步踟蹰着,后退了两下,接着掉头往外跑。
还未等她跑到门口,忽然间被攥住手腕翻身摁在了门板上。
繁重和迅猛的压制让她不受控制的闷哼出声。
司延温热的手指握着她的下颚打量,像是野兽进食前的观赏。
云皎皎不知道他怎么换了个酒反应就这么大,结结巴巴的讨饶,“对,对不起,我是不该换你的酒没错,但是我,我我想着你武官出身,喝点酒也无妨。我是真的,真的喝不了。”
“皎皎不然还是省点力气,”司延制止了她的颤声,“这副可怜样,并不会让我想饶过你。”
云皎皎话语哽住,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男人的阴影完完全全将她笼罩住,“既已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受点罚也不委屈你。”
云皎皎看着他的眼神,“司延……啊!”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拦腰抱起,离门口越来越远。
云皎皎眼看着逃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胡乱的想要抓住任何救命的缘由,“我风寒,司延,我风寒还没好,会过病气……你会生病。等我,等我好了……”
她被放进棉绒锦被里,整个人都起不来。
云皎皎在他压下来的瞬间,慌张的偏头躲开。
她今日并无准备,浑身上下绷得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司延!你方才与陛下说,说你还有事要办,是不是可以等你回来,你先让我……”
司延黑瞳浸染暴戾,偏生语气平和温润,慢条斯理的说着令人胆寒的话,“皎皎这般聪颖,你觉得这屋子里还有什么能让我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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