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黎浅笑:“好。”
周进眼底露出惊讶。
本来是玩笑话,沈书黎竟然答应了?
他有些欣喜。
沈书黎似乎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了,他们似乎……熟了一点。
两人又一齐往回走,走回了农场门口的大马路上。
在路边等了会儿,却不见车来。
又过了片刻,沈书黎接到电话,司机说路上出了点事儿,要晚点。
周进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去农场坐会儿吧。”
沈书黎的腿受过重伤,长久的站立,早就有些酸痛了:“好。”
两人没有进屋,只是在房子前的长椅上坐下。
见气氛回落,周进又找话题说:“上回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沈书黎诚实道:“没有。”
那封信,他本来想扔了的,反正也不会看。
但又感觉不太礼貌,就只是收了起来。
周进哑然,沉默片刻:“里面写了重要的东西,希望你能看看。”
沈书黎:“有关什么的?”
周进想了想,斟酌着说:“有关我的。也有关于你,对你会有帮助的。”
书里,原主能一次求婚成功,是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在的,他已经在信里写明了。
第一次见面时,周进怕自己紧张,表述不清楚,又想着对方可能没有耐心跟他聊天,所以才选择了写信。
他有一定把握,等沈书黎看完那封信,就很大可能会同意跟他结婚。
沈书黎不说话了,既没说他会看,也没说他不会看。
周进没有追问。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那么亲近,问得太多太紧,会招致人反感。
好不容易变得融洽的气氛,他不想就这么毁掉。
恰巧这时,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响起。
沈书黎:“谢谢招待,我先走了。”
周进送他上了车。
等车子开动,沈书黎拿起手机,把周进的微信备注,由原来的‘果园买主’,改成了‘人好但有点木的糙汉’。
又不自觉浅笑起来。
好久,都没有跟人这么放松地打交道了。
车上,沈书黎小睡了会儿。
回到家后,他把果园的买卖合同放进卧室的抽屉,拉开抽屉,却一眼看见那封周进送的信。
写的什么?
这年头,已经很少会有人写信了。
沈书黎想起周进说过的话,突然有一股冲动,让他想打开信看看。
但又觉得,看了不就是默认,他有跟对方结婚的想法?
沈书黎已经摸到信封的手,又猛地缩回来。
他坐在床头,凝视着那个信封,足足五分钟。
最后深吸一口气,一把捞起来拆了。
难得有点好奇心。
他悄咪咪的,不被人发现他看了信,那他就是没看。
—
几天过去。
周进一直挂心着一件事——那封信,沈书黎到底看没看?
这个问题,他纠结好几天了。
期间,周进借着果园的事儿,在微信上找沈书黎聊了聊,顺口问了一句信的事儿,却被沈书黎搪塞了过去。
而且沈书黎表现得极其冷淡,基本只回复‘嗯’、‘好’两个字。
他这是被冷处理了?
周进有些无奈,又想不太明白。
明明那天,他们相处的气氛那么好。
还以为已经是朋友了呢。
周进不敢再贸然给沈书黎发消息。
沈书黎是个社交距离感很强的人,频繁去打扰他,会造成负面印象。
万一被拉黑删除怎么办?
但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恢复成陌生人的相处模式,又觉得好可惜。
好不容易拉近距离的……
周进头一回这么烦恼。
又是一个周末,周进的一个小习惯就是,爱在周末研究新的菜谱。
别人都觉得,做饭是一件繁琐且无聊的事,周进却认为,做饭的过程,特别治愈放松,能让他变得平静。
像是做了一场灵魂的按摩。
但因为家里是用的柴灶,一个人做饭还要看火加柴,容易手忙脚乱,所以周末他研究新菜,都是借用的徐立家的厨房。
徐立家里是做生意的,主要倒腾蔬菜买卖,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家里的房子都重新装修了一遍,厨房都是用的电气,很方便。
周进切菜,徐立就搬把椅子,坐在门口趴着看他。
看了会儿,徐立仰天长叹。
好他妈无聊。
徐立:“你这人,真没意思,做饭哪有打游戏好玩。”
周进穿着卡通小熊的围裙,为了避免额前的头发挡到视线,还用粉色的发夹给夹了起来。
他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儿,也不搭理徐立。
徐立快闷死了,突然想到什么:“诶你跟沈书黎咋样了?”
周进的刀锋顿了下:“几天不联系了。”
徐立嘚瑟地挑了挑眉,满脸都写着‘终于忍不住理我了吧’。
小样,这还拿捏不住你?
他迅速摆出感情军师的派头,沉吟道:“这可是个大问题啊,任何人长期不联系,感情都会淡的,这不行,这很糟糕。”
周进本来心里就没底,听他这么说,眉头顿时蹙起,认真道:“那怎么办。”
徐立虽然在别的事儿上不靠谱,但他从小到大,都特别招人喜欢,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周进还挺羡慕他这点。
徐立啧了声:“他不联系你,你就主动联系他啊!约他见面!人就是这样,多见几次就熟了。”
“不要害怕主动,主动能让你掌控这段关系发展的节奏。”
周进抿紧了唇:“但我们才见过两次,万一他觉得困扰,永久拉黑我怎么办。”
试想一下,一个被拒绝了的追求者,还不依不饶的联系你。
这换了谁,心里铁定都反感。
徐立悠哉游哉地笑他:“你这人啊,就是心思细,太细了也不好,容易瞻前顾后的。”
周进没接话。
对别的事,他根本不是这样的。
只是对沈书黎,因为不想搞砸,所以步步都走得谨慎小心。
徐立又说:“沈书黎没你想的那么无情,你还记得念高中时的一件事吗?”
“就那个,大马猴跟沈书黎告白的事儿。”
周进怔了下,他当然记得。
大马猴是当时他的高中里,一个汉子化的搞笑女,外号叫大马猴。
不修边幅,经常顶着自然卷的爆炸鸡窝头来学校,身上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穿的衣服还很破旧,这些已经让她够出众了。
搞笑又爱出风头的性格,更是让她直接在学校里出了道。
那时沈书黎是学校国宝级的天之骄子,学校重视他,老师怜爱他,女同学们都对他芳心暗许。
大马猴就是其中一个,她高调地喜欢了沈书黎三年。
到了高考百日宣誓前几天,大马猴搞了个大的。
趁着周末,全校都不上晚自习,老师们开年级大会,顾不上学生,她扬言要在操场当众告白沈书黎。
大家都嘲讽她,说沈书黎才不会来,太丢人了。
还说被她喜欢,绝对是沈书黎光彩人生的一笔黑历史。
那天周进临时有事,没去成现场,但他通过徐立的手机,在学校的贴吧,吃完了那个瓜。
后来沈书黎的确去了操场。
他拒绝了大马猴的告白,却护着她穿过重重人群,为她顶住那些嘲笑的目光,一路走回了教室。
由于当时沈书黎跟大马猴的谈话声音很小,大家看那情况,还以为沈书黎被她拿下了。
但当晚大马猴本人,就在贴吧里为沈书黎正声,说男神没有被她糟蹋,并亲自贴出了沈书黎拒绝她告白时说的的话。
沈书黎说:“谢谢你这三年的喜欢,它很珍贵,但抱歉,我没有拥有它的资格。”
“未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愿意满怀欢喜接纳它的人。你已经很努力了,可以放弃它了,让它留在这里吧。”
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实在太过耀眼。
在最美好的年纪,像是四月天的阳光一样,照进别人枯燥无趣的青春,叫人怎么不喜欢?
回忆结束
周进看向手里的菜刀,沉默了很久。
徐立说:“你现在的情况,跟大马猴没什么区别,都是追求他失败。沈书黎都能对大马猴那么温柔,你怕什么?”
周进轻吸一口气,放下了菜刀。
有道理。
哪怕现在沈书黎经历了破产,性格已经跟以前截然不同,但一个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
沈书黎骨子里就是温柔的人,对他人总是很宽容。
虽然利用这一点,有些卑劣,但……
赌一把吧。
不能再拖了。
—
自从那晚因为好奇心,看了那封信,沈书黎再也淡定不了了。
如果信里面写的是真的,那他只要跟周进结婚,如今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
巨大的债额终于能还上一些,也不用再跟弟弟提心吊胆地生活。
但……有一个问题。
天已经漆黑,沈书黎坐在院里出神。
手机响了下,他下意识身子一抖,低头瞥了眼,发觉是周进的消息才松了口气。
他望向漆黑的夜幕,凝神了很久。
这段时间,周进联系过他几次,每次回消息,只要他透露出疲惫,或者稍微敷衍,对方就会非常识趣地不再打扰。
沈书黎是个距离感很强的人,在好感度不够的前提下,对方还一昧追着他靠近,他会非常反感。
不得不说,周进的尺度,就把握得让他非常舒服。
但看了那封信,沈书黎觉得,他需要重新审视周进这个人。
沈书黎疲倦地捏了捏额头,敲出三个字回复:最近忙
一夜难眠。
第二天,沈书黎有事外出了一下。
中途回来的路上,收到了周进的消息。
周进:果园的橙子熟了,来镇上办事儿,顺路给你带了几斤,在翠山公园等你
周进:没空来也没关系,不用管我,今天天热,我热得受不了会自己走[可爱]
沈书黎微微睁大眼。
—
已经晌午了,太阳火辣辣的。
周进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穿着短袖也并不凉爽,脖颈上都汗涔涔的。
看了眼手机,距离他发给沈书黎消息,已经半个小时过去。
周进拢了拢身旁装满黄橙子的袋子,抬头张望了下周围。
没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
周进有点口渴了,想在附近找个商店买瓶水喝。
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叫他。
他转头,就对上一双浅杂着愠怒、但更多是着急的眼睛。
沈书黎快步过来,他胸脯明显地起伏着,微微张嘴喘着气。
看得出来,是跑了一段路,被累的。
周进倏然浅笑,同时也松了口气。
果然,当年的那个少年,不管经历再多的磨难,心里仍然保持着纯净,温柔如初。
沈书黎还是他记忆中了解的那个人。
周进把一袋橙子递给他:“你来了。”
沈书黎垂眸看了眼,没接:“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这么热的天,在公园晒着,中暑了怎么办。
周进却只是笑:“抱歉。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沈书黎终于喘匀了气,语气淬着冰:“下次我就不会来了。”
这人,真的跟外貌不符。
闷着腹黑。
周进看他脸上出了汗,从兜里抽出纸巾递过去:“干净的,擦擦吧。”
沈书黎没客气,纸巾凑到鼻尖,他微蹙的眉头却舒展开了。
好香。
不是浓郁的那种香气,是淡淡的清香。
让人心绪都变得宁静。
还以为这种糙男人身上,都会带着一股汗味……
沈书沉默片刻:“找个地方坐坐吧,我们聊聊。”
十分钟后,两人在一家奶茶店坐下。
沈书黎开诚布公:“信我看了。你信里说的,拆迁的事,你怎么保证它的真实性。”
周进给两人都点了杯喝的,组织了下措辞才说:“我有我的信息渠道。沈家这么多年,也总有点人脉吧,你可以找相关的内部人员,打听下。”
周进知道的都来源于书里。
书中写了,原主之所以能向沈书黎求婚成功,是因为原主偶然间听到别人议论,镇上临近村子的一个老旧的小区,将来要拆迁。
沈书黎家族的一套老宅,正好在其中。
而拆迁,按的是每家每户的人头算。
如果沈书黎能在拆迁前,找个人结婚,他们家就会多一个拆迁的人头,多一笔巨款。
那沈家欠下的债务,就能还清一大笔。
只不过,书中原主是在一个月后,才向沈书黎求的婚,那时拆迁房的事儿,已经传出风声,好些人都知道了。
现在却是除了内部人士,没有人了解,所以沈书黎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也算正常。
沈书黎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进:“如果你同我结婚,沈家的拆迁款,我一分都不会要。”
沈书黎眼神复杂:“你怎么保证,你不会贪图那笔钱。”
毕竟已经有很多先例,好些人通过结婚谋图配偶的财产。
这就要考验对方的人品了,单凭一张嘴说,是完全不够取信的。
周进微微勾唇,这个问题,在书中沈书黎也问过原主。
他依着原主的话回答:“我家也会有套拆迁房,跟你结婚,算是互惠互利。按理来说,我更吃亏,因为你还背负着巨额债款。”
沈书黎手捏紧了塑料杯,脸色冷了点:“觉得亏为什么还找我。”
精明的男人。
险些被他老实的外表骗了。
周进眉眼柔和:“因为你头脑好,结婚后,我想把财产都给你打理,你带着我多挣钱就好。”
这是他临时编的话。
沈书黎抿紧了唇,似乎信了。
周进又说:“如果你实在不安,婚后可以签署财产的划分合同。”
沈书黎听完,突然笑了下:“那按照你说的这些,我完全可以找个相熟的人结婚,不比你更靠谱?”
“所以你并不是不可替代的,那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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